陨神记 作者:半醉游子
序章 荒野
烈日就像一个贪婪成性的暴君,肆无忌惮挥洒着炙热的力量,疯狂掠夺荒漠仅有的水分,无尽黄沙以令人绝望姿态铺开,无彼无此,望而无际,吞噬了一切鲜活的色彩,滚烫气流卷起蔽日沙尘,世界万物混混沌沌,天空大地融为一色。
满地遗迹碎片堆成层层叠叠的山峦,犹如数万条钢铁恐龙被埋在荒漠里露出了脊背,漫长时光侵蚀中,多数已经锈迹斑斑,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大厦框架,正无言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数千年前,这里还是城市。
数千年后,这里化作废墟。
五十年前,这里变成了拾荒者的营地。
谁记得,这里曾经穷奢极恀、纸醉金迷、极度繁荣?
谁记得,这里曾经高楼巨厦密集如丛,核悬浮车穿梭如织,空中航母大排矩阵?
谁记得,这里的无边荒漠曾经是一个叫“大西洋”的浩瀚汪洋,美丽的人造岛似明珠散落,无数海底城市如星罗棋布?
谁还记得,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一个古老而真实,但如今永远淹没在时光长河里被彻底遗忘的名字——纽约!
第一章 拾荒少年
残阳似血,铺满荒野,拾荒者的时间到了。
云鹰是在腹中一阵阵痉挛痛苦中醒过来的,这熟悉的感觉已经占据生命和记忆的多数空间,拾荒者都把它称之为饥饿,据说是造物主留给众生一道永恒的魔咒!
这一次再找不到食物,今夜就熬不过去了。
至于明天?云鹰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明天对拾荒者而言太奢望了。
云鹰艰难爬出藏身的地洞,当双脚重新踏上炙热而荒芜大地,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周围古老的废墟是不同时代残垣断壁,也有其他世界掉落进来的遗骸碎片,它们曾经都构筑过辉煌,如今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在这荒野上被时光砂砾埋葬和遗忘。
少年瘦弱身影孤孤单单在漫天沙尘里是如此渺小,风吹着凌乱的黑发遮住稚嫩面庞,几条脏兮兮破布裹着干瘦的躯体,粗糙皮肤布满新旧伤口,除一双眸子明亮而清澈,他与普通拾荒者也没什么区别。
云鹰仅仅十四五岁的样子。
拾荒者生活是非常简单的,每天近二十个小时在地洞躲避炙热和酷寒,唯有清晨黄昏短暂间隙爬出来在废墟寻找食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看似单调,但对是拾荒者而言是一种莫大幸福,因为重复和单调一旦被打断就意味着灭亡。
云鹰不由想到了老头子。
老头是一个历经沧桑的另类拾荒者,非但懂得旧时代文字,懂得拾荒者不知道的事情,喜欢讲故事、收藏无用的东西,特别是旧时代的工具、图画、还有文字,唯一能分享的对象就是云鹰,他们是互相唯一的同伴和朋友。
那一天太阳照常升起,老头子没能照常爬出来。
老家伙起码是幸运的,因为有云鹰为他埋葬。
云鹰不敢想象现在他倒下会是什么场景,这副骨架尽管已经没有什么肉了,但饿红眼的拾荒者从来不会挑剔。那些疯狂肉贩子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熏制后挂在生锈铁钩上,一部分自己享用,一部去换些中度污染的饮用水。
这就是荒野,为生存什么都能吃,为生存什么都能做。
云鹰有时挺羡慕他们的,但老头子曾经说过,如果连最后的人性都抛弃了,人类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好饿啊!
快走不动了!
云鹰拖着虚弱身体在废墟间游荡,犹如一根风中摇摆的稻草,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拾荒者早就翻遍废墟,想找一点食物谈何容易?
又是一无所获么?
这会是最后一次看见夕阳吗?
云鹰无力坐下远眺天边,残阳如血,浸染荒漠,一只苍鹰翱翔在天际云间,他的眼里露出深深羡慕之色,当初为自己取名为云鹰,就是希望能像云中的鹰一样自由…终究是奢想?
还没有到最后一刻。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这时一阵紧凑而急促步伐传到耳朵里,让云鹰像受惊的幼兽般站起,抽出一块磨得锋利的铁片,满脸警惕盯着前方。这个动荡疯狂的年月,每天都有饿疯的拾荒者袭击同类,云鹰一样弱小的孩子多数都是施害的对象。
果然,伴随急促脚步,三个衣裳褴褛的拾荒者疯狂冲了出来。
云鹰脸色一变连忙退两步,他现在虚弱到连一阵风都能吹倒,三个拾荒者发起同时袭击,那么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等等!
不,不对!
三个人尽管面孔狰狞却没有杀气,没有一个捕猎者该有的气势,反而充满惊恐绝望的猎物。
不是在袭击,这是在逃命!
云鹰刚刚出现不详的预感,大群黑色身影紧追着拾荒者冲出来,数量足足有十几只,大概有野狗大小,双眼猩红,狰狞吓人。
云鹰血液顷刻凝固,大脑轰的炸开,只剩一个源于灵魂、出自本能的念头:
跑!
死亡威胁又一次激发生命的潜力!
这几近枯竭的身体里挤出一股新的力量,云鹰没有仔细辨认,更不想去辨认清楚,只要明白一点就够了——这是变异兽,凶残的变异兽,这是可怕的猎食者。
拾荒者在这片荒漠,乃至这片废墟中,只是最底层的捕食者,他们怎么可能对抗恐怖的变异兽?
有一个最慢的女人先扑倒。
“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啊!”
怪物用锋利牙齿咬在颈部狠狠一撕,大股鲜血好像喷泉一样洒出去。
第二道,第三道,黑影争先恐后聚来,眨眼间围满女人浑身上下,血肉被一块块啃咬撕碎,腹部肠子带内脏都被一起拖出来了。
如此血腥,如此残忍,如此恐怖!
那短暂却凄厉到极点惨叫声,犹如一道道催命符射向三人。有一些没有瓜分到食物的变异兽,又继续向剩下人追过来,它们的速度太快了,不过三两秒的时间,又一个拾荒者被扑到。
“啊!”
“不!”
啃碎骨骼、撕烂血肉,那声音让云鹰遍体冰凉!
当云鹰慌不择路拐进一个转角,让他感到更加绝望一幕出现了,前方废墟把路堵住了,这是一条无法通行的死路!
怎么办?
怎么办!
第三声凄厉惨叫响起。
最后一个拾荒者也倒下了。
三两只变异兽越过拾荒者的尸体,似黑色闪电窜向这个无助瘦弱少年!
危险!危险!危险!云鹰嗅到强烈的死亡气息,哪怕迟疑一秒都将万劫不复!
回头必死!
只能拼了!
他不顾一切冲进废墟,钻进一条深而小的狭缝里。
这地方成人进不来,云鹰瘦小身体勉强能塞进去,耳边立刻就传来一阵簌簌声——有一只变异兽穷追不舍的跟进来了!
变异兽身上的腥臭味都清晰可闻,已经近在咫尺!
云鹰钻到狭缝尽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怪物嘶鸣响起,这是发起攻击的前兆。
千钧一发生死关头。
他在绝境中毅然握着锋利铁片转身,这时黑色身影刚好扑咬过来,猩红的眼睛里绽放出残忍的光芒,那锐利无比牙齿,犹如剃刀般锋利,正欲将眼前美味猎物撕成碎片。
云鹰发出野兽般低吼一刺而出,锋利铁片刚好捅进怪物眼睛里。
怪物尖利惨烈嚎叫,撞在云鹰身上,锋利爪子留下几道血痕,云鹰按住它的头,废墟里面空间狭窄,它没有办法活动开来。
“去死!去死!”
云鹰狰狞已经比变异兽更甚,疯狂地挥舞铁片在头颈连刺十几下,大量腥臭鲜血喷的到处都是,脸上、手上,衣服,全都被淌满了。
两只怪物在外面打转却挤不进来,又听见同类的惨嚎声,立刻掉头离开了这里。云鹰半瘫在狭窄空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大脑一阵子缺氧晕眩,现在连动一动小指头都成了奢望。
当疯狂结束之后,这些疲惫虚弱又卷土重来,大概因为刚刚遭到忽视,它们现在咄咄逼人的要加倍讨回来。
第一次打量着眼前生物。
它有黝黑油亮毛皮,长而锋利的爪子,猩红吓人的眼睛,有点像是变异过的巨鼠,但不管是什么东西,它足足有十几斤肉。
食物!
云鹰重新变得兴奋,用铁片切开怪物坚韧外皮,撕几块肥美的肉塞进嘴里,酸腐、腥臭,粗糙…这对荒野的人而言,已经极品的美味。
云鹰都是以蚂蚁、甲虫、草根为生,很久很久没尝过肉滋味了。当食道滑进胃里,暖暖感觉传遍全身,胃里面痉挛和痛苦减弱,取代的是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满足感!
他一直吃到干瘪肚子重新鼓起。
终于停止继续进食,满脸幸福之色。
外面变异兽已经走远,云鹰准备把亲手杀死猎物拖回地洞,这十几斤肉足够享用很多天了。
云鹰刚刚把猎物拖出来时候,一个粗重犹如野兽般的声音传来。
“把肉放下!”
四五个成年的拾荒者挡在面前,为首一个长得非常精壮,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满脸凶狠充满了戾气。
这些人可能早就听到这边动静,所以潜伏在周围等待,希望能捡几块骨头,结果正好遇上搬运猎物的这个孩子。
肥美的兽肉,让他们都红了眼。
刀疤吼道:“把肉放下!”
云鹰沉默的表情孤狼般野性而充满危险,双方就像荒野中互相对峙的野兽,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里,人跟野兽界限本来就很模糊了。
放下?
拿命换来的,你让我放下?!
云鹰半句废话都没有说,像被彻底激怒的幼兽,不顾一切扑去一拳就打在其中一个人脸上。
没有悬念。
云鹰终究是一个半大孩子,如何敌得过数个成人?这样反抗结果就是挨一顿轮流殴打,再眼睁睁看着用命打到的猎物被抢走。
黑夜降临了。
少年伤痕累累犹如一条斗败的流浪犬逃到地洞,对抢走猎物的拾荒者,他没有任何怨言或愤怒,他作为一个从小在营地里长大的孩子,早就已经看清楚荒野的本质。
荒野没有原则,力量是唯一法则!
强者能拥有更多食物,奴隶、女人,弱者注定被奴役、践踏、掠夺,这就是荒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月光如水洒进地洞,一条毛毯难以抵御严寒,他被冻得浑身蜷缩,遍体伤痛使他无法安然入睡。
云鹰辗转反侧坐起来,拿起一个铁盒子,吹去厚厚的灰尘,犹如手捧至宝般,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他用痴痴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这些东西,是老头子生前辛苦收集来的图片,是旧时代存在过的证据,多年的时光侵蚀,已经有点斑驳不清了。
每一次看到它们,那藏在胸腔里的幼小心脏都会被触动。
每一次看到它们,满身伤痛、饥饿、病痛,全都稍稍缓解。
每一次看到它们,无论多么绝望和黑暗里,总能看见一丝光亮在闪烁。
遥远的旧时代啊!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幻世界?
那时候的人干净而又俊美,那时候城市繁荣而又富裕,没有危险可怕的变异兽,没有凶残成性的变异人,也没有荒野中苦苦求生的拾荒者。
那个时代真的完结了吗?
这世界是否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云鹰漆黑双眼有一团火苗在燃烧——他无比渴望走营地和荒野!
这想法像一个钢印牢牢烙在灵魂深处,从很小时候就产生了,老头子曾经问他:为什么?营地很危险,废墟很危险,荒野更危险,是一条必死无疑的路啊!
“谁让我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既然这个世界选择我,我就有权利好好看看它!”
“总有一天,我会去寻找,去寻找那个天堂一样地方,如果能看上一眼,如果能亲吻那块土地,哪怕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
老头子当时沉默了。
从此就把孩子带在身边,分他食物,教他认字。这些年挣扎在生与死边缘,那念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老头子说,有些人天生就是自由的鹰,哪怕是在鸡窝里长大,终有振翅翱翔的一天…真的有机会吗?
现在连废墟都走不出,何况无边无际、凶险万倍的荒野。
老头子常把“命”挂在嘴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难道这是我的宿命?我才不信!这个饱经荒野摧残折磨却依然充满桀骜的少年眼睛里,正透出一股无法描述的炙热,他把铁盒枕着脑袋下,终于在身心疲惫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章 黄泉雇佣兵
清晨的宁静被发动机轰鸣打破,一辆车旋风般掀起沙尘横穿荒漠,一个急刹冲进废墟停住了。那些锈迹斑斑金属构件吱嘎怪叫,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散架崩溃,又犹如一个垂暮怪兽在艰难喘息,几根外露铜管不断地震颤传递,最终到车尾化作一团黑气吐了出来。
拾荒者没有见过这种会动的金属怪物。
一个个露出骇然而又惊愕的表情。
这辆车的造型粗糙而夸张,锈破框架胡乱拼接乱七八糟零件,车身遍体都嵌满尖刺,像极不协调的金属刺猬,四个大轱辘夸张露在外面,犹如咬合在地面的大齿轮,前后保险杠故意换成锋利利刃,说是保护车子倒不如说是专门撞人用的,整体危险而又狰狞,一如荒野粗狂的风格。
六只怪物迈着大脚掌,疾驰如飞穿过沙地跟来,左右各三只跟在车的两侧。
这生物像古代的鸵鸟,不过脚掌宽大而厚实,身体高大强壮结实,非但能在沙地奔跑如飞,而且具有优秀负重能力,是荒漠里最理想的坐骑之一。
六个骑士衣着怪异,纯粹是金属片、木头、皮革、骨头、石片或不知名材料混搭,大概是把能收集到的东西都拼接起来,最后造出一件粗制滥造的盔甲,因此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一个断臂的人甚至装备裸露着金属齿轮的义肢,还在义肢焊接一把满布缺口的锯齿大刀,这同样充满荒野风格的装束。
一个大脚鸟骑士跳下坐骑,恭恭敬敬开车门迎出一个大胖子。
这个大胖子穿着一件沾满机油的破旧皮革坎肩,外挂一件粗糙的外骨骼般的盔甲,酷似趴在身上的金属蜘蛛,他的双手戴着皮手套按在宽大腰带上,而两把黑乎乎的改装手枪挂在腰前,自制的古老火药武器也充满荒野粗糙原始的风格,不过却是力量和权利的直接象征。
怪异装束,浮夸造型,大脚鸟坐骑,狰狞组装车。
这些无不在说明着身份——挖掘者!
“妈的,总算是找到一堆拾荒者。”大胖子点一根劣质烟卷,从鼻孔喷出两股烟柱,随手把圆形的夹片护目太阳镜翻开,一只眯缝的小眼扫视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拾荒者,“好了,让维克多大人看看,这里剩多少只幸运可怜虫!”
如今动荡年月里胖子是凤毛麟角般的稀有存在!
这脂肪堆积起来近三百斤重的身躯一站,简直尊贵的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他也确实傲慢的像一个国王,扫视拾荒者完全不像是看同类,而是一头头廉价待宰的牲口。
拾荒者是荒野的一个重要群体,主要通过挖掘地下古老废墟,从中获取古代工具材料,简单修理拼接起来,做成能使用的装备武器,从而组建成了自己的势力。
这些人经常以食物和水作为条件雇佣低贱的拾荒者,让他们挖掘废墟寻找古代有用材料,所以拾荒者对挖掘者并不陌生。
“我愿意干活!”
“我一天只要半条腐肉!”
“我更有力气!选我!”
一个个衣衫褴褛拾荒者密密麻麻围过来,为争取被挖掘者大人看中,他们互相拉扯拖拽,最后互相互殴了起来。
“安静安静,肮脏的拾荒者们,老子不是来雇佣你们干活的,全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大胖子拔枪对天空扣动扳机。
这把改装枪粗狂无比,枪声如雷鸣般炸响,让拾荒者们被震得耳膜生疼,立刻缩回去闭上了嘴,一双双目光变得暗淡而失望,还有一些恐惧胆怯。
大胖子维克多继续喊:“我们掌握确切消息,有一群扫荡者在附近活动,他们随时可能来到这里,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拾荒者麻木眼里又顿时出现一片恐慌。
扫荡者是恐惧的代名词,那是群变异人组成的强盗,嗜血凶残,喜欢人肉,拾荒者对扫荡者来说,简直就是羊圈里的羔羊。凡是扫荡者经过的地方,必是拾荒者的一场灭顶之灾!
“如果落在扫荡者的手里,你们都会成为圈养的猪猡,你们的肉会被制成熏肉储存起来,你们的骨头将会被敲碎打磨成饰品,你们身上可怜的油脂也会被压榨出来做成油灯。”
这无情的话像一阵寒风,让拾荒者感到瑟瑟发抖。
扫荡者就是这样,所过之处,扫荡一空,不会放过任何人。
维克多大人开始宣布目的:“今天来这里准备选几十个体壮的拾荒者组成队伍,我们负责资助武器,让你们对抗扫荡者!”
拾荒者纷纷退后几步,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扫荡者的凶名赫赫,拾荒者哪敢挑战的?
“废物,宁愿等死也不去干一场?”这胖子见拾荒者无动于衷,立刻又大声喊道:“谁带头站出来,战胜扫荡者后,老子就带他离开这里!”
“我去!”
一个鼻青脸肿的瘦小少年,满脸通红喘着粗气跑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云鹰!
这让几个骑着大脚鸟的荒野骑士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也嚷嚷着去打扫荡者?维克多大人见此瞪着眼咆哮道:“你他妈的能拿得起武器么?滚!”
“我去打扫荡者!”云鹰目光坚定的说:“如果活着回来,你要兑现承诺,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胖子脸色古怪说:“你就这么想离开?命比什么都重要!”
云鹰说:“我想成为挖掘者,我不想再挨饿,不想再受欺负了。”
荒野骑士们又一阵哈哈大笑,这种幼稚的话也就无知的孩子能说得出来!
“这个动荡年月活着不容易,有尊严的活着更是难于登天,你以为成为挖掘者就可以不受欺负不挨饿?笑话!”
胖子本来想一脚将他踢开,不过盯着孩子漆黑如星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拍脑门:“好,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消灭扫荡者还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一次加入黄泉雇佣兵的机会!”
“真的让他加入?”
“他就是一个卑贱的拾荒者!”
“闭嘴,你他妈高贵不到哪里去!老子是头,我说了算!”胖子又对着天空射一枪:“现在小屁孩都敢站出来,你们还在怕什么?只要去打扫荡者的,给两块面包一瓶水,不去就尝尝枪子味道吧!”
对拾荒者而言,最难以抗拒的诱惑就是食物,最难以抵挡的恐惧就是死亡。
这种做法果然有效得多。拾荒者果然一个接一个站出来,维克多大人很快就凑齐一支送死队…哦不,是敢死队!
大胖子大声喊道:“先送一批过去,其他人留在这里等。”
“小子你过来,上我车!”
云鹰被直接丢在副驾驶上,发动机爆发野兽般的咆哮,他都还没有坐稳,立刻被一股力量按在座椅上。
这辆看起来是七拼八凑组装起来的车,给人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散架熄火,可是一旦发动起来却速度快得出奇,瞬间就射了出去。
最要命的是,车没安全带,拾荒者只能抓着车门,这才不让自己被甩飞。
六个荒野骑士各带一个拾荒者,大脚鸟扭头甩开大脚掌就开始狂奔,那刺猬般的组装车也装满人,正扬起无数沙尘在坑坑洼洼地面爬上爬下,左闪右荡险之又险的避着障碍物,刺激而又颠簸的感觉,让人血液倒灌,如翻江倒海一样。
云鹰心情是忐忑而又激动,不知是对凶残成性的扫荡者恐惧,还是对营地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浑身都在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
一个念头忍不住冒了出来。
老头子,看到了吗?
我走出营地了!
这辆车子冲出废墟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一堆游荡人影,大胖子非但没躲没闪,反而直接加速冲过去。
“小心!”云鹰惊得大叫:“有人!”
这辆怪兽般的组装车直接冲上第一个,猛烈冲击直接把他撞飞,锋利尖刺直接把腹部都给剖开,大量血就像雨一样撒进敞篷车里面,溅得维克多一身,也撒的云鹰满脸都是,残破碎肉挂满车身。
“啊,哈哈哈哈!”
大胖子疯狂大笑几声,打开电动雨刷,扫平挡风玻璃上粘稠的血,方向一转又碾倒一个,那骨头在轮胎地下爆裂碎开感觉,非常清楚的传到云鹰身体每一个角落。
大胖子满脸疯狂之色,他吸一口烟卷又继续追下一个人。
撞飞!
碾死!
“爽,真他妈爽!”
那些骑着大脚鸟的荒野骑士追过来,正犹如收麦子般斩杀着手无寸铁的荒野游民,其中一个人用铁钩勾住荒野人下颚,犹如拖着一具垃圾般在荒野里狂奔,只留一地血迹和碎肉。
云鹰感到浑身冰冷不寒而栗,他稚嫩脸庞更涌出不解和怒色:“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拾荒者也杀人。
那是在饿红眼情况下,为生存而做出疯狂之举!
挖掘者不缺食物,纯粹宣泄和娱乐,云鹰不明白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
“哈哈,老子高兴你管得着么?”大胖子用力呸一声:“何况你懂个屁,这是游荡者!老子杀了他们,也是为荒野做贡献!”
四大势力组成荒野,拾荒者、挖掘者、游荡者、扫荡者。
拾荒者地位最底,当拾荒者学会通过挖掘废墟找到武器、掌握工具技术,成立自己势力,即能变成挖掘者。
因为拾荒者长期喝高污染的水,吃变异的生物,恶劣生活环境影响下,他们就会渐渐地开始发生变异。这种变异不仅仅身体,还会影响神智和思想,绝大多数变异人都犹如野兽般残暴凶残,这种变异人会脱离拾荒者,从而成为了游荡者四处掠食。
游荡者一旦互相聚集起来形成势力,最终就会演变成荒野一股股扫荡者势力。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不管拾荒者、还是挖掘者,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荒野有多少拾荒者、挖掘者、游荡者、扫荡者势力?
太多了。
这座古城废墟里就分布着很多拾荒者营地,而挖掘者、扫荡者也不在少数。
二十来个拾荒者被送到临时营地。
一座奇怪的金字塔形建筑,正以倒立姿势插在地上,好像是从天而降插在大地上一样,这个建筑体积非常的庞大,尽管已经残破不堪了,但是依然能够分辨出,无论风格还是花纹,它都不是人类历史任何时期的作品,却非常突兀的出现大地上。
有一辆的组装货车停在倒立金字塔的阴影之下,总共有五个轮子,前方独轮最小,中间两个次之,最后两个轮子有半人高,其上缠绕着乱七八糟的铁条或线圈,车身又高又大很实用,应该能驮很多东西,外形却像一只丑陋的大蜥蜴。
大胖子跳下车喊道:“疯狗,你还不快来迎接我们的小肉鸡?”
“疯狗”绰号的家伙站在货车旁边,这赫然是位一米九的黑人壮汉,光秃秃脑袋和满是横肉脸上,几乎是被大大小小伤痕布满,其中有一道好像是曾将有人把他的脸劈成两半,现在还残留着大量针线缝合过的痕迹。
狰狞,凶恶,丑陋!
这些词仿佛是专门为他而造的!
疯狗的地位不低,装备却比较简陋,没有佩戴任何枪械,只有两把插在皮套里的短刀别在腰间,他穿着是一件镶满铁刺的皮革盔甲,主要护住胸口和腹部,双臂和肩膀肌肉裸露,如黑曜石雕凿而成棱角分明。
这个黑人冷眼扫过拾荒者,他一言不发转身拉开铁链,打开卡车装东西的货笼:“自己选吧!”
拾荒者们的面前是大堆长短不同兵器,有长矛、有砍刀、有锤子,有斧头…虽然都是比较粗糙的冷兵器,但是对拾荒者们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选一件趁手的家伙,你们能不能幸运保命就全看它了。”大胖子对疯狗说:“让他们享受一顿最后晚餐,他们这辈子多半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胖子就没打算顾及拾荒者的感受,所以就直白了当的说了出来。
拾荒者眼里都露出恐惧之色,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残酷。
现在开始挑选武器了,斧头砍刀威力是大,可是没有力气使用,最后选择一把不到三尺的短剑。当云鹰把剑柄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心里稍稍有一丝安定。
无论会面对什么都认了。
哪怕一线的希望也要试试看,云鹰不想永远的当一个卑微的拾荒者,最终像老头子一样孤独遗憾的死去。
第三章 疯狗
从油纸里散发出的淡淡谷物香味钻进鼻孔,那种感觉让人心醉神迷如梦如幻。
两块黑硬面包,一瓶轻污染的水,这么精良的食物是拾荒者连见都没见过的,每个拾荒者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中。
云鹰用一双颤抖双手慢慢揭开油纸,犹如虔诚的朝圣者打开圣物,两块硬面包就这样浮现在眼前,谷物清香更加浓烈了,迅速刺激唾液分泌——面包,这是面包!
他就在书里见过。
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传说中的美味,竟然会出现在自己手里。这两块面包在废墟里起码值一条,哦不,最起码值十条人命!
他小心翼翼的捏一小块放进嘴里。
云鹰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先用口水把硬邦邦的面包浸泡软化,独特清香弥漫在整个舌尖,美妙的感受不真切,让他感到沉醉,犹如在梦中一样。
这个美梦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一个精壮身影提着砍刀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一条丑恶的刀疤,这个人不是其他人,正是昨天抢走兽肉的家伙。
这家伙也来参加行动了!
云鹰捡起短剑,一双充满敌意目光像被激怒的幼豹,昨天是因为吃饱肚子也就没有必要拼命,今天不一样,谁敢抢他的面包,哪怕拼的同归于尽,也要把剑捅进对方心窝!
“我对你的食物没兴趣!”
“那你想干什么?”
刀疤目光有些诡异,闪烁着点点寒光,“你看见了吗?挖掘者就三人,车里有很多面包和水,而我们手里都有武器,为什么不拼一下?”
挖掘者仅仅三人,都没有枪械。
这些挖掘者招募他们多半是派去送死,拾荒者与其坐以待毙,为什么不联手干掉他们,食物、武器、水,这些荒野上最重要的东西,几乎就唾手可得了!
当想起面包那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妙滋味,每一个拾荒者眼睛血丝蔓延起来,一股贪婪和杀气迅速在心中聚集起来。
杀光他们!
把他们剁成肉酱!
每一个拾荒者都站起来,刀疤瞪着犹豫不决的云鹰:“你到底去不去?”
人都是有欲望的,特别是贪欲和求生欲,其实云鹰想加入,只是多年荒野生活的经验,让云鹰没办法信任刀疤他们。一个未成年的拾荒者就算抢到面包和水,刀疤他们会分给他吗?
答案很明显。
这个刀疤绝不会给哪怕一个面包屑,大家反而会联手杀掉队伍里的弱者,因为少一个人,其他人就能多分一分了。
还有…拾荒者真能成功吗?
这个疑问看起来十分愚蠢,二十多人对付三个毫无悬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云鹰偷偷看黑人一眼。
这一撇之下顿觉头皮发炸,仿佛有冰水从头浇下。
因为面相凶狠的黑人大汉,竟然也直勾勾的看着这群拾荒者,他仿佛能听到这些人说话一样。
两人对视瞬间。
云鹰感觉被闪电击中,脑子里可怜的词汇,无法形容这一双眼神!
那凌厉目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感觉不像一个人而是一头可怕变异兽,**裸的直接宣布和警告:你们不过是群小小的猎物,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感觉自己每一条肌肉都不由自主紧绷,犹如一只绝境的幼兽,虽被逼到绝境,却仍下意识想要反抗!
“别去。”云鹰用出全部力气,终于将目光转移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出一身冷汗,只能压低声音说:“你们会死的!”
“没用的废物!”刀疤狠狠吐一口唾沫,对其他拾荒者说:“我们先弄死那几个挖掘者再回来收拾这废物!”
“好!”
二十个拾荒者开始行动,一双双沉默的目光里寒意凛然,荒野长大的人都懂这种眼神的含义。这些拾荒者已经化为一群狼,准确说,是一群锁定猎物的饿狼。
疯狗不急不缓,一口口抽烟,这群饿狼般的人在他眼里都只是空气。
他看着一个默默蹲在矮墙啃着面包的瘦弱少年,这个拾荒者有点意思,如此的敏锐,就像一只野兽,目光中充满了不屈野性,竟然敢与自己对视这么久而不崩溃。
最重要的是,他能嗅到危险气息,所以才没有过来送死么?
真是有点意思呢!
“干什么!找死吗?”
“不自量力的贱虫!全给我滚回去!”
两个雇佣兵发现拾荒者行动,拔出自己的武器,满脸恐吓怒骂,拾荒者没有反应,反而越来越近了。
“嘿嘿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嘛!”疯狗的浑厚嘶哑笑声像夜枭,丑陋大脸一道长长疤痕就像丑陋蜈蚣在扭动,随手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尖碾进泥里:“正愁没点乐子,你们两个菜鸟让开!”
“疯狗老大,这…”
两个雇佣兵与疯狗对视一眼,突然闭嘴,悻悻让开,一副怜悯的样子望着愚蠢的拾荒者们!
疯狗咧嘴笑起来,双手缓缓地拔出两把雪亮砍刀,刀型有点像狗腿刀,不过刀背直而刀刃弯,刀刃很阔,头重脚轻,挥舞起来势大力沉,非腕力过人不能使用,不过让人感到吃惊的是,疯狗把刀拔出来就随手丢在地上,随后举起双手向前走去。
为什么要丢掉武器?
为什么面对十几二十个面不改色?
为什么敢孤身向一群手持兵器的拾荒者走来?
拾荒者早就失去理智,满脸嗜血、充满杀意,这些违背常理的事情早就不在考虑,刀疤大吼一声:“杀!”
几十个拾荒者像群饿极了的鬣狗扑了过来。
刀疤手持砍刀冲在最前面,左边一个拾荒者手持铁棒,右边一个拾荒者手持斧头,三人是最强壮最敏捷的,所以率先发起攻击!
砍断他的头!
劈碎他的骨头!
把他所有东西都抢过来!
刀疤是这样想的,他确实这么做了,不过刚举起刀,所有动作就停滞了。
疯狗闪电般伸出右臂,五指扣住对方手腕,一扣一扭,咔嚓一声,手腕就折成反方向直角,那断裂骨头刺破皮肤,大量鲜血疯狂涌出来。
右腿一扫。
犹如铁鞭般抽在刀疤小腿上,整个身体都矮了一截,腿都成反方向折了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角度,腿骨干脆利落断成几截。
最后是一拳!
刀疤胸膛完全凹陷,七八根肋骨粉碎,犹如一个抛飞的沙包,瞬间撞翻数个拾荒者。
铁棍右侧袭击而至。
疯狗信手捏花般,一抓一抽一送,先把铁棍先被强行夺过来,接着猛然塞回去,狠狠捅进这个人嘴里,先粗暴把满嘴牙齿捣的稀碎,接着用力一顶,噗啦声脆响,铁棍穿颅而过从后脑勺出来,整个脑袋都捅出一个大窟窿!
“啊!怪物!”
那一个持斧的拾荒者见此,立刻肝胆俱裂扭头就跑。
疯狗是不会放过他的,跃起一人多高,右腿抬过头顶,犹如一柄重锤砸落下来,铁靴重击在拾荒者头部。
咔嚓!
颈椎彻底断裂!
那一个脑袋被恐怖怪力塞进胸腔,不可思议力量让拾荒者双腿都嵌进泥土,犹如打地桩般被钉在地而没有倒下去,当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疯狗满脸狰狞癫狂之色,犹如吸食迷幻剂般,似乎已经神志不清,“来,继续来呀!还没玩够,老子没玩够!”
两个雇佣兵见此心里暗叫不妙,老大已经进入状态了,这种情况之下是非常危险的,这也是“疯狗”绰号的由来!
两个雇佣兵菜鸟不敢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