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不想叫别人知道,所以也叮嘱了李刃,不许他往出说,当然,她也没有做好面对故人的准备。小郭果儿对这里是没有任何的记忆,住下来以后连续几天都是闭门不出。
天气大好,日头在天上挂着,烤得大地都焦灼得很。
郭果儿想吃糖了,玲花来找郭敏,想叫她一起出去走走,说起来自从回到京城这里,她还没能好好的出去转转。
的确有些闷,她这就叫了小郭果儿,和玲花三个人一起出了郭家大门。
这几天关于郭家大院住人的消息早已经传了个遍,不过在他们的心目当中,郭敏早就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这两年她变化不大,倒是习惯了戴上红巾在脑后。
走在街上也都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玲花此时已经有了身孕,不过孩子还小,也看不出什么,她走在前面,牵着小郭果儿的手,说要带着她去买糖吃。
郭敏在后面看着她们,竟有种淡淡的感伤。
时间才这么几年,竟然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脚步缓慢,前面的玲花已经停下了脚步来,正和商贩讨价还价。小郭果儿耐心的等待着缠糖,郭敏站定,目光却透过她们看向一辆马车。
那是沈家的马车,极其质朴的一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的模样。
就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样,那车也停了下来,时光好像一下就倒流了许多许多,那一天,大公子的马车路过,遇见从李刃车上跳下来的她。
她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当时还不知道沈江沅和表姐之间的那些事情。
如今再次遇见,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幕来。
不过郭敏已经不再是那个郭敏了,她别开眼,也恰巧玲花已经付了银子,又牵起了郭果儿的手。三人又走,不过也才走了几步,马车就奔着这边驶了过来。
郭敏站定,马车也就停了下来。
车帘一掀,沈江南从车上一下跳了下来:“敏敏!”
她看着他,只觉恍如隔世,沈家和郭徐两家的恩恩怨怨早就随着这两年人去而淡化了,不过淡化不等同于原谅,表姐可以,她也不能。
看着他脸上急色,郭敏只扯了扯唇角:“沈公子啊,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是要往哪去?”
沈江南心里砰砰直跳,下意识就拦在她的身前:“真的是你!我…我去接我家哥哥…”
说话间,车帘又挑了起来,男人半张侧颜露了出来,这两年不见,沈江沅略显消瘦,只眉目如画,一身白衣仍旧是谪仙一样的人。
她想起表姐去处,难忍怒气上涌,别过了脸不去看他。
沈江南几乎是语无伦次地站在她的面前:“敏敏你几时回来的?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轻易出事的…太好了!”
玲花在她身后戳着她,郭敏回头,只见街角上面停了一辆马车。
李刃已然下车,他走路的姿势说不出哪里奇怪,看着总不和平常一样,也是担心她,脚步飞快,这就到了几人的面前。
郭果儿有些怕他,这就钻了郭敏的身后去。
李刃却无心顾及她,只是对车上人笑道:“听说大公子的好事快要近了,怎么?回京准备婚事了?江南这几年一个人在沈家支撑着也真是辛苦,你回来了他也能放心了吧哈哈哈!”
他笑得张扬,沈家兄弟却是默然。
沈家本来是站在权势高端,不过这两年到底是因为谁才一落千丈的,明明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以二人都冷眼相待,郭敏却是抓住了一个关键的字眼:“婚事?怎么?大公子要成亲了?”
沈江沅啪地放下了帘子,江南脸色仍紧,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如他怀疑的那样活过来了,也顾不得李刃在面前了,只想多看两眼,多说两句话。
“是,父亲的一个故交之女…”
“哦~”
话未说完,郭敏已笑:“我听说这两年你们沈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不是死了的疯了的就是不知所踪的,那个你家叔叔叫什么沈如是的,去了哪里?”
话都点破到这个份上了,江南还怎么隐瞒:“叔叔…叔叔他不在了。”
她诧异地看着他:“不在了?是走了还是死了?”
车上的男人淡淡出声:“江南。”
沈江南意识到不该提及那个叔叔,立即抿住了双唇。
郭敏挑眉,随即轻笑出声,慢慢靠近了马车去:“我最后一次有表姐的消息时候,她说你一直在找她,这两年从未放弃。”
李刃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敏敏,咱们回去。”
她挣脱开来:“你闭嘴,我有话对他们说。”
沈江沅又挑起车帘来:“我与你表姐之间的事情,已经做了了断,我沈家欠她的,也一剑偿还,她有少年陪伴天涯,如此很好。”
不提这个还好些,郭敏挣脱李刃的钳制,两步跳上了马车,她动作略显粗鲁,欺身上前,反手抽出匕首只一划,车帘就掉了下来。
车上男人抬眸,她恨恨地将匕首扔在地上,站在车上垂眸冷漠地瞥着他:“沈江沅你看见的那些你都相信吗?我表姐在百花谷是谁给磨的脸,是谁给调理的身子?你以为你被沈家蒙在鼓里,那整个沈家就谁都不知道了吗?沈如是是什么人,徐家人一个个的,都死在他手里面,等到了表姐那,你以为他会放过她?”
沈江沅张口欲言,却又被她气势压倒:“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血债血还,现在徐家人死光了,你们沈家也别想着能好到哪去!”
沈家如今还有什么?
他沈江沅现在还有什么?
他脑中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一句徐家人死光了的话,看着她错愕不已。
郭敏对他诡异的笑:“哦~其实表姐说的没错,往往死了的人才最轻松,活着的人比较受煎熬,沈家要有婚事了是吧,我可得好好恭贺一下,也替她送你份大礼…”
话未说完,男人脸色已白:“郭敏,你表姐现在在哪里?”
她转身下车:“你不配知道。”
他伸手来拉她手腕,又被她拂了开来:“的确,现在你不欠她的了,她也不欠你的,你们就下辈子见吧。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小白她…”
她微微低头,就像是述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李刃也十分震惊:“徐大哥她…”
郭敏瞪他,只往前走。
沈江沅知她故意如此,也不追赶,江南到了车前,心已大乱,双目只管盯着她的背影看。徐三杰过来搀扶,又被李刃甩开。
郭敏回头:“你腿怎么了?”
才看出他还拖着一条腿,李刃假装没听见,徐三杰连忙告之:“殿下求婚殿前,皇上龙颜大怒,到底又挨了一顿打!”
说着又伸手来扶,他伤及皮肉,又伸手来拉她:“敏敏等我诶呀!”
他表情太过夸张,她就等了他两步,紧接着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这就揽住了她的腰身,半分疼痛的模样都没有:“我要敏敏扶着我。”
郭敏脚步不慢:“为什么挨打?是因为我吗?”
这话说的,当然是因为她。
李刃偏过脸去,脸上都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只要你在我挨多少次打都没有关系。”
他甚至开始勾画以后的美好蓝图了,憧憬着日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就仿佛回到了那个少年时候。
“敏敏,我们成亲吧!”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行,到时我带你远走天涯,再也不回来。”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这件事非做不可。”
“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
“不必…”
“…”
渐行渐远,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江沅已经恢复了自己平时的神态,一边的江南过来叫他,两个人都难以平静了。
是夜,沈家大门被人敲响了。
看门的老头打开大门,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大坛子,这就给了他,这老头也是个喜欢喝酒的,抱在怀里还晃了晃,里面没有声响,乞丐给了他一封书信,然后逃荒一样飞快跑走了去。
书信上面只有大公子三个字,立即就送了沈江南那边去。
酒坛还是那个酒坛,骨灰却已换了人。
徐留白这样一个传奇,其实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郭敏当日犹豫再三,到底是在那书信上面提笔写下了那样的三个字。
她死了。

66|大结局

李刃挨的这顿打可是不轻,他决意要娶郭敏,到了圣前又出言不逊,自然是龙颜大怒。回来的路上又见到她与沈家兄弟一起,立即下了车。
他连忙下车,急着赶了她的身边,正听见郭敏与他二人说:“她死了。”
身体上的疼痛,怎么能比得上她的疼痛。
她说的自然是徐留白,也是徐静姝。
男人揽着她的腰身,回头瞥着沈家兄弟,沈江沅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就站在车辕上面,见他们要走,跃身跳下了马车,这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脸色苍白,下车了才发现身形消瘦得厉害,再无当年大公子的风范。
郭敏悲痛交加,此时被李刃拥在怀里,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她不禁冷笑出声:“该说的话我都对大公子说完了,却不知大公子拦着我何事啊!”
沈江沅双目赤红,只管紧紧盯着她的眼:“你说什么?你说小白她死了?不可能,我找见她的时候她真的和个少年小子在一起,怎么能死了!”
死了,就是世上再无小白。
是恩怨还是情仇,全都一了百了。
他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是以面目狰狞。
如果徐留白真的不在了,那么郭敏唯一的亲人就剩下郭果儿了,对于她来说,该是多么痛的事情。李刃将她护在怀里:“沈江沅你够了!让开!”
沈江沅却是更上前来:“郭敏!”
她就从李刃的怀里钻了出来:“你想知道啊,可我不想说了啊,沈江沅你求我,你求我啊,你若能跪下求我,赎了你欠我表姐的罪,我就告诉你。你们沈家害得她家破人亡,今天你也知道难受了,嗯?报应啊…”
李刃完全不想搭理沈家人,这就推着她走:“敏敏咱们走,不管他们的事情。”
她二人还未等走开,沈江南已然推开哥哥径自跪了下来:“敏敏,我承认我们沈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徐家,但是现在沈家也不好过…我求求你你不知道二哥现在…”
他话还未说完,沈江沅也随之跪了下来:“江南,你别说了,我来求她,是我欠小白的,是我们沈家欠徐家的欠沈家的,你无需承担这些。”
他再无骄傲,撩袍跪下。
郭敏再无忍受,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沈江沅别用这种好像你们沈家做什么都应该的口气跟我说话,天理循环,看老天到底饶过谁!”
她气血翻涌,恨不能手刃了他!
李刃连忙上前抱紧了她:“敏敏!”
沈江南木然地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沈江沅爬将起来,嘴角漾出一丝丝的血迹来,他并无察觉,仍旧回头跪好了:“好我不说那样的话,敏敏,看在以往的份上,看在我总算从天牢里面救过小白的份上,你告诉我,小白到底怎么了?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好好的,她现在在哪里?我以为她不想见我就回来了…”
郭敏强忍住眼泪,只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他唇角的血丝刺眼的红,就像是最后一次见表姐时候她流出的血一样:“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沈江沅,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
说着再不犹豫,只是虚扶着李刃的手腕:“小刀,我们走吧,我累了。”
李刃半拥着她,身后的侍卫队也赶了过来,这就架开了沈家兄弟,郭敏一直默不作声,想到最后一次见到表姐时候光景,直捶着胸口。
李刃刚一坐下,疼的满头大汗。
徐三杰给他拿了膏药,也赶了过来,一头扎进车里才发现郭敏也在,也顾不上了:“殿下快点擦擦药吧,这可是贵妃特意去求来的灵药。”
他伸手推开:“母妃去求他干什么?怎不叫他打死我!”
徐三杰只能劝着:“皇上是在气头上面,等过两日就好了,殿下稍安勿躁。”
郭敏见他表情痛苦,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三叔,这是怎么了?”
徐三杰自然接过话去:“殿下去皇上面前求赐婚,说想给你…”
话未说完,李刃已然恼怒:“三叔!”
他斜眼,怕郭敏着恼,赶紧制止了徐三杰的话头,只对她笑笑:“没事,就是一顿打,你也知道我父皇经常抽我的,过两日就好了。”
她长大了,再也不是少女时候的郭敏了。
只这三言两语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刃早就在她面前夸下海口了,说要到皇帝面前讨要赐婚的旨意,给她郭家长长脸。
如今龙颜大怒,又打了他,定是不许。
看着男人刻意讨好的脸,她别过脸去。
李刃靠近了些许:“敏敏嘿~”
她不动,他这就靠在了她的肩头上面:“表…嗯徐大哥真的不在了吗?你是不是在骗他?”
郭敏伸手推开他的脸:“起来。”
他不要脸地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口:“不,我身上疼得很。”
她侧脸过来,想到他几次三番因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心绪难平:“李刃,值得吗?”
他怔住:“什么?”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我说你对我这样的地步,值得吗?”
他嘻嘻地笑,挑眉揽住她的腰身:“当然,此生最不能没有敏敏,我和母妃说了,她今天晚上趁夜出宫,她也想你了。”
如果能第一时间带她去看玉贵妃,恐怕李刃早就带她去了。
估计是皇帝下了死命令,她郭家兴衰也好,徐家兴衰也好,统统都看的天子脸色。
郭敏垂眸,叹了口气却不再言语了。
送她到郭家大门,李刃还有些许的恋恋不舍,玲花带着郭果去歇着了,郭敏站在车下抬脸看着天空。
时间还早,她淡淡说道:“进去坐会吗?”
李刃当然愿意了,自然是喜笑颜开:“好,正好给我上点药。”
她转身先走了进去,徐三杰在后面扶着李刃,难得她愿意留他,李刃自然欢喜,更装得没事人一样推开了三叔。
郭家院里和原来没什么区别,李刃脚步也快,这就追上了郭敏。
到她屋里,他自动趴了床上去,郭敏已经平静下来了,甚至是叫徐三杰下去,要亲自给他上药,她十指纤细,站在床边犹豫片刻,随即动手帮他解开衣裳,由于都是背后的伤,李刃一直背对着她。
直到赤-裸,她目光所及的地方,李刃的后背已经臀部都血肉模糊了。
郭敏伸指给他抹药,一言不发。
李刃只觉得后背冰凉,因为她就在身边,感觉不能再舒服了。
他既然答应她,要给她足够的自由足够的空间,就不会再强行留下她,郭家就是他送给她返回京城的第一份大礼,之后还有大婚,还有沈家的倒台,都是他精心准备给她的,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想给她惊喜而已。
郭敏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他扭头看着她,直觉岁月美好,那些没有她的日子,反倒是像在梦中一样了…
擦好了药,郭敏去洗手。
李刃想坐起来,可又怕弄一床伤药,片刻之后她拿着手巾回来,又给他擦了脸。
他简直不能再感动了:“敏敏…”
她动作轻柔,许久都没有过的亲密姿态令他动容,郭敏主动提及了表姐来:“表姐走的时候瘦得不像样子了,她时常吐血,又不愿意叫我看见她最后的模样,据说那种状态活不过一个月,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李刃自然唏嘘:“希望她没事。”
郭敏脱鞋,伸手抓过薄被给他盖上些:“小刀,陪我待一会儿。”
他侧身过来,捶着自己肩膀:“来。”
她也就真的靠了过去,环住他的颈子,这就闭上了双眸。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李刃笑:“敏敏,以后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调理身子,咱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郭敏勾起唇来:“好。”
从没有一刻这样甜蜜过,李刃闭上了眼睛,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时候,天色已晚。
玉贵妃到了郭家,他才被叫醒,可身边早就没有了郭敏的身影。
原本以为是出去做什么了,可徐三杰送过来的一封书信,却让他如坠冰窟。
郭敏走了。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书信这就掉在了地上。
郭敏说,她不想见玉贵妃了,因为怕见了不忍离开。
她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如今怨怪的已经不只是沈家人了,天子当道,却非天道。叫她锦衣华服在京中,她难免怨恨,不论怎样,也不能原谅。
而她如今难孕,又孤苦一人,家世不能匹配,皇帝也难允婚事,平添苦恼。李刃年轻,当相忘于江湖,她走她的阳光大道,做她的飞红巾,令他再寻佳偶,从此一别,各自保重。
李刃抓起衣衫就披在身上,玉贵妃掩面而泣:“我的儿,我的敏敏…”
他抿唇,飞快穿衣穿鞋,这就往外闯,徐三杰怕他生事,更是横腰拦住了:“殿下!小姐早就走了,你仔细想想,确实不能强求啊!”
不能强求?
郭敏怪的是他父皇么?
李刃回头,却是对玉贵妃笑道:“孩儿不孝,请母妃原谅。”
玉贵妃蓦然睁大双眸:“小刀你…”
他背后的伤竟是奇迹一样好了,都感觉不到疼痛。
徐三杰在耳边哇啦哇啦什么他也听不见了,李刃只是往出走:“我去找敏敏。”
他声音沙哑,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觉得距离她更近了些…

 

67|番外一

番外
新皇登基以后,李刃再被封王。
他的封地面积又扩大了一大圈,他却一直没有回京。
关于他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的故事流传了很多版本,有的说他最终放弃了很多,出外寻找她,然后找到了,一起回了封地。有的说他再没找到这个女人,后来娶了个不相干的孤女,一起回了封地,有的说他借酒浇愁后来有了无数女人。
总之呢,有的人在不同地方都见过疑似这位年轻的安逸王。
他身边总有个貌美的夫人陪伴,广沪一带的百姓都见过,安逸王府内的多少个奴仆可以作证,的确是有这么个人。
当然,这故事传了四五年才有个固定版本,又过七八年,不时能偶遇到他,彼时身边已经不光是美人相伴了,那跟着他跑的小娃娃模样就像是从他脸上霸下来似的。因他样貌出众,又封地肥沃,听说在王妃面前脾气也是超级好的,多少百姓多少下官也都打起他的主意。
不时就有掉手绢的,送锦书的在大门口停留不去。
也有些托关系的想要自荐枕席的,时常打探他的动静。
这也令李刃本人十分的困扰,当年他趁夜出京寻找郭敏,就在路上追上了她。
因为她带着小郭果儿和有身孕的玲花,所以车行不快。
出京的前两年,他并未操办婚事,先带着她四处寻医,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在外面行走了两年多,后来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看得那些大夫时候都没有用,怎么也怀不上,郭敏实在厌倦了不想看了。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的时候,却不知不觉有了。
时过一年左右,又从一个部下口中听说见过徐静姝,两个人又开始了定期出外寻人的旅程。
不过一年又一年,总没有个音信。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郭敏这几日又是慵懒起来不爱动,还十分贪睡。
她生长子君煜的时候孩子折腾了她一天一夜,等到最后都没有力气了才勉强产下,郭敏痛得死去活来,待恢复了力气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揍了李刃一顿。
他把她养得丰腴了一些,养得娇气了许多。
如今几年过去了她手上的茧子都蜕没了,进出都有多人伺候着,原来也有很多人不看好,说李刃当时不过是少年情怀,用不了两年对她的情深就会消散。
她也没多少信心,可这些年过去了。
他始终就像个黏人精一样,恨不得时刻就粘在她身上,偶尔她想出门转转,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生了儿子以后情况会好些,但是只要一时三刻还不回来,他就会指派人手到处寻找她。
早些年,她曾想和他在一起几年,然后离开。
不过那时是想等他时间长了厌倦她时候,才要做的决定。
时间久了,二人倒也生成些默契来。
玲花一直跟着她,后来生了孩子以后,就被郭敏认做了妹妹。她家的姐儿都八岁了,一直跟着她住在王府里面,天气逐渐热了以后人都愿意在屋里凉快着,偏偏孩子们贪玩,都在外面玩泥巴。
院子里面有三个小孩子,一个是玲花家的大姐儿,叫做莺歌的。一个是郭敏那个五岁的儿子君煜,还有一个是前年出去捡回来的一个孤子,李刃给起了名字叫做君池的。
郭敏昏昏欲睡,身后的小丫鬟正给摇着扇子。
玲花在外面走进来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两口就进了她的肚子,之后径自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茶:“姐姐诶你怎么又在这睡上了,那几个小的正在外面闹腾,用不了多久就得来找你闹,哪能睡得消停,进去躺着吧!”
屋里各处都放着冰块消暑,郭敏嗯了声,也不以为意。
身后那个叫做画眉的丫鬟抿着嘴笑:“这几个淘气的,就算王妃去了别处躺着,恐怕也得追过去的吧!”
玲花回身坐下继续喝茶,喝了三大碗茶水才觉得不缺水了:“你们说那两个淘气的小子胡闹也就算了,为什么我家莺歌生来就和个小子似的,天天闯祸,我真觉得她就是个淘小子生错了胎!”
话音刚落,就像是印证她的话一样,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娘!”
玲花回头,莺歌头头儿的跑了进来,她身上的裙子都是脏污的印子,刚要开口骂她,她却是举了拳头到她面前:“娘,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好东西。”
她柔软的心一下就被这小家伙可爱的表情给融化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玲花伸出了手去:“诶诶,还是我们莺歌惦记娘。”
“给…”
小姑娘一松手,两只胖乎乎软绵绵的大虫子这就掉在了她的掌心里面,莺歌咯咯地笑了起来,捂着嘴跑开了去。玲花惊叫一声甩开了手里的虫子,这就脱下鞋子追了去:“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今个儿不打死你!”
莺歌回头做着鬼脸,却是拎着裙子跑得更快了。
郭敏抬眸,没过片刻,两个小点的男孩儿也回来了,君煜手里拿着一朵花,握着花径也是上了前:“娘娘,你猜猜君煜给你拿了什么东西?”
那么一大朵花儿就在外面露着,郭敏十分无语:“是什么?”
小君煜上前亲在她的唇角:“娘戴上花儿最好看了。”
因这孩子九死一生,她其实对他没有那么亲,但毕竟是母子连心,郭敏嗯了声,这就接了过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又看见大一点的还发怵站在一边,就也伸手摸了摸君池的脸。李君池垂着两手空空,眸色中都是慌张和胆怯。
平日这两个孩子都是李刃在管教,她产后身体不好,一直喜静,总是独处。
君池和君煜平日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
小君煜有些气怀,伸手揪着她的衣摆,更是凑上了脸去:“娘亲亲,君煜可听话了,都没拿虫子玩。”
郭敏低头,还未来得及亲上一口。
后面又你追我赶冲进来的玲花听这一句更是恼怒:“莺歌你看看你弟弟这么小都知道懂事,你都多大了你气死我了!”
小莺歌直接奔了郭敏的身后去,平日一要挨打都是姨母庇护着的,她在椅子后面一把环住郭敏的颈子,急的叫出了声来:“姨母救命!姨母救命!我娘要打死我了!”
玲花举着鞋底子要打,郭敏伸手一挡就拦下:“行了,老天爷给你个姑娘你就知足吧,天天打死打死的,等我死了你再打!”
玲花掐腰:“姐姐!她从小就淘气,你就说大了就好了大了就好了,看看现在都几岁了,还没有君煜懂事,三天不打就想要上房揭瓦!”
莺歌紧紧搂着郭敏:“不敢了不敢了,姨母救命!”
她撒娇时候,最是让人受不住,郭敏伸手点在她的鼻尖上面:“好,下次不许再吓唬你娘了,你要是那么胆大给姨母就是了,看姨母不捏住了塞你嘴里叫你吃到肚子里面去!”
她说得恶心,莺歌吐舌:“莺歌错啦!”
毕竟是个小孩子,郭敏揉揉她的脸:“去吧,玩去吧!”
李君煜呆呆站在一边,母亲偶尔见了,会问他课业,问他吃穿用度,但是那样亲密的模样,如果不撒娇求着,很少主动亲近他。
小家伙都快哭了,站在哥哥面前眼圈都红了。
李君煜六岁,这就拉起了弟弟的手来,上前一步,他从兜里拿出里面的一把杏核来,双手捧到了郭敏的面前:“娘…”
他叫得很大声,屋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玲花揪着莺歌的耳朵出去了,郭敏偏过脸来,平日就是自己的儿子都不是那么亲,更何况是养子,她一年总要出去几次去寻找表姐,又时常不在府里,是以有些生疏也是理所当然的。看着君池上前,她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
这孩子长得也眉清目秀,虽然不是亲生,但李刃向来用心,吃穿用度和亲子没什么区别。
闹了半天了,画眉怕她心烦,这就在郭敏的身后对两个孩子打着手势。
李君池用力举了她的面前:“黄大夫说平常吃杏核好,能治病,这是我和弟弟采到的,给娘。”
他手小,两只手里也就十几个。
郭敏伸手拿了过来,小家伙把身后的弟弟推了她的面前来:“君煜想叫娘亲他一口。”
他仰着小脸看着她,后面那一句略小声,几乎已经听不真切了:“我也想。”
什么时候起,孩子们的眼里,她的温柔相待竟然成了条件。
她不禁动容,一手一个拉了过来:“好孩子…”
说着一人亲了一口,兄弟俩个都非常的兴奋,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样的单纯,她困乏得很,眼睛就快睁不开了。
画眉看见她拉着孩子的手,一点点的滑落,赶紧把孩子们带离了开去。
郭敏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声音似乎是莺歌在叫她姨母,又好像是她自己,跟在玉贵妃的身后叫着她姨母。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迷迷糊糊地看见了许多许多的人。
李刃很反常这两日一直不在呢…
“敏敏…敏敏…”
“…”
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叫她,郭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刃的笑脸。
她身上还软着,有些坐不起来。
他上前摩挲着她的脸,勾着唇角忍不住笑意倾泻:“敏敏你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总是昏昏沉沉的吗?”
她迷茫地看着他,一边的大夫还侧立在旁:“我怎么了?”
男人眉眼如画,笑得肆意:“你有了身孕啊,这下我要有闺女啦!”
郭敏下意识皱眉,他拥着她坐起来:“别动别动,好敏敏好敏敏,咱们也要有个像你这样的闺女了你高兴嘛!”
说着上前抵住了她的额头。
而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李刃,你小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郭敏抬眸,李刃连忙起身让开来:“哈看我这记性,敏敏快看,谁来看你了?”
从他身后闪出一男一女来,都站了床前来:“敏敏…”
竟然是四叔和玉贵妃!
四叔这些年一直在外帮她找表姐来着,近两年老皇帝身体越发不好了,玉贵妃也难以出宫,却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同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当然欢喜。
可这种欢喜,想起来竟也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表姐在的话,就更是完美了。
她郭徐两家,以后…
正是胡思乱想,李刃一指头又点在她的额头上面:“嘿,郭敏,打起精神来,我帮你了结了心愿,从今往后别再抛下我们爷几个独自出远门了。”
郭敏错愕地看着他,玉贵妃和四叔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紧接着玲花的尖叫声在门外响了起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翩然而至,她一身白衣,她从屏风后面闪现出来,对着她笑:“好久不见,你还好么,我的敏敏。”
郭敏掀被下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如此圆满。

 

68|番外二

番外二
男人抓着她的手腕,徐留白伸手拂去。
这两年没见沈江沅消瘦了不少,她一身白衣已经习惯了做男儿装扮,看着他的目光淡淡的,并无喜忧。
“小白…”
“住口,别再叫我。”
她回眸望向二楼上面倚靠着的少年,他一身玄色的外衫,嘴里还叼着根草梗,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他们冷笑。徐留白抿唇叫他:“还不过来?”
少年一跃而下,他样貌极好,只不过看着比她二人要小两岁。
沈江沅找寻了她两年多,却不想佳人就在眼前,可再不是当年模样。少年到他面前,对他抱拳,眼神当中尽是挑衅:“这是哪位?小白怎么从未和我提及过?”
徐留白叩指在他的额头:“好好说话,他是我从前的故交,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吧。”
说着面向了沈江沅:“抱歉我刚才见了你忘记告诉你,我成亲了。”
就像是应景一样,少年侧身在她脑门上还击了一下,动作间略显亲密:“还说我?怎不和他介绍一下你的夫君我?”
他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沈江沅已不能言语,徐留白却是笑,伸手揉揉那少年的头发,一脸宠溺:“是,我的小郎君,江沅你看,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也不去恨你们沈家,也不恨你。你也别挂记着我,徐留白死了还是活着有那么重要吗?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他目光灼灼,只盯着那少年:“我不相信。”
徐留白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要走了,准备和小九回他老家也见公婆。沈江沅,我以后也不想见你,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好么。”
她笑容在脸上是那样的淡然,在旁等候的奴仆过来叫一声九公子九夫人,这就压垮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想过很多次,如果找到了小白他怎么办。
有的时候想只要有她就可以了,回不回沈家不重要,有的时候想也许她生他的气,恼他了,是要哄上很久很久的,但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嫁人了。
也对,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徐留白梳着妇人的发髻。
马车就在他眼前绝尘而去,沈江沅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一样。
那少年肤白貌美的,小白从前就喜欢那样的吧?
也未正式介绍给他,是不屑吧?
她现在锦衣华服,应该过得很不错吧?
说是不恨沈家不恨他了,是不在意了吗?
他想转身可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再也没有那人的一点点影子…
徐留白靠在车壁上面,一时没忍住,连忙拿着帕子在唇边,这就呕出一口血来。
殷殷血迹映在了帕子上面,少年在旁吃着酸果,见状冷笑:“刚才不是挺要强的吗?怎么没当着他的面吐血啊?”
她一手擦嘴,另一只手就敲上了他的头:“闭嘴,轮不到你教训我。”
旁边的丫鬟已经偷笑了,少年捂头,撇下酸果,这就凑了近前来,想了想又觉十分不妥,回头冷峻说道:“你们都去那个车上,有事再叫你们就是。”
两个小丫头不敢再笑,赶紧叫了停车这就下去了。
徐留白将染血的帕子折好,少年抱臂斜眼看着她:“我说,老白你应该时刻记得,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她抬眸:“什么身份,我不过是受了你哥哥的委托,将你平安送回陈国。”
少年咬牙:“那刚才为什么对那个男人说和我成亲了?”
徐留白嗤笑出声:“为了掩人耳目,随行的丫鬟都知道我是你的大房,假装而已,小子?你才十几?该不会是真看上我了吧?嗯?”
她说着话,胸口闷得难受,勉强才压下去涌动的血气。
见她脸色又白,胸口起伏得厉害,少年也抿住了唇。
他是陈国的九皇子,因为贪玩四处游玩,不过头顶那么多的哥哥,从来也没想过有一日会被卷入争权夺位当中去。
徐留白是受他哥哥所托,要把他送回陈国去。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白衣,一副风流潇洒的姿态,当真叫他自愧不如。
他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又雇了些人来阻,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脑袋一热说是要假扮夫妻,他才十七,在她眼里就是个什么都不是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早被她看破了的感觉。
可她依旧按着他的意思梳起了妇人的发髻,由着他捉弄。
他求她办事的时候就叫她老白,戏弄她的时候就叫她小白,走这一路上,发现她已身染重病,却从不肯就医,已经暴躁得不行了。
徐留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别吵我,等你回去了,你是小九还是小八都和我再无关系。”
少年顿恼,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都没记住!
一大早他们在庙会上闲逛的时候,就瞧见寺庙外贴着寻人的画像,当时他就看着上面那人看着眼熟,结果徐留白一把扯了下来,然后一天都有点魂不守舍的。
那个男人长身而立,当街遇见的时候,她刚咳完血。
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想吃酸果,难得她是那样温柔相待,却不想是为了与那人告别。
竟然说以后他叫小九还小八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他不能再恼,可徐留白却不再理他。
少年欺身过去,这就贴上了他的唇,温热的四唇相对,似乎还能感受得到她唇齿间的血腥味道,她睁开双眸,这就对上了他的眼。
眸色当中,平淡无波,什么都没有。
他霸道…失败了。
一点点靠后,少年抿唇,然后笑,这就对她做了个鬼脸。
徐留白看着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了?”
他挑眉:“小九。”
好吧,一路护送小九到了陈国,徐留白仅剩的人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郭敏已经完全不需要她再记挂了,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她所有的所有都去了天上,她不要做回徐静姝,她就做徐留白。
拿到了些报酬。
她的续命药碗也剩得不多了,从陈国出来,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雇来的车夫只道她病着,行驶得非常地慢。
到了小河沿一带,几乎昏睡了一整天,车夫送她到了边界,收了些银子,这就把人送到了客栈的大门口。
徐留白已经极其虚弱了,不过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走进去的。
她给自己要了一间客房,然后躺了进去。
她坚持了太长的时间,实在懒得坚持了…
也许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然后,然后她就一家团聚了。
白天黑夜,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并无寸缕,面部朝下趴着,徐留白惊疑未定,一男人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能坚持到雪山吗?”
另一个女人的则比较苍老:“应该可以,但是需要每日针灸,那手法你要尽快学会,老身可没有力气跟着你们折腾。”
少年与她一直讯问着她的病情。
徐留白闭上了眼睛,她浑身都没有力气,后背上面冰冰凉的,就这么在他面前坦露也的确太不像话,未过片刻,少年回转。
她指尖微动,他伸手帮她起针,又抓过薄被来给她盖上。
她叹息一声:“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伸手理顺着她的长发,用指尖缠住了轻轻拉扯,见她皱眉,这才笑道:“你也知道疼了?死都不怕还知道疼?”
既然没死成,也算一段际遇。
徐留白转过脸来:“我问你怎么在这。”
他挑眉:“你既然已经顺利送我回了陈国,那我现在在哪里就与你无关了,徐留白我救了你你知道吗?”
她嗤笑出声:“我没想活。”
少年脸色顿变,他恨不能上前抽她一顿,可她身体是那样的羸弱,也就只学着她平日扣指的模样敲了她的额头,怒道:“徐留白你甘心吗?你年纪轻轻可为自己活过一天?你成过亲吗?有过男人吗?和你男人游走过四方吗?见过大江南北吗?你大仇得报了吗?真的是了无牵挂了吗?”
徐留白笑:“没有,都没有做过,的确…不怎么甘心。”
少年瞪着她,底气就有点不足了:“那…正好我想四处走走,你要不要去?”
她身体不好,一日比一日虚弱,小九真的学了针灸,每日施针,他倒是与别个人不一样,事事亲为,常以她的夫君自称。
他背负着她,从南走到北。
过江河,上雪山。
当真叫她看见,大江南北美景甚多,简直是美不胜收。
直到那日,她能下地行走,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一直记得,当年的那些话,带着她走过许多个地方,也忘记是哪一日了,他喝多了,然后真的成为了她的男人。
一直一直,很多年。
后来,她每每叫他的名字,他都不愿意。
他说:叫夫君才对。
年轻的男人在前面给她打点一切,徐留白仰着脸看着蓝天白云。
她伸手遮着日光,看见男人逆光而来,犹如初见。
她笑,阳光很好,她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