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她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楚襄慢悠悠地把她揽进怀里,随即抛下一枚轰天巨雷,“小舅父之前带着言修去谢府商议过婚事,她自己拒绝了。”
“什么?”岳凌兮猛然一惊,“她不是中意言修——”
“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局外人看不透也属于正常。”楚襄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你也无须忧心,我已经同陆院首说过了,无论陆明蕊将来相中了哪个青年才俊,我都会亲下诏书为她赐婚。”
岳凌兮呆了呆,道:“那…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楚襄不由得失笑:“你当初把自己交给我的时候也没在乎过名声和未来,怎么反而这么担心她?都说近墨者黑,你们能谈得来,或许她私底下也是个坦荡不羁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说是这样说,可这未尝不是一种放弃…”
“放弃未必不好,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才不好。”
“可是——”
岳凌兮还是觉得惴惴不安,楚襄却不让她再想了,先是弹灭了火烛,又替她盖好锦被,然后才从背后搂住娇躯并轻柔地摩挲着,手法极其熟练,她那些不知钻到哪里去的瞌睡虫就这样被他勾了出来,不消片刻就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昏昏欲睡之际,她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夫君,我是爱你的。”
之前在危难时答应要嫁给他,如今想来有种不太正式的感觉,唯恐他心不安神不定,所以才特地补充了这么一句,孰料他听得差点大笑出声。
人给了他,孩子也快出生了,他怎会觉得她不爱他?
真是个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有好多人都松了口气(doge脸)


第128章 求亲
陆明蕊干干脆脆地推拒了婚事,亲娘却急得直冒火。
“相公,你说蕊蕊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那么喜欢修儿,上哪都像小尾巴似地跟着,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人家也上门提亲来了,她反而拒绝了,真是让人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现在外头的流言蜚语越传越难听,我实在是…唉!”
谢芸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泛着珠光的锦缎落在膝上,映得那张含忧带愁的脸越发雪白,正在喝茶的陆珩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把瓷盏放回了檀木小几上。
“你就放宽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嫁或许是因为时候未到。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听也罢,你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蕊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肯定不会在乎这些。”
“她是不在乎,可我心疼…”谢芸撇开脸,语声微哽。
别看她平时任由陆明蕊上蹿下跳,无论是进宫当太医还是随军上边关都遂了她的愿,就像是放养一样,说到底,这也是她疼爱女儿的表现。可这一次不同,流言如刀,伤人于无形,她最清楚不过,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她又怎能忍心看她走上自己的老路?
“你啊…”陆珩叹了口气,把爱妻揽进怀中安慰道,“蕊蕊已经长大了,心里自有分寸,若是有一天她扛不住了来向我们寻求帮助,你再担心也不迟啊。”
谢芸反驳道:“她能有什么分寸?出了这么大的事回来也不说,要不是远儿过府来拿药,我们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话音刚落,管家忽然出现在大厅门口,垂首道:“启禀老爷夫人,表少爷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谢芸素来喜爱这个侄儿,自打他伤了腿之后就更加心疼到不行,所以也没注意管家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敛了敛情绪便道:“快让他进来。”
“是。”
管家躬身退下,不消片刻,一道俊朗的身影穿过月洞门朝这边缓缓走来,步履之间略有顿促,且稍显吃力,昔日来去如风的潇洒模样是不见了,却多了一份儒雅和从容,任凭那些异样的目光在身上转来转去也没有丝毫不悦。
“拜见姑父姑母。”
谢怀远笑着上前行礼,身体还没直起来谢芸就已经匆忙下座来扶他了,坐定之后,她又细心地掸去了浮在他肩头的雪籽,并将大麾交给婢女去烘干,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关心。
“今儿个这么冷,你大老远地跑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差人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
陆珩亦道:“是不是上次蕊蕊给你配的药用完了?也差不多该换个方子了,正好今天在这我给你看看,再斟酌用什么药。”
“早就该这样了!”谢芸回首瞪了他一眼,似乎颇不高兴,“这是大事,你们父女俩偏偏都不上心,蕊蕊有几斤几两你心里不清楚?也真敢让她去给远儿看病,一个月了都没什么起色,要是过了年还没好,你们就待在太医院别回来了!”
谢芸性子温婉,甚少说重话,今天如此气躁想必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有了麻烦,一时心急所致,陆珩感同身受,刚要出言安抚爱妻,谢怀远却先开口了。
“姑母,蕊蕊的医术尽得姑父真传,莫说是王都,就算在整个楚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的伤有多难治您也知道,如今能站起来已经是万幸了,您千万别责怪她。”
“你啊,从小到大就没有不护着她的时候!”
对着侄子那张明朗的笑脸,谢芸无论如何是没法再发脾气了,一旁的陆珩却扬了扬眉梢,似乎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
未几,婢女端了茶和点心上来。
陆家虽然不是什么大世家,但在吃穿上都很讲究,茶是明山上本株所产的正山小种,点心是荷风斋新上的时令果子,绿的碧波荡漾,红的鲜甜诱人,两种颜色交织成一团,在这素色漫天的冬日甚是喜人,可是谢怀远却没怎么动。
“姑母,蕊蕊在家么?”
“在自个儿房里待着呢。”
闻言,谢怀远弯唇笑道:“那我先去看看她,等会儿再来陪您叙话。”
谢芸知道他们俩感情一贯很好,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摆摆手就让婢女领着谢怀远去了,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好几句,只因雪重路滑,谢怀远一一应下,然后迈开步子朝西院而去。
人声一停,搬动重物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明显,下人来去一轮又一轮,积雪都快被碾平了,陆珩和谢芸终于感觉到不对,双双走出花厅,只见半开的大门外堆满了朱漆镶金木箱,系着丝带绑着绣球,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这种场景几日前他们刚刚见过一次。
陆珩叫来管家沉声问道:“这些聘礼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怔忡,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半晌才回了一句话:“表少爷没同您说?这是谢家送来的聘礼啊…”
两人顿时愣在当场。
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另一头,谢怀远已经来到了陆明蕊的卧房前,修长的指节在雕花门扇上轻叩了两下,未过多时,熟悉的娇嗔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都说了我不吃了,你们烦…表哥,怎么是你?”
陆明蕊怔怔地看着立在门前的谢怀远,半天才反应过来——轮椅不坐,手杖也不带,他这是想干什么?
“你给我进来坐着!”
陆明蕊伸手去拉他,他却纹丝不动,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紧地黏在她身上,一刻未离,犹如一颗埋藏多时的小种子,如今终于开枝散叶,长成参天大树,与她密不可分。
“蕊蕊,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同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坐着说?我说了多少遍了,你的腿现在不能用力,否则以后复健的时候要出大问题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医嘱不听,拽又拽不动,陆明蕊瞪着眼前这个高大俊逸的男人,颇有些气急败坏,岂料他只是淡然一笑,犹如春风化雨,丝丝浸入心田,瞬间就驱散了她的不快和焦躁,然后抬手抚上她的肩头,浅声抛下一句话。
“我总不能坐着轮椅来求亲。”
“你求的哪门子——”
陆明蕊下意识地反驳,随后猛地收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没有姐妹,也没有远房亲戚寄住在家里,府中的婢女也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他到陆府来求亲,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就是她。
刹那间,他说过的话全部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每字每句都无比清晰。
“她要展翅高飞,你就要解开手中的丝绦,她要追逐月光,你就要停下阻拦的脚步,有朝一日她累了,或是深陷泥沼,你才能够伸出手去拥抱她。”
他不是劝慰她,他说的是他自己。
陆明蕊知道自己当时理解错了,也明白了谢怀远的意思,整个人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清醒,却只能仰头看着他,红唇微张,露出半截贝齿,却挤不出一个字来。
他说过,当她陷入困境他才能伸出手来拥抱她,所以他来了。
此前种种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会每个月从关东寄一封信给她,会在战火纷飞之时跑遍整个灵霄关给她买来一支糖葫芦,会在她心情沉重的时候忍着伤痛带她出去玩,这些不是因为他是她的表哥,而是因为爱。
可他委实不必如此。
一想到这些年来她倾慕夜言修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陆明蕊霎时白了脸,可还没说话,谢怀远淡中带柔的嗓音又飘进了耳朵里。
“蕊蕊,你愿不愿意嫁我为妻?”
陆明蕊无言以对,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她怎么能嫁给他?她才刚刚斩断了情丝,即便他不介意,外人又会用什么眼光来看待他?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她不能把他也拉进这滩浑水里,白白为她折损了名声。
可她亦不忍心直接拒绝他,再伤他一次。
陆明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着同他迂回:“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岂可私下约定?再说我心里也乱得很,你给我点时间…”
“好,我等你。”
谢怀远点头,没有任何疑问就答应了,陆明蕊暗自松了口气,径自回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滑坐在地上,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说不出话来,半晌过后突然一个激灵,蹭蹭两下就爬起来了,打开门一看,谢怀远果然还站在门口。
他是要在这里等她!
外面还下着雪,片片晶莹沾衣,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天蓝色的云纹锦袍越晕越深,犹如平湖翻浪,每一个细小的波纹都挠着陆明蕊的心,令她又痛又痒,最后终于忍不住,一个使劲将他扯进了屋子里,而他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稳健,踉跄着跨过了门槛,倚靠着她才没有跌倒。
她连忙伸手抱住了他。
他曾经带领三千骑兵一夜之间灭掉关东两万悍匪,也曾经在她闹脾气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扛在肩上扔回家,这样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他,如今连她的力道都抵抗不了,冒着鹅毛大雪一脚深一脚浅地上门来,就是想把她护在怀中。
她一时泪盈于睫。
陆明蕊没有吭声,肩膀却抖得越来越厉害,谢怀远叹了口气,手从背后绕上来轻抚着她,宛如微风拂过柳梢。
“蕊蕊,我已不是将军,以后或许也没办法再走路,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理解。”
听到这话,陆明蕊倏地将他拉开,两行清泪亦在同时滑落脸庞。
“你说的什么浑话!”
谢怀远露出一个苦笑,身体随即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倒进了旁边的躺椅里,陆明蕊被他的手臂一带,跟着也扑了过去,两具躯体就这样交叠在一起,她像是一团火焰炽烈燃烧,恰好温暖了冰凉的他。
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种姿势的不妥。
陆明蕊一面担心着他的身体,一面又被他刚才的话气得眼泪直流,撑起身子就是一顿怒吼:“从今天起,你的腿一日不好我一日不为太医,谁若敢嫌弃你嘲笑你,我必定不会放过他!”
谢怀远就这么看着她,忽然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了自己。
一吻缠绵。
陆明蕊像是被点了穴了一样不会动了,眸中还漾着泪水,却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直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绵长的吱呀声。
“蕊蕊?远儿?你们这是——”
陆明蕊麻木地抬起头来,见到了她面色铁青的爹和喜不自禁的娘,想要迅速抽离身体解释这一切,腰间的铁臂却似上了锁,越缠越紧,教她丝毫动弹不得,那一瞬间,脑子里幽幽地划过了一个念头。
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课后习题:请问表哥求亲用了哪几种手段┓(???`?)┏


第129章 新年
岁暮天寒,又逢除夕。
以前到了这个时候楚襄都是要回夜家的,今年有别的事情要做,再加上岳凌兮已经肚大如箩,他不想让她跟着来回折腾,索性就在宫里过年了,一家四口吃完热腾腾的年夜饭就来到阁楼上赏月看烟花,倒也无比惬意。
通天阁是宫中最高的地方,上出重霄,下临玉池,浓云笼罩之下,灯火通明的楼阁就像是一束金光贯穿于天地之间,无比耀眼,人在其中,可将王都风光尽收眼底。
楚襄一手扶着岳凌兮一手撑在她腰后,扶着她慢慢地登上高阁,回旋的红木楼梯犹如火龙一般紧紧地盘绕着梁柱,陡峭而又壮观,一眼望去几近眩晕,楚襄怕岳凌兮爬不动,有意在中途停了两次,她却笑盈盈地摇着头说没事。
“平时你总不让我多动,可明蕊说了,要像这样多爬爬楼才好生产。”
不提还好,一提起那两个字他就有些心悬。
这八个月以来没见她怎么长肉,肚子倒像是吹气似地长大了好几圈,他都要两只手才能围拢,每每看到她缓慢而吃力地做着那些最平常的事,他就忍不住开始担心,如此娇弱的她要怎么顺利诞下两个孩子?
随着产期临近,他越来越无法控制地紧张。
“这样太辛苦了。”
“有你陪着怎么会辛苦?”岳凌兮冲他眨了眨眼,打趣道,“每天在花园里走几千步才辛苦呢,书凝可凶了,少一步都要念叨我半天。”
“都是为夫不好。”楚襄低叹一声,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疼惜之情毕露。
她年纪还小,实在不该让她受这样的苦。
岳凌兮听到这话,主动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高耸的腹部,唇边笑意深浓,宛如芙蓉吐蕊:“既知道是你不好,下次记得只放一个进来。”
楚襄蓦然失笑,旋即拥紧了她。
“夫人之令,为夫定当谨记在心。”
小两口说完悄悄话就登上了顶楼,入眼一片亮堂,月光从六边形的水晶天顶洒进来,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连宫灯都黯然失色,唯有正中央的瑞兽铜炉里爆出的星火可以映衬一二,热风拂过阑干,姜黄色的单罗纱也随之翩然起舞,涌起无边暖意。
“兮兮,快到母后这边来。”
夜怀央笑着冲岳凌兮招手,她自然而然地就走过去了,柔软的藤椅上面已经铺好了锦垫和腰枕,显然是为她而设,她扶着腰缓缓坐下,才舒了口气,旁边的月嬷嬷就已经把热乎乎的果茶递了过来,切成丁的红莓、柠檬和桃肉在琉璃杯中交缠翻滚,溢出诱人的甜香。
楚襄见她一边小口啜饮着果茶一边乖乖地听母亲说着话,便没有跟过去,步履一转来到了露台上,与楚惊澜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璀璨且热闹至极的王都,并顺手关紧了侧门,将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不让其惊扰到里面的两个女人。
婆媳俩的声音渐渐在劈啪作响的烧炭声中散落一室。
“兮兮,母后最近相中好几块料子,都是柔软又透气的,最适合给刚出生的小孩子穿了,你看看喜欢哪几个,母后回头让他们做好了送去玄清宫。”
岳凌兮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茶几上堆满了小孩子用的东西,常见的虎头鞋、红肚兜、龙角帽都有,就连尿片都是年前西域附属国进贡的上好玉蚕丝所制,触手生温,整个国库就只有这一匹,听说前阵子荼国夫人还厚着脸皮来要过,不料全都用在了这上面,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母后,您太娇惯他们了…”
“若是两个小姑娘,当然要娇惯点好。”
“您喜欢女孩?”岳凌兮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你以为我想要个可以继承大统的男孩?”夜怀央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狡黠之色,“母后一把年纪了,可懒得操心江山社稷的大事,只想着这辈子没能生个女孩,有个孙女抱着玩也是极好的。”
岳凌兮抿着唇笑了,旋即瞄了眼露台上那道高大挺拔的俊影,道:“陛下也喜欢女孩,但他说先生个男孩负担会轻一些。”
“莫听他胡扯。”夜怀央悠悠抛下一句话,仿佛根本没当一回事,“当初他要是个女孩,现在也会好好地坐在皇位上。”
聪明如岳凌兮,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后来才缓缓出声:“父皇和母后感情真好。”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夜怀央笑了笑,不经意朝外面瞥了一眼,恰好对上楚惊澜的视线,冷月无边,他眼中亦是一片清寂,唯独深处漾着零星的温暖光晕,将她娇柔的身影拢在其中,无论是蹙眉或浅笑,都深刻得不曾错漏,她远远地望着,双颊更添一分撩人火色。
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这般看着做什么。
她如此想着,岳凌兮轻柔的嗓音忽然传入了耳帘:“母后,儿臣觉得这些料子都好看。”
好一会儿没说话,岳凌兮倒是正儿八经地拿着料子在看,尤其是粉色绣樱花瓣的和紫色纹丹顶鹤的,俨然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见此情形,夜怀央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挑?别人家里的婆婆跟儿媳妇为了这些事可没少拌嘴,只有你这么好说话。”
岳凌兮憨然一笑:“母后的眼光比儿臣的好,母后觉得不错就一定很好。”
“傻孩子。”夜怀央抚了抚她的鬓发,目光柔软而温和。
“儿臣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母后…”岳凌兮摩挲着粉缎宫装下鼓胀的圆球,似乎有些腼腆,“若是他们生下来长得一模一样,分不清该怎么办?”
夜怀央忍俊不禁:“你和襄儿理该是在一起过日子的。”
岳凌兮一脸茫然。
“襄儿几个月大的时候经常把我和他小舅舅弄混,只要我们同时站在他面前他就开始发懵,都不知道该找谁抱了,直到一岁多才稍微明白。”夜怀央瞅了楚襄一眼,笑声止都止不住,“…希望他将来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弄混。”
岳凌兮先是愣了愣,旋即也捂着嘴笑开了。
里面欢声笑语不断,惹得露台上的两个男人都纷纷回过头来注视着她们,温暖的烛火映着那些小巧可爱的衣裳和玩具,将两抹窈窕身影拉得细长,一动一静皆如画,随手一掬便可将这温馨的一幕揽入胸怀,然而他们只是默默地伫立在外,挡去了漫天风雪和严寒。
万家灯火齐燃的大街上,逐渐流过一串不起眼却整齐的火光。
“不要闹过头了。”
楚惊澜淡淡出声,话说得没头没尾,就像是在打哑谜,楚襄遥望着城北的某一处,没有转头,低声答道:“我知道,父皇。”
未几,皇宫内传来了凌晨的钟响,守岁的人们都涌出了街头巷尾,站在高处齐齐望向护城河堤,数秒过后,十几支烟花同时窜入了高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迸裂出灼目的光芒,团团簇簇闪耀长空,经久不息。
夜怀央和岳凌兮也听到了响声,纷纷起身走到露台上欲观览一二,两个男人顺手为她们披上了斗篷,然后让开中间的位置,搂着她们静静地站好。
新年到了。
岳凌兮想起去年在山中泡着温泉同楚襄一起看烟花,虽然浪漫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一家六口齐聚,她不再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看着身旁慈爱的长辈,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她终于体会到了一个完整的家该是什么样子。
他一直都在践行他的诺言。
灿烂的焰火腾起又落下,反反复复,影过无声,岳凌兮心中的焰火却不曾熄灭,始终熨烫着她,她忍不住转身攀上楚襄的肩头,轻声道:“夫君,新年快乐。”
父皇和母后还在边上,难得她抛开了羞涩向他示爱。
楚襄低头,那双灼灼的眸子亮过所有一切,令他怦然心动,难以自抑,圈在腰间的铁臂微微一收,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新年快乐,夫人。”
与此同时,远处悄然流转的火光已经烧到了某座宅邸之下。
百姓们的欢呼声盖过了纷至沓来的靴声,在城中巡逻的士兵维持完治安转过拐角继续前进,突然见到一片黑压压的禁军出现在屋檐下,顿时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一道坚毅的身影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负手立于门前,沉稳中带着一丝慑人的冷意。
巡逻队长识得那人,不由得一个激灵。
这大过年的,又是深更半夜,刑部的裴大人不在家里待着,带这么多人到这来做什么?
他心里惴惴不安,令其他人停下,独自上前问道:“裴大人,这是…”
话未说完,裴昭骤然抬手,身后的玄甲禁军立刻排山倒海一般袭向了那座府邸,宽大而厚重的木门在这种势头之下简直不堪一击,轻轻松松就被破开,门闩的断裂声在须臾之间传遍了深院,惊动了所有人。
巡逻队长从未见到禁军这样出动过,一时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