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未来过一样,谢聿闭上眼睛,连日的奔波令人疲惫,这般烤着火,只觉浑身的骨头都暖了起来,一动也不想动。
何老五站门口看了一会儿,也过来站了他的身侧:“景夫人这院子有些奇特,和一般人家不一样,我看着屋里摆设也有说道,单就这火炉,京中可从未见过,这么烧柴,那得多少银钱才能过冬。”
提及景夫人了,谢聿也是叹息:“得有这么好的阿娘,不然顾今朝如何能是这般性子。”
榻边还有薄被,何老五拿过来给他盖了身上,很是心疼:“世子舟车劳顿,这么赶着回来,想也累了,趁着这会儿,睡一会儿罢!”
这么暖烘烘的,的确有了困意。
谢聿身心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不消片刻,院子里又有动静,这次顾今朝的声音似近在咫尺,还带着些懒懒鼻音:“下雪天喝点小酒简直是人生快事,小心些脚下,这边,这边。”
谢聿蓦地睁开双目,才一偏头过来,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顾今朝侧立一边,四五个丫鬟都提着食盒,齐齐往这边来了,何老五上前迎住:“世子才闭眼歇会,这是干什么?”
今朝往里看了眼,笑道:“难得有机会给世子接风洗尘,想和世子把酒言欢,既是这样,那算了吧。”
她声音也不高,对着几个丫鬟摆了摆手,几人才要离去,谢聿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既然都来了,那就拿过来吧!”
顾今朝闻言大喜,让人提着食盒往里走。
全屋当中,当然是火炉旁边最暖,顾今朝到了谢聿跟前,伸手推了下躺椅,嘻嘻笑道:“世子既然醒着,那就劳烦动一动,屋里就这块最暖和,让人铺了地毯席地而坐才有意思。”
谢聿未动,回眸看着她:“就连吃饭喝酒,你也能弄出花样。”
今朝扬眉,伸手一让:“请。”
来之前,所有的想要教训她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了,别说是屋里这般温暖,就是外面天寒地冻,此时看着她眉眼,怕也是要笑出来了。
如沐春风,那漆黑的眸子里,只要有你,就与别人不一样。
谢聿起身,将身上的被子递给了一边的五叔:“好,那都依你。”
顾今朝将躺椅推了一旁,丫鬟们从房中拿出地毯铺好,将方形的矮桌并了两个放了地毯上面,食盒里面的菜都摆了上去,又有人送来了碗筷和酒。
今朝到火炉前面烤手:“阿娘好偏心啊,我屋里都没生火,光给点了地下的,还是你这暖和。太傅还说我是什么天生贵胄,我看他是花眼了,世子殿下和太子殿下才能称得上是贵胄吧,我呀,我也就一普通百姓,要是能有世子这般身家,那可早就阿弥陀佛乐死了,哪还能皱下眉呢!”
谢聿走上前来:“既然这么羡慕,不如换一换,你去世子府,我跟着景夫人好了。”
顾今朝想了下顿时笑出声来:“那可不行,我阿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了,谁拿什么都不能换,别说世子府让我称王称霸,就是给我多少金山银山,都不能行。”
感情世子府在她眼里,连金山银山都不如。
她甚至还对着他眨眼,一本正经地像真事一样。
谢聿赫然失笑,这就坐了下来。
酒菜都摆好了,顾今朝跪坐一旁,亲自来给谢聿倒酒:“今日机会难得,也算个庆功宴吧,世子首战告捷,以少胜多,佩服佩服。”
谢聿学着她的口气,挑眉:“不敢当不敢当,太傅面前退考,顾今朝,你真是出息了,失敬失敬。”
今朝捂脸,将酒盏推了他的面前来:“世子才回来就知道了,看来以后是称不上同门师兄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提及退考一事,谢聿脸色渐沉:“我看你并没有觉得可惜。”
她坐了他的对面,对着他晃了晃酒壶:“过去的事了,不要拿出来再说我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忧明日愁,我当时当然知道可惜,所以正在自考,世子不必为我惋惜,我这样刚好,也知道以后要什么,现在不必强求。”
两盏酒都倒满了,顾今朝举起酒盏来,一脸春风。
谢聿满腹恼怒,因着她的坦然尽数消散。
她看得清自己,从来不做无用功,眸光微动,他低着眼帘瞥着桌上酒菜,伸手在酒盏上面轻轻摩挲。
不得不怀疑她特意来‘把酒言欢’的目的。
今朝再举盏相邀:“不知世子犹豫什么,今朝真心想结交,该不会是连个机会都不给吧?”
她眨着眼,恳切得很。
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谢聿更是从来喜怒无形于色,也举起了酒盏来:“好,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存在的,顾今朝从小在香酒当中长大的。
景岚不善饮酒,碰酒就醉,为此试探着让她喝一些,没想到今朝一下就喜欢上了酒的味道,各种酒各种喝法,若不是刻意控制着,不叫她多沾,只怕现在早就名声在外了。
二人饮尽一盏,今朝又来倒酒,她一手提袖,一手提着酒壶,真是一派风流。
谢聿定定看着她,目光浅浅。
院子当中略有嘈杂之声,二人谁也没有理会,不消片刻,来寻今朝的小丫鬟敲了门,说是穆家二公子来了,正找今朝呢。
酒壶微顿,顾今朝回头:“就说我今日有事,让他回去。”
不想让穆二参合进来,他性子直,酒品又不好,早早打发了好。
可惜那小丫鬟还未离去,谢聿已是叫住了她:“等等,既然来了,岂有不请进来的道理?让他过来吧!”
说着,他一摆手,何五叔已经明白过来,亲自去请了。
今朝:“…”
她手中的酒壶即刻被人抢了过去,谢聿亲自给她倒酒,动作之间,腰间佩玉叮当作响,那福袋隐隐半露在外,乍一看,红黄交错在美玉当中,更为锦瑟。
房门再动,穆庭宇随着何老五走了进来。
桌上只有他二人碗筷,谢聿倒是大方得很,叫了丫鬟过来,慢慢道:“再添一副碗筷,一盏酒。”


第66章 真可惜了
谢聿亲手倒了酒,递给了对面的人。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雅。
和一些从小在泥巴当中摸打滚爬的人不一样,穆庭宇随着何五叔走上前来,心底真是五味杂陈。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顾今朝和谢聿各坐一边,丫鬟又拿了一副来,摆了旁边,就像他是无意间闯进来的多余人一样,少年挨着今朝坐了下来,勉强笑笑。
他这会儿换上了新衣,玄色暗纹的外衫将他脸色映得更沉一些。
谢聿抬手,旁边的丫鬟连忙弯腰,将酒盏放了他的面前。
他倒上酒,略有笑意:“我看今朝总叫你穆二,既亲切又随意,你们真的是很要好。”
小丫鬟拿了这盏酒放了穆庭宇的面前,他接了过来,点头:“嗯,我们很好。”
顾今朝在旁偷笑:“小时候一叫就翻脸,必须叫穆二哥才行,我们从小就一块玩的,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说着也举起酒盏来,回眸瞥着穆少年:“是吧?小时候也是,我们家一吃饭他就来了,一吃饭就来了,可能蹭饭呢!”
都是浅浅笑意,可穆庭宇拿着酒盏一仰而尽,脸色更是不好了:“我不是来蹭饭的,有事跟你说才来的,你姑姑现在在中郎府,为了告诉你特意来的。”
一听姑姑在中郎府,顾今朝手中酒盏忙是放了下来,一下站了起来:“她去中郎府干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对面还坐着谢聿呢,少年不想他知道太多,这就拉住今朝,给人又扯坐下来:“放心吧,没事,景夫人也在,她们一起去的。外面路滑,天黑之前应该能回来。”
阿娘也在一起,当然放心。
顾今朝并未放在心上,提起酒壶给这两人倒酒。
一盏下去,穆庭宇空盏示人,今朝随即跟上,看向谢聿。
此酒香甜,多半是果儿酒,谢聿不以为意,也是饮下,趁着倒酒的空,又想起不少往事,唏嘘不已:“据我所知,小时候,你来世子府时,还不认识他。天天来寻我,让我去你家里当哥哥,可惜后来等了你又不来,等我第一次出门寻你时,就看见你跟着人家身后二哥二哥的玩得不亦乐乎。”
对于这段记忆,可能是年纪太小,完全不记得了。
顾今朝赫然失笑:“看来,世子对我颇有怨言,那既然都出府寻我了,就和我们一起玩好了,说不准那时候要也像我们上山下河的,这时候病早好了。”
谢聿也勾起了唇:“是么,那现在开始也不迟。”
穆二在旁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言语,听着都有言外之意。
他适当提壶,也来劝酒。
谢聿一手搭在桌边,淡淡目光瞥过少年的脸,再看向今朝,姿态慵懒。
今朝一心将他灌醉,频频敬酒,三人坐了一桌上,可谓是各有心思。
雪停之后,容华将景岚叫了过去,当年事能记起的蛛丝马迹都与她说了,此时真相就在眼前,却不敢迈出这一步。
在东宫时候,见到那些熟悉在脑海的东西,她就已经心如止水了。
跟景岚一说,更是伤感。
多年来,她从未主动与景岚一起说过当年事,因为伤疤每每掀开,都撕心裂肺,以至于神志不清。
今日忍不住了,将画轴拿了出来。
景岚也是下了狠心要好生治治她的病根,带着她这就出了家门。
走到中郎府时,穆行舟刚好在府,此时无事,忙给人迎进了前堂来。
此番大雪,到处都在除雪当中,外面天寒地冻,景岚和顾容华出来时候穿着不算单薄,进屋一着热还是都狠狠打了冷战。
坐了前堂了,穆行舟还特意让人点了手炉给她们。
景岚这个小姑子,他是知道的。
从来都被娇养的,以前也见过几次,客客气气地,跟着景岚唤他一声大哥。
容华今日也十分乖巧,坐了一边。
景岚与他一同坐了桌边,将腋下夹着的一副画轴推了他的面前来:“大哥看看,这画上之人,可有见过?是不是认识的人?”
穆行舟打开画轴,将画像拿起来细细地看。
画上人一身蓝衫,手执长扇,长身而立。
乍看一眼,还以为是太子李煜,可他眉眼间画得那般传神,一双桃花美目含情脉脉,仔细一眼,穆行舟也是怔住了,他皱眉之余,再定定地看:“这是哪里来的画像?”
容华低着头,在旁不语。
景岚知道她听着呢,将手炉让了桌上,双手狠狠搅在了一起:“是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早些年遇见了,尚还欠我些东西未还,今日去了东宫,竟也在那看见他的半身人像,所以想找个托底的人问问,此事还需保密不能外传。”
夫人过世之后,景岚帮衬不少,穆行舟感念在心,自然点头。
看了此画,他顿时皱眉,重新卷上了画轴推送回来:“东宫竟还有先太子画像,真是不可思议,这副画回去也烧毁了吧,此人也不必再寻了,他如今不能再回来了,也是个不能议论的主。”
这般直白地告诉她们说,这就是先太子。
虽然心理已有准备,但还是不敢置信。景岚拿回画轴,听他这么一说,脑中也是嗡嗡作响:“大哥什么意思,你是说,此人乃是先太子?”
屋里也没有别人,穆行舟轻轻点头:“是,看这模样是先太子李琰,他与当今圣上乃是一奶同胞亲兄弟,样貌上有些相像。”
容华指甲都要掐到肉里去了,景岚瞥了她一眼故作镇定:“什么叫不能回来了?先太子现在身在何处呢?怎么从未听说过。”
男人一声叹息,也是知无不言:“此话一听一过就算了,先太子如今在大理寺出家,已有十几年了,只有鲜少几人知道,当年我曾随军护送,是以知道。”
这可真是,原来她们入了京,便一直在那人眼皮子底下。
别说顾容华不敢置信地抬眼,就是景岚也难掩激动:“你是说,他现在还活着?”
穆行舟轻点着头:“大理寺坐落在西子湖边,皇陵之前,先太子出家为僧,守着皇陵,这么多年了,应当还在,只是无人得知而已。”
景岚收好了画轴,当即谢过:“原来不知,他竟是先太子,那欠我们的帐便算了,此事可不能被别人知道,以免落了什么不好的名头,穆大哥,多谢多谢。”
穆行舟知道厉害,当然应下了。
天黑之后,路上更滑,还是趁着亮走才是。
景岚扶着容华,这就告辞,也幸好两家距离不远,走起来也没有那么吃力,巷子里都是扫雪的小厮,二人相互扶持,谁都没有说话。
一路回到新宅,进了容华屋里,紧关上了房门,才有真实感觉。
顾容华坐了一边,已不知是悲是喜:“我不会听错了吧?行云…行云他是先太子?”
景岚按着她坐下了,拍着她肩膀直拍着她:“你没听错,而且他还活着,穆大哥说他在大理寺,十几年了,如果他在大理寺,那咱们大哥,你说会不会也在?”
容华抚着心口,已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能吗?大哥能在大理寺吗?大哥能在大理寺吗?”
景岚来来回回在她面前徘徊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怎么能是先太子呢?一穷二白的,这事当年就蹊跷,要不是他说要入赘顾家…他怎么能入赘顾家呢?大哥就那天晚上出去的,然后…然后这么多年了…”
快走几步停了容华面前,景岚已是迫不及待了:“容华,我们去大理寺一探究竟吧!”
顾容华也是双目含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光剩嗯嗯嗯嗯了。
景岚心潮澎湃,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心绪复杂。
大雪封路,外面已经渐黑天了,一定不能出城,只能等到明日再去,二人商量了一下,先叫了翠环过来陪着容华,这才往前院来了。
雪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景岚自容华院里过来,又到客房来了。
屋里嬉笑声不断,她站门口站了一站,听见顾今朝在说酒令,暗自摇头,转身出来了。
她女儿喝起酒来,轻易都不会醉。
放心得很,边走边是想着大理寺的事,上次与秦淮远去游湖,也没太在意,不想竟与大哥咫尺天涯,擦肩错过。这么多年了,他一定还在…
回了自己院里,一路低着头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
屋里无人,也没点灯火。
她平时不喜有人在跟前伺候着,多半时间都一个人,推门而入,长长地吁了口气。
关好方面,吁出这口气之后,不禁失笑。
抚着心口,空落落的心里,似乎被什么填满了。
再转身时,不由哼起了最喜欢的调子来:“郎呀郎…”
才一转身,桌上灯火顿亮,男人坐了桌边,已不知坐了多久。
烛火映着他的脸,脸色不虞,正是盯着她:“去了趟中郎府,就这么高兴吗?”
景岚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走上前来,抱臂以对:“阴阳怪调的,我去中郎府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才到面前,他一把抓住她手腕,给人扯了过去:“我看你是忘了,本王与你说过的吧,你离穆家远点,离穆行舟,也远一点。”
没有站稳,直接跌落他怀里,景岚低呼一声,双手抵在他胸前,扬眉就恼:“谢晋元!我也说了吧,我从不吃回头草,我离谁远离谁近都和你没有关系,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她一把推开他,这就站了起来,随即不等走开,手腕又被人握住了。
男人站起身子,自背后环住了她腰身,不让她再动:“别闹,穆家门庭怕是完了,我是为你好,即使你不愿回世子府,也不能嫁去他家。”
此番话中有话,景岚自他怀中转身,扬起脸来:“什么叫穆家完了?”
谢晋元原本是来府上接谢聿的,不过才一出门,突然得了密信,当着景岚的面,他入怀摸出书信来,这就放了她手里,重重一压,也是叹息。
“穆庭风与聿儿同岁,可惜了。”


第67章 行云师傅
酒过三巡,穆家突然来了人,给穆二叫走了。
只说府中有急事,让他快些回去,他虽是万般不愿,但还是匆匆忙走了。
顾今朝与他摆了手,亲自送了门口去,她酒量好,一丁点醉意都没有,走起路来利落得脚底生风,关好房门吱呀一声,再回头时,看见何老五出来张望。
这会丫鬟们都下去了,只有他跟着在屋里。
“伯伯,怎么了?”
“没事,世子担心小郎君醉了摔到,让我出来看看。”
脚底沾了不少雪,今朝跺着脚,连连摆着手:“我没事,我没醉。”
话是这么说,何老五却依旧担忧地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才要走过,何老五又追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叫着她:“小郎君,小郎君…”
顾今朝站住了,回眸:“怎么了?”
何老五看着她,略有为难:“借一步说话。”
今朝想了下,后退两步,仍旧站了门口,何老五尾随过来,这才作揖:“我们世子身子不好,从不饮酒,就是这次回来,宫里也备了庆功宴,推脱了。他才行了百里路赶回来的,一直还未歇息,总也得顾及一二。”
从不饮酒?
这可没想到,不过这样更容易套话。
顾今朝连连点头:“既然如此,那不能让他喝太多了。”
何老五当即放心,连连称谢。
今朝伸手撩过耳边碎发,大步走了进去,火炉边暖得不像话,谢聿单手托脸,正懒懒看着她。
她笑笑,脱鞋走过去坐了他的旁边:“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谢聿半阖着眼,勾唇便笑:“当然,当然要一陪到底。”
顾今朝伸手去拿酒壶,回头找他酒盏,却找不见了,桌子上面只剩下了她和穆二的,她低头到桌下去找,也未找到,真是奇怪了。
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不由泄气。
才出去这么片刻功夫,酒盏就不见了,坐好,才要问谢聿,却是怔住了。
他才还看着她,这会儿已是闭上了眼睛。
她侧身过来,轻唤了一声:“世子?”
谢聿依旧托着脸,呼吸浅浅,似乎真的睡着了。
这是酒上头了,还是累的?
顾今朝哭笑不得,近了些将酒壶放了他身边,过来轻推了他下:“世子…”
才一推,人当即栽歪过来,手臂一松,就要摔桌上了,眼见着那张俊颜真是要磕酒壶上了,今朝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
谢聿枕了她的手心,接个正着,顾今朝可是松了口气。
随即又觉着不对,干什么要接他,往旁边一推,声音又大了些:“世子,醒醒!”
谢聿直接往旁边摔去,惊得她又是一把拉住,人这就靠了她的身上。
听见她的动静了,何老五忙奔了过来:“怎么了?”
今朝无奈地看着他,是真无奈:“你们世子,才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快把他扶到一边去。”
何老五抬眼看看,先去铺被:“这是累的,我先去把被褥铺好,你先扶着他些。”
扶…她扶着?
她双手扶着他肩头,他整个人都已经靠了自己肩头上了。
何老五一走,等了片刻不见回来,她抖了抖肩:“喂喂喂,世子殿下,醒醒醒醒…”
没有反应,再一推,谢聿眼帘微动,睁开了眼了。
依旧是半阖着,不知是清醒,还是梦中,顾今朝神色不耐,回眸瞥着他,就差一把推开他了:“你快点起…”
话未说完,人已离开了她的肩头。
她松了口气,不想谢聿在她肩头也只稍微一动,更是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他半张脸枕着她的肩窝,浅浅呼吸就落了她颈边。
再回头看他,脸一下贴了那双好看的薄唇上面,惊得顾今朝一把将人推开,幸好何老五及时赶回来,伸手接住了。
“小郎君这是…”
顾今朝腾地站了起来:“既然睡着了,那就先在客房歇下吧,你看着他些,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走了。
何老五还未回过神来,房门咣当一声已经关上了。
他扶着谢聿,才要推,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何老五登时愣住:“世子未醉?”
谢聿向来自律,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头疼得厉害,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敢再喝了。指不定她打着什么主意,只怕再来两盏难以自控。”
一起身,身下顿时滚落一个酒盏来。
谢聿低眸,目光瞥着这酒盏,平生第一次装醉,刚才那般细腻肌肤贴了唇上,恨不得咬一口,走动之时,耳根泛红,头更晕了。
何老五忙扶着他,进里面休息:“那先歇这,晚些再回世子府。”
他扶了谢聿歇下,回头又往炉火当中添了些柴。
时候不早了,冬夜微冷,地面还是一片银白,顾今朝出了客房,抚过颈边,浑身都难受得很。
踩着打扫好的青砖路上,才一出院里迎面走来两个人。
谢晋元亲手提着灯,走得不快,她阿娘抱着双臂,和他并肩往这边来了。
两个人也是看见她了,快步上前,景岚忙是问她:“穆二走了?你怎么也出来了?世子呢?”
顾今朝坦然道:“穆二家里有事走了,世子醉了,已经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