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站定:“不知道怎样才能表现出我沈家的诚意呢?”
如果陈母不同意婚事,订婚的时候就应该会阻止了,现在无非是为了儿子体面,才拦住去路的。
沈家人纷纷上前,她回手令他们不许上前。
陈家主目光灼灼:“邯郸说愿与你一乘小轿同去,我且问你,你娶他进家门,到底想置他于何地?我儿邯郸对你可是真心实意,这你是知道的。”
未央笑,扬声道:“邯郸待我之心,天地可鉴,我娶他入沈家,自然是许以正夫之位,待他亦有真心,可想着举案齐眉,执子之手,相伴一生的。”
掷地有声,这也正是陈家主所想听到的。
她点头,只一摆手:“那么口说无凭,不如当众写下娶夫愿书。”
一般只有入赘的女子娶夫的时候才写,以证明对夫君的一心一意,不过未央并不在意那些,也只笑意吟吟,有人端了笔墨过来,她提笔在托盘上的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篇,这些不过都是些承诺,她对不起邯郸的地方已有很多,不能再叫他失望。
写罢,看着她放下笔,陈家主又道:“从此入你沈家,沈陈两家就是一家人了,来呀,清点聘礼!”
早有人抬了聘礼进门,两边宾客无比目瞪口呆,这样当众清点聘礼,若是多了还成,给自己儿子长了脸,还给女方留了最大的面子,可如果少了,可就大不妙。如今沈家失势,当着这些人的面上,那可不就是在打沈未央的脸吗?
未央也不急,只叫他们打开箱子盘点聘礼。
陈家主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她的原意是想去去沈未央的气,日后也好叫她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娶的邯郸,只有心生愧疚,才防婚生变故。
可当前面两个箱子的盖子都打开以后,她忙制止了后面人。
已经打开的箱子,能看见里面两层东西,其中一个全是黄金,虽然恶俗,但见那块头,数额不小。另一个则更是惊奇,全是上等的白玉,简直聆郎满目…
她未免有*份,却是没动,挥手叫人抬了去。
未央浑不在意,自然是把最好的都给了邯郸,还好陈家主并未全部打开,不然那些金银财物,只怕树大招风,引来祸事。
正常娶夫,还需要礼问。
到了门前,自然有人盘问,不过关于邯郸的一切,沈未央是耳熟能详,自然答得体面,直叫门内人欣喜若狂。
她身子重,不禁折腾,拦门的还双双给她拦住:“家主有令,别人怎么娶夫的,沈小姐就得怎么娶,我们小公子英姿俊秀,小姐身子不便,但起码也得给人背出后院才成啊!”
陈子邯在里面已经急了:“开门!谁敢叫她背我我就跟谁急!”
不过任凭他怎么拍着房门,外面人却是不动,未央知道这都是陈家家主的意思,自然不以为意:“没事,谁娶亲不得亲自来背呢!”
她伸手卷了下袖口,对两个守门的抱拳以对:“开门吧。”
房门这才打开,陈子邯急得冲了出来:“未央!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未央笑笑:“没有,放心吧,谁娶亲不得费些周折呢!”
说着回身就要背对着他:“来,我背你一段。”
陈小公子哪里能叫她背,只管将她扶正了身子:“背什么背,你想背的话可以留着以后背,今日到吃为止,我和你走出去就是。”
她身子沉重,说是想要背他,但是估计也真没什么力气背了,听他如此决然也是十分欣慰:“好,那就欠着,等以后再背。”
“走吧…”
外面奴仆小厮各分一边,沈未央将红绸交到他的手中,这就牵起了他的手。两个人并肩而行,鞭炮齐鸣,喜乐这就奏了起来,外面众位宾客无比拍手称好,夸赞这一对璧人。
沈家小厮在前迎接,喜娘也高声喊了起来:“吉时已到,走喽!”
陈子邯一脸笑意,与未央一起上轿,陈家主亲自送出,是扶轿而行。
天气很好,空中白云朵朵,北风也似乎温柔了许多,满街的百姓人头攒动,开路的沈家小厮不时在两边扬着铜板,引起一阵阵的哄抢。
外面的声音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沈未央也不去听,只一笑置之。
陈子邯头上还盖着红盖头,不等到沈家就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了:“未央这是真的吗?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未央拍拍他的手安抚着:“当然是真的,一会到了沈家可别迷迷糊糊的了,我兄弟姐们不少,可都等着闹你洞房呢!”
邯郸笑意倾泻:“来啊,谁怕谁啊!”
正是说笑,前面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两边百姓议论纷纷,沈未央眼皮一跳,果然有人在外面敲了轿身:“小姐,顾大公子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她低眸不动:“你且请他离开,我大喜的日子,不能下轿。”
话虽如此,可半晌过后,莺歌又来:“顾大公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有侍卫队在旁,小姐你看…”
陈子邯这伸手,这就要掀开红盖头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未央一把按住:“别动,我下轿没有事,你若掀盖头可就不吉利了。”
说着起身:“我去看看,去去就回。”
邯郸犹豫片刻,终究是温顺道:“去吧,我等你。”
82|八十二
第八十二章
眼看着就到了沈家大门口,顾琏城却偏偏在这个当口冒了出来。
陈子邯忐忑不已,事实上他一开始就很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令他窒息,街上百姓无不议论纷纷,母亲就在轿外,轻轻扣着轿身。
他侧耳过去:“娘…”
陈家主掀开窗帘,略微靠近了些,声音是不大也不小:“没事,她若有心悔婚,在我难为她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能弃你于不顾。”
他略为安心,嗯了一声。
陈家主扬起声来:“起轿!”
可沈未央还没回来,轿夫面面相觑,邯郸已被母亲安了心,情敌还在前面砸场子,他哪能坐以待毙,探出手来就敲了敲轿子:“走吧,眼看着就进沈家大门了,误了吉时你们耽搁得起吗?”
轿夫也没有主意,陈母脸色一沉:“不然,你们怎么把我儿子抬过来的,再怎么抬回去?”
这哪里使得?
赶紧起了轿子,一队人又是吹锣打鼓,向沈家走了过去。
迎亲的沈家人里,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莺歌在前面看见了,也赶紧拽了拽未央的袖口,却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顾琏城同样也是一身喜服,他一夜未眠,在心底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早起还抱着些许希望,未央只是气不过,故意气他来着,只要他等着,就会回头。可他等来的,却是她亲自去陈家迎亲的消息。
他一身红衣,御赐的尚方宝剑提在手里,站在人群的当中当真俊美。
未央到他近前,折腾了半天其实已经身心疲惫,不过这男人梗着脖子,骄傲如他,风姿半分不减。
她一手扶着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来回踢她,而他的父亲却就在面前。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爹爹曾无数次问过她,既然总要给孩子找个爹爹,为何不找他的亲爹爹,顾琏城待她不能全是假意,原谅他就好了。
未央当时只是笑笑,自从入了燕京,她就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她在意的并不是她的所有身家,也不是汇通天下的虚名,她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
顾琏城的背弃,是直接把船都带走了去,从未考虑过她一星半点。
倘若他想要那些东西,其实只要他开口,她可以给他,但不是以这种掠夺的方式。
就算她和他能继续下去,可经此一事,却再难信他。
她向往的日子,不过是随随便便的过着日子,生孩子两三,舒舒服服的享受人生。
显而易见,面前的这个男人不适合她。
顾琏城抿着唇,眸色深邃:“沈未央,知道我来是干什么吗?”
这让她想起初见时候,他高高在上的模样,未央笑笑:“不知道。”
他双手捧着尚方宝剑,眉目间英气焕发:“我为太女殿下做事十二载,女皇特赐尚方宝剑,赐婚的旨意你大可违背,陈家子你也大可以娶进门…”
就像应景似得,陈母扶轿而行,这就走过了他的身边。
喜庆的喜乐仿佛一声惊雷,就炸在他的耳边,顾琏城头上的白玉冠都似乎歪掉了,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来,容颜略有失色。
不过他并未理会走过去的迎亲队伍,只看着未央目光灼灼:“可你这等负心与我,我杀了你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咬牙逼近,一手执鞘,一手拔剑:“沈未央,我再问你一句,你这婚事是非成不可了吗?”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十分绝望,穿上自己准备好的喜衣就冲了出来。
四周的百姓都惊叫起来,沈未央可不惊惧,径自迎了上去:“见过抢亲的,可没见过你这样抢亲的,顾琏城你现在穿着一身喜服,可知道我也曾为你准备了一套,只等你回了燕京就成亲的?嗯?可惜你抢先一步,却是步步逼人。”
男人怔住,随即抿住了唇,动作之间,就在众人的纷纷议论当中,未央已经伸手扶住了长剑,她甚至引着长剑就抵在心口处了:“说你聪明呢,你偏偏蠢到极致,说你蠢呢,却又八面玲珑,抢亲哪有这么抢的呢?顾大公子,说你和我的那些事情呢,有些还不能说,既然到底谁欠谁,谁负谁都说不清楚,就不要算计了,我今天大喜的日子,不能耽搁了吉时,你有心来观礼呢,我沈家敞开大门欢迎你,你若有心搅局呢,那就再不要见。”
她向前一步,逼得他后退了去:“更或者,你用力一剑,一尸两命。”
片刻之间,他没有再动,可却时刻注意着,生怕真的伤到她伤到孩子,周边都是人,顾琏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这里来的。
未央伸手一拨,这就错开了他身:“既然你不愿动手,那我就走了。”
她脚步也慢,回身之间,男人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莺歌在后面扶了她一把,才没被拖住,再往前走,就是沈家大门,回头就是顾琏城。
未央顿足,却不回头:“放手!”
他怎能放手?
可除了现在就这么抓住她,他还能做什么呢?
别人指指点点也好,议论纷纷也罢,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似乎都不值一提了,那些尊贵,骄傲,权势,地区,还有财富,都不值。
“未央…”
“…”
或许是他的声调太过于颓唐,她终于回过头来,站了他的面前。
可她只是叹息:“顾琏城,太迟了,你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娶陈子邯。”
他满脑子都是蛟河的那些话,求了她求了她的,双腿一动,这就软了下来。
未央本来就注意着他的动静,此时更是大惊失色,抬脚在他膝下一点,急急叫道:“顾琏城!今天你就是真的跪了,也不可能改变什么,白白丢你自己的脸!”
他怔住,身已挺。
腹中一阵刺骨疼痛,她再不犹豫,回头便走。
夹道百姓无不唏嘘,莺歌扶着她,也觉可惜:“小姐,他现在跪与不跪,又有什么分别,经此一事,恐怕以后嫁人时候也要叫人嚼舌头的。”
未央强忍疼痛:“你懂什么…”
蛟河早在旁边驱赶了围观的百姓,这会儿上前:“大公子?”
顾琏城还剑入鞘,背对着她的方向只是叹息:“罢了,是我太贪心了点,我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我以为她的就是我的,原来我错了。”
说着将御赐宝剑放了他手上,再不犹豫大步走开了去。
沈家大门口,几个小厮还在张望,见了她的影子也都赶紧迎了过来。
她左右环顾:“新人呢?”
齐齐回她道:“抬进去了,现在在堂里等着小姐呢!”
未央点头,更是加快了脚步,沈家院子里面,谁也没有提及顾琏城这三个字,都是笑容满面。苏家叔侄也在宾客当中,未央只当亲戚看待,因为最近冷落了些,这会儿也多有不满,幸有沈爹爹安抚着,就进了内堂去了。
陈子邯一人跪在堂口,显然已经等一会儿了,她大步进去,也跪了下来。
因为身子笨重,腿都不大好使了,莺歌忙扶着,陈母欣慰地看着她,那边喜娘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吉时已到!拜堂!”
陈子邯勾起唇角来,低声说道:“未央,谢谢你。”
沈未央与他交拜,笑笑:“傻瓜。”
三拜过后,她都站不起来了,陈小公子惜她吃苦,伸手揽着她的腰身,他亲手把红绸的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交由在她的手心里。
喜娘一声礼成,又忙不迭地扶着她往出走。
宾客当中自有笑者,他也不管那个,若不是想盖头落地不吉利,早就掀开了去,抱起人就走了,可毕竟是大婚之日,只能先忍住到了新房再说。
莺歌在前引路,三个人是走走停停。
后面端盘子的喜娘和婆子们都嘻嘻哈哈的,北风吹过沈家的后院,屋檐瓦楞上扑棱扑棱地不知什么东西响个不停。
不知什么时候,也有单一的哨子声,参杂在喜乐当中,合着拍子。
未央也只当没听见,到了新房,早有人准备了酒菜,她脸色已经不好了,只管和陈子邯坐在床边上:“你们都出去吧。”
新娘子是个特殊情况的,喜娘也当明白,赶紧带了人就走。
莺歌在旁递上了秤杆子,未央拿在手中,卷了个小边,一下就挑起了红盖头来。
陈子邯俊秀的脸上,都是笑意:“未央!”
她回手又拿过莺歌递过来的耳扣来:“过来些,我给你戴上,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说着见他倾身过来,仔细给戴上了。
白玉石的耳扣,是她最后的一点心意。
陈子邯起身到了镜子面前,左右环顾,美不胜收。
莺歌按照她的意思端过来合-欢-酒来:“小姐请。”
未央拿过了,一手扶着肚子:“邯郸,快过来!”
她有孕在身,合-欢酒也是白水而已,他还在那照镜子,嘻嘻笑道:“也不能洞-房,这酒喝不喝有什么关系?”
她却是先一步喝下了,强忍着的痛苦才似乎能泄了出来,这就躺倒在了床上:“我总归得给你一个完整的大婚,邯郸,我怕是挺不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来,顾不上喝什么合-欢酒了只管来抱她:“未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莺歌早跑出去叫大夫去了,未央伸手轻抚他的脸,只觉圆满:“傻瓜,是孩子提前来见咱们了。”
第83章 番外一
微风徐徐,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飘着排客船。
自从海外通运以后,来往客船多了许多,这两年陆地上一直不太平,到船上找事情做的工人又多了不少。
中间一艘大船上面,女人负手而立,正是离京的沈未央。经过这五年的奔波,她发起的通运船队,不少获利,甚至在海外买下一个小岛,偶尔还能接爹爹们过来享福。
苏爹爹现在就在岛上,岛上四季如春,他都不愿意回来,说是帮她打理庭院,其实是适应了那边的天气,倒是沈爹爹,只去过一次,也不是他不想未央,只是他又成家了,周大人一直一直等着他,到底是等到了他的点头,不仅如此,二人于去年竟然还给她生了一个小妹妹。
她当时不在燕京,却也从信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据说当时周大人是执意要给他留下这个孩子,可她年纪已大,可真是冒着生命风险产的女。
母女平安以后,周常在第一时间给她去了信。
未央十分高兴,早就想回来看看,一晃几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她的孩子也长大了,海水打在船身上面,听着船舱内孩子们不时的叫闹声,她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不多一会儿,陈子邯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见她看着故土方向也是浅笑:“上次我回去探望爹娘,就一直想什么时候,咱们能一起回来,也省得你记挂她们。”
沈未央笑,这就牵起小男孩的手来:“冬生,来娘这里,你怎么了?”
小男孩挣脱他的手,这就扑了她的腿上抱住,他双眼微红好像才刚刚哭过:“娘…”
邯郸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不由嗔道:“还不是清漪,一天到晚就能摆谱,看给冬生气的!”
未央伸手将小男孩抱了起来:“冬生这性子可真叫养成小家公子了。”
她笑着在他小脸蛋上面亲了两口,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家伙眉清目秀,看着十分讨喜。陈子邯却不爱听她这么说:“小家公子怎么了?我儿子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你看他多小就能读那么多书,长得还这么好看,性子还好…”
话未说完,已被她打断:“好好好,你儿子当然好了。”
有夫有子,日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海上风大,吹过她的裙角,一时令她恍惚不已,想到那年冬天,风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竟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久啊!
船舱内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夫妻二人齐齐回头,又相视一笑。
…
七月的一天,燥热不已。
边关战事连连,原本以为太女登基以后,会国泰民安,可不知竟然一直打仗,二皇女善战,已有一年多未回过燕京。这两年推行了新政,男子可科举入朝,虽然束缚仍旧很多,对于男人的边边框框都圈禁太多,但好过以前。
其中一条律法便是已婚男子三品以上不得入朝。
顾琏城刚好符合,因为他一直未婚,这几年也容不得他想别的,打起仗来,最缺少的就是粮草经费,他东奔西跑,南去北往,简直不能再忙了。
当年在沈未央那得来的所有,在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当中,也早已消失殆尽。
他甚至都来不及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说起来又何止是沈未央的呢,那两个人走得突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还是女,就没了踪迹。
女皇勃然大怒,他也怒,直接围住了沈陈两家。
可后来呢,后来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陈子邯也将他陈家名下在京的商铺,都由一个人交给了他,那就是吴样。
顾琏城当时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两个人都抓回来,然后将那些地契房契都摔在他们脸上,谁稀罕这些东西!
但是他没有,因为钱庄已经周转不动,他需要银子。
朝廷需要银子,女皇需要银子,边关需要银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他索性没有过问。
偶尔有一点点闲余时间,他也会自己想,是个男孩呢,还是个女孩呢?
蛟河说只要去沈家爹爹那里问,会知道的,但是他不许,他觉得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还有个念想,一旦知道了,可怕自己实在忍不住,全都讨要回来。
蛟河在旁给他打着扇子,天气闷热闷热的,顾琏城揉着额头,马车上的窗帘日日敞着,他无意识地瞥着外面,路上行人匆匆,日头就在头顶,这正午的时间街上走动的人是少之又少。不知怎么的,他余光当中,似乎瞥到了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当然,他无心去看是真是假,胸中满满的都是火气:“这日头怎地这么毒,热得人心里烦躁。”
外面似乎是一点风没有,蛟河也是满头大汗,不过他顾不上自己,只单手拿扇,另外一只手却是抖着袖子给自己兜风:“是啊,这天太热了,真不知道边关那些将士是怎么熬的…”
不提边关还好点,一提起来顾琏城满腔怒火就有了发泄口:“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两军休战,可休战这段时间,军费比打仗时候还要多得多,听说冰块在当地的价格可是翻了五次了!”
蛟河擦汗:“大人息怒,毕竟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总要迁就些的。”
男人继续揉自己额头:“不迁就还能怎样?我自己都不舍得用一块的!”
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以前他的房间里都摆着冰块降暑,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去大戏院吧。”
蛟河应了声,忙叫车夫调头,大戏院里面可有降暑的设施,来回流动的水以及屋内的冰,只叫人去了都不想回,每次他二人热急了,就进去看一会戏。当然了,朝中事情太多,每次来看戏,顾琏城多半都会睡着…
话不多说,二人都打着蹭个凉快的主意,这就到了大戏院,自有相熟的小伙计在前面迎接。顾琏城脚步也快是行也匆匆,话也匆匆:“今个都唱的什么戏,来的什么角儿啊!”
小伙计在后面应了声:“顾大人请楼上雅间,今天唱的是东厢记,来的是我们燕京第一名角儿,舜华公子。”
如今公子两个字可是不值钱了,男人抿唇,只嗤笑一声,这就上了二楼。
蛟河在后面狂给自己扇风:“主子您慢着点…诶呦!”
话音未落,就在下面瞧见他的主子撞了个小不点。
当然,是这个孩子突然冒出来的,顾琏城走得也快,没想到刚上二楼,就有一个小男孩往楼梯这跑过来了,他是想躲开的,那小不点也想躲,结果直接撞了他的腿上,来势凶猛得直接一屁墩坐了地上。
他垂眸,不由得愣住了,小小的孩子眉清目秀,颜色娇美,说不出那种微妙的感觉,胸腔里那颗沉寂了的许久的心也扑腾扑腾跳了起来。
可不等他怎样,小男孩小嘴一抿,这就哭了起来:“清漪!”
自他身后不远处,这才走出来一个小女孩来,她看年纪也就四五岁,可是学着大人的模样对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人:“对不住了,是我哥哥跑太快,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这孩子神色恭谨,话毕,从袖口处抽出一个帕子来,略弯腰给男孩擦了下眼泪:“冬生,别哭了…”
男孩抽泣得厉害,这就爹爹爹爹地叫唤着。
这个叫清漪的却是淡然相对,手帕收好后就站直了:“再哭不给你糖吃了。”
小冬生立即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顾琏城的注意力都被这小女孩吸引了去,她身上衣着看着朴素,可他眼毒,可一眼就看出两个孩子身上料子的贵重,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别的,却是这孩子脖子上戴着的一抹红绳。绳子下面正是他多年前送给沈未央的血玉。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他不由得弯下身来:“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嗯?”
清漪眸色如墨,目光戒备:“冬生,你过来。”
不用她说,冬生已经跑了她的身后来,只探出个脑袋瓜看着他,顾琏城心里砰砰直跳,这才看见男孩的脖子上面也戴着一个项圈,还挂着个长命百岁锁。
他没话找话说:“他是你弟弟?”
清漪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大人难道不记得了吗?我一开始就说过,他是我的哥哥。”
顾琏城想要伸手去抓她的小手,却被她躲过去了,只好继续没话找话:“你怎么要管我叫大人呢?”
她语气更加的不屑:“大人身穿官服,我眼睛好得很。”
这小女孩儿…这小女孩儿天生的这种气质…难不成是他的…
那熟悉的血玉就在眼前,可他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从最近的雅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身玄色长衫,衬得皮肤略白一筹。
顾琏城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当然,出来的正是陈子邯,他是出来找孩子的,四目相对,都怔了怔。
两个孩子先后跑了过去:“爹爹!”
陈子邯一手揽住一个,目光却始终在那人脸上:“顾大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84|番外二
番外二
四目相对,都怔住了。
不过很快,顾琏城就笑了:“这不是邯郸兄弟么,什么时候回的燕京怎么没知会一声,也好叫哥哥我去城前接你们啊!”
陈子邯抿唇,但见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身官服,更显英姿,这就将两个孩子都揽住了。其实他这是个下意识的反应,大戏院这楼里果然比外面清凉得多,许多商户客家都愿意在此雅间商谈,沈家也在此相聚。
席间,两个孩子跑了出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顾琏城。
不过他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公子了:“听说大公子现在是当朝一品大员,邯郸理当恭喜。”
他抱拳,随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这位大人是爹娘的朋友,他比爹娘都大,都叫伯父吧。”
冬生和清漪都乖乖叫了声伯父,顾琏城的目光越发的温柔,他唇边都是笑意,还不等再开口,从雅间里面走出一行人来。
打头的就是顾家主沈墨玉,后面是周大人沈爹爹,还有周常在一家子,再后面是沈家众位弟弟妹妹。沈未央和吴样走在最后,她神色严谨,一边走还一边比划着什么。
陈子邯想要开口叫她过来,可一想不用叫就能走过也就没有开口。
一行人依次都看见了顾琏城,后面两个人却未看见,他侧身而立,目光就落在未央的脸上,五年未见,她更成熟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平添了许多妩媚。
陈子邯打着招呼,送一行人下楼。
两个孩子齐刷刷喊了声娘,她这才抬眸,吴样一手牵了一个,这就要带下楼去,她抬眼,看见男人抱臂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微怔之余,不知又扭头对吴样交待了些什么,这才转身。
顾琏城几乎是欣喜的,目光还追随那两个小不点:“沈未央,我却从未想过,会是双生子。”
只要回到燕京,怎能不遇见他?
未央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也笑:“那是我的儿女,我就知道,怎么?”男人向前一步,逼得她后退靠在墙上,他一手抵在墙上,笑意也抵近了,“你该不会不承认吧?这成亲都几年了,也没和陈子邯生个一儿半女的…”
灼热的呼吸就吞吐在她唇边,他的气息窜入她的鼻尖,她一手将人推开,拂袖而立:“顾琏城你现在这样,会叫我以为还对我不能忘情,深情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的,用不着现在拿孩子做借口,我只问你一句,你拍着胸口说,假如当年我娶了你,新政施行以后,三品以上不得如朝,你是要权势要入朝,还是要孩子要我?”楼下的戏台上,已经有角儿上了高台,她上下打量着他,“顾琏城,别再自欺欺人了,我远远没有你心里的那些东西重要,既然这样,不如两下安好。”
她张口欲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口风:“至于孩子的事情呢,希望你不要打扰他,邯郸这些年跟着我也实在不容易,论手段也不是你对手,也希望少针对他…”
顾琏城眯眼:“沈未央,既然这样你回来干什么?我从来不针对谁,该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不如找个时间,我先去接孩子过府住两天。”
未央神色淡然,已经转身:“我听说这两年一直打仗,国库又空了,钱庄已经运作不动了是吗?顾大人考虑一下,不如合作,我还能帮你一把。”
…
天气闷热,心里更烦。
沈家大院里,还算热闹,沈爹爹的小女儿容华还没有清漪大,三个小孩在一起倒也欢快,十五带着她们在亭子里面喂鱼,不时能听见孩子们的尖叫声。
堂上坐着沈家兄弟,陈子邯在旁奉茶,闲余时间就往门口张望,明显是心不在焉。
周常在也在一旁喝茶:“我说妹夫,你这眼神也太可怜了,我听说未央对你可是实心实意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陈子邯只是叹气:“她对我当然是好了,但是你又不是没瞧见,顾琏城见了孩子以后那眼神,还能放过未央了?她向来心软,可就怕她把持不住。”
话虽这么说,心底也是期盼着她快点回来的。
她们在一起的每一丁点时刻,他都会胡思乱想,想顾琏城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想未央会如何应对,会不会重温旧情,一见面就看对了眼…
沈爹爹放下茶碗,也是笑了:“未央是我女儿,我是知道她的,一旦选择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放心吧。”
都这么说,倒显得是他小气了。
陈子邯屏气凝神,试图找个别的话题转移过去,可没等他开口,亭子里就传来了冬生的一声娘,紧接着未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他也顾不上屋里了,这就奔了出去。
沈未央的确是回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一纸袋糖炒栗子,见他站在门口顺手递了他的手上。
回来就想吃这个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陈子邯拿在手里,心里安定了许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笑着走进:“不快点回来,你还不胡思乱想?”
屋里几人都笑了出来,他干笑两声,赶紧跟着她的脚步也回转过来。
他很想问问顾琏城都说了什么,想问问未央都说了什么,但是他始终没能开口。
是夜,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不肯入睡,陈子邯却是说头疼,早早拉着未央回了屋里,她还有事情没有交待完,不过也顾及他的心情,陪了他。
屋里大窗开着,月亮很圆,她心思细腻,自然知道邯郸的担忧。
果然,一进屋里,刚到榻边他就任性起来。
每次胡思乱想都是这样,她任他折腾,半个多时辰才消停下来。
微风从窗口处吹进来,夫妻二人并肩躺在榻上,沈未央仰着脸看着月色,陈子邯一手抚额,声音当中带着许多的懊恼:“未央你能不能不这样?”
她偏过脸去,不由得笑了:“我怎么样了?”
他恼得不行,直接下榻:“每次我做什么你都说好,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是不是可怜我才一直迁就我?嗯?能不能别这么不温不火的?嗯!”
男人裸着的后背上还有的她指尖的痕迹,未央侧身躺着,继续看着他生气。
当然了,他还在那边发牢骚:“你究竟怎么想的?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吗?是不是还放不下顾琏城?嗯?你倒是说话呀?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
她叹气,也下榻洗澡。
陈小公子一旦恼了她,总是这样,他极度没有安全感,如果不把他榨得一点力气没有,恐怕得牢骚一段时间。
不过她还有事要做,可不能都由着他胡闹,这就擦了身子,又重新穿上了衣服。
果然,见她还要出去,邯郸脸色又沉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该不会是去见顾琏城吧?”
她笑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怎么就没下定决心和你过一辈子了?我怎么就可怜你了?嗯?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相信呢,你自有你的好,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也很欢喜,若不是能放下他,能有清漪吗?你扪心自问,她就比她哥哥小十一个月,我不真心和你好,能有她?”
这个,说得倒是事实,陈子邯斜她一眼:“那现在顾琏城要是不依不饶的要孩子,怎么办?”
未央上前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放心吧,律法在那摆着呢,他至少不能明着来要,再说总要顾及孩子的,他和咱们要走的路不同,你先睡,我再去和吴样对对账。”
他一向听她的,这也就安了心,毕竟心里还是一直信任她的。
她笑,这才起身要走,不过却又被他拉住:“等等。”
未央回眸:“又怎么了?”
邯郸是小公子附体,抿唇道:“你倒是总说喜欢我了,想和我过一辈子了,其实我一直就想问来着,你到底是喜欢我哪了?成亲以后刚出了月子就和我圆了房…你当时怎么想的?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问她当时怎么想的?
丝丝的风从窗口那吹过,她想起那天的情景来。
孩子才一个多月,总是哭闹,因为是秘密出京所以并没有婆子照顾着,她连日赶路疲惫得不行,早早就睡着了去。
当时从睡梦当中惊醒,睁眼就看见陈子邯靠坐在床里,怀里的冬生吮着自己的手指睡着了。
外面冰天雪地,车上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昏灯挂在车上。
厚厚的被子都盖在她的身上,男人抱着孩子,打着瞌睡。
他也和她一样疲惫,却又无怨无悔地照顾着她和孩子,人一旦进入睡眠状态,神经就会松懈下来,未央当时是想把孩子接过来,省的他睡不踏实,但是一动陈子邯立即就醒了。
他当时惊慌的模样,让她终生难忘。
一开口就是冬生,他疲惫的神态在她眼里又是那样的可爱。
她当时动情,这就贴上了自己的双唇,圆了房。
回想当年,还觉动心。
怎么想的?
沈未央笑意吟吟。
“可能是当时月色太美,迷了心窍罢…”
“胡说八道,哪来的月亮!”
85|番外三
番外三
入秋以后,天气凉爽了许多。
在顾家的凉亭里面,坐着两个孩子,一个女孩单手执书,明明就年纪很小,却总是木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另一个则是男孩,正忙着吃干果,他两手动作很快,一看就是个吃货。这俩人正是沈家的清漪和冬生。
等顾琏城拿着书本回来时候,石桌上面的干果已经吃光了。
沈冬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使劲地眨巴着:“顾爹爹,还有吗?”
他十分无语,桌上的书他没看一眼,却吃得欢快,这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偏偏还不能说,一说就得哭了。
旁边的清漪习惯了,拿出帕子给哥哥擦手。
在得知这女孩是陈子邯所出之后,他简直不能相信,他多希望是弄错了,但是沈未央很明确地告诉他,这两个孩子只差十一个多月,也就是说,出了月子不久她就又怀上了身孕。
他彻底死心了,然而面对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又恼了陈子邯。
这男人给他儿子养得太娇气了,相反清漪也很得他心,如今沈未央卷土重来,又耗费百万金银,与他合作。
当然了,说好听是合作,其实是资助一样。
她愿意帮忙当然好了,他的确是想要回儿子,不过他身在朝政,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养着他,正好也喜欢沈清漪,索性都认了干亲。
男儿家怎么了?
好儿郎当上得朝堂,下得厅房,去得战场,宜家宜室。
他打消了循序渐进的想法,打算从武开始教导,这就放下了书本:“冬生,不要吃太多了好吗?爹爹教你蹲马步习武吧,以后保护妹妹,孝敬爹娘,也好报效朝廷,好不好?”
沈冬生仰着脸看着他:“为什么?”
顾琏城一把抱起他来:“什么为什么呀,人生下来就要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啊,冬生也可以想想啊,想你长大了干什么?做什么事情啊!”
小家伙看着他妹妹,见她也在点头,呆呆道:“我想当大掌柜的。”
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大理想,大抱负,但好歹也算有个想法了,男人勉强笑笑:“哦?我们冬生想做大掌柜的啊,为什么?”
沈冬生嘿嘿笑了:“我爹说大掌柜的有很多银子,到时候就能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了!”
瞧这点出息!
顾琏城抿唇:“天底下比大掌柜的有钱人多了去了,就像爹爹我,你知道吗?这天下百姓的安危,都系在军队上面,那军队花费的银子都哪里来的呢,那就是干爹我想法子挣到的,别说是好吃的,什么都能买得到。”
冬生怔怔的:“顾爹爹好厉害!”
这句话他爱听,这就捏了捏软软的小脸蛋:“厉害吧,所以说你长大也要像爹爹这样,这世上的女儿家…”
说到一半看见清漪也正瞧着他,顿时把话扯回来了:“还得靠自己懂吗?爹爹这地步也难成,不如我儿做个大将军可好?”
小家伙咬着这字眼:“大将军?好啊好啊!大将军能挣很多银子吗?”
顾琏城点着他的小鼻子:“能啊,到时候守卫我朝国土,比爹爹还厉害!”
沈冬生点头:“嗯!”
他略感欣慰,抱紧了孩子:“好孩子…”
怀里小小的人儿也是得意:“到时候我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沈清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顾琏城十分无语,将人放了下来,正是叹息,只听脚步声响起,陈子邯提着食盒脚步匆匆。
他不悦,回身坐了石桌旁边:“怎么地,才过我这边半天,你就急巴巴地来了,怕我怠慢孩子怎么的?”
邯郸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这就把美食端了出来:“不是,我怕冬生饿,他一向比别的孩子能吃,你又没带过孩子…”
小孩子早就欢呼起来了,清漪也坐了过来。
顾琏城看见陈子邯动作娴熟,也心生向往:“平时他都这个时间吃饭?”
陈子邯笑笑给儿子摆正小碗,拿着筷子给孩子布菜:“别的东西都能少吃点,可饭菜不能少吃,不然身体就不好了。”
冬生砸吧着小嘴,等着爹爹给喂菜,邯郸自然而然地就坐过去了。
眼看着他宠得厉害,相反旁边的清漪都自己动手,顾琏城不由得皱眉:“女孩是该自立,但是男孩也该好生教养着啊!”
陈子邯不以为意:“孩子还小呢,急什么,再说冬生是早产,小时候身子可弱了呢,不好好将养能行吗?”
“哦?他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他呀,动不动就哭…”
两个人说起孩子来,可有了个共同的话题,陈子邯是实在不放心他带孩子,本来早上说未央带着她去玉器店看看,结果吴样又来叫走了。钱庄有事,未央一回来顾琏城就变成了甩手掌柜,这些日子可够忙的了,五姐姐何秀英也忙得来回跑。
本来这两个已经和离的夫妻是相互看不上眼,可未央就说这两人好日子快到了。
邯郸本着想给他们制造点机会,这就跑回来接孩子来了。
很显然,冬生跟他最亲:“爹!我想回家了!”
吃了点东西,陈子邯这就收拾了东西,要带两个孩子回家,顾琏城也不阻拦,只神色唏嘘,默不作声了。
他一手牵了一个:“走吧,咱们回去了,快和顾爹爹道别。”
沈冬生乖乖挥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抱住了邯郸大腿:“爹给我买糖去!”
他笑,捏了儿子的脸:“好,一会儿爹就给你买。”
顾琏城没有说话,小清漪却是挣脱了爹爹的手来:“我不要回去。”
陈子邯回眸:“怎么了?你不想回家吗?”
她狠狠点头:“我想让顾爹爹教我扎马步,我想当大将军!”
话音一落,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尤其顾琏城,更是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哈哈好好好,顾爹爹教你!”
陈子邯还待上前,却被顾琏城赶了出来。
沈清漪可不是说着玩的,自己动手卷起了袖子来,这两个人,一个教得极其认真,一个学得十分用心,等到了黄昏时候,才算尽兴。
顾家后院没有别人,顾琏城抱着她上了屋顶,她第一次上这么高的地方坐着感觉十分新奇,夕阳西下,他指着皇宫对她说道:“看,那就是女皇住的地方,大将军以后想要面圣也要去那里的,不过在此之前,可能要吃很多苦,就怕你后悔。”
小小的清漪扬着脸张望:“不,我娘说过,什么事情只要做了就不能后悔,做之前一定想好,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她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他笑:“你名字怎么了?”
她对他抱拳:“其实我小名不悔,是我娘起的,旁人都不知道的。”
不悔?
顾琏城垂眸,随即扬起脸来:“这名字好,爹爹喜欢。”
说着迎风站了起来:“清漪你知道吗?你娘说得对,做了就是做了,其实顾爹爹也没有后悔,如果时间再来一次,恐怕还会重蹈覆辙。”
当然,小孩子怎么能听得懂,他孤身而立,却也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