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手摘下面具,叫她仔细看着:“未央你看看,我这么多年被顾君后耍得团团转,脸毁了,孩子没了,我怎能甘心?你大可回去问问你伯父,前些日子为何不回顾家?都是他们顾家做的歹事,我们都是他害的,为什么不提?”
她头疼,最重要的是不想叫爹爹知道自己非亲生,伯父这段时间一直在试探她,她不确定爹爹知不知道,沈君玉这辈子受的苦够多的了,真的不想他再难过下去了。
未央沉默片刻,抬眸看着他:“你先别激动,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容我再想想,先别声张,更别去沈家了,我伯父不大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这些话更像是安抚了,苏凤至也知道急不来,连连点头。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女儿,他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云舟的事情还需要逐渐的来,他把说太多了,引起女儿反感,也就把话题扯开了去。
沈未央早就想走,可见他那半张脸上伤痕累累,于心不忍。
这就多坐了一会儿,不过她也没想到坐了又坐,是坐了又坐,她几次想走,他极力挽留,从家当当中拿出许多许多年轻时候的书信往来,还有她母亲的画像给她看,她知道他是试图证明自己真的是他孩子。
苏凤至越是卑微,她越是可怜他。
明明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都不会伤害沈爹爹的,但是又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等她从苏家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苏家和沈家只隔着一条街,沈未央从石阶上走下来,看见自家大门前,停着顾家的马车。
她坦然上前,蛟河正坐在车辕上面抱着团,见了她笑容僵硬:“我们大公子可等轻君好一会儿了,快上车吧。”
她无语,对琏城的心思有点捉摸不透。
上得车来,车内男人果然已经等了太久,久得脸色都不好了,车上也带个暖炉,她也没穿斗篷之类的衣裳,刚一坐下就打了个冷战。
顾琏城从身上解下自己的大斗篷,这就披上了她的肩头,他目光灼灼,却是语气冰冷:“舍得出来了?嗯?”
她无语,却一眼瞥见他腰间挂着个银链子,是那样的眼熟。
没解斗篷的时候注意不到,这一脱立即显露了出来,是爹爹的那条。
心中顿暖。
“咦,这不是我们沈家的传家宝么,都不传别人的,爹爹给你了?”
“编,沈未央,你继续编。”
“…”
68||日更行不
天空中繁星点点,沈未央酒色微醺。
目送着一对新人进入新房,她倚在长廊边上微微地叹息,世间情义莫过于如此,简简单单的,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就是。韩湘子平日看着嘻嘻哈哈的,其实对莫言可谓上心。
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她躲过众人的劝酒,刚找了一个借口下了酒桌。
小五早就注意到她的动静了,也是尾随过来。
他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整天都在后院忙着,此时见了未央竟觉得恍如隔世,空中只有星光,却无月色,少年手里还端着热茶,这就到了她的面前:“轻君,喝点茶解解酒啊。”
她回眸,索性回身坐了长凳上面,仍旧靠在柱子的边缘,这就伸手接了过来:“怎么想起也唤轻君了?”
小五语塞,忽然意识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伺候过她的日常了。
见他沉默,未央也能猜出是因为什么,顾琏城这个人心细如发,小五的那点心思在他眼底就明镜似地,她抿了口茶,对他摆了摆手:“去吧,别叫我五姐喝得太多了。”
少年低头,转身而去。
顾琏城太好掌控人心,这一点真难讨喜。
热茶在口,多少驱散了些酒意,因为身份的问题,并未请他过来,反倒是对门的那两个叔侄二人,沈爹爹执意请了来。叫他知道,保不准又要疑神疑鬼。
翘腿在长凳上坐了片刻,外面很冷,沈未央起身离开。
宾客已经送走得差不多了,伯父因为对面那叔侄与沈爹爹产生了分歧,待客人一走,脸色就不大好了,还有三两桌高谈阔论都是韩湘子平常的朋友,苏凤至今日却走得早早的,说是有事,只有苏云舟还在席上。
未央从长廊走过,看见沈墨玉推着爹爹往他屋里去了,这就隐去了身形,远远地跟在后面。
她脚步也轻,看见二人进了里面,一步步就窜到了窗下。
正好没有月色,外面漆黑一片。
只听着桌上不知什么东西咣当一声,沈墨玉的声音这就传了出来:“君玉你到底怎么想的?嗯干什么要请对面那两个过来?看见那个男人你真的一点不介意一点不害怕吗?我们沈家现在还剩下什么?被那些人害得家破人亡,到现在你也就剩下未央而已,难道还要他们给夺走过去吗?”
沈君玉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哥哥别这么生气,我看哥哥都是杞人忧天,未央是我的女儿我能不知道么?就算她知道了身世又能怎么样,多一个爹爹疼她我高兴还来不及,怎能死活扯她后腿呢!”
沈墨玉怒:“你高兴,你高兴为什么病了好几日!”
沈爹爹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未央无意再听,立即转身,冬日的夜里,北风席席,她心里却是暖暖的。
从她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的第一眼,开始就是这个男人一直笨拙地呵护着她,一直一直以来,他用最虔诚的心做着最真的善事,别人只道他最菩萨心肠,其实他再善心也有私心,只有她知道,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为了还愿。
只为她安康在世。
是不是亲生又能如何呢?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福宝给她收拾好了被褥,马上就要过年了,是以床褥都换的新的,沈未央洗漱一番,躺倒在床上了,却是有点睡不着。
也不知怎么的,身边的味道哪里都觉得不对。
苏云舟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当时是嘱咐了铃铛和福宝的,她说她累了要早点歇息,谁也不见。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脑子里面有点乱。
沈未央穿上衣裳,这就叫了老孙去赶车,可能是习惯了顾琏城在身边,他无理取闹也好,他高冷骄傲也好,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面。
每次他用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的目光看着她,都叫她心疼。
宾客已经都走了,她坐在车上敲自己的额头。
简直是疯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这么冲动就出来了,未央跺着脚,不由得嘲笑自己。沈家与东宫距离不过尔尔,老孙赶车到后门处,稳稳停住了车。
夜色当中,东宫后门处一片黑暗。
他点起灯笼来给她:“拿着这个吧。”
未央嗯了声,提在手中:“孙叔先回去吧,我今晚就留在东宫了。”
光亮犹如星星之火,她轻轻叩门:“开门!”
时间还不算晚,里面守门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门打开以后见了未央也是十分惊讶:
“都这个时间了,轻君怎么回来了?”
“怎么?顾琏城不在这里吗?”
“在…额殿下当然在,只不过可能已经就寝了吧…”
“…”
这么不确定的口气,她提着灯笼走进后院:“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找他就行。”
偏偏后门处也没有别人,他还真的不敢走开。
沈未央笑笑,已经移开脚步。
后院里面仍旧那样寂静,她提着灯笼,不由得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小楼上面还有个女人的身影,她原本轻松的心情立即就沉重了起来。
巡查的侍卫队见了她都有点吃惊,因为沈未央从来不自己来东宫。
走过小楼的时候她下意识抬眸,只见楼上果然映衬着人影,就在窗边,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她静静默立在楼下,看着顾琏城与那人对酒当歌,这种情景讽刺得很,因为她竟然十分在意,在意得眯起了眼睛。
她记得很清楚,他说楼上住的是小皇子悠然。
但是那个人影分明就是顾琏城,那个女人的身影也分明是那晚上以为眼花才看见的,时间过得这么久了,她以为她忘记了,可一看见却又清楚得像是印在了脑子里面一样。
后院有个凉亭,因为是冬天所以荒凉得很。
她走过去倚靠在亭边上,未过片刻,有人上楼,能看见窗边多了一个身影,然后顾琏城随即站起。
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有人去通知了他她来东宫的消息。
沈未央也并未刻意隐藏自己踪迹,她就提着灯笼站在那里,不消片刻,他从楼上下来,就循迹找了过来。
楼上那个女人的身影自他离席以后,还甚至打开了窗户,因为背着光,看不清容貌。刚才的那一刻,甚至能听见她的一声冷笑,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这会儿那身影却不知哪里去了,只留楼上一点温暖烛火。
北风吹过,烛火跳动,她仰着脸看着那扇窗,许久没有动。
顾琏城伸手挥下身后的人,大步到了她的面前:“不说今晚不过来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未央回眸,目光当中淡淡地,似乎有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伸手指着那扇窗,淡淡问道:“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之前伤我的那个吧,她是谁?”
他抿唇,犹豫片刻才道:“是行走在宫里的个女官,因为身份原因不方便对外公开我…”
她嗯了声,转身就走。
顾琏城以为他还要解释一会儿,却不想到她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就往寝宫走了去,他尾随在后,脚步也快。
沈未央把灯笼递给了蛟河,径自躺倒在了床上。
顾琏城洗漱的功夫她已经半晌没有动静了,蛟河伺候着他,在外间对他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我看轻君好像很在意,殿下怎么办,看着似乎真的很生气…”
“…”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可是她身份特殊,又怎是一句两句能解释得清楚的呢。
更何况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不然将是国之根本的问题,他想过有一天会被她怀疑,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快,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开口。
等他期期艾艾磨磨蹭蹭地回到里面去时候,已有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了。
顾琏城宽衣解带,回身坐了床边。
未央一动不动,只背对于他,他挨了过去,伸手扳住了她的肩膀:“未央。”
她立即回手拂开了他:“我累了,想睡。”
他竟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回身躺好。
说是累了,想睡,可她分明就醒着顾琏城尝试着再次伸手过去,他轻轻揽过她的腰身,曾经也无数次想过她会因为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女人而对他大吃飞醋,但是当真有了这样一个瞬间,他又无从解释,竟然无力窃喜,只余心慌。
蛟河刚才给他出了许多个馊主意,顾琏城见她没动,这就凑了过去。
他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埋首在她的颈边:“未央…”
她未挣脱,这给了他许多欢喜。
顾琏城摩挲着她的脸,想到白日里站在沈家大门外的艳羡,心里也是雀跃:“未央,你说把时间提前了好么?我不想等两年了,过年以后,等天气暖和了,就重新成一次亲,还你女儿身,娶我大公子,如何?”
未央回身,不耐地将他推开:“顾大公子,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我很确定地告诉你,咱们还是做回合作伙伴,比较合适。”
她眸色当中尽是淡漠,可真叫人寒心。
顾琏城抿唇:“沈未央!”
他口中的沈未央比他脸色更沉:“我真是疯了才来东宫,起来,我要回家了。”
说着从他身上跨过,这就下床要走。
他更是着恼,回手抓下了幔帐,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蛟河劝着未央的声音就在外间传了过来:“轻君不是睡了吗?这个时候穿衣服要去哪里?轻君,轻君…”
片刻过后,等脚步声和吵闹声真的消失了以后,男人这才揉着额头。
脑中嗡嗡作响,他猛地掀开幔帐,可那人却是真的走了。
69||日更坚持住π
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顾琏城所有积累在心中的不满与怨气一起爆发,他连日都没有理会沈家的一切,因为忙于政事也没有关注钱庄,等他这口气真的消散得差不多了,就连大年都过去了。
不用他说,蛟河也密切注意着沈未央的动静。
年后他忙于准备祭祀的事情,等他在山上下来时候,福宝才来向他汇报,说沈未央出京了,她收到了吴样的一封家信,急急就去了。
一共也没有多少个钱庄是建好银号的,即使是去安排掌柜的,也用不了多久就应该能回来。顾琏城也恼她连招呼都不打,气得几日都睡不好觉,原本想着等她回来,不如和她摊开来说道说道。结果这女人一去就是三四个月封书信都没有,连等她带着吴样回来的时候,六月都过去了。
天气刚一热,顾琏城也是日渐烦躁。
那日他正在东宫批示政务,蛟河给他打着扇子,忽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沈未央回京了。
他表情淡漠,只是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蛟河连忙来劝:“殿下不用急,约莫着用不了多久,轻君就会来寻殿下。
她当然会来找他,毕竟二人现在是合作关系,因为天气暖和的缘故,各地建立银号的事情已经重新启动了,恼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他还故意拖了点工期。
口中虽然说着不在意,却是先去取了沈爹爹给的银链子挂在了腰间。
外面阳光大好,他再无心处理政务,可偏偏又有人送来口谕,说是母皇要见他。
平日因为父后的缘故,他不经常入宫。
蛟河更是忐忑,每次见了女皇陛下,她看殿下的目光都极其奇怪,根本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好似别人家的一样,同样是儿子,悠然小殿下就不大一样。
沈未央的确是回到了京城,吴样嘴上不说,其实惦记五姐惦记得要死,回来的时候,总是说不急不急,可日夜难眠,每日吃饭的时候都要下了小酒才行。
到了沈家大门口,还不等她下车,吴样就先一步跳了下去。
简直是心急火燎了,铃铛还在院里带孩子玩耍,看见他先是大叫了一声姐夫,这就拖着大的抓着小的跑了过来。
吴样挨个摸头:“好啦好啦给你们都带了好东西,后面车上呢,快去看吧!”
说着回头看向未央:“你快点走,我得先去给爹爹请安。”
她失笑,弟弟妹妹们一拥而上把她拥在了其中,车上买了许多礼品,上面也有礼品清单,回头叫人一一拿出来分给他们,这才往里走。
沈家的大门外街上,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的,铃铛瞧见了吓了一跳。
沈未央也瞧见了,只叫他当作没看见,吴样已经进了后院了,她落后几步,等她到爹爹屋里,人已经冲出去见自己妻子了。
吴样归心似箭,他也有一种别样的心思。
那个小五虽说是有人看着出不了大格,但平日如何谁能知道,他冷不丁回来了,自然也想看看这两个人平常都怎么相处的。
天气也热,门窗都开着,他从后院厢房东边走过去,能看见西边厢房开着窗户。
吴样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何秀英果然在桌边作画,小五正在旁研磨。
少年嘴角全是笑意,虽然是全然不懂,正逐一问着她:“这都画的是什么啊五小姐,我看着云里雾里的,可看不懂。”
何秀英笑,又沾了墨:“看不懂就对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昨晚我做梦梦见的场景,看着乱七八糟的,可能是地狱吧。”
小五惊呼出声:“小姐说的什么话,好好的去地狱干什么!”
她执笔,胡乱在上面涂写着:“小样总说我这辈子气得他浑身疼,死了可要和我分开,我去了地狱,他不就能上天成仙了么…”
吴样不禁动容,这就轻咳了一声,屋里两个人都抬眸看着他,他那个几个月没见面的妻子更是呆掉了,他抱臂以对,只是挑眉:“怎么?吴大仙儿到家门口了,不迎接一下吗?”
何秀英在他面前一向是一本正经的,她虽然眉眼间都是笑意了,但是口气却是平常:“刚回来就混闹没个正经,还不赶紧进来!”
吴样是习惯了她那副古板模样的,也不以为意,这就转回身,走了进去。
小五站在一边,略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自己动手洗漱,风尘仆仆的,换衣裳也好,收拾包袱也好,整理东西也好,都自己弄。何秀英偶尔在他身边搭把手,吴样给她看他在路上收集的石头,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石头,两个人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挨个擦着,似是珍品。
分明就是路边的石子么,有什么好看的呢?
何秀英挑挑拣拣地,挨个摆弄着,吴样从中拿起一个小小的棱角很多的一个:“看看这个,当时我在银号出来,走过街角的时候,一个孩子拿着它打在了我脸上。”
这是个有故事的小石子,小五撇嘴,觉得他是在胡扯,更是对天翻了个白眼。
不过女人却是很感兴趣的模样,伸手接过去在掌心摩挲着:“他干什么打你?当街就打你脸上了?”
吴样笑,侧过脸去叫她看:“你看当时若不是我躲得快,指不定划多大一口子呢!”
何秀英也是笑了,两个人有说有笑情景不能太过美好了,小五呆呆看着,到底还是慢慢退了出去。
再说未央,刚给爹爹问了好,沈家大门口就来了一个神秘的老头,他只说要求见沈爹爹,甚至还拿着据说是他信物的东西。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长命锁,就连未央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叫了人进来,只是把东西放了沈君玉的面前。
她的注意力都在爹爹的脸上,沈君玉怔怔看着那个长命锁,半晌都没有动。
神秘人衣着朴素,衣料却是精贵,未央在沈爹爹身后推了他一下:“爹爹。”
沈君玉这才缓过神来,对那人点头:“这是我以前的东西,有事吗?”
神秘人对他欠身,十分恭敬:“旧物以托,故人在外,问沈小公子可能见上一面?”
沈君玉拿着自己的长命锁,轻轻摩挲着:“她在哪里?”
未央想也知道是谁,立即扯了他的袖子一下:“爹!”
他回手安抚她:“没事,都回京这么久了不曾来见过,忽然想见定是有事,我去去就回。”
她还是不放心:“我陪爹爹过去。”
他笑笑,也就由着她了。
神秘男人是乘车来的,沈未央和他二人合力把爹爹抬上马车,从沈家的后门走出去,父女二人一路无话,不多一会儿,车停了。
下得车来,发现是一个无人的巷口。
里面停着另一辆马车,左右有侍卫把守,车边背对着她们站着个女人。
未央推着沈爹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女人回头,她一身常服,负着双手。
看起来比传闻当中的女皇要苍老得许多,两鬓斑白,双眸中尽是沧桑。
沈君玉只是淡然地笑笑,甚至还挥手示意,对她打了个招呼:“是你呀。”
女人笑,也是迎上前来,她停在距他一丈开外:“之前我就想过很多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沈郎还这么年轻,朕却是老了。”
沈未央定睛看着她,一点好感皆无。
从前的事情而言,她就是祸根,怎么想怎么不能和颜相对。
女人看着她的目光却是些许温柔的:“你就是未央吧,听琏城提起过你,一直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未央缓缓欠身:“过奖了。”
沈君玉拎起长命锁来:“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
女人背后的手也伸了出来:“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这个。”
沈爹爹笑,坦然相对:“我不是故意留着的,离开京城以后,一度吃不上饭,拿着这个东西去当铺,大一点的见上面的小字不敢收去,小一点的铺子才给几个铜板,勉强维持一顿饭菜,后来还是未央说不能叫他们捡了便宜去,才给我赎回来的,要不是阴差阳错的,这些年也早就送出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分明是在撇清。
女人看着他的双腿,难掩愧色:“对不起,是朕连累了你,当年是朕…当然这些年也想过你会过得不怎如意,却不知道变成这样。现在别的朕不能应你,却只问一句,可有什么心愿,朕帮你完成。”
沈君玉一直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好啊,能帮我治腿吗?我很多年都没有走过路了。”
未央抿唇,别过了脸去。
他的腿已经废了,才能有点知觉就已经很不错,即使是女皇陛下又能怎样,她无言以对,向前了两步:“除此之外呢?”
男人笑:“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家里女儿孝道,儿子乖巧我很满足,若是非得问的话呢,能问问顾君后吗?他害我沈家家破人亡,取我家财万贯,现在拿走我们的那些东西即使不送回来,能知道为什么吗?”
未央怔住,她以为爹爹从来都不在意的,却没想到提及当年往事,也能如此犀利,话虽然并没有明说,但分明就是要女皇问罪君后的意思啊!
当然,也得女皇陛下真的能为他出头才好,正是胡思乱想,对面的女人却是将那银链子放在了爹爹的手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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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的亲口允诺,是这样的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