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玉被她这么一说,也是加快了脚步。
进了前堂,阿娘正坐在桌边像是入了定一样,抬眼看见小女儿回来了,才动了动眼皮。
就在一边,站着一个男人,约莫着也有四十好几了,瘦瘦高高的,眉目间与宋凛有那么几分相似,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宋凛的父亲,宋清明。
从前与宋凛有婚事的时候,其中他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后来徐家败了,才听阿娘说起,年轻的时候,阿娘曾经与他有过情意,但是由于宋家彼时还是个没落的官家子,很是瞧不起商贾女,棒打鸳鸯。宋清明让阿娘等他一等,她没有等他,后来嫁了徐有义。
他一直耿耿于心,多年不能释怀。
据说也因此对妻儿多有冷淡,宋凛就是借此缘由刻意接近徐良玉,后来退婚报复。
之前,两个人也是见过,从来客客气气的。
此时见着,她也没忘礼数,上前见礼:“宋伯父登门得有些不巧,我阿耶今日不在,有什么事可与我说。”
阿姐脸面薄,阿弟尚还年幼,她们家向来都是小女儿出头,宋清明被她这么一揖,面上当即挂不住了,他别开些脸,好不自在的样子,专看着赵氏:“也有事,也无事,我出门数月,不想回来便听说良玉与凛儿退婚了,不仅如此还占了你们家宅院,着实气得半死。”
赵氏单手抚额,徐良玉快步站了她的身边。
其实说起性格,阿姐和阿娘的性子差不多,两个都是软面捏的人一样,不善言辞,心里坚定。
徐良玉更圆滑一些,她又正经八百地揖了一揖,像是半分怪罪的模样没有:“今日伯父来,能说出这番话,良玉便是心存感激了,我与三郎有缘无分,再不愿意,现下也是檀家媳,才成的新寡,也是命苦。”
完全是无措的小女儿姿态,宋清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又对传言信了三分。
现在外面都在盛传徐家一穷二白了,只剩个云裳坊缓了一缓还抵给檀家了,现在檀三斤撒手人寰,还不知以后怎么样。他烦躁之时,忽然生出了一丝丝的窃喜来,这才登的门。
徐有义不在,他让人将带来的一箱子粮织银钱摊开,可赵氏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给他。
如此徐良玉一低眉,他顿时又扬起了声调:“听说现下你们日子额不好过,伯父是好心送了些贴己来先帮衬着,你们先收着,回头我且问问三郎,他这个孽子!”
赵氏自然不愿,可徐良玉却是在她背后悄悄戳了戳她,先一步谢道:“本来是不该收的,但是现下徐家的确艰难,多谢伯父惦记。”
说着叫过来目瞪口呆的青萝,让她给上茶,让坐。宋清明自然欣喜,连带着看着赵氏的目光都有了别样的亮光,不过是碍着徐良玉在场,才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青萝给上了茶,徐良玉只好生招待着,说这些客套话,灌了他一肚子的茶水。
坐了能有半个多时辰了,赵氏只说头疼回去歇着了,宋清明才是告退。
徐良玉又恭恭敬敬地送了他出来,多谢他帮衬之类的话,说得十分恳切,感激之余还差点落泪。毕竟是个女儿家,只叫他当真生出了些愧疚来,临走还说有能帮衬的一定帮衬。
徐挽玉扶着赵氏就站在石阶上,徐良玉返身让她们回去歇着。
三人回了屋里,才又坐下。
地上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不少银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赵氏尚还头疼:“与宋家都是孽缘,稀罕他送来着些?你搭理他干什么?脾气不好的早骂的他狗血喷头,有他家那样的?我早说他家不成,你原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也不好说,现下知道了,离他们远点。”
徐良玉知道母亲是当真动了气的,站了她的身后,低头环住她的颈子:“阿娘气这个干什么,白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她自有掂量,可赵氏却是气不过:“你阿耶回来问起,可怎么说?气急了都扔出去不说,还得打你一顿!”
徐有义气性大,这谁都知道,说来也是巧了,话音刚落,男人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还一脸喜气,说是用徐良玉给的银钱买好了车马,方便出行了。
一进门,那么一大箱子的东西就摆在眼前,他不瞎自然看得见。
当然要问了,徐良玉就如实说了。
徐有义火冒三丈,回头拿了掸子奔着她就来了:“什么人你都让进,我是不在家,在家一脚将他踹出去!”
年轻的时候,二人就不对付,儿女订婚的时候原来也不愿意,但是徐良玉不知道他们之前有过旧情,当时急于摆脱少女的身份也就真的定了婚事,现在果然被他宋家坑害不浅,自然怒不可遏。
她小时候淘气,他也拿掸子打过她。
若是从前早跑了,此时见着他一脸怒意,徐良玉看着他抡过来的架势,却只有笑脸相对。
她一动不动,只对着他笑:“我的爹爹诶,要打我,也等我把话说完啊!”
分明就是个少女,亭亭玉立的,此时却梳着发髻,徐有义见她又卷着舌头把耶耶叫成了爹爹,像是幼童时候那般撒娇,顿时火气去了一半,女儿从小就古灵精怪的,他也是一时气极了。
掸子就落在徐良玉的头顶上一点点,停住了。
徐有义没好气地瞪着她:“你还要说什么,给你点银钱就收买你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了,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学会感恩戴德了?”
别说给她这点银钱,就是檀笙留给她的那几间绢,那也是徐家本来东西,拿走了再假惺惺地送回来,让她来感激,她可感激不出来。徐良玉也是没个好笑了:“感恩戴德?我感谢他八辈祖宗,阿耶不用担心,这些银钱本来就是咱们的,不过提前拿回来点,坦然用着,等日后欠我的还有的往回送。”
她眼一转,又挨了他身边:“阿耶不待见宋清明,不愿阿娘见他,下次他来时候,光只好茶好水供着就好,保管用不了多久,他家就又得鸡飞狗跳了。”
说着走到箱子边上,低头看了眼箱子里面的东西。
他们现在还住着她们的家宅呢,呵~
女儿成年之后,徐有义对她向来放心得很,一听她这么说,当即将掸子撇开了些:“你个姑娘家,不要老想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按说你也大了,咱们就…”
徐良玉拿出帖子来一把举到他的面前:“咱们就怎样?咱们还是先去商会吧,我的好阿耶。”
是了,时辰快到了。
徐有义见了帖子简直不敢置信了:“这什么时候送来的,看来马车用得上了。”
时间还早了,他赶紧叫赖三出去准备,徐良玉也回屋里梳洗打扮,毕竟是一个女儿家,行的还是阿耶的名姓,青萝知道轻重给她利落收拾了一番,还在服丧期间,也穿了一身素衣。
赖三赶了马车,徐有义父女乘坐一车这便上了街。
商会从前便在洛州的建春街满香楼上面,如今宋凛刚接管了满香楼,更是修得贵气了些。
没想到徐家没落了,还能接到商会的帖子,徐有义一路上都在与她说时运的事,阿耶毕竟是男人,总有些豪气万丈的,不像她诸多心思都放在心里,不过许久没见着他这么高兴了,看着也十分舒坦。
车到满香楼,楼外已经停了许多车。
徐良玉跟在徐有义的身后,也不打眼。
侍卫队侧立两边,想来李德竟是早早来了,跑堂的伙计在楼下迎着,只要商贾们上二楼春香间,楼下封了,一个客人没有静悄悄的,只有掌柜的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守着。
父女二人随着伙计到了雅间,先是递了帖子,很快有人迎出来。
再入内,洛州大大小小几十商贾已经到了一大半,檀越也赫然在列,徐家如今不比早前,自然落了下下座,徐良玉只站在徐有义的身后,眸光流转。不知李德什么时候来的,此时他就坐在上首,身边宋凛与陈知府陪坐着,都一脸肃色。
反倒是这位殿下,手里摆弄着个巧板拼图,偶尔摆弄一下,漫不经心的。
他也一身素白,更显得人娇玉一般个莹润。
徐良玉目光转到他身上,顿了一顿。
也只这个一顿,他立即察觉了一般,瞥了她一眼,然后按着手下的巧板,点了一点。
宋凛与陈知府都看向了他,他依旧靠在藤椅的藤背上,懒懒道:“都什么时辰了,没来的也不用来了。”
第29章 迷魂汤
第二十九章
自有人真的去关门了,侍卫队守在楼下,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陈知府与宋凛面面相觑,徐良玉的目光也在其他人脸上扫过,檀越也怔怔看着她,想必他今日是代表檀家来的,他平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席上大多都还在懵的状态当中,谁也不敢贸然开口,都看着李德惶惶然。
李德的注意力却似乎在案上的巧板上,本来是孩童玩的东西,此时他两指按着来回滑动,另一只手抚着额头,低着头,似乎注意力都在那玩意上面。
心不在焉地,只手指来回滑动着。
徐良玉注意到他动作是有规律的,每当快要拼好的时候,非是堪堪错开一步。
坐在他身侧的一个年长些的老者站了起来,他胡子能编辫子了,起身就拱手朝长安方向揖了一揖:“当今太子孝顺仁德,体恤民情,如今监国有了难心处,若是别处也就罢了,洛州可不能袖手旁观,去年是个灾年,饥荒连天,我们虽为商贾,也该尽一份心力,好为今年开一个鸿运。”
这是洛州商会行会的老人了,从来都是他主事的。
他一说话,自然有人响应,徐良玉低头听着下面三五个人附和着,开始对太子歌功颂德。
这个时候,是太子李弘监国,他是武则天长子,与洛州有不解之缘。
徐良玉对历史没有太多的印象,由于去过章怀太子墓,仅仅知道李贤是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相比较他那个年轻轻就死了的太子哥哥李弘,他也没多活几年,总之都是短命鬼。
皇室争斗,历来残忍。
她偷眼瞥着李德,仔细在记忆当中搜罗关于他的记载,可惜是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位皇子存在。老会长刚好提到檀笙,说起他的离世也是一片唏嘘。
李德突然轻咳了一声。
雅间当中又安静了下来,老会长拿眼角瞥着他,他却是看向了不远处对面的檀越。
少年当即起身,快步走了他的身边。
徐良玉也看了过去,李德似是不耐,点了点巧板,他分明就能轻易拼好的木块,被他指尖按着,还是檀越到了跟前,飞快转了两下,才是拼齐全了。
李德略有不耐的模样,老会长这才想起檀家还有这么一号人在似地,连忙上前欠身:“殿下,如今檀笙已去,洛州还有几家他管辖的乐坊,不如让了,在位的若有意可自行出价。”
徐良玉低眸,看来檀家还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
她此番前来,并不打算做什么,全然旁听。
之前还有人质疑老会长有募捐嫌疑,此时都各有表情,檀家下面不知有多少产业,足够让人心动。
檀越就站了李德的身后,李德随着老会长的话往下:“正是此理,檀兄一去,乐坊需得个好人管理,只是眼下要紧的是南边的荒,说是已经有吃人肉的了,皇兄日夜难寐,派本王走一遭。”
老会长捋着胡子笑:“殿下放心,不就是筹点善款,筹点粮资的事么,小事小事。”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下面的人却是各有心思。
就连徐有义在下面也很是激动,男人天生就有英雄主义,先不说被李德架上这救世主的十字架,就他和老会长有意无意提及的檀家乐坊,都够大家想上一想了。
徐有义坐直了身体,小声道:“徐家现在不比从前了,但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脸了,那可是不同,要是再富余些,非出这个头不可,有着你这层关系,乐坊还能落了别人手里去!”
她无语,李德降低这些商贾的心防,用官位吊着他们,无非就是在给他们画大饼。
就是檀笙那位置,也是一直没有定夺。
越是这么吊着,有些人就越是着急,例如宋凛,他现在和陈知府走得这么近,指不定扔进去多少银钱了,上次他冲动之余寻了云裳坊来,她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骂了他一顿。
他一动不动,她又打又骂,临走说了,不要见了。
她的目光在李德的脸上,偏移了一些,落在了宋凛的身上,檀笙没的时候,他也来了,所有记忆都涌回脑海之后再见他,别有一番酸辣滋味,许是看了久了些,他竟是察觉了,回眸。
细目想对,她唇一动,便笑了。
不过才是一笑,他怔住了,身子都下意识前倾了些。
徐良玉别开目光,正对上李德饶有兴致的眼,他不知哪里摸出一把团扇来,正是她从前热卖的,遮着半张脸,单单看着那精致的眉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美人来着。
她坦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坦荡荡地继续看第二眼,第三眼。
其实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着他,来之前,她就猜今日过场不过就是铺垫,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徐家也就是来露个脸。很快,李德拿着扇柄在桌上敲了敲:“云裳坊今日也来了,这扇子出自他家的吧?”
他一偏脸,陈知府立即应了,徐良玉站在阿耶身后,就看着他们说着话。
在位的人,说话都说半句,像陈知府这种人自然是会看眼色的。
大饼画好了,还得给商贾们一点追逐竞争的时间,商会商贾们只来了大半,老会长三五一说,定了三日后再来商定捐善,说到时候再商议乐坊的事情。
散了之后,徐良玉父女果然被人拦住,宋凛做东,冤家路窄,竟能同桌参宴。
陈知府也尴尬不已,要说冤家,都是冤家,也不知道李德是真一点不知啊,还是他真故意的。
徐良玉本来不能同席,但是李德也让她坐了,就挨着檀越一起了,少年该吃吃该喝喝是一点没耽误,偶尔抬眸看她一眼,她扬眉,他面无表情地夹菜。
李德是一口未动,就在桌上继续摆弄着那桥板。
还是陈知府这只老狐狸左右逢源,却也没忘了徐有义,称兄道弟是一如从前。
不然当真尴尬。
好在这顿饭虽然吃得莫名其妙,但是很快就结束了,徐良玉心里吊着,总觉得还有事在后面,果然,她们才要走,李德便叫住了她,他说顺路可以送她们回去。
徐有义自然推脱,说乘车来的。
李德便又说,那让他顺路来送,徐良玉心里隐隐猜到些,忙在后面拽了下阿耶。
其实哪个没乘车来呢,就是陈知府自然也有车来的,而且是真的不顺路,但是徐有义哪里还敢不应,规规矩矩请了雍王殿下和陈知府上了车,徐良玉便只能乘坐檀家车了。
上了车,檀越是一副坐姿端正好少年模样,徐良玉坐了他的对面。
车一动,他抬眼:“阿嫂有礼,去于乐坊看了吗,阿兄给你留了什么。”
她身形娇小,此时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但脸上却还是少女模样,分明是一样的年纪,平日二人说话都随便得很,此时却规矩了起来,叫她很是不习惯。
瞥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她靠在了车壁上:“你阿兄给我留了什么?你应该问他还了我什么,他从徐家拿走的东西,可不是说还就能还得清的。”
檀越以前说话都在上风,如今在她面前,总觉得矮了三分。
也不怪他,实在是那日万念俱灰时,她去而复返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惊着他了。
但是也不愿她这般记恨阿兄,声调不由低了些:“阿兄已经不在了,阿嫂念着他好总比念着他的坏强。”
他这般柔着腔调说话,她还真是不习惯:“檀越,那我问你,倘若有人欺檀溪辱檀溪,有人害你檀家,骗你檀家,使得你檀家差点家破人亡,那这个人你认识了,结果他很快病了死了,死了你可能原谅他了?”
她语速极快,快得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回道:“原谅?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鞭尸…”
说到鞭尸了才是反应过来她是用他阿兄打比方,立即闭嘴了。
徐良玉摊手:“你看看,你不能我也不能,我现在也很想将你阿兄挖出来,也很想感谢他八辈祖宗。”
少年词穷,说不过她,气得别过了脸去。
很快,马车这便到了徐家门口,徐良玉翩然下车。
下了车才知道,这要送知府要送雍王的,结果还是先将徐有义送回来的,不知李德说了什么,陈知府亲自下车送了他进门,二人假意友好,在大门前可是左右推送的。
从前徐家曾一枝独秀,那时日进斗金如日中天,陈知府可当真殷勤来过。
如今退婚了,再这番做派只觉得可笑。
她才要走过,马车上的窗帘一挑,露出了李德的半张脸来,他手里不知拿的什么东西,重重在车窗边敲了一敲,陈知府立即像是有人抽了一鞭似地,推着徐有义往院里去了。
徐良玉还不知李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上前,低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德两根手指轻掀着窗帘,浅浅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你殿下正在办家事,回头让人仔细看着院落,莫要些阿猫阿狗地跳进来,千八百年也难得发一回善心,你且记下就是。”
家事,那就是这是要办阿姐的事情了?
徐良玉喜上眉梢,可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对着他便是盈盈一拜,转身就快步追了院里去。
第30章 迷魂药
第三十章
老百姓之间的流言传播速度,向来十分可怕。
徐有义去了一趟商会,陈知府又捡起了这枝儿,要说雍王殿下另眼相待也是有情可原的,谁叫她女儿嫁给了檀家呢。会看点眼色的,都知道这其中是有缘由的,原本就是儿女亲家,说不定这婚事还能峰回路转,说不定徐家还能东山再起。
也就是一日之间,流言四起。
说来也不过是有人捕风捉影的,因看见了陈知府在徐家门前,亲亲热热地非拽着徐有义称兄道弟的说话,一切就传开了,第二日的晚上,出了趟门的徐有义,再回来时候神色就十分微妙。
他自是春风得意,也说徐家要起了。
徐良玉不以为意,悄悄在背后笑,她让赖三早早锁了后门,就陪着阿姐说着话。
饭罢,徐孝娣拖着一个比他小一大圈的人偶来,让她给编着辫子,正好阿姐说累了回去歇着了,便按着这小不点坐了身边。这人偶也是送了檀溪之后才送了他的。
抱了在怀里,徐良玉摆弄着辫子,先是将之前的辫子拆开了来。
说是辫子,其实就是旧布条编结的,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和家人在一起,她这些日子凉下来的心总算热了点,低头手把手地教着弟弟怎么打结怎么编,唇角不由扬起了些:“你说你也不是个姑娘家,竟然喜欢这个,也是难得。”
徐孝娣一本正经地跟着她的动作比划着,奈何手笨比划两下就很不耐烦:“我可不喜欢这个,谁像她似地哭唧唧就爱折腾这东西,下次可不和她玩了!”
他一共能有几个玩伴,说的多半就是檀溪。
两个孩子也是一般的大,闹别扭也是正常,点着弟弟的鼻尖,她将他拥在了怀里,低头扳着他的手,一起编辫子:“可不能这样,她长大了是女娇儿,你长大了是男子汉,要让着她些,你好歹有耶娘有阿姐,她现在除了一个阿兄可是什么都没有,多可怜。”
徐孝娣也就是随口说说,窘窘道:“知道啦,我不欺负她。”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了哒哒的奇怪声音,随着大黄狗的狂叫,一声娇喝,徐良玉听见了很是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徐有义呵斥了黄狗,出现在了院子里。
此时他夫妻二人也才回房,想必是听见动静又出来的。
徐良玉拍了弟弟,让他坐了一边。
说话间,一个少女扶着徐老太太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徐有义。
同来的还有一个小丫鬟,拿着老太太的手炉,低着头脚步也慢。
徐良玉才站起来,徐有义已经笑呵呵地把老娘搀扶进来了,徐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得不快,一边扶着她的是徐怀信家的小女徐娇玉,侧立一旁,该有的礼数总不能没有。
徐有义连忙让老太太坐下了:“阿娘怎么来了。”
他这大孝子在心底就从来没有怪罪过母亲,从来都认为的是自己兄弟不近人情,是以一欠身把老娘扶稳当了,抬眼便看向了徐良玉姐弟,一脸笑意:“还不过来见过祖母?”
徐良玉尚还能隐藏自己的情绪,可小孩子不会。
徐孝娣一拧身跑了她的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嘀咕着:“阿姐,我不想去。”
她拉着弟弟的手,给他从身后拽了出来,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两个都往前两步,齐齐见了礼。
老太太到底是上了点岁数了,动一动就出了一头的薄汗,拿了帕子擦脸,她气才匀称,先是瞪了眼长子:“什么叫我怎么来了?怎么出了院了,你就不是我儿子了?我就不能来看我孙子孙女了?”
说着回头对着徐孝娣招了招手:“孝娣,快来祖母这里,祖母可想你了!”
徐孝娣虽然年岁小,但是是怎么连夜搬家出来的,可都记在心里,他听见老太太叫他,拽着阿姐的手轻轻晃了下:“必须去吗?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