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池嗯了声:“复了命就回,不会很久。”
说着就在宝儿的附和声中,挥起了马鞭。
宝儿对沈江沅挥手:“我一会就回来!”
雪花越发的大了,沈江沅终于见了宝儿一面,欢欢喜喜地挪动了步子:“诶呀我的脚好像麻了,快来扶我一把!”
李根连忙上前,他们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幸好不远。
上了车,沈江沅赶紧呵着双手:“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也不知道宝儿穿那么少,怎么挺过来的,不过幸好她回来了,能猫个冬。”
李根递给他一个手炉让他暖着:“公子,恕我直言,我昨天还听见老爷夫人在书房吵架呢,都是因为你和宝姑娘的婚事,我觉得吧,其实吧,宝姑娘眼看着就十八了,公子也二十有一了,这不成婚也太说不过去了,不怪老爷想得多啊!”
别人当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个什么五年之约,沈江沅不以为意:“是我娶媳妇也不是我爹娶媳妇,我自己愿意就好了,再等宝儿两年也挺好的,她和一般的姑娘家不一样,你们哪里懂得她的好。”
李根点头:“我们真是不懂…啊呀!”
他话音未落,脑袋上便是挨了一记,沈江沅一脸正色:“再胡言乱语,小心她进门以后做了你们当家主母,每日折磨你们!”
李根当然知道他是很认真的,不敢再说。
家里人一直催婚的事情,沈江沅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来都有自己的主张,不怎在意。
马车行得不快,很快到了郡王府的侧门处。
自从李朝宁嫁给了顾修以后,两家早变成了一家,如今都从前面的侧门走了。
沈江沅先行通报了,带着李根快步走了进来,郡王府都习惯了他来来去去的,知道他是来等顾莲池和宝儿的,都随他走动。他径自走了顾莲池的门前,还未伸手来推,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一个娇俏少女突然奔着他就扑了过来:“莲池哥哥!”
她一身锦裙,体态轻盈真的是差点就扑倒他怀里来了,沈江沅下意识就避了开来,差点让人摔出去,又于心不忍别开了脸,不敢再看。小姑娘一个趔趄,好容易才站稳了,回头看是他,顿时抱住了双臂,态度转了一个大弯去:“沈江沅!你怎么来这了1"
沈江沅嗤笑一声,送她一个大白眼:“怎么,这地方公主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来人正是李静,她最不待见的就是沈江沅,此时也是蹬蹬蹬气呼呼回到了门口,就要关门不许他进。
雪花还在飘落着,沈江沅一只脚卡在了门里,抱臂以对:“你最好明白一件事,顾莲池欢迎我来,他不欢迎的人是你才对。”
李静刚要还嘴,一抬眼发现顾莲池和顾宝铮回来了!
她眸光发亮,沈江沅也不由转身,园门口处,他宝儿果然回来了,甚至也看见了他,欢快地对他挥着手。顾莲池和她并肩而行,只不过才走了几步,宝儿差点摔倒,被他一把扶住才是幸免。
可能是绊到了什么,顾莲池立即蹲下了身子,似乎在看宝儿的鞋。
李静打开了房门,到底还是倚在了门边,啧啧出声:“幸好他们是兄妹啊,不然以我莲池哥哥这样的妙人,宝儿不动心才怪呢!”
沈江沅愕然回头,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连连点头,显得比她正经多了:“其实公主也是个妙人,丝毫不逊于莲池的。”
李静笑,总算对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了:“怎么个妙法?”
沈江沅摸着下颔似考虑了下,只等顾莲池俩个人快要走近了,才是拍掌轻笑:“妙就妙在他从未给你个笑脸,你还能一口一个哥哥叫到现在,真是妙极!”
话音刚落,顾莲池和宝儿已然到了跟前,宝儿自不必说当然被沈江沅一把拽了过去,李静被他说中了心事,自然着恼,急着就奔顾莲池扑了过来:“莲池哥哥!沈江沅欺负我!”
只不过,在距离他一臂之远的地方,她被顾莲池按住了脑门。
他比她高出很多,任她怎么动,却也被他推拒在外,近不前了。
仿佛是印证了沈江沅的话一样,顾莲池依旧是不许她近前,淡漠如斯:“哪个是你哥哥?少到郡王府来称王称霸。”
李静:“…”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洗漱一番,可谓神清气爽。
顾宝铮换了衣裙,很不习惯,想了想又披了件平常的墨绿外衫,显得她更黑了。
幸好她底子好,即使风吹雨打也没改变她的容颜几许,紫玉在旁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几样首饰,这两年宝儿在外都是自己随便束的头发,一时间看见利落的小姐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她光顾着哭了,都上不去前,首饰也无处装扮,全都扔回了首饰盒去,抱住宝儿就开始放声大哭!
宝儿:“别哭了,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我一点伤都没有,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
紫玉直跺着脚:“你晒得都比我黑了!哪还有个人模样了!”
宝儿对着镜子哈哈地笑:“我爹说我这样弥补了他没有儿子的遗憾,挺好的哈!”
紫玉张眼看见她的小白牙,哭得更厉害了。
宝儿此时已经比她高出一头去了,捏了捏她的脸,欢快地下了楼。
如今她的房间也有了变化,自从朝宁嫁过来以后,顾修特意吩咐人收拾了南边二层小楼作为她的闺房,因为宝儿不喜欢那些啰里啰嗦的装饰品,显得十分空旷。
外面入眼的就是白,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才出小楼,一个圆不隆冬的小人就滚了过来,哦不,是走了过来。李厚的儿子李昶快三岁了,平时只要他在家,都亲自带的。
宝儿一共也没见过几次,此时眼看着他在雪中奔着自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顿时蹲下了身子,对他张开了双臂:“诶呦昶儿都这么大啦,快过来,姑姑抱!”
小家伙脸上还挂着眼泪,一看就是自己才跑出来的:“娘!我要找我娘!”
果然,李厚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几步就追上了自己儿子,伸手一提就给孩子抱了起来:“还敢闹脾气了,找打了吧!”
宝儿对这么圆滚滚的小家伙可完全没有抵抗力,赶紧上前打圆场:“别呀,小孩子不懂事,你好好哄哄就好了,千万别打。”
说话间一边厢房的房门也开了,徐娅拄着一根长杖,慢慢走了出来:“昶儿!”
宝儿一回头的功夫,李厚已经把儿子塞了她的怀里:“帮我抱一下。”
说着快步走了自己妻子身边,扶住了她:“你身子不便,何苦还由着他闹腾!”
宝儿这才注意到,徐娅似乎又大了肚子了,她腹部高高隆起,绝对不只五六个月那么简单。
她看了看嫂子,又看了眼怀里的侄子,噗嗤笑了。
小李昶本来是还在闹脾气,但是一抬眼看见自己爹爹那副小兔崽子你皮紧想要挨打了吧模样,吓得直往宝儿怀里钻:“姑姑快走,快走,我爹要打我!”
宝儿失笑,抱着他就跑。
这会顾修和李朝宁都不在府里,她快步到了后院,喜童早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打开房门,就听见沈江沅那独特的声调,不知说着什么事,春风得意的样子。
李昶自从出生之后,就和宝儿投缘。
姑侄二人也是有缘,就连生辰都是一天,矮榻上暖烘烘的,顾莲池和沈江沅坐在里面,李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睛坐在边上,见了她赶紧抹了抹眼睛。
宝儿放下李昶,揽着他一起坐了过去。
李静被她挤到了里面,刚好对着顾莲池,沈江沅对着她挤眉弄眼地笑:“妙人对着妙人,可称绝妙!”
她才被顾莲池冷落,呕着气呢,听见他故意拿着腔调说话,差点抓起茶碗来泼他:“你闭嘴!”
回头瞥见宝儿把李昶抱在胸前,一把抓住了宝儿的胳膊,来回地晃:“宝儿!你看看他又欺负我!成天拿我和莲池哥哥说事,因为他莲池哥哥都开始讨厌我了!”
她故意大声嚷嚷着,偷眼瞥着顾莲池。
宝儿低头给李昶剥着栗子,嘻嘻地笑着:“你的莲池哥哥最讨厌别人叫他莲池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讨人厌可别怪我江沅哥,你得明白,都是哥哥,做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顾修大婚的那天,他们全都在场,那是宝儿最后一次叫顾莲池莲池哥哥。
彼时二人三个月未见了,他从营地负伤回来,她欢欢喜喜去看他,想叫他一起去见证两位‘新人’的甜蜜时刻。结果他单手执剑,长剑就架在了她的颈边,那赤红的双眼像是着了火一样。
他说不许再叫他莲池哥哥。
她当时只是愣住了,并不害怕。
顾莲池到底推开了她,后来,顾修亲自来叫他,他都没有去。
他说能回来已属不易,也只在郡王府逗留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一早就悄悄离开了。
从那以后,她再未叫过他莲池哥哥。
李静这个人吧,就偏偏不信这个邪,顾莲池最是厌烦她笑嘻嘻地模样,她偏就爱往他身边凑合,非但如此,还仗着自己是公主,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就叫他莲池哥哥,尽管每一次都被他冷漠对待,但是从未倦怠。
听见宝儿说你的莲池哥哥这四个字,李静可谓是心花怒放。
多年来,顾莲池的性格越发的孤僻,他身边除了宝儿从未有过身为女的人存在,虽然待她不好,但是也没待别人好啊,她好歹还能和他一个桌子上吃饭,好歹还能被他妹子亲近不是?
这么一想,心又宽了很多:“宝儿,还是你好,至少能安慰到我。”
宝儿无语地看向沈江沅:“我刚才安慰她了?”
沈江沅伸手点了点李昶的小鼻子,连忙岔开了话题去:“你侄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小脸长大了,得有多少姑娘家倾心,看看你看看,都说娶妻当娶美,古人诚不欺我,媳妇长得好看,孩子就好看啊!”
哪个古人说过这样的话?
顾宝铮无语地把手里的栗子放入了口中:“江沅哥哥,你是在嫌弃我吗?”
沈江沅抱拳笑:“岂敢,岂敢。”
李静顿时扶额:“我真是受够了,你们到一起就这样真的好吗?赶紧成亲吧,赶紧也生个这么好看的娃子去吧,阿弥陀佛,酸死人嘞!”
宝儿回眸,发现顾莲池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窗边,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李昶吃着栗子突然怪叫了一声,吓得她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沈江沅对她眨着眼,一脸热切:“我给你定了一套小木马,在车上,好妹妹送送我,我就送你了。”
顾莲池连日奔波,也的确疲乏,一会还要去宫里参加庆功的晚宴,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喜童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们。
李静撇嘴,欢快地和宝儿告别,先一步离开了,宝儿笑,也起身下地。
沈江沅在旁要帮她抱孩子,奈何小不点不跟他,抱着姑姑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松手。
宝儿只得抱着他一直走到大门外,李根和车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马车就停在一边,地上白雪皑皑,印着杂乱的脚步。他送她的东西,多是有趣的,天气很冷,宝儿怕孩子冷,只在他后面催促着:“什么木马,快拿来我看看!”
沈江沅平时最爱嬉皮笑脸的,此时看着她却是一本正经的。
他目光灼灼,抿着唇先还未动,就在她张口再要催促他的时候,他一把解开斗篷上面的带子,狠狠将斗篷扔进了马车里。宝儿不解地看着他,他非但没有上车去拿什么木马礼物,还倾身上前。
李昶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沈江沅一手覆住了他的双眼。
街上也无行人,宝儿只觉眼前一暗,男人微热的唇便飞快地咬住了她的。
他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纠缠了半晌,直到李昶闹腾了,她也快呼吸不上来,才放开了她。
沈江沅也放开了李昶眼睛上的手:“你个没良心的,还想让我等多久?”
宝儿愕然地看着他,他的唇才吃过蜜饯,有点甜。
他连同李昶和她一起拥入怀里,微微叹着气:“我很听你的话了,没有逗别家的姑娘,一直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别的还好,就是总是很想你,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也理一理我。”
宝儿抬眸,入眼的便是他的肩头,这便靠了上去:“说的这么委屈,好像你真的好乖一样。”
沈江沅来捏她的脸:“当然啦,哥哥是什么人,答应你的事必须要做到~”
宝儿失笑:“诶呦喂,江沅哥哥真的变成好哥哥啦!”
李昶学着她的模样,奶声奶气地推着二人的脸,不叫彼此靠近:“好哥哥啦远点啦…”
沈江沅被这小家伙逗得大笑,说话间郡王府的侧门,又是走出两个人来。
顾莲池一身单衣行色匆匆,喜童拿着一件猩红的斗篷直追着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门口的这两个人似乎根本没入他的眼,他脚步飞快,目不斜视地直直走了过去。
雪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喜童脚下不知绊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两步没有追到人,很快就真的追不上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停了,白茫茫的大地上,似乎冰晶一片。
瓦楞之下,皇宫内特有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黄的光,冰溜子尖尖的,顾宝铮抬手一点,一溜溜的都啪啪掉落了下来,她的脚下顿时像踩到了卡蹦卡蹦的响炮上一样。
真是无聊至极。
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间,她蹲下身子,开始团雪团。
这个偏殿里没有别人,除了她,只有顾莲池主仆二人。
喜童在旁侧立,他的主子悠哉地躺在躺椅上面,拿着卷书,似乎已经阖上了眼。
宝儿在掌心团着雪团,实在不明白晚宴还没开始,病歪歪的皇上这个时候突然提前召见她和顾莲池到底有什么事。本来她是和沈江沅在一起腻歪的,顾莲池开始已经走出很远了,不过很快喜童就跑了回来。
说是宫里急召。
她连忙撇下李昶,急巴巴追了过来。
勉强搭了个顺风车,才没晚。
结果咧!
进了宫连个引路的小太监都没有,还是顾莲池带着她轻车熟路到了偏殿等候。
宝儿仔细整装,可等了好半晌,一直没有人来传唤。
她坐不住,就在门前捣鼓冰,团了两个雪团双手冰凉,殿内很温暖,宝儿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眼睛一转顿时笑了。她刻意抓了一小把雪,这就把手背在了身后。
喜童低着头,看见她走回来,不由看了眼她的裙子。
裙摆上已经有泥点了,外面天冷,冰雪沾在她的裙子上,一进殿里冰雪一化就留下了泥点子。顾莲池手里的书好半晌都没有翻页了,听见脚步声,他也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看她,不过半阖着眼,在她快走到身边的时候翻了一页书。
可能也是心虚,宝儿脚步很慢,见他稍微坐直了点身体更是攥紧了手里的雪。
滴落的雪水在她身后滴滴答答,顾莲池仿若未见,终于抬眸看她:“怎么?等得不耐烦了?”
宝儿点头,移动着脚步走到他的面前。
顾莲池一袭白衣,比门外的雪还白。
明明她们都晒黑了,但是他现在的肤色似乎并未令他逊色,相反,在他这个年纪,他这般模样,当真令人更为痴迷。不仅是他的脸,也难怪李静一直不能释怀,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比她服帖。
宝儿在他面前,尤其是被他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最容易自惭形秽。
他是这样的干干净净,然而她还时常胡闹完全是个孩子,就像现在这样,她手里的雪分明就是那样冰凉的,原本是想趁他不注意塞他脖子里或者呼他脸上的,结果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竟是开始懊恼起来,觉得烫手了。
现在到底是拿出来,还是不拿…呢?
站在顾莲池的面前,宝儿眨巴着眼睛。
喜童抿着唇,已经发现了她身后滴滴答答的雪水,他瞪大眼睛,发现顾莲池就像没看见一样。
非但他像没发现一样,他甚至还微微扬着眉,就那么看着她。
顾莲池没有开口。
宝儿淡定不下去了:“那个…那什么,我们还得等多久啊!”
他眸色漆黑,暗自叹息,到底是坐直了身体:“手伸出来。”
宝儿嘿嘿直笑,磨磨蹭蹭把双手都举了他的面前,顾莲池在怀里拿出了帕子,一把拽过了她的手低头给她擦拭起来。宝儿不好意思地直往后躲:“拿着玩的。”
他修长的十指紧紧握着她的手,了然地嗤笑出声:“一把扔在我脖领里,这样才好玩吧!”
当真是一下说到了她的心里去,宝儿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就想想而已的!”
顾莲池给她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了 ,才抬头看她:“你刚才一直在盯着我的领口看,都写脸上了。”
宝儿顿窘:“呃…”
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喜欢到处乱看,胡乱打岔:“不是说急召的么,怎么没有动静?”
顾莲池沉吟片刻,低头又给她整理了下裙摆:“现在宫里乱得很,也兴许是有事岔开了,难得光明正大的进宫,你去看看你表姐也好,我在这等着就行。”
宝儿闻言大喜,眉眼间全是笑意:“那是最好,我去去就回!”
说着快步走了出去,这偏殿可真够偏的了,平时没有什么人在,顾莲池重新躺回躺椅,又翻开了书。喜童看着宝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底,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他又叹口气。
过一会儿,还是叹气。
顾莲池极其疲倦,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但是听见他的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一扬手就要抽他。结果喜童早已察觉,还不等到跟前,飞快跳开了去。殿内也没有别人,这小子一反嬉皮笑脸的常态,竟也有担忧之色。
顾莲池目光沉沉,手里的书照着他的脸面劈头盖脸地就扔了过来:“有话就说!”
喜童这回是笑了,慢慢凑了回来:“我就是觉得吧,主子你这么骗宝儿真的好吗?再说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头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
宝儿的脸似乎就在眼前,顾莲池伸手轻抚额角,闭上了眼睛:“等她嫁人,就到头了。”
喜童哦了声:“既然都这么想了,为什么又把她从沈公子那骗过来?人家公子都二十一了,活活等她好几年了吧,同龄都养了孩子了,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怎么能不着急呢!家里指定是催了又催,大公子当真放得下,那就推一把,也好真断了这念想。”
顾莲池没有回答他,又抬了眸,只拿那双冰冷的眼睛淡淡瞥着他。
要是有他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扶着躺椅一下站了起来,顾莲池负手而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走到门口推开门,还能看见屋檐下几坨冰溜子乱七八糟地在雪里,那股子凉意一直凉到他的心里,让他不得展颜。沈江沅虽常是花言巧语哄着她,但是礼法上还算君子,不然李朝宁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他来往郡王府。
眼前浮现的他亲吻宝儿的那一幕,却是令人心如刀绞,而又嫉得发狂。
说是一回事,想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一回事。
眼看着他眉眼间全是冷意,喜童只得在他身后好言相劝:“我觉得大公子也是不常出去走动,现在改革以来,大家闺秀也时常上街聚一聚,好多千金小姐还结伴而游,三天两头办什么小宴,诗会啊,琴社啊,个高的个矮的,圆润的消瘦的,有才的有貌的当然了还有很多才貌双全的,大公子可以适当看看嘛,喜欢俏皮些的还是矜持点的,要说这五条腿的兔子不好找,能入眼的小姐们一定能有,主子你说你一天天的眼里都没有个别人,天天看着那只傻兔子,能断得了吗?唉…说什么现在也是迟了,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了,户帖都一起的,兄妹啊兄妹…”
他叹着气,先还好言好语地说,后面提及兄妹二字了也替自己主子伤心,又是难过起来。可惜不等他话说完,顾莲池已经走了出去。雪花飘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头顶的白玉冠竟是比雪更为莹润,翩翩公子如初雪一般精绝,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
出了偏殿,喜童不敢大声嚷嚷,就挨了他的身边来继续小声地劝:“我的小祖宗诶,自古以来自古以来啊,兄妹之间人伦都不能违…”
话未说完,顾莲池已然回眸,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下了冰刀子一样。
他抿唇,当即不敢再说了。
顾莲池脚步很慢,一步一步在雪地上踩出了脚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到英睇殿的门口,看见门口一个小宫女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他知道宝儿一定是见到了李清芷,大步走了过去,小宫女见了他掉头就跑,还是喜童装腔作势喝住了她!当然了,虽然小宫女不认识顾莲池,但是一看此人气度非凡,竟是不敢再动一步。
顾莲池腰间的锦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晃动着。
他回头瞥着喜童,后者立即拍着胸脯保证看好大门,他才转身。
这殿里平时就住着不受宠的小皇子,李清芷也常居在此,顾莲池从前未曾到过这里,不过他循着雪地上的脚印,也绕过了花树,看见了里面的亭子。
里面果然站着两个人,他并未上前,只站在花树旁边,隐住了身形。
亭子里的两个人,其实从容貌上讲,还是很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