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妈妈看见我,不再一直叹气,盘踞在她脸上的乌云,也慢慢地散开,恢复了第一次见我时,那种疼爱的表情。
家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些印着喜字的袋子,再也无礼可送了。
爸爸对我也和颜悦色,他把皮鞭深深地藏起来,他用愧疚的语气跟我说话,他没有道歉,但我能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我在家里的地位突然上升,他们给我换了一个角色,从有病的孩子,到被亏欠的孩子。
李秀有意无意地想跟我聊天,似乎想效仿梁医生说的话,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然后拯救我。
可是我能告诉她吗?一切的症结其实就在她身上,谁让她这么优秀,我这么差劲呢。
几次,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让她以后别这么优秀,让她也顶撞老师,学习成绩下降,不要这么勤劳,不要这么听话,不要扎高高的马尾,不要总一副无辜的样子。
最终,我只是盯着她看,直到她摸摸脸,问我,怎么了,我才缓缓转过头去。
我什么都不想说。
父母的转变,令我终于感觉到有些幸福,就连李秀的洋娃娃,我看着也不那么刺眼了。
只是幸福的突来,令我手忙脚乱,我常常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爸爸的温情,和妈妈的疼爱,我除了一如既往地发呆,我甚至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我渴望做些什么,渴望做些什么。
在剩下三天开学的时候,我到樱花飞情找杨天。
踏入店里,就看见杨天跟唐君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柜台前,一副非常无聊的模样。
一看见我进来,杨天笑着打招呼,那抹邪气,一览无遗。
我却被他愣住了,他左脸下方,也多了一条疤痕,不是深槽般的,仅仅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浅浅的,淡淡的,粉色的疤痕。
杨天见我盯住他的脸,头轻轻一歪,几束头发就遮住了那道粉色的疤痕,“就是不小心被划到,妹妹过年过得好吗?”他不经意地解释。
不等我回答,唐君就腾地站起来,一副得救的样子,过来将我一把扯过去,手上的冰凉令我抖了一下。
“妹妹,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看店,我跟杨天去打游戏。”
我疑惑杨天脸上的疤痕,可是他的动作很明显地告诉我,他并不想告诉我。
于是我只能坐在柜台上,继续看聪明的一休,看看聪明的一休,到底有多聪明。
漫画店里看漫画的女孩男孩来了一批,又一批。
坐得地上不用打扫也一样很干净。
几个男孩子走进来,敲着柜台,我抬眼,带头的男孩看见我,略显讶异,随后环顾了四周,问我,“杨天在哪里?我找他要货。”
“要货?要什么货?漫画吗?你说说,我帮你找找。”我合上书,站起来,很热心地回答。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几个男孩面面相视,随后,一个一个开始笑起来,笑得不大声,却暗藏讽刺。
带头的男孩更是怪异地看着我,“妹妹,我们可不是小孩子,你只要告诉我,杨天在哪里就可以了。”
他说“妹妹”的时候,尾音拉得好长,令人听起来极其不舒服,我咬住下唇,似乎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我有些无力地告诉他,杨天在游戏厅里。
浩浩荡荡地,他们就走出去了,最后一个男孩还转过来看傻站在原地的我,唇边挂着一抹不怀好意。
我低下头,躲避他的眼光。
再坐下来,我翻开书,也看不下去,撑着头开始发呆。
却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晃过那一身威武的军装,我突然感到浑身都是冷冷的。
不一会,杨天就回来,身后跟着唐军,杨天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被他晃得只能回神,“发什么呆,等会我店里的书被搬走了,你怎么赔我?”说完他就拉了张凳子,坐下来。
“杨天,不能不做那种事吗?”忍不住地,我问了出来,刚才的军装,令我的手还是冰凉凉的。
一瞬间,寂静在我们中间蔓延。
“妹妹,你管得有点多了!”唐君凑过来,拿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笔,戳着我的手里半开的书,正好戳在一休脑袋上,我把书从唐君笔下抽出来,抬眼瞪他,他咧嘴笑,笑得残忍,笑得漫不经心。
杨天拍开唐君的脸,朝我说道,脸上带着笑,却邪得吓人,“妹妹,我们没得选,你要是怕,就走,以后别过来了。”
怕还是不怕,我内心不停地反问,得到的答案就是。
“我不怕!”应了他一句后,我低下头,翻开书继续看,坏人不一定是真正的坏,好人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好,杨天给我的冰糖葫芦,他给我的信任,悄悄地藏在我12岁的心底,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让我安心的地方,难道就因为这样的坏事,我要抛弃吗?
我只想好好抓住,这份温暖。
他们对我投来感激的一眼,很淡很淡,却让我看到了。
随后唐君倒在后面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杨天翻了本书,静静地在我身边看着。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
在走之前,我问杨天,如果一直对你不好的人,突然对你好了,要怎么去回应?
杨天笑眯眯,仿佛洞悉了一切,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你也对他好啊,比如他笑,你就笑,他难过你就陪他难过。”
接着,杨天又说了一句,“妹妹,恭喜你,过了个好年!”
我似懂非懂,不过杨天说得这么简单,我似乎可以做到,我感激地朝杨天微笑,在踏出门口之前,我拿起一旁的笔,在熟睡的唐君脸上,画了一片叶子,给他带着深槽疤痕的脸添了点温度。
在杨天笑眯眯的眼神里,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叶子,它从常青树树上掉下来的!”
“老天,唐君一定不能理解。”
杨天一副惊恐的表情,我带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樱花飞情。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叫杨天别干那样的事情,那是他的选择,我只要在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帮忙就好了。
第十七章
我试着用杨天说的方法去回应父母,比如,多给点微笑,多说点感谢。
但是,渐渐的,我也发现,我这个被亏欠的孩子,跟父母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只要爸爸的表情一变,我带着微笑的脸就能立刻僵硬。
只要妈妈给我们买的东西,我还是会从当中看出她对李秀的偏心。
我不再有病,却仍是无法进入他们划出的白色光圈。
我自哀自怜地守在冬季,脚步怎么也跨不入正要到来的春季。
三天后,开学了,我暂时抛离家里带给我的无力感,回到四面都是冷风的学校,刚踏入校门,就看见常青树摇曳着腰身,仿佛要告诉我,春天就要到来了,它要告别沉淀淀的冬季,李秀见我一进学校就跑到常青树那里,她跟着追上来,笑着陪我看着常青树,“妹妹,你很喜欢常青树对吧?你的本子上画得满满都是常青树,要不要考虑一下,去报名美术培训?”
我只是看着常青树,没有回答李秀的问题,我只是喜欢把我喜欢的东西画下来而已。
猛地,一个人从我身后冲过来,扑在我的背上,“李优,放假无聊死了无聊死了,我爸爸还逼我去上数学竞技课,我都没时间去找你玩!”
我咬牙站稳身子,背上扁扁的书包咯得我的骨头发疼,我扯过郭晶,将她从我身后扯下来,她甩着马尾,寒假一过,她的脸比放假前肥了许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她身上的衣服一个样。
我把书包提在手上,转身就往班里走,郭晶跑去跟李秀说话,两个人在我身后,轻言笑语,使得我的脚步越走越快。
才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张楚倚在墙上,一脸笑容地看着我们,我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李秀,只见她也楞住了,眼睛里一片温柔,还带点羞涩,郭晶激动地喊,“张楚,你等我们的吗?”说完,就非常速度地从我身边擦过去,直接走到张楚面前,仰着头说话,我继续往前走,稍微看了眼张楚,却见他的眼神看向李秀,一阵阵酸楚泛上我的心头,李秀床上的洋娃娃跑出来嘲笑我一顿。
我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跟张楚擦肩而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泛酸的感觉,可是此时,我只想丢弃这种感觉,烦人的感觉。
多年后,我才明白,原来爱情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可惜,我低着头,把它给丢在了那个午后,以至于后来,即使爱情降临,我仍然没有安全感。
同学们对我的嘲笑,并不会因为过了一个年就消失,在踏入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仍是轻不可闻,却又恰到好处地带着讽刺看着我走教室。
李海燕坐在座位上,朝我微笑,本来就很小的眼睛,过完年后,更加地小了,眼睛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眼袋,“我帮你把位置打扫了一遍。”她说。
“谢谢!”我把橘黄色的书包塞进抽屉里。
领了新书,我连名字都还没有写完,陈老师就说要重新调整座位,我有恃无恐地坐在原座位上,握着笔写得认真。
陈老师一声李优,把我的认真给叫没了,我抬眼看他,只见他不耐烦地说,“你搬到宴海涛旁边,以后你们就是同桌,宴海涛是组长,他不会让你作弊的!”
握在手里的笔,掉在本子上,我心慌地看向陈老师指的方向,第一组倒数第二个座位,那个胖胖的有些凶狠的男生,正盯着我,一脸的不情愿。
“老师,我跟李海燕坐就可以了。以后不会作弊的。”我张嘴,试图挽回些什么,李海燕也是一脸不舍,她揪紧新书的边缘,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老师。
陈老师哼了一声,随即笑起来,“两个差生坐在一起,只会影响班级的声誉,李优,你赶紧给我搬。”最后他加重语气,我瞪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抱着一堆书,坐到宴海涛的旁边,本子才刚放在桌子上,凳子就被人一踢,我差点摔倒。
抬头,就见宴海涛一脸恶笑,我忍住怒气,把书包塞进抽屉里,这里不靠窗,我无法望着窗外发呆,还得时刻警惕身边的这个男同学。
唯一的好处就是,郭晶就坐我身后,她手一伸长就能摸到我,她一到下课就喜欢拉我的衣服过去跟她聊天,经常指着斜对面的座位,说她每天上课都盯着张楚的身影,有时看着还特别感动,我不明白她在感动什么。
渐渐地,我也会在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地看向张楚,看他低头的样子,看他跟同桌小声说话的样子,看他回答问题的样子,慢慢地,他在我的斜对面,形成一个高大而神秘的背影。
宴海涛不是一个好的同桌,他很坏,可是他的坏似乎只是针对我,他时常在我们的桌子上画中分线,如果我敢越池,他就会拿铁尺打我,刚开始几次,我被打得莫名其妙,后来我懂得反抗,他一打我,我就打回去,下课的时候,他要走出去,我就用脚抵住桌子,后背抵在郭晶的桌子上,假装不经意地看书,他想过又过不了,站在原地,憋得脸都红了。
这次却把他逼急了,他猛地一把推开我,使得我整个脸都磕在桌子上,疼得我死去活来,眼泪没一会就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幕却不巧落入张楚的眼里,他瞪了一眼班里窃笑的同学,拉住急冲冲要出去的宴海涛,让他跟我道歉,我趴在桌子上,一声都不吭,就等宴海涛给我道歉。
可是他不肯,一直嚷着说,“她成绩那么差,我为什么要道歉。”
他的话激怒我了,我捂住脸,一巴掌就甩过他肥胖的脸,“成绩差就不是人吗?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被我打蒙了,班里的同学也被我的动作打蒙了,张楚站在一边,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宴海涛猛地挣脱张楚的手,扬起手就要打我,被张楚给及时拦住了,随后宴海涛朝着我吼道,“他妈的你有种就考全班第一啊,有种你就他妈比你姐姐优秀啊,你给我等着,我要是放过你,我就不姓宴!”
说完,他就甩开张楚的手,冲出去。
剩下我,站在原地,脑袋轰隆隆的,嘴唇留出一丝血丝,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考全班第一吗?只有考全班第一,才能够不这么狼狈吗?
我能够比李秀优秀吗?
猛地,我抓住张楚的手,“一定要成绩好才是好吗?你会不会也希望我比李秀优秀?”
张楚没开口,他只是拿起一张纸,帮我擦掉嘴唇上的血迹,我定定地看着他,脑海里突然闪现他穿着军装,跟在李秀的身后,李秀长长的马尾甩在他的脸上,他们都一样优秀啊。
我是不是也可以,并肩同行?
突然的,我的心浮起一层希望,即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想要得到张楚的肯定。
那时的我,懂什么爱情。
即使是后来的我,也不一定全然懂爱情。
第十八章
假期过后,天气还是阴冷阴冷的,缩着身子在被窝里,不愿起床是时有的事,李秀每天叫我起来,成了一件更加费事的事情,我总能拖到不能再拖才起来,胡乱刷牙胡乱洗脸,胡乱套衣服,然后怂拉着个乱糟糟的脑袋,跟在李秀的身后来到学校,在最后一秒铃声响起的时候踏入班里。
换桌子的前几天,我没反应过来,走入班里,我就直接往四组走过去,看到座位上坐着另一个同学,我才恍然,我已经调到一组去了,于是我不情不愿地走回一组,一般宴海涛已经坐在位置上,抖着脚,斜着眼睛看我,而我的凳子,十之*,已经摔倒在地上。
在郭晶担忧的注视下,我把书包塞进抽屉,弯腰扶起凳子。
“快交作业!”宴海涛朝我吼道,我慢吞吞地坐下来,慢吞吞地把作业本交给他。
翻开作业本,能看到字体即使还是歪歪扭扭,却不再脏兮兮,因为我很用心写,我也练习着把字写得好点看,在写作业的时候,我的眼光总不由自主地瞄向李秀的本子,看着她笔下秀丽的字体,我咬着唇,略带难堪地拿起橡皮擦擦掉刚落下的字,一再修改,使得字即使写好了,本子的皮却快被我擦没了。
上课铃响了,陈老师抱着一叠作业进门,我们在站起来问好的时候,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阵疑惑,作业我很用心做啊,最近也没有惹什么事情。
他让我们坐下后,就说了一连串的话,表扬某某同学,谁的作业在开学就做得很好,总之,所有表扬里面,绝对跟我挨不上边。
陈老师表扬完就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我,这下我心里的鼓打响,他抬起手,指着我,“李优,拿上你的书本,站到后面去,你就站在那里上课!”
“为什么?!”我脱口问出,前头的同学听见这话,齐刷刷地转过头,无数的目光像带着利剑,刺得我面目全非,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师。
“从今天起,只要你没交作业,我就让你站在后面看着我们上课,快去,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翻着书本,语气淡淡地说道。
我猛地转过头,看向宴海涛,他身子靠在墙上,无辜地耸耸肩,我抬头,“老师,我有交作业!”
“还撒谎,快点去,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他不听我的话,转过身,在黑板上开始写字。
他的话一落,班里的同学就开始说,是啊,快去啊,还站在这里干嘛,之类的话,我捏紧书本,一阵阵屈辱袭上心头,在无数的眼光中,转身走向黑板报的位置,站在黑板报的前面,宴海涛转过头,恶劣地朝我笑,我就知道,他搞得鬼,我瞪着他,他张张嘴,吐出两个字,我看出来了,“活该!”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不能记笔记,不能涂涂画画,只能僵硬着身体,身子稍微歪一下,陈老师就会喊我站好,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他就说我不专心,煎熬万分痛苦万分地,我只能盯着讲台。
可是有谁知道,在昨天晚上,我才刚刚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努力成为优秀的人。
张楚转过头来看我,我一阵难堪,眼神漂移着扫过他的脸,我讨厌他脸上带着怜悯,非常讨厌,他再转过头来,我就当没看到。
一堂课45分钟不算长,我的脚站得无比酸涩,麻麻的疼痛感自脚裸串上来,下课铃一响,郭晶就赶紧过来扶着我的手,试图帮助我回到座位,看见同学们看好戏的表情,我猛地甩开郭晶的手,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回座位上,一坐下,抽屉里就掉出本应该交上去的作业。
我弯腰捡起来,宴海涛嘁笑,“我说了,放过你我就不姓宴!”
我低着头,抚摸着本子的书面,如果此刻我手里有刀,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可是我没有刀,我只是拿起作业本,当着他的面,一张一张撕开,然后瞪着他,直到他撇撇嘴,强壮镇定地说,“他妈的就是一疯子。”
说完,就推开我,一阵风地跑出去,看好戏的同学在看见我的表情时,带嘲讽的嘴角,轰然僵硬,像被风干的脸皮,干涩又丑陋。
我以为经过梁医生的开解,我可以收起他说的那种仇人的表情,它现在又不小心地跑出来了。
很不巧,下节课是体育课,廖老师像是不经意似地,点到我的名字,要我跑8百米的长跑,看着他似乎很无意的表情,我都要怀疑,他跟陈老师是不是商量好了集体要来看我出丑,在众人的看好戏的目光中,我唯一一个女生,跟着四个男生,开始8百米的长跑。
这分明就是不公平的,步子才刚迈出,那四个男生就像离铉的剑,一口气冲在前面,唯独我在后面慢慢跟,脚裸处的疼痛在此时缓缓升上来,疼吗?我宛如毫无感觉,我慢慢地跑,阴冷的天气,刮得我的脸发疼,远处的常青树,抖动着翠绿的叶子,我眯起眼,看着它,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加油,再快一点,我就带你离开。”
“加油,再快一点,我就带你离开。”
离开,多么美好的词,我伸手,恍惚中,能看到一双温暖的手,抓住我伸直的手。
这样,我就能离开。
一丝汗水滴入我衣领,到底跑了多少米,我记不住,脚很重,像是绑住一条铁链,我从来没有跑超过三百米,这8百米对我来说,增加了二倍,到最后,我拖着身子跑,迷糊的眼里,能看见那四个男孩,意气风发地完成长跑,老师跟同学,就站在终点处,带着嘲笑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像是一群裁判者,等着决定我的命运。
我浑身又冷又热,其实我知道的,张楚让老师别让我跑,可是有同学说,我姐姐这么能跑,我也一定可以跑,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她上次还嘲笑我,说我跟姐姐没得比。
好累,我张着嘴,连鼻孔都无法呼吸,一阵窒息的感觉挤在我的胸口。
“李优,别跑了,停下来,停下来!”一个人影跑过来,拉住我的手,顿时加重我身体的重量,使得我的脚弯了一下,那只手拉我一下,才让我不会跪倒在地上。
我没应那个人,推开他的手,继续跑,不就是8百米吗?
李秀可以跑的,我也可以,不是只有她才是优秀的。
想着常青树就在前面,想着常青树就在终点等我,想着跑完8百米,我就能优秀。
我拖着身子,跨过了终点线,软软地倒在郭晶的怀里。
耳边轰隆隆的,像是耳鸣,却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句。
“加油,再快一点,我就带你离开。”
我真的想要离开,无论是去小镇也好,还是去天涯海角也好。
等我恢复精神,下课铃也响了,我看见廖老师看着我,复杂的眼神。
也能听见,同学们,唏嘘的声音,以及不甘的眼神。
郭晶笑咪咪地抱着我,“你好厉害,比你姐厉害,三年级到六年级,没有哪个女生可以跑完八百米,而且还用这么短的时间,你真的好厉害,你没看到那些同学张大嘴巴的样子,好好笑!”我在她身上,很快地滑下来,被她又拉上去,张楚笑着过来,扶住我另外一边,带着我们回教室。
第十九章
作业本被我撕了,于是从此,我没再交过作业,宴海涛捣不了鬼,语文课上,我就直挺挺地站在黑板报前面,捧着书,看着讲台,神游天外。
我成为常青小学,历年来,唯一一个站着上语文课的,而且还是女孩,最重要的,竟然是李秀的妹妹,一时之间,名声大噪,不少高年级的同学,翘小课过来看我们上课,站在后面,对我指指点点。
刚开始,我被突然出现在后门的人吓到,看着他们贼头贼脑,又一副幸灾乐祸,对着我,指手画脚,一阵阵难堪不停地浮上心头,恨不得就立刻消失,握着书本的手指,一直发凉直到下课,可是后来,在我无法躲,无法藏,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面对那些指手画脚的人,我坦然不少,薄薄的脸皮,硬是开始横向发展。
爸爸到学校接我们,那些同学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带着一丝嘲笑,说我是罚站的女孩,本来爸爸的不知情,他们这么一说,全部曝光,爸爸的脸立刻就黑起来,瞪着我,咬牙切齿,我低着头,被李秀拉着走。
回到家后,他的气消了一点,我刚坐到沙发上,他就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罚站。
我在内心嘀咕,却没应爸爸,拉开书包,将其他作业拿出来,开始做作业,即使这样,也不会打消我想好好学习的想法,只可惜,没人看到我的努力。
爸爸见我没应他,气得凳子一砸,冲到房间里,闭门,饭都不肯出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