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不知觉地掐在了一起,张轩还在继续说着,说等他长大了,会把哥哥最想要的东西让给哥哥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张楚的崇拜以及爱护。
车子来到我家门口,糖糖老师转头对我说,“去跟你妈妈告个别,顺便拿两套衣服,别的不用带,扬小调什么都有。”
我松开手心,嗯了一声,拎着书包下车,张轩也跟着我下车,笑嘻嘻地说,“我也去看看阿姨,顺便跟阿姨打个招呼。”我转过脸,没理他,便朝家里走去,张轩在我身后蹦蹦跳跳的跟着进屋。
妈妈一见我进来,看了眼门口的车,急忙说道,“我去帮你收拾东西。”这时张轩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姨,妈妈反应过来才看到他,笑道,“张轩,你跟李优一起去扬小调阿?”
张轩摇晃着寸头,笑道,“是啊,培训班就我们两个人去呢。”说着还一脸的骄傲。
妈妈摸摸他的寸头,温柔地说,“那真好,张轩真是个优秀的孩子,张轩,你是男孩子,阿姨麻烦你,去了扬小调替我照顾李优,可以吗?”
张轩转头看了看我,然后重重地点头,“当然可以了,我哥哥说男孩子要让女孩子,要当个绅士的男孩,我会的,阿姨。”我走上前,拉住妈妈的手,将她的手从张轩的头上拉下来,说道,“妈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别人照顾,你快帮我去收拾,糖糖老师还在等着呢。”
妈妈哎了一声,急忙上楼去给我拿衣服,留下我跟张轩大眼瞪小眼的,张轩笑眯眯地在我家沙发上坐下,“李优,你那幅画我在杂志上看过,我看懂了,你想要奚落谁?”
那一刻我真想啪啪扇他两巴掌,这个口无遮拦的破小孩,偏偏他能把隐藏起来的奚落两个字看出来,还能明确地看出我那画的意思,我瞪了他一眼,从书架上捡了一个苹果,丢到他手里,“吃吧!”
这样就能塞住他的大嘴巴了,他嘿嘿了一下说道,“没洗呢,怎么吃,你去帮我洗洗吧。”
我怒道,“爱吃不吃!”
不一会,妈妈就拎着个小行李袋下来,里面只有两套衣服,还有妈妈塞的两百块钱,“钱你要放好,也不能乱花,听到吗?”我接过袋子,嗯了一声,然后把书包给妈妈,妈妈打开书包,从书包里抽了语数英三本,拉开小行李袋,将三本书放进去,“就算是去上画画的课,也别落下学习,有空看一看也好。”
我瞪着那三本厚重的书就像看着仇人一样,本来想说去扬小调了可以暂时逃开学校的生活,偏偏还要面对这三本该死的书,在妈妈的注视下我居然不敢把它们拿出来,只能一脸阴郁地拎着袋子出门,张轩伸手想帮我拿袋子,我瞪着他比我矮了快半个头的身高,一脸嫌弃,他咬着苹果,叹口气,“那你自己拿啦,嫌弃我比你矮是不是!”
妈妈跟糖糖老师聊了一下,便拉着我上车,不停地嘱咐我要注意安全,不要太累等等,说到最后她都想跟着挤上车,张轩伸着脖子说道,“阿姨,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妈妈这才停了叽叽喳喳的一堆嘱咐,她退出了车外,糖糖老师朝她挥手,随后启动车子,车子呼啸一声滑过,我安静地靠在车窗上,心里一半放松一半紧绷着。
从我来到常青镇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这里,离开父母,可是那叽叽喳喳地嘱咐声一停,我居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想着想着我眼皮很重,车窗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渐渐地堕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车子还在走着,我的头靠在张轩的肩膀上,我眨了眨眼睛,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我唰地一下朝车窗边靠,一手去推睡得跟死猪似的张轩,张轩砸吧了下嘴巴,带出了几丝银丝。
我嫌恶地捏了下他的肉,他哀嚎一声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我,接着擦了擦嘴角,说道,“你掐我干嘛?”
我松开手,瞪着他。
他擦干净嘴角,又往后靠了过去,闭上眼睛继续睡。
再过了一会,天全然黑了,糖糖老师的车停了,他抹了把脸,疲惫地说,“到了,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再带你们去吃鱼。”张轩一个激灵,欢喜地说,“好耶好耶。”随后他率先打开车门,我也背着小行李袋跟着下车,张轩绕到后车箱子,拉出一个小背包,背在身上,然后走到我面前,跟我一起看着眼前庞大的建筑。
“扬小调”三个大字襄在灰色的牌匾上,整栋楼都是白色的瓷砖,门口种了两排很漂亮的绿色植物,门口两边各挂着两幅油画,我全都不认识,张轩指着其中一副说,“我认识,这副叫画沙。”画里满是黄金色,一地的沙尘,沙尘的中间有一轮太阳缺了半边,落画人:巩。
糖糖老师笑着摸摸张轩的头,“没错,这副叫画沙,巩老爷子是扬小调的创始人,现享年76岁。”
张轩嘿嘿两声,得意地朝我扫来,我撇撇嘴,懒得理他,随即看起了另外一副画,那副是翠绿色的,中间有个女人的,在一片绿色中抬起手,手里落了一只鹰,她的下半身隐在一片绿色中,却能看到立体中有她的尾巴,那是尾巴,不是腿。
糖糖老师走过来说,“这是绿中人,这个女人是巩老爷子梦里的女人,在巩老爷子的梦呆了十五年。”糖糖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温润的眼眸里带着几丝沉迷,我仰头看着,想着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存在一个人的梦里十五年,而且,她还不是人,只是一个有着翠绿色尾巴的半身女人。
那时我对画,有了些新的感触,那感触在我心里翻滚着,却不知道是何感触,那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很多年后,我都是靠这种感触开始一幅画的。
此时是晚上八点半,扬小调里灯光通明,却安静无比,除了前台有个服务员以外,别的地方都很安静,仿佛毫无人烟,我们住的地方在扬小调的二楼,刚一上楼梯,立刻就听到不少的说话声,瞬间扫去一楼那极其的安静,我们刚走上走廊,就见不少的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走廊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见到我们上来,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叽叽喳喳地说道,糖糖老师左边拉着我的手,右边拉着张轩的手,将我们带到其中一个房门口,说道,“里面有两间房间,你跟张轩一人一间,其他房间都住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小画家,都跟你们是拥有画画天赋的,所以一旦开课,你们一定要认真听课,这个机会极其难得。”
张轩竖着手敬了个礼,说道,“遵命!”
糖糖老师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将我们带进房里,房里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大厅,大厅上摆着一台电视,还有橘黄色的沙发,那一霎那,我嫌恶地看了眼那最讨厌的橘黄色。
接着糖糖老师给我跟张轩分配了房间,我的那间房间比张轩稍微大点,很大的床,蓝色的床单跟蓝色的枕头,如水似的,看得我十分欢喜,幸好不是橘黄色的。
把行李放下,我把钱从包里抽出来,塞进口袋里,便出了房门,张轩跟糖糖老师已经在客厅等我了。
糖糖老师要带我们去吃鱼。
第五十四章
那些画五颜六色,有纯黑的,有纯白的,也有纯蓝的,更多的是各种颜色搭配成一幅画,画室里有个专区,叫《孟宴》,介绍的标签上写着头街:中国人性画师创始人,巩凡弟子首席。
陈挠走过来,笑问我,“你猜我会想标哪副画?”
“这个就是巩老爷子的第一任徒弟?”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陈挠指着巩凡两个字,“巩凡是巩老爷子的全名,孟宴擅长画人性画,他第一副得奖的画是个扭曲的白骨,白骨上蔓延着红色的花,花芯有黑色的溶洞,那副画看起来诡异,看久了就明白,人之初是善白的,经过渲染之后便是红的,隐藏起来的花芯那是人心,人的心有阴暗的黑洞,越大,说明人心越险恶,所以那幅画叫:恶。”
我想看那副画,陈挠说,那幅画天价,并且不出卖,不知道现在藏在什么地方,我很好奇陈挠为什么这么懂,他笑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爸爸经常来扬小调,那时爸爸买画卖画,我就看画,久而久之,我对画就有了不一样的执念,可惜巩老爷子说我,是个懂画却跟画无缘的人。”
说罢,陈挠就问我,“你的画是什么类型的?”我愣了一下,随即转开眼,我也不知道我的画是什么类型的,并且,我的画应该还不能称之为画吧,那不过就是我宣泄阴暗的手法而已,跟扬小调这些画比起来,我那副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陈挠见我不回答,他便笑,“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得在这个地方标你的画,读你的灵魂了。”
我笑笑,没吭声,随后我便走向了孟宴的专区,陈挠跟在我身后,张轩跟糖糖老师在斜对面的专区,那里有个画家的专区,叫离,我刚才进门扫了一眼,他的画跟张轩之前交上去的画的感觉很相似,异想天开的感觉。
孟宴每副画都很诡异,并且都从某种程度在提画人性,陈挠看得津津有味,我则看得胸口撞击很大,那仿佛就是在读人的善恶,情感的宣泄,咆哮以及叛逆等等。
我在一副叫《逆者》的画面前停下。
这画分了三个颜色,分别是白,黑,金三个色,依然是白骨,然后白骨逐渐染黑,黑了之后,最终到达金色,金色白骨的头顶是一轮太阳,一瞬间扫去前面两个白骨的阴暗感觉。
陈挠修长的手摸上那副白骨,唇角微涩,“李优,我想标下这副画,它很像我的人生。”
我懂,差生逆袭,得到重生,拿到金色的人生,所以叫逆者,陈挠已经成功了。
我嗯了一声,就见陈挠笑了,很灿烂的那种,他转身看着我说,“李优,我很期待你的画,上次你得奖的那副画我还没看,过两天我一定去翻杂志。”
我有预感,陈挠能一眼就看懂我那幅画的意思,所以我稍微有些不自然,这时,张轩他们看完了,走进孟宴的专区,糖糖老师笑着说,“孟宴的专区一如既往地冷清阿。”
我这才发现,其他专区的人都挤满了,孟宴专区却只有我跟陈挠两个人,陈挠回道,“嘿,没有人可以太过直面地面对自己心里的阴暗,孟老师的画太冲击人心了。”
糖糖老师点点头,说,“陈挠,你是个懂画的孩子,就是…有点可惜了。”
陈挠双手□□口袋里,笑笑没有说话,张轩在孟宴的画面前走来走去,走完了直说受不了这种压抑,催着我们赶紧出去,于是糖糖老师就带着我们出了孟宴的专区。
边走还边说,“虽然孟老师专区看的人少,但是他的画却出手最快,就是翻画的也被人预定完了。”
扬小调很少举行画展,每次画展从不会开拍卖,所有画的买卖全都是私下做的交易,有缘人才可以标画,无缘的就是出再多钱都不能把画标走,出了画展,陈挠就跟我们道别,他去标画,我们回宿舍。
由于起晚了没吃早餐,此时中午大家都饿了,张轩更是饿得动弹不得,走路都像在飘,糖糖老师转身就带着我们去找吃的,扬小调附近有很多家小饭店,我们随便挑了一家便进去吃。
饭菜一上桌,张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我一碗都还没吃完他已经在喝汤了,喝得格叽格叽的,我忍耐地皱着眉头,吃过饭,张轩又是可怜兮兮地捧着肚子跟我说,他吃多了。
那一刻我又想想法子给他点教训。
但最终我忍下来了,给他倒了水督促着他吃了药,还颇幸灾乐祸地说了句,“下午就上课了,你吃这么饱,小心上不了课。”
他的脸一下就垮了,瞪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我坐在椅子上,他瘫在沙发上,不一会,出去迎接画师的糖糖老师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满脸欢喜,我跟张轩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着说道,“今天,孟宴给你们上课。”
张轩撑着肚子猛地坐起来,哇哇大叫,“不是吧,不是吧,妈呀,他的画好恐怖,糖糖老师…”
糖糖老师拍拍他的寸头,说,“人家是一级画师,你鬼叫什么,好好上课就是了,收拾东西,赶紧走。”
我心里充满了对孟宴的好奇,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老师,会画出那样的画,那时的我不知道,遇上孟宴,是我人生当中第一盏明灯。
孟宴的专区冷清,但他的课程则让许多有着天赋的小画家期待着,糖糖老师带着我跟张轩出了宿舍,走廊上许多的宿舍门也都打开了,那些个小画家背着画板,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孟宴。
从宿舍走到六楼的教室,孟宴的名字被每个小画家念到烂。
糖糖老师给我跟张轩安排了两个位置,比邻而坐,而由于我们没有带画板,糖糖老师还去买了两个画板给我们,看着那立在跟前的画板,我才真正有了上美术课的感觉。
张轩摸着寸头,露出小虎牙,“回家之后一定要叫哥哥带我去买个漂亮的画板。”
我心里暗自也这么想,必须买个画板。
糖糖老师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我先走了,你跟张轩两个人好好听课,孟宴的课比较特殊,他不会像我一开始就给你们上理论课,而是立刻就实践的,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留在这个课堂吧。”
我点点头,目送糖糖老师离开。
周围的小画家都叽叽喳喳地继续讨论孟宴,但过了一分钟后,大家就慢慢安静下来,极其有素质地盯着自己跟前的画板,也有人偷偷瞄着玻璃窗外,张轩伸得脖子都长了,还不见孟宴过来,他嘟着嘴嘀咕道,“难道他不来了?不来那好啊。”
看来他对孟宴没啥好感,心里过分阳光的人肯定是很难接受孟宴的画风,而我则仿佛找到了灵魂的所在地,对孟宴更加好奇。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
门口才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男人,他双手覆在后面,眼神在课堂里扫了一圈,所扫到之处,皆呼吸一顿,包括我,那双纯黑的眼眸里仿佛能一眼穿透人心。
“我是孟宴。”他站在讲台上,只说了四个字。
下面的小画家仰头看着他,他没有笑脸上也没有表情,转身在讲台上的黑板上写了一个字:人。
随后转身看着我们,说,“现在,拿起你们的画笔,在你们的画板上画一个人,想怎么画随你们,十分钟我来收画。”说完他就转身,走出教室,他一走,安静的教室顿时议论纷纷,有些小画家说他还没画过人,全都是画花花草草,这可怎么办,愁了一脸。
张轩握着画笔,呲牙咧嘴,“我真不喜欢这个老师。”
按目前这个感觉,我也不太喜欢,这个老师仿佛不是在教课的,就只是来吩咐我们而已。
看着画板,我发起呆,我很少画人,就算画也是小人,只除了张楚,想到这里,我呼吸一停,猛地看向讲台,眼神在孟宴写的人字上停下,一个人,就可以披露我曾经画下的张楚,那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下意识地看向张轩,张轩搞怪似地在画板上开始画机器人。
十分钟过去了,孟宴再次出现在教室里,所有小画家都停下笔,我也把笔停下,不敢去看我画板上的人,只是呆呆地盯着孟宴,他扫视着讲台下的所有稚气未脱的小脸。
所有小画家都等着他开口,发表点什么,他没有,只是走下讲台,走到第一排的位置,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小画家的身后,半会他指着画说,“不会画人,只会画花草,就是让你画出一个绚丽的世界,那也只是一副画,而不是一幅有灵魂的画,回去之后,画一百个人,自己研究。”
那个就是说从没画过人,只画过画画草草的小画家,孟宴从他画的人,就看出了他的本质,周围的小画家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想去修改画本上的人。
可惜,为时已晚。
画,最不适合就是修改,宁可重画,也绝不修改。
接着孟宴老师一个一个看下来,指着那画本里一个一个的人,将对方的毛病一个一个揪出来,课堂上从一开始的错愕,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到最后大家都接受了孟宴老师的批评,不少的小画家崇拜地看着孟宴,之前喊孟严的都开始喊老师。
随后,孟宴老师来到张轩的面前,张轩压根就不敢去看孟宴的眼睛,只是盯着他自己的画。
刚才他说不喜欢孟宴老师,但是孟宴的犀利一下子就令他折服了。
“画,是好画,机器人是好人,就是没有情感,跟离的画相似,却没有他的韵味,你今年多大了?”孟宴这下子没批评,还跟离老师的画比对了一下,张轩慌慌张张地应道,“11岁。”
孟宴摇摇头,“还太小,至少过多五年吧。”看着这边的小画家都把眼神投到张轩的身上,带着不可思议,张轩本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宴已经离开他的位置,朝我这边走来,我本来看着他的,被他的眼神一看,心头猛地一震,急忙转开。
他站到我的身后。
我的心头乱哄哄的,其实我最多的想隐藏那些阴暗的心思,至少在今天画的这个人里,我想藏起来。
看画的人很安静,画画的人也很安静,过了一会,画板上的画被一只手抽掉,我慌地转头一看,真真正正地对上孟宴的眼睛,那双会穿透人心的眼睛,他略微低头,“叫什么?”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李优。”
“你的感情太满,可惜全都是黑暗的,你没有自我认知,满眼的自以为是,有天赋却被灰暗的情绪霸占,画容易吸引人,但终究不能长久,李优,你知道你该做的是什么吗?”
我脑袋晕混混的,好像知道他的意思又好像不知道,愣愣地摇头,接着他顺手把画一撕,我的心一下子往下堕了好几十米,冰凉冰凉的。
接着他说,“我撕你的画不代表不好,而是你的情感不对,若是你想要将画画好,你必须把灰暗当成一种对外界的警示,而不是自我伤害,比如你今天画的人,如此的扭曲,脸型都没有,难道在你的生活当中,就没有一个能让你画出脸型的人吗?”
那一句又一句话,那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将我狠狠地钉牢在原地,我的手心狠狠地掐在一起,一句话都不敢回复他,我一直把画画当成宣泄的手法,却从来没想过尊重它,把画画视为尊重的对象,好好地画每一幅画。
就连母亲的脸我都不想画出来,那说明我的心里怨恨多过感激。
“李优,我叫孟宴,下课后,我让刘子糖带你过来我办公室。”他蹲下身子,地上散落着他撕掉的我的画的碎片,他看着我,让我想低头却无处可躲,只是愣愣地看进他的眼里。
在他无声的眼神下,我略带抗拒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伸出那双修长的手,拍了拍我的头,站起来,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下课。”
我清晰地听到所有人松口气的声音,包括我自己。
其他小画家轰然一声鱼贯地走出教室,路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下意识地看向我,我呆坐在椅子上,张轩跳下椅子,松了下骨头,唉唉叫,“哎,孟宴老师真是可怕,李优我陪你去他办公室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你。”
我瞪了他一眼,乌鸦嘴,打这个字让我害怕。
张轩嘿嘿一声,收了画板,随后喊着我,“走吧,还是我陪你去孟宴老师那里比较好。”
刚一出教室门,就看到糖糖老师朝我们走过来,他笑着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其妙,他却不说为何这么笑。
倒是张轩一脸怕怕地说,“糖糖老师,孟宴老师让李优去他办公室,不会有危险吧?”
糖糖老师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不会,所以现在张轩你先回宿舍,我带李优过去,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张轩看了我一眼,摇头晃脑地说,“好吧,糖糖老师得保护好李优,不然阿姨会怪我没照顾好她的。”
张轩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人流下楼梯,糖糖老师拉着我的手,朝走廊的尽头走出,越往后走,走廊上挂着很多小画,满是好看的油画,很快走廊走完了,走廊的右手边,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孟宴》,糖糖老师拧开房门,带着我就走了进门。
孟宴老师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杂志,看到我们进门,放下手里的杂志,我看到那本杂志上,有我得奖的那幅画,满世界怨恨地襄在杂志里,那一刻,我想把杂志抢过来,撕掉。
“老师。”糖糖老师恭敬地喊孟宴。
孟宴点点头,眼神落在我身上,我赶紧朝他喊道,“老师。”他嗯了一身,指着沙发,“坐。”
糖糖老师含笑拉着我,走到沙发上坐下,孟宴老师则站起来,走到一旁把满是热水的水壶提过来,倒进茶壶里,一股茶香味,不一会就溢满鼻息,他坐下来,正好面对着我们。
孟宴老师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我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糖糖老师则恭恭敬敬地坐直身子,像个军官似地挺直背,空气中寂静了几秒,孟宴老师才开口,对着我说,“李优,我想收你为徒,你愿意吗?”
那一刻,我就想拒绝。
下意识地就摇头。
糖糖老师正欢喜地想开口,却见我一摇头,他脸色一顿,不可置信地问,“李优,你刚才那是摇头?”
我呆呆地坐着,心里翻滚不已,甚至不敢开口回答糖糖老师的话,只是看着对面的孟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