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笑容让我的手心又蠢蠢欲动,想起本画本里的少年,我心如擂鼓,让我想逃离。
“嗯?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他凑近我,飞敛的眉毛就在我的眼前,那张菱角分明的少年的脸,我猛地往后退,“哐当。”一阵晕眩,随着屁股的发疼,我摔在地板上。
“哎,李优!”下一秒,他就来到我跟前了,一伸手就抓着我无处安放的手,肌肤跟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被大火碾过,狠狠烧起来,我慌乱地将他推开,狼狈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了?”他也退了几步,看了看被我甩开的手,眼神里布满疑惑,“你从之前好像一直都很怕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害怕的事情?”
我咬紧牙根,看着他,可是眼神越过他,聚焦在他身后的某一个点上,被他拉过的掌心烫得我连心脏都蜷缩起来,很烫很烫,心跳不受我控制般,仿佛下一秒我就会随着那跳出来的心摔出心窝。
“我我想睡觉了!”我一急之下大声地说道。
“啊?!”他愣了半响,嘴巴微微张开,几丝不可思议。
第三十九章
最终我没有睡成功,因为李秀回来了,她今天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进门的那一刻,张楚的眼神就粘在她的身上,随后他笑,“今晚这么早?”李秀愣了愣,也笑道,“是啊,课上到一半,她爸爸回来了,说带她去吃宵夜,接着就让我回来了。”
“没叫你一起去吃?”张楚看着李秀将课本袋放在柜子上,问道,李秀扯了一张纸巾擦手,低声地说,“…”我凑近了几小步,还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她那半边脸像是在厌恶什么,再抬头,她的笑容已经挂在脸上了,眼神看着张楚,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对视到一起,我紧紧地揣着拳头,这时,张轩突然从门口跳进来,大声喊道,“哥哥,你说今晚要带我去吃烤鱼的。”
张楚转头看向张轩,笑道,“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因为我想你一定也想请李秀姐姐一起去吃,就到这里来找你啦。”随后他眼神一转,看到我,那寸头在灯光下像个和尚,他嘴巴一咧,像是撇撇嘴,又像是在笑,“李优,糖糖老师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还要不要回来上课?不上课学校也不会给你退钱的,你那钱白给了,浪费。”
我瞪了他一眼,一直都不喜欢张轩这个大嘴巴,他要吃烤鱼凭什么来找李秀一起去吃,更讨厌的是他说那些话,今晚爸爸妈妈的吵架刚刚过去,他偏要提,要不是张楚在这里,我一定撕烂他的嘴。
我懒得理他,转身将本子一本一本地合上,紧紧揣在手里,张轩仿佛不知道我的不开心似的,硬是凑到我身边来,说道,“跟我们一起去吃烤鱼吧,难得我哥哥今天请客,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做电灯泡不太好。”
我合本子的动作停了,侧过头,瞪着他,他愣了愣,随后他退了一步,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接着他转身拉着张楚,“哥我们去吃吧,我饿了。”
“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吃吧。”我的肩膀被李秀突然握住,她的声音在我身后,十分温柔,清清脆脆的,可是在我耳里却那么地刺耳,我看着桌子上的本子,还没合起来的本子上还有张楚的字迹,干净漂亮,我摊开手掌,掌心上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滚烫。
“走吧,一起去!”
随着张楚的这句话,我神鬼神差地跟着他们来到了烤鱼场,烤鱼场很脏,到处都是垃圾,但是飘出来的烤鱼香味却让我偷偷咽了下口水,我嫌弃地看着地上那一陀一陀垃圾,踩过那些垃圾真觉得自己腿上有无数的虫子。
那些拿来烤的鱼很小,一个手掌大小,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端上来之后,跟前的炭炉就开了火,一堆的烟飘起来,直冲我的脸,我狠狠地呛了一下,狼狈地很,张楚急忙抽了纸巾给我,“擦擦,你跟张轩换个位置,坐到我这里来。”
我拿着纸巾,跟一脸埋怨的张轩换了位置,在张楚的身边坐下,可是我的心跳也由此变快,我加快擦脸的动作,制造出我正在擦脸,很忙没空的感觉,我怕他知道我的心跳。
可是他显然没有留意到我,他烤的第一条鱼放在李秀的盘里,那一刻,我的心冷了冷,心跳似乎停止了。
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那个感觉,我无法用太多的言语表达那时的感觉,心灰意冷还是心凉如水。
第二条鱼放到我碗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耳边只有张轩哇哇叫说张楚第二条不给他的抱怨。
张楚笑着拍了下他的寸头,说下一条给你,李秀立刻就说,“我这条还没吃,给你吧。”
说着就要把鱼从碗里挪到张轩的碗里,张楚一把抓住李秀的手,看到他们相扣的那两只手,我的心情突然崩溃,手中的鱼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张楚猛然放开李秀的手,看向我,我松一口气似的,顺着他们的眼神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沾满了灰尘的鱼,一脸宁静。
张轩哇哇大叫,说,“好可惜阿,是不是太烫了?太烫了给我吃阿,我不怕烫。”
张楚摸摸我的头,很轻,然后很轻地说,“没事,我再给你烤一条。”最后第一条吃到鱼的人是张轩,李秀不顾张楚的阻拦把鱼给张轩了,张轩大声地喊道,“李秀姐姐最好了。”
那一刻,我抬眼看向李秀,她也看着我,她对我柔柔地一笑,我狠狠地转开眼,我真的很厌恶她的笑容她的优秀她的忍让她的好人缘。
我想我这辈子学不会的,于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李秀。
那真是一场煎熬的烤鱼餐,回到家以后,我有点咳嗽,那些鱼好吃是好吃,就是上火,李秀立刻给我煮了凉茶,放我桌子前,“喝一点,明天喉咙就不疼了。”
我抬眼看着她,她对着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那怨怼的眼神,也没有那晚寂静夜里她那句话的控诉。
有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可以把那发生过的过去当成没发生过,依然如初,依然善良。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当伤痕结疤了,就得学会治愈,治愈是这个世间最难做到的事情,却也是最容易的,因为心里的黑洞随着不怨不恨而愈发地大,那是每个人心里的阴暗点,越是懂得隐藏的人心里的黑洞越黑越大。
她并没有在我面前多做停留,放下了那杯冒着热气的凉茶,她就走了,她爬上楼梯的那一刻,我才将凉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太苦了,下一秒,我将凉茶毫不犹豫地倒入了垃圾桶里。
再抬眼,发现楼梯上最后一个台阶她的身影刚刚看不见,我看着她不见的那个楼梯口,愣了愣,好一会我才知道她应该是看到我将凉茶倒入了垃圾桶里,不过我并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这天夜里,我摸着月光,把那本只画了一个少年的画本摊开,月光下的模糊,那只有几根线条组合起来的少年居然在画本里对我笑,那一刻我的手心发烫,下一秒我画了一条鱼,那条鱼跟晚上吃的那一条一模一样,我在那条鱼的肚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然而那条鱼的眼睛是扭曲的。
第二天,我就感冒了,喉咙很疼,躺在床上整个人病怏怏的,妈妈看到我没有起床,上来看我,一下子吓坏了,将我扶起来,想带我去医院,我想到那个医生冰凉的手指,抗拒地说,“妈妈,我不要去医院。”
“可是你在感冒阿。”妈妈很着急。
“吃点药就好了,我不想去医院。”我一脸抗拒,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医院,从小镇来到常青镇之后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妈,妹妹可能是因为上火引起的感冒,多褒点凉茶给她喝,应该就能缓解的。”站在妈妈身后的李秀这样说着,我抬起头,正好看尽她的眼里,那一刻我很想将她推下楼梯,她说这话是仿佛带着得意,光是臆测就让我想发狂,想撕烂她隐藏起来的嘴脸。
“妈妈,我不要喝凉茶!”我嘶着嗓音说道,妈妈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压在枕头上,低声地说,“李优,你听我说,你姐姐说得对,你要是不想去医院就得把凉茶喝了,今天喝一点明天喝一点,就会好的,不然我就带你去医院。”
我紧紧揣着拳头,越过妈妈的肩膀,瞪着李秀,李秀转过眼神,对着妈妈的后脑勺说,“妈我去褒凉茶了。”
我心里有无数个野兽在撞墙,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了楼梯,而妈妈威胁的话在我耳边不停地响起,让我不能动弹。
我喝了那苦哈哈的凉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最终没抵挡住睡意,睡着了,再一次醒来,窗外的阳光洒在我的床头,日头偏西,一天就要到点了,头很重,但是喉咙已经没那么疼了,我披上衣服,走出房门,从楼上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讲话,那声音中有个细细的,好听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我的脚步顿了顿,在原地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糖糖老师的,我走向楼梯,果然,大厅里被围坐着的男人就是糖糖老师,他坐姿端端正正的,正温文地对我父母说些什么,跟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灰色的小布包,从妈妈的表情里,看出她并不讨厌这个老师,从眉梢里还能看出甚至是有点喜欢的。
我正在想着是下楼呢,还是继续当个病患回到床上,他们的眼神就齐刷刷地朝我看来,糖糖老师朝我温柔地笑,“你起床了!”他的声音很细,但是读嘴型可以读出意思。
妈妈急忙爬上楼梯,拉住我的手,“感冒好点了吗?你糖糖老师来看你了。”我又看向楼下的糖糖老师,我跟他实在谈不上感情有多好,只能说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不是那种喜欢就会表现出来的人,他为何来看我。
妈妈拉着我下了楼梯。
楼下,爸爸跟李秀都在,他们坐在一起,李秀的手放在爸爸的掌心里,很久以前我曾经很喜欢男人的大手,认为那只宽厚的掌心可以容纳下我所有的梦想,在此刻,我悄然地握紧手,努力把五根手指卷在自己的掌心里。
“来。”糖糖老师眉梢里是开心的,他不是那种开心就会大笑或者笑容很灿烂的人,但是从他的眼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开心的时候眉头舒展,眼珠子很漂亮,温文尔雅的气质,他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沙发上,妈妈紧挨着我坐下来,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跟他接触真的很少,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里,还很开心的样子。
“李优,你还记得上次我挑到市里的那幅画吗?”他拍着我的手,手心是软的。
我下意识地点头,他若是不提起,我还真忘记这件事情了,有时我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的会遗忘这个世间太多的事情。
他唇角微勾,唇边的酒窝立现,“你真的很有画画的天赋,百年难遇,我这次带你画的《夕落》去市里参加比赛,获得了特等奖,这个奖项很多年都没有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得了,今年,是你获得的,喏,这是你的奖金。”糖糖老师拿起桌子上灰色的小布包放到我的手上。
小布包沉甸甸的,压在我的手心,我低头看着,很意外,很想不到,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那是钱,好像很多,它可以给杨天买外套,买一件冬天的外套,希望可以给阿姨买裙子,还可以还郭晶偷出来的那些零用钱,用我的奚落换来的,那不过就是我心里最深处的对这个世界的奚落,却给了我金钱的回报。
等很多年以后,荣誉加身,这些金钱微不足道,而对12岁的我来说,只是看到小布包里的金钱而已。
“真的是我的吗?”我怀疑地抬眼看着糖糖老师。
“是你的,你要加油!”他含笑摸摸我的头,那掌心的温暖,我悄然地扯出一个笑容,真的是我的,太好了。
“妹妹你真棒。”李秀的声音传来,她来到我们跟前,对着我笑,“我早就知道你会很棒的,以你为傲。”
我看着她,一秒两秒,随后低下头摆弄着小布包,并没有回应她的祝福,也不需要她的祝福。
第四十章
妈妈很喜欢糖糖老师,也许是喜欢他这个人,也许是喜欢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她的女儿12岁画画就可以在市里参加比赛,还得了奖,还是一个不优秀的曾经他们认为有病的女儿,妈妈似乎也找到了不放弃我的理由,她让糖糖老师留下来吃饭,糖糖老师没有,他说他还有事,妈妈没办法,只能把糖糖老师送出门,临走之前,糖糖老师摸摸我的头,含笑道,“李优,我希望十年后在扬小调见到你。”
他说的地方我并不认识,目送他离开之后,跟着妈妈的步伐我回到客厅,知道我的画得奖之后,李秀的祝福,妈妈的喜悦,唯独爸爸,一直不言不语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妈妈挑衅似地说,“哎,以后我们家就要出一个有身价的画家了。”
安静坐着的爸爸毫无预警地站起来,妈妈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我捏着小布包瞪着他,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小布包被他抢走了。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朝楼梯走去,一步一步地,我突然喊住他,他也停下脚步,妈妈扯着我的肩膀怕我乱来,我拉开小布包,从里面抽了两张一百块拨开妈妈的手爬到离爸爸只有一个台阶的楼梯,将钱举起来,表情略是得意,“给你,不就是两百块钱的学费嘛,我给你!”
屋里安静地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居高临下让爸爸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他的眼神很冷,唇角也是冷的,整个人从上往下盯着我,我的手在半空中可以感觉到那股冷气,不过我并没有退缩,依然高举着手,表情就是你拿去阿你拿去阿,我不欠你的了。
我看到他的拳头握在楼梯的把手上,青筋突出,那一刻我想后退的,这个位置他如果一巴掌扇下来,我会残废的。
“李天助!你别打她!”妈妈撕着嗓音过来,将我一把从楼梯上扯下来,我眼睛模糊地一步一步往下,差点就摔倒在并不高的铁楼梯上。
许久,针都掉地上淹没了,爸爸才转身上楼梯,李秀站在我左边,妈妈站在我右边,目送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妈妈猛地松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李秀立刻给妈妈倒水,顺着妈妈的肩膀,“妈喝点水。”
妈妈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全是宽慰,那是一种放心,信任,疼爱有加的眼神,我站在原地,通体发凉。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爸爸看不起艺术家,他认为艺术家就是无病痛□□的一群废物,偏偏我这个他最讨厌的想放弃的女儿做了他最看不起的那群人。
小布包里的钱大概五百左右,在那个时候就是巨款,我揣着这笔巨款找了很多位置藏起来,依然还是不满意,最后我把它跟那些在樱花飞情赚的放在一起,压在那件米黄色的裙子旁边跟冰糖葫芦躺在一起。
堂西街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斗之后,总算是逐渐安静下来了,那群外来的狼崽最终斗不过那群在这里霸占了无数个年头的恶霸,而这群恶霸能有今天的好运气,跟那些突然勤劳起来的警察有关,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暗一明,在这堂西街流动着。
郭晶大呼好可惜,她一直希望警察能把这些恶霸赶出这条街,素贞阿姨叹口气说这是不可能的,堂西街这么多年来一方面害怕恶霸,一方面靠着恶霸生存,这里属于无人管区,那些警察都是光吃饭不做事的,就算没有这群恶霸,也会有别的恶霸,不停地循环,不停地开始。
我的心情则是复杂的,我跟那群恶霸起过冲突,按理来说我应该不希望他们在这里继续作恶作霸,而且那群恶霸还明确表示了还会来找我麻烦的,想到那到了他手里的那些钱,我就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正法,但是若是让那般新来的狼崽得逞了,成为这条街的霸王,同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并且新来的我更没有底,我曾经以为那个警察说的要保我们,是将所有的恶霸赶出这条街,还堂西街一个宁静,可是他们却让这群恶霸留了下来,所有的期待全因那群恶霸留下来而化为乌有,真是烦恼。
“李优,你怎么了?好像很烦的样子?”郭晶蹦蹦跳跳地进了樱花飞情,凑近我,在我的脸上左看右看。
我推开她的脸,站起来,将垃圾提到门外,这时对面的游戏厅里跑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带头的,他朝街头跑了几步后,突然停住脚步,然后看着我,接着他脚跟一旋,就朝我跑来,那张脸跟上次那副讥讽的表情重叠,我捏紧垃圾桶,死死地看着他,一步过一步离我越来越近。
“李优,你快进来!”郭晶在身后喊道,声音发颤地,显示她非常害怕。
“哟,倒垃圾呢。”他叉着腰笑得阴冷,眼神阴森地在我的手上打转,他身后的几个男孩,咬着牙签歪着嘴,眼神布满嘲笑,我下意识地朝屋里退了几步,看着他。
“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时间来找你算账。”他摸摸下巴,眼神在樱花飞情里打转,那神情随时都有冲进来的可能,我紧紧揣着垃圾桶,紧盯着他,若是他敢动,我就跟他拼了。
“你知道吗,这堂西街!只要你敢用扫把打我,打这里!”他指着额头那个位置,“太他妈地疼了!而且还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丢脸,真是丢脸。”
小屁孩三个字差点让我冲上去咬他,我死死地压抑住我的脚压抑住我身体所有的肌能,就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动手,我来还手。
“不过!”他突然停下那些流氓的表情,唇角冷笑起来,他指着我,“你够他妈的有本事!”说完眼神扫了眼樱花飞情,神情还是冷的,他却转身朝街头走去,伸手往天空一竖,我的心猛地绷紧,正准备作战,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也跟着他转身朝街头走去,走在最后的那一个转头看了我一眼,手抹了脖子比出杀的动作。
眼看着他们的人消失在街头,我的神经一放松,差点摔倒在地上,郭晶急忙扶住我,“李优,怎么办,他们好可怕。”我闭了闭眼,站直身子,继续将垃圾拿去倒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他们来一次我反抗一次,反正要从我这里拿到钱是不可能的,我只会反抗,因为我至今还没有找到制服他们的办法,警察跟恶霸都勾结到一起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隔壁几家店陆陆续续都交了所谓的保护费,唯独我们这一家,他们却再也没进来过,从门口路过的时候,表情还是阴冷的,眼神还是嘲讽的,可是就是没有再进来过,这种摸不着套路的感觉更加让人发疯,我宁可他跟我实打实地干上一架,也不想像这样,防着防着却没有点风吹草动。
樱花飞情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以前素贞阿姨只需要来一个下午或者早上,她现在得每天都待在樱花飞情,我把收入给了她一部分,她刚开始不肯要,后来我说是给杨天的,让她收着,她才肯拿,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没有再去帮别人砍柴,手愈发地白净起来,气色也好看了很多,整个人愈发地漂亮,素贞阿姨本来就很年轻,她生杨天的时候才20岁不到,现在她顶多也才三十六岁左右,许多来店里看书的小孩都喜欢她,爱倚在她的脚边看书,吃雪糕,这附近几条街的小孩大部分都在樱花飞情度过他们的童年,这些漫画书陪伴着他们一整个暑假,一整个小学,初中,高中,很多年以后,他们说樱花飞情是青春的收容所。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的青春从樱花飞情开始,从它这里拉下帷幕,它收容了我们所有人的青春。
1991年九月开学,我从三年级升到四年级,跨过了在常青小学的第一个年头,开学当天,看到屹立不倒的常青树,这个时候正是常青树最旺盛的时候,跟去年我看到的时候那样生机勃勃,我站在常青树下,许久许久都回不了神,那种一辈子一次的悸动我给了常青树,它还在,我也还在。
不变的还有跟着我一起升年级换教室的同学,我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其他人都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师了,唯独我慢吞吞地踩着点进门,郭晶朝我挥手,其他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着我,很淡,没有以前那样刺眼,也许是过了一个暑假,战斗力都有点下降了。
宴海涛狗改不了□□,他将脚翘在桌子上,一副挑衅地样子看着我拉开椅子,我懒得理他,坐到椅子上将书包塞进抽屉里,下一秒,椅子咯吱一声响了,我随着声音哗啦一声摔到在地上,木块狠狠地戳到我屁股的肉上,我整个人一恍惚。
全班哄地一声都笑了,笑声震耳欲聋,所有刚刚坐得很正经的同学都站起来,朝我这个方向看来,有些甚至挤过来,就为了能一睹我的惨状,我的耳朵轰隆隆的,难堪跟无助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的脸正对着宴海涛,他正在笑,笑得最得意,那咧开的嘴里仿佛有无数的獠牙,一根比一根丑陋。
我刷地一声站起来,用力地一扇,“啪!”响亮的一巴掌,他的嘴歪了,全场的笑声静了。
这是我第二次扇他巴掌,他愣了有一秒钟,随后他也刷地一声站起来,表情阴冷,我看着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直达我的脖子,下一秒我被人拉开,他的手扑了个空。
拉着我的人是张楚,他挡在我面前,看着宴海涛,“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你不对,这张椅子老师让你搬去换你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