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她良久,面上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白瑾儿猜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英勇就义般地对男人道:“我迷路了。”
男人没有说话,仍是盯着白瑾儿。白瑾儿此时也破罐子破摔了,她要是再走不出树海,也是一个死字,他爱干嘛干嘛吧。于是白瑾儿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任由对方看。
男人似乎终于看够,他转过身,继续迈着修长的双腿朝前走。
白瑾儿微愣,他不杀自己吗?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既然他没有敌意,自己跟着他,活下去的机会就会大一分。
白瑾儿一直跟在男人背后,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她发现,男人明显比刚才走得慢了许多。白瑾儿的心中微动,他该不会是为了迁就自己,才故意放慢速度的吧?
这个想法让白瑾儿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
又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白瑾儿发现,他们这一个多时辰以来,完全没有走过重复的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认识路的。
这个世上除了师父,竟然还有人能在这树海来去自如,这个人,究竟是谁?
白瑾儿盯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飞快地捶了捶自己已经快要麻木的双腿。肚子很饿,就算眼前这个人真的能走出树海,白瑾儿也不确定自己能不撑到那个时候。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走到一棵树旁坐下休息。白瑾儿愣了愣,也就近找了一棵树,在地上坐下靠树干休息起来。她是真的累坏了,她已经不眠不休地在这个树林里走了五天,脚上早已磨起了水泡。
一张油纸裹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从旁边飞过来,正好落在白瑾儿的怀里。白瑾儿疑惑地偏过头去看着男人,男人却正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但这个东西无疑就是男人仍过来的,因为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瑾儿将油纸打开,里面放着两个馒头。虽然馒头又硬又冷,但对于饥饿的白瑾儿来说,这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强。
馒头很干,白瑾儿又吃得有些急,没两口就被馒头噎到,咳了起来。
“嗖”的一下,一个水壶又落在了自己的怀中。白瑾儿连忙打开水壶喝了几口水,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白瑾儿手里捧着水壶和馒头,看着仍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不吃一点吗?”这应该是他全部的食物。
男人没有说话,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白瑾儿抿了抿唇,将剩下的馒头包好,同小水壶一道收进了怀中。
半个时辰后,男人从树下站了起来,继续上路。白瑾儿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天黑以前,两人终于从树海里走了出来,白瑾儿看着眼前的小城镇,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终于,活着从树海里出来了!
可是,她现在又该去哪里呢?她的身上没有钱,连接下来的生活都有问题,更别说报仇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远了的男人,他背后的那个“吉”字让白瑾儿的眸色一沉。
她飞快地追上去,仍是紧紧跟在男人背后。
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白瑾儿问道:“为何还要跟着我?”
白瑾儿愣了愣,他的声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冽,却莫名让她觉得很好听。她看着男人,神情专注,“我可以加入吉祥屋吗?”
窗口的风“啪”的一声将窗户吹了开来,凛冽的寒风刮在白瑾儿的脸上,一阵刺痛。
又做这个梦了。
白瑾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最开始的两年,她经常梦到和韩岑相遇那日的情景,可是这两年,她已经很少再做这个梦了,为何现在又会梦到?
她环视了了一周,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豪华却十分陌生的房间。而且明明现在已经开春,这里却仍然冷得像是在寒冬。
白瑾儿的心中一凌,忙跑到窗边往外看去。远处一片冰封雪裹,她的心下一沉,这里果然是寒峭山。
血衣教的大本营。
之前在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一点一点地浮现在脑中,白瑾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必须离开这。
可是这个想法才刚在白瑾儿的心中转了一圈,韩岑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瑾儿,你想去哪儿”?
白瑾儿闻声回过头来,便看见了斜倚在门框上的韩岑。韩岑还是这样,轻易就能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她悄悄发动自己的内力,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突然席卷全身,白瑾儿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韩岑的眉头微蹙,从门口走了进来。将地上的白瑾儿抱回床上,韩岑站在床边,低头盯着她苍白的脸色,警告道:“瑾儿,你的内力已经被我封住了,如果你强行运功,小心筋脉尽断。”
寒峭山顶(八)
韩岑的话让白瑾儿心下一惊。她再次暗暗催动内力,手腕却猛地被韩岑握住了,“你是真想筋脉尽断是吗?”
韩岑眼里含着薄薄的怒气,白瑾儿抿了抿唇,对他道:“我要下山。”
“不行。”韩岑想也没想地拒绝。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抓了回来,怎么可能再让你有机会下山?
白瑾儿看了韩岑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封住我的内力?”
韩岑的嘴角翘了翘,在床边上坐了下来,“当然是防止你私自下山。瑾儿,没有了内力的你,连门口的一个守卫都打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你抓我来想做什么?”
韩岑的手轻轻抚上白瑾儿脸侧的一缕黑发,却被白瑾儿一掌拍了开来。无所谓地揉了揉自己被拍红了的手,韩岑笑盈盈地看着白瑾儿,“瑾儿,当时你晕过去了,所以可能不知道,武林大会的比赛场地已经被我用一颗轰天雷炸飞了。”
白瑾儿的瞳孔猛然一送,她抓住韩岑的衣袖,问道:“顾梓碧呢?”
韩岑眼睛眯了眯,冷冷地道:“死了。”
白瑾儿松开韩岑的衣袖,仍是盯着他,“我不信。”
韩岑低头,看着白瑾儿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是突然笑了笑,“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白瑾儿偏过头,不再说话。
韩岑看了她良久,才从床上站了起来,“瑾儿,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我会派人来照顾你的。”
韩岑刚转过身,身侧的衣服却再次被白瑾儿握住了。韩岑回过头来看着白瑾儿,眼中带着半分戏谑半分认真的笑意,“瑾儿可是舍不得我?”
白瑾儿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大同村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韩岑眼中的笑意在白瑾儿的一句话之间,尽数褪去。他看了白瑾儿良久,才道:“是。”
白瑾儿握住韩岑衣摆的那只手猛然加大了力道,过了好久,她才平息了涌上心口那股杀气,“为什么?”
看着白瑾儿咬牙切齿的表情,韩岑这次却没有说话。他从白瑾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你好好休息吧。”
“你为什么不杀我?”
白瑾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她的声音算不上大,但是每个字都冲击在韩岑的心尖。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重新迈着步子往屋外走去,“因为我下不了手。”
直到韩岑走出房间,白瑾儿还没有回味过韩岑的那句话来。
因为他下不了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理由吗?大同村几百口人他都下去手了,现在他却对她说,他下不去手?
白瑾儿在这寒峭山呆了两日,这两日,只要韩岑一有空,就会跑过来看望白瑾儿,虽然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但是韩岑依旧乐此不疲。
白瑾儿住的这个地方看管很严,除了韩岑,她几乎没有见到过别的人。可是这一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瑾儿看着站在面前的苏笑笑,疑惑地问道:“你是谁?”看样子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哦对了,说起来雷鸣不也是江南第一少吗,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加入了血衣教。
于是白瑾儿学会了淡定,在血衣教里见到再奇怪的,也不奇怪。
苏笑笑也打量了白瑾儿几眼,然后冲她温婉地笑了笑,道:“白姑娘你好,我叫苏笑笑。”
白瑾儿一愣,这个就是六音谷谷主的妹妹,苏笑笑?之前听韩岑说过,他好像要和苏笑笑成亲了?所以她现在应该称呼她为韩夫人吗?可是,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白瑾儿不清楚苏笑笑的来意,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淡的。相较之下,苏笑笑就显得很热情了,“我一个人在这寒峭山上呆着无聊,无意之中听说白姑娘也来了寒峭山,所以想来结交一下,这样我们也可以有一个伴。”
白瑾儿觉得这个苏笑笑果然是好生奇怪。她来寒峭山是来坐牢的,又不是来度假的,有什么可结交的?看来这个苏笑笑果然是在寒峭山上闷坏了。
苏笑笑见白瑾儿只顾着发呆,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尴尬地笑了笑,将桌上的蛊打了开来。里面是苏笑笑亲手炖的鸡汤,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
她盛了一碗,递到白瑾儿的跟前,笑着道:“白姑娘,不介意的话,就尝尝笑笑的手艺吧。”
白瑾儿看来碗里的汤一眼,闻上去很香,想来味道也是不错的。她结果苏笑笑手中的碗,对她道声谢,正准备尝上一口,却被半路伸来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白瑾儿顺着那只披着红色轻纱的手往上看,果然看见了韩岑的脸。
苏笑笑看到韩岑似乎有些惊慌,她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摆,握成一团。
“你做什么?”白瑾儿有些不满地看着韩岑,平时他不让自己出这扇门也就算了,谁叫自己是囚犯呢。可是囚犯也是人啊,他不能连囚犯喝汤的权利也剥夺吧。
韩岑面无表情地从白瑾儿的手中接过碗,侧头看着苏笑笑,“我记得我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踏进这个房间。”
白瑾儿一愣,原来韩岑这是准备彻底把自己和别人隔离吗?不仅自己不能出去,连别人进来都不可以。
苏笑笑嘴角微抿,对韩岑解释道:“我今天炖了点汤,想着白姑娘一个人待在这边,一定也很无聊,所以想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韩岑挑了挑眉梢,笑着看向苏笑笑,“原来如此。可惜我们家瑾儿嘴很挑的,不如你先自己尝尝吧。”
苏笑笑愣了愣,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不用了,我已经尝过了,这些是给白姑娘的。”
韩岑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苏笑笑看着莫名觉得心寒。正在她准备转身逃跑之际,胳膊被韩岑一把抓住,整个人都跌进了韩岑的怀里。
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韩岑已经掰开了苏笑笑的嘴,强硬地将碗里的汤灌了进去。
苏笑笑被呛得猛咳了好一阵,咳着咳着竟是吐出血来。白瑾儿一惊,皱着眉头看向桌上的那一蛊汤。
苏笑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她的神情十分痛苦,可仍是抬起头来,看向韩岑,“你…咳咳,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韩岑看了地上的苏笑笑一眼,声音冷得如同寒峭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没有。”自始至终,他喜欢的人只有白瑾儿一个。
苏笑笑惨淡地笑了笑,她知道韩岑不喜欢她,但是她以为他也不喜欢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比如赤蝶。
可是白瑾儿来了以后,她才发现原来韩岑是有喜欢的人的,而且还喜欢得如此深刻。她受不了,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想要一个人死的心情。
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成功,只是没想到,韩岑竟然绝情到这种地步。他曾经,明明那样温柔地对待过她。难道那一晚,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吗?
呼吸越来越沉重,苏笑笑的眼睑渐渐地垂了下来。她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大概就是她的哥哥了吧。如果当时她听哥哥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吧。
她最后看了韩岑一眼,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舍或怜惜。可惜什么都没有,她只在韩岑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气。
尽管这样,她竟然还是对这个人恨不起来 。她看着韩岑俊朗的面容,终于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苏笑笑最后眼神中的眷恋,白瑾儿看得很清楚,她看了韩岑一眼,道:“你为何非她不可?她很喜欢你。”
韩岑待人将苏笑笑的尸首和那蛊带毒的汤都收拾妥当,才对白瑾儿道:“她想杀你。”
白瑾儿愣了愣,好像在不久以前,韩岑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只不过,说这句话的是另一个韩岑。
白瑾儿皱了皱眉头,问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韩岑轻笑一声,将白瑾儿拉到自己怀里,“因为我喜欢你。”
虽然白瑾儿知道韩岑对自己的感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表白心意。白瑾儿心中一阵烦闷,想要推开韩岑,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猛地被韩岑推到在床上,韩岑的身体很快便压了上来,“瑾儿…”火热的气息喷在白瑾儿的耳侧,白瑾儿慌乱地想推开韩岑,可是身上的人却像一座山似的,岿然不动。
“你放开我!”白瑾儿试图挣开韩岑的钳制,韩岑的眸色一沉,将白瑾儿的双手禁锢在头顶,浓如墨色的眸子牢牢地盯着白瑾儿,“为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知道我有多后悔让你去松林县吗?”
白瑾儿完全听不进去韩岑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想推开这个人。韩岑的眸子眯了眯,俯下\身来看着白瑾儿,“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就这样让别人抢了去?
韩岑的目光中带着愠怒,还有一丝薄薄的情\欲,低下头就往白瑾儿的唇上吻去。眼见马上就能如愿以偿地吻上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时,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了,“老板,顾梓碧带着一大帮人杀上来了。”
寒峭山顶(九)
寒峭山地势险峻,终年积雪,有“千山万径,人鸟踪灭”之称。
顾梓碧起初将血衣教的地点说成寒峭山,也无非是想故意折腾一下那些江湖中人。没想到的是,最后被折腾的反倒是自己。
他带着暗鬼门的精英部下,赶在三日内,爬上了寒峭山。
同行的还有灵珑,尹隐今天意外的没有跟在他的身边。其实尹隐也是想来的,不过灵珑说什么都不准,将她关在了蛛网。
除了灵珑,姜怀这样的大侠,当然也义不容辞。既然姜怀来了,说是要跟他夫唱妇随的龙吟也在其中,就连可喜也跟着上来凑热闹。
白道众人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次围剿血衣教的盛会,只不过他们腿脚比较慢,此时还在辛劳地爬着寒峭山。
韩岑看着杀气冲天的顾梓碧,扯着嘴角笑了笑,“顾少爷为何杀气这么重啊?”
顾梓碧的眉头紧锁,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珠珠呢?”
“珠珠是谁?”韩岑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顾梓碧。
顾梓碧的眸光一凌,身影顿时在原地消失。韩岑“哦?”了一声,脚尖微动,一个侧身躲过了从天而降的一击。“顾少爷,虽然你隐去了身形,可是杀气太重,我不用看都知道你在哪里。”
顾梓碧抿了抿唇,二话不说又朝韩岑劈了过去,可是这次却是韩岑突然消失了。顾梓碧的眉头一动,猛地转身,只听“铛”的一声,长剑已经击在了苗刀之上,“韩老板,你的杀气也一样重。”
“说明我真的很想你死。”韩岑嘴角轻轻一勾,手中的苗刀脱手而出,竟是在空中盘旋一圈,向顾梓碧的后背袭来。顾梓碧身形再次一闪落在了三丈之外,韩岑接住飞回来的苗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梓碧,“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的好。”
顾梓碧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对自己身后的暗鬼门弟子道:“我让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欣赏雪景的。”
暗鬼门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拿着武器攻了上去。可是他们一动,血衣教的教徒也全都动了起来,两方人马顿时缠斗在一起。
姜怀和灵珑飞身上前,试图缠住韩岑,“韩岑交给我们,你先去找瑾儿。”姜怀一边跟韩岑过着招,一边对身后的顾梓碧道。
顾梓碧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脚尖一点便向前方掠去。韩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飞快地挡下两人迎面而来的攻击,韩岑一个飞身便往顾梓碧的方向追去。姜怀和灵珑哪肯就这样放他走,却是被突然出现的几个血衣教长老给拦了下来,脱不开身。
韩岑很快便追上了顾梓碧,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往他身上劈去。顾梓碧堪堪躲过这一击,但这一刀注入了韩岑十成的内力,顾梓碧躲过了刀锋却同样被内力所震,心口一阵剧痛,便是吐出一口血来。
韩岑却没有打算给顾梓碧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刀劈了过去。顾梓碧就地一滚,掌心在雪地上一拍,借力翻了起来,可是连身体还没来得及站直,韩岑的刀又夹着冷风袭了过来。
顾梓碧把心一横,生生地挨下韩岑这一刀,同时也飞快地一剑往韩岑的腹部刺去。韩岑虽然反应及时,但终是被顾梓碧刺伤了腹部。不过比起顾梓碧所受之伤,这个就像是在饶痒痒。
就在顾梓碧和韩岑大战的时候,白瑾儿也百般焦急地想方设法逃出去。可是韩岑说的对,没有内力的她,真的是连门口的守卫也打不过的。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赤蝶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白瑾儿一愣,觉得自己的救星可能到了。
门口的侍卫虽然见来人是赤蝶,但也没有马上离去,直到赤蝶佯怒,他们才退了下去。
白瑾儿看着走进来的赤蝶,问道:“你来做什么?”
赤蝶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仍给了白瑾儿,“给你送解药。”
“解药?”白瑾儿接住瓶子,疑惑地看着赤蝶。她只是被韩岑封住了内力,什么时候中毒了?
“你以为老板真的会冒着让你筋脉尽断的危险封住你的内力吗?”赤蝶靠在桌子一侧,扯着嘴角笑了笑,“他不过是给你吃了种药,让你一催动内力就会痛,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
白瑾儿愣了愣,看着手中的瓶子,问道:“这里面是解药?”
“是,信不信随你。”
“我信,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知道,赤蝶一直喜欢韩岑。
赤蝶看了白瑾儿一眼,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瑾儿,只有你能阻止老板。”
白瑾儿的秀眉微皱,将小瓷瓶打开,倒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吞了下去。
再次催动内力,虽然还是有一些痛,但是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谢谢。”白瑾儿说完,便朝门外跑去。
远处,顾梓碧和韩岑还在激斗,顾梓碧已经受了不少的伤,眼见韩岑的一刀又要刺来,顾梓碧的眉头一皱,正准备故技重施,身后就“嗖嗖”两声,几根天蚕丝缠上了韩岑的苗刀。
顾梓碧和韩岑都是一愣,顾梓碧的眸色一亮,猛然回头,“珠珠!”
白瑾儿脚尖一点,在顾梓碧的身前落下。顾梓碧一把抱住白瑾儿,紧紧地环住她的腰,“珠珠,你没事吧?”
白瑾儿推开身前的顾梓碧,眉头拧了起来,“有事的是你吧,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顾梓碧摇了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柔情似水地看着白瑾儿,“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便没事。
韩岑看着面前缠缠绵绵的两人,细长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赤蝶把解药给你了?”
顾梓碧握着白瑾儿的手一紧,“他给你吃了什么药?”
白瑾儿摇了摇头,道:“没事了。”
“没事?”韩岑身上的杀气陡然增大,双目赤红。白瑾儿的眸光一闪,决定先下手为强。看着迎面而来的天蚕丝,韩岑神色愈发凌厉,左手上的苗刀似是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竟是“叮”的一声将白瑾儿的天蚕丝生生斩断。
白瑾儿一愣,这天蚕丝削铁如泥,竟是让韩岑一刀就斩断了?
而韩岑的这一刀斩断了天蚕丝后,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梓碧的神色一敛,一把抓住白瑾儿的手,就想将她挡在身后。可是白瑾儿却在他抓住自己的那一瞬间,用力将他往后一推,自己挡在了韩岑的面前。
变数陡然而生,韩岑怒气下的这一击用了十成十的内力,如果刺在白瑾儿的身上,她必死无疑。韩岑的瞳孔猛然一缩,硬生生地撤去了刀上的全部内力。脚尖生硬地一转,韩岑将这一刀刺进了一旁的空气里。
“珠珠,你没事吧!”顾梓碧差点没被白瑾儿吓死,他抓着白瑾儿的肩膀,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实在是不敢想象,韩岑的那一刀若是刺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另一边,韩岑刚才因为强行撤去内力,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时是捂着心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白瑾儿刚安抚好顾梓碧,就看到了韩岑吐血的那一幕。她皱了皱眉,韩岑绝对伤的不轻。她刚想过去查看一下韩岑的伤势,手腕就被顾梓碧猛地抓紧,“你做什么?”
白瑾儿抿了抿唇,对顾梓碧道:“我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了。”
顾梓碧看着白瑾儿,手下的力道却不减反增。白瑾儿反握住顾梓碧的手,冲他笑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顾梓碧叹了一口气,退让一步,“我和你一起过去。”
其实韩岑现在身负重伤,已经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顾梓碧下意识里就想让白瑾儿离韩岑远一些。
韩岑咳了几口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两腿却没有力气,只得又重新在地上跪下。
白瑾儿走到韩岑身边蹲下,扶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咳,瑾儿…”韩岑抬起头来,眸色已经恢复成往昔里那般清冷,“你没事吧,瑾儿…”
白瑾儿眸光一动,似是有些激动,“老板,你没事了吗老板?”眼前这个熟悉的韩岑,让白瑾儿下意识里觉得亲近了很多。
韩岑摇了摇头,却又是咳出一口血来,“瑾儿…你不怪我杀了大同村的人吗?”走火入魔时的事他都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才折磨了他这么对年。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这个结,他早就对白瑾儿表白心意了,怎么还会轮到顾梓碧?
白瑾儿的眸色沉了一沉,将之前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韩岑有些苍白地笑了笑,“因为我下不了手。”
还是这个答案。无论是哪个韩岑,都是一样的说辞。不过显然这时的韩岑,愿意再多说一些,“那个时候我本是想杀了你的,但是看着你的眼睛,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后来在树海又一次见到了你,我一眼便认出了你是当时那个小女孩。”
白瑾儿的身体猛然一震,她想起来了,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大雪天里,她是见过那个浑身染血之人的正面的。虽然当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可是面容却与眼前的韩岑重叠了。
只是因为那个“吉”字对自己的冲击太大了,这么多年来她都只记得在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她握着韩岑胳膊的手紧了几分,声音干涩地问道:“我听赤蝶说,只要你停止练习破云十式,你就不会再走火入魔。”韩岑垂了垂眸,没有作声。
白瑾儿看了他一眼,又道:“为何非要练这门武功不可?”韩岑的嘴角抿成了一根直线,许久都没有说话。正当白瑾儿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之时,韩岑低沉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破云十式是我师父穷毕生心里创造的一门武功,只要练成他,在武林上便再无敌手。”
白瑾儿愣了一愣,虽然韩岑的武功在江湖上一直是数一数二,但是白瑾儿一直不知道原来他也有成为天下一,称霸武林的野心。白瑾儿抿了抿唇,看着韩岑道:“为了变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一直这样走火入魔下去,不可能不对身体造成影响。
韩岑又咳出一口血来,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苗刀,“因为你喜欢强者,而我只有成为最强的那个人,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韩岑一直担心白瑾儿哪天就会想起,自己就是杀了大同村几百口人的恶魔。他可以忍受练功时的痛苦,也可以忍受不能向白瑾儿表白心意的煎熬,但是他不能忍受白瑾儿离开自己。
绝对不能。
而他能够留住白瑾儿的唯一筹码,就是自己足够强大。他知道,白瑾儿容易被强者吸引,而她这么多年来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方面是为了找出当年的凶手,更重要的是,她被自己的强大吸引。
所以即使每次走火入魔清醒之后,他都会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而感到痛苦,但他还是无法停止练习破云十式。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随着武功的日益精进,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那种嗜血的冲动,好像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如果有一天被瑾儿发现了自己真面目,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顾梓碧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吸血妖花。血衣教。
他可以把一切都嫁祸到吸血妖花的身上去。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他却因为白瑾儿和顾梓碧的事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最终功败垂成。
想到这里心中又涌起了一股熟悉的疼痛感,韩岑喘了一口气,抬眸看着白瑾儿,“你不杀我吗?”
白瑾儿沉默地看了韩岑好久,然后声音低哑道:“我也下不了手。”曾几何时,她一直以为自己能手刃了那个杀了他们全村的恶魔。可是现在仇人就在她面前,可以仍她宰割的时候,她却下不去手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身后一阵风急速掠来,一个白衣女子突然落在了白瑾儿的身前。白瑾儿看着来人,一声惊呼,“师父?!”
宫素抖了抖自己的衣袖,瞥了白瑾儿一眼,便看向了她身后的顾梓碧,“瑾儿,我不是让你杀了他吗?”
韩岑微愣,宫素让瑾儿杀顾梓碧?他想起当时白瑾儿一定要坚持去松林县,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有些颓然地笑了笑,也许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恐怕这个结果连宫素都是始料未及的吧?
白瑾儿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宫素,“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宫素瞥了白瑾儿一眼,“我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既然你下不了手,那便我来吧。”
白瑾儿一惊,还来不及阻止,三枚银针已经从宫素的手中飞了出去。顾梓碧躲过了其中的两根,但是终究被最后一根刺中了。
更糟糕的是,这些银针上还淬了毒。
白瑾儿冲到顾梓碧的身边,扶住他的胳膊,看着伤口上渗出来的黑血时,心顿时沉了下去,“师父!把解药给我!”
宫素哼了一声,对白瑾儿道:“是他该死。”
“我到底哪里得罪前辈了?”顾梓碧实在是有些心力憔悴了,是不是上天非要他今天死在寒峭山不可?
“你最大的错就是顾昕是你爹!”这话宫素说得简直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可是顾梓碧却突然顿悟了,他爹在认识他娘以前,欠了不少的桃花债,难道这位前辈,也是其中一个?
“我爹已经过世,若是他有什么对不起前辈之处,我在这里代他向你赔罪了。”顾梓碧艰难地说完了这番话,伤口上的毒素好像已经开始发作,他的头越来越沉,呼吸也愈发困难了。
“你爹当年抛弃我,和你娘私奔,你们一家都该死!”宫素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面上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白瑾儿愕然,原来当年那个故事说,被顾昕抛弃了的将门之女,就是她的师父?!
可是这关顾梓碧什么事?“师父,顾梓碧是无辜的啊。何况顾老爷已经死了,你难道的还不能消气吗?”
宫素冷笑一声,“消气?只要姓顾的还有一个活在这个世上,我就没法消气。顾昕死了?正好啊,我把他的儿子送下去陪他!”
顾梓碧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他看着面前的白瑾儿,竟是笑了一笑。看来他终究难逃一死,不过临死之前还能有珠珠陪在他身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白瑾儿握着他冰凉的指尖,在宫素面前跪了下来,“师父,我已经同顾梓碧成亲了,您就不能看在徒儿的面上,把解药给我吗?”宫素的毒药都是自己研制的,解药也只有她自己才有。
白瑾儿的话似乎出乎宫素的预料,她明显愣了一下,“我让你去杀他,你非但没有杀他,反到和他成亲了?”宫素呵呵笑了两声,“好啊,你还真是为师的好徒弟啊。”
白瑾儿把心一横,看着宫素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救他?”
“不愿。”宫素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白瑾儿从地上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在自己左手腕上一割,鲜血如注,“如果他死了,那徒儿也不活了。师父你说,是他先毒发生亡,还是我的血先流完呢?”
“你!你竟然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为师?”虽然宫素这个人不近人情还有些变态,但是白瑾儿确实是她最疼爱的徒弟。可如今这个徒弟,竟然为了自己的仇人,这样威胁自己。
顾梓碧和韩岑也是一惊,顾梓碧的神志似乎突然就清醒了,“珠珠!你做什么?!”他焦急地看着白瑾儿手腕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液还在涓涓地从里面涌出,“珠珠,你别做傻事!”
顾梓碧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无奈毒药的作用,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他瞪大一双眼睛,怒视着宫素,“你想杀我就杀啊,我绝无怨言!珠珠是你徒弟,你快救救她!”
宫素还是无动于衷,顾梓碧焦急地环视四周,该死!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白道人马刚才和宫素一起赶到,现在正忙着和血衣教打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们这里。
“瑾儿!你给我住手!”韩岑心里一急,又是吐出一口血来,他想叫血衣教的人过来,可是刚一催动内力,五脏六腑便像被压碎了一般疼痛。
“珠珠!我求求你,快住手!”心里像刀割一样刺痛,顾梓碧看着白瑾儿流了一地的血,以及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痛得快要窒息,“宫素!你就真的这样看着她去死吗?!”
也许是顾梓碧的这一声太过于苍凉,竟是让宫素心中都为之一动。她皱着眉头,上前点了白瑾儿的穴道,然后扔给顾梓碧一个小药瓶,便飞身离开了寒峭山顶。
“白瑾儿,你以后再不是我无尘宫的弟子。”宫素的声音似有似无的从远处飘来,白瑾儿的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
顾梓碧正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里,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珠珠,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瑾儿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对顾梓碧道:“你的毒解了吗?”
顾梓碧对着白瑾儿温柔地笑了笑,眼里的柔情似乎能将寒冰都融化,“我吃了解药,已经没事了。”
“噢。”白瑾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窗外,“我们现在时去哪里?”
顾梓碧低下头,在白瑾儿的唇上轻柔地吻了一吻,“回松林,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终于写完了,不容易啊QAQ
也许应该大概会有番外的,等窝空下来了写。
大家能看到这里也不容易,谢谢大家了TVT
窝终于写完了,终于没有坑掉TVT
韩岑番外
韩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他懂事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师父吴非在山上习武。
吴非是个武痴,似乎对于练武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兴趣。而韩岑在山上的生活也过得十分规律和…单调。
练武吃饭练武吃饭练武睡觉。这就像是一个永远逃不出的轮回,韩岑日复一日地过着这种日子,渐渐的,外界的一切都再不能牵动他的情绪。
对于吴非,韩岑其实不比外人了解更多,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所以吴非虽然死得突然,但对韩岑来说却并不突然。
将吴非的遗体火化,韩岑带着吴非唯一留下的东西,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韩岑在江湖上出道得很早,年仅十四岁的冷漠少年,总会招致很多轻视和敌意,不过韩岑一一用自己的武力让他们闭了嘴。
韩岑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叫赤蝶的女人。赤蝶当时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当然这个名气跟她的武功没多大的关系,主要是跟她的脸有关系。
赤蝶当时也不过十四岁,但是已经发育得很好,比同龄的姑娘妖艳了不少。她身上沾染的江湖不羁的气息,更是让她看上去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韩岑不知道赤蝶的来历,也没兴趣知道,赤蝶提议要和他组建一个江湖组织的时候,他也随口答应了。反正,一切在他看来都无所谓。
即使离开了山上,韩岑的生活依然是练武吃饭练武吃饭练武睡觉,唯一改变了的东西,就是他练的武功。
破云十式,吴非唯一的遗物。
只是这门武功,韩岑刚练不久,就发现了它的弊端。
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太过霸道,不易掌控。
可是韩岑依然想挑战一下,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走火入魔的一天。
那个时候他和赤蝶办的那个名为吉祥屋的江湖组织,已经在江湖上暂露头角,有了不少的生意。只是那时的店员还很少,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得韩老板亲力亲为。
贝贝山上有一伙山贼,每日恪守本分,不遗余力地烧杀抢掠,山下很多的百姓都遭了殃。可是百姓没权没势,朝廷又不管,吃了亏也只能默默受着。后来只怪那些山贼没长眼,竟然将京城吕大人家的小姐给抢了。
于是吕大人怒了,找上了吉祥屋。
虽然那伙山贼人多了点,但对韩岑来说,不过是多费些时间而已。
可是打架打到一半,他突然就走火入魔了,真的是突然,突然到连那伙山贼都吓了一跳。
为首的山贼头子,显然是有些江湖经验的,很快便看出韩岑这是走火入魔的症状。于是…还等什么?偷袭啊!
韩岑的右手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也因为这一击,剧烈的疼痛让他回过了神。
山贼头子虽然见过人走火入魔,但没见过这样走火入魔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的戾气突然暴涨,似乎只有杀戮和鲜血才能熄灭他身上的戾气。
可是这伙山贼根本不够韩岑杀,他的身体还在渴望着更多的鲜血。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远远地能看见一个村庄,韩岑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走去。村子里的人见到他,就跟见到了恶鬼似的,不过这一切对韩岑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想杀人。
他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在他以为这个村庄的人都被杀光了的时候,他发现还有一个活口。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呆呆愣愣地躺在雪地里。铺天盖地的大雪浇在她身上,她却毫无所觉,仍是一动不动。
韩岑抬了抬眸,便撞上了她的目光。
就像是有山泉从身上流淌而过一样,韩岑如岩浆般沸腾的血液,在这一刻突然冷却了下来。
他的右手还在淌着血,左手上的那把苗刀还是刚才从那伙山贼身上顺来的。
那上面也在淌着血,只不过淌着的不是他的血。
这是韩岑第一次大开杀戒,他以为他那颗早已经麻木了的心,竟然有一丝感觉。他没有杀那个小女孩,但是也没有救她。
他只是转过身,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子,连同他内心的那一点点感觉。
这天以后韩岑再没有练过破云十式,那本秘籍也被他藏在了箱子最底层。
六年后,韩岑受一个雇主所托,去树海找一种特别的草药。
哪怕有一点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树海是一个多么凶残的地方。不过韩岑接了这个单,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能在树海来去自如,那韩岑必须是其中一个。
韩岑的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有一个人一直在背后跟着他,听脚步像是个姑娘,因为那人并没有杀气,韩岑便也懒得理她。只是那姑娘跟了很久很久,韩岑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那真的是一个姑娘,为什么树海里有一个姑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韩岑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姑娘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那双眼睛,韩岑这辈子都不会忘。
姑娘大约十三四岁,但是长得已经是亭亭玉立,皮肤白净,黛眉杏眼,受惊的眼神就像小兔子一般可爱。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韩岑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当然这个呆呆是他自己的感受,在别人看来,那叫杀气。
还在韩岑出神的当口,姑娘突然开口说话了,“我迷路了。”
韩岑一愣,迷路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迷路呢?不知道树海很危险的吗?一个小姑娘没事跑到树海里来做什么?看她全身都脏兮兮的样子,一定走了很久的路了吧?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韩岑絮絮叨叨地在心里想了很多,不过面上依然是那张冰山脸。
当他发现对面的小姑娘正一派泰然地任自己打量时,突然尴尬了起来。他飞快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想小姑娘会不会跟上来。
小姑娘果然跟上来了,韩岑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韩岑配合着身后小姑娘的速度。一边走一边偷偷留意着身后的人,小姑娘捶腿的动作让他毅然决然地走到一个树下休息起来。
小姑娘也跟着他坐下休息,想着她一定饿了,韩岑便将自己的干粮全都甩给了她,然后飞快地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没多久,小姑娘突然咳嗽了起来,韩岑掏出水壶,又“嗖”的扔了过去,接着继续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你不吃一点吗?”小姑娘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韩岑心头一跳,不、不用了。
小姑娘没有等到他的答复,也没有再追问。韩岑在树下停留了半个时辰,想着小姑娘差不多该休息好了,复又站起身来继续赶路。
小姑娘依然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韩岑身后,韩岑心里涌起一丝让他感到陌生的喜悦。
天黑以前,他带着小姑娘走出了树海。想到小姑娘就要离开了,韩岑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可是出了树海,小姑娘还是跟着他。韩岑终于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回过头去对小姑娘说了第一句话,“为何还要跟着我?”
小姑娘看着自己,专注的神情让韩岑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然后他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可以加入吉祥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