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挥开助听器:“戴了没用!我现在就是个聋子!”
我:“您戴上,我陪您慢慢聊——”这么晚了,不戴助听器我就得扯着嗓门说话,实在扰民,顾魏也不用睡了。
外婆挥开:“我不戴这个东西!”
我:“好,不戴,不戴。”安抚病人情绪最重要,我到书房拿了小白板和白板笔,关上门,坐到外婆旁边,一边写一边凑在她耳边说,连比划带猜,她应该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外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以为这个病两三个月就能好,结果一点没好!为什么就非要让我得这个病?”
我:“心脑血管疾病的恢复期本身就比较长。”我一边在白板上画血管示意图解释中风的成因,一边安抚她,“在您这个年纪得这个病的老同志其实特别多,尤其是长年高血脂高血压的老同志,就是要慢慢调理,改善饮食改善生活习惯,不能急——”
外婆推开白板,整个人都陷在“为什么偏偏是我得这个病?为什么偏偏就是我?”这个牛角尖里,情绪激动,“我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哪里都没用了!”
我看着她,有种无奈的脱力感。
外婆一辈子性格要强,不肯轻易承认自己不如人。这种性格有好有坏,好处在于能够支撑她走过艰难困苦,坏处在于她不服老,在她的意识中,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去,不愿意面对自己各方面都在衰退的实事,曾经癌症期间就因为钻这个牛角尖轻度抑郁过。
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抚着她的后背,等着她自己情绪慢慢平复,但是许久都没有和缓的迹象。
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顾魏进来,双目清明毫无睡意。他捡起地上的白板和笔,写道:“情绪波动、休息不足,会恢复得更慢。”往外婆面前一立。
立了二十秒,拿走,擦掉,继续写:“您的血栓集中在脑干和小脑,短期之内不可能完全康复。想要康复,必须要有长期心理准备。”往外婆面前一立。
立了二十秒,拿走,擦掉,继续写:“得这个病的人很多。疾病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愿意积极配合治疗。”往外婆面前一立。
立了二十秒,拿走,擦掉,继续写:“校校爸五十多岁胃几乎全切,我妈出车祸到现在还没复原,还有更多年纪轻轻的患者。不要觉得倒霉,比您倒霉的太多了,不要钻牛角尖。”
外婆一是不好意思在顾魏面前哭,二是被他进门不说话拎起白板就四句话的架势给弄得有点懵,三,顾医生毕竟是医生…于是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顾魏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拿着血压仪进来,把我拨拉到一边,给外婆量了血压又测了脉搏:“一切正常,早点休息吧。”然后就戳在原地,面无表情。
我适时地上前,给外婆擦了擦脸,扶她躺下,盖好被子。
等外婆安静地躺好,顾魏拎着我回卧室,塞进被子里:“我明天一早有手术,我需要睡眠。”一脸疲态。
我立刻点点头,把被子一路拉到鼻子下面,闭上眼睛。
顾魏揽过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我睡得一直很警醒,凌晨四点多,听到一声“校校——”立刻醒来,偏头看了一眼顾魏,还好没醒。迅速溜下床,关了门,两三步跑到客房:“怎么了?”
外婆:“给我穿衣服。”
我:“不睡了么?”
外婆:“不睡了,睡不着。”
我看了看窗外灰沉沉的天,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一曲:
《Keep Going》 By “Rachael Yamagata”

第 64 章

二八〇
我一边帮外婆洗脸一边斟酌着措辞:“外婆,咱们请个护工吧?”
外婆态度明朗:“不要。”
我:“我和顾魏白天都不在家,您一个人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有护工在,能给您搭把手——”
外婆:“我一个人好好的,不要护工。”
我:“别的且不论,我们不在您午饭怎么吃?”
外婆:“你中午回来么。”
我:“午休时间路上跑个来回都勉强,就算回来了,也来不及做饭。”
外婆:“那你早上做好了。中午我自己用微波炉热着吃。”
“…”我另开一条路,“您一个人在家不闷么?护工能陪着聊聊天,想去哪儿她能扶着——”
“我不要。”外婆挥挥手,脸上是完全不想多谈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我一边做午饭一边继续说服外婆:“您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万一磕着碰着——”
外婆:“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
做完午饭做早饭,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端上桌,我剥了个煮鸭蛋,正准备拿刀把鸭蛋切成小丁拌进外婆的粥里方便她吃,她摆摆手:“我不吃蛋黄,胆固醇太高,你把蛋黄吃了吧。”
咔哒一声,主卧的门拧开,顾魏走出来,正看见外婆拿叉子把蛋黄叉进了我的碗里:“我不吃苹果,橙子不要,不吃梨,樱桃不吃…”
顾魏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道了声“早”。
我现在已经能完全分辨顾魏面无表情里的情绪成分,心里说不上来是愧疚还是无奈,于是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先生挪开视线,朝着卫生间走去,经过我时不咸不淡道:“睡不着。”
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三个人相对无言地吃早饭,我慢慢嚼着嘴里的包子,决定中午就联系个护工,等外婆同意是等不到了,只能先斩后奏先把人请来再说。
饭毕出门,前往医院的路上,我余光打量了一下顾魏:“你要么再睡会儿?”
顾魏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他没睡着。
快到医院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顾魏,我想请个护工。”
顾魏眼皮都没掀:“麻烦你向我具体阐述一下,我们家请个护工,比起把你外婆送回她自己家有护工有保姆有外公,前者有什么优势?”
我:“……没有优势,求个安心。”
顾魏掀开眼皮:“我结婚以前就说过,家里不进生人。”
顾魏是个极其注重个人空间的人,如果有和同学同事朋友交流的需要,他都是安排在外面,结婚至今,进过我们家家门的人屈指可数。
我:“你昨天说过,长期不行,短期照顾是可以的,那么在这个‘短期’里,请护工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即便把外婆送回Y市,也需要我妈或者我大姨回来,大家一起做她的思想工作,倘若我现在就这么把她送回Y市,她肯定会闹情绪。”
顾魏偏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我拐进医院的停车场,顾魏解了安全带:“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现在的情况。给你大姨打个电话,问她要多长时间回来。”拎起包就下了车。
算是默许了。
一上午都是在电话声中度过的。
“你这个电视,电影要怎么调啊?”
“暖气温度在哪调啊?”
“蜂蜜在哪啊?”
“蜂蜜瓶子太滑了,没拿住摔到地上了。”
“水壶太重了拿不稳,摔裂了。”
……
L姐看着我:“小林,你家里怎么回事?”
我:“外婆送我这照顾一阵子。”
L姐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十一点,电话响起:“锅翻了,洒到燃气灶里了。”
我挂断电话,前往领导办公室请假。
领导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慢声道:“小林,这——谁都有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我家里也有老人要照顾,我理解你的难处,但是——你最近的请假频率…”
我窘迫万分。
“有的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我并不想为难你,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是比较严肃的。”领导声音放轻压低,语重心长道,“而且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二十多岁黄金期重点培养对象,你不抓紧时间多做出点成绩,回头等你有了孩子,家庭负担更重,你——你自己不觉得很可惜么?”
我低头看着脚背,脸颊发烫。领导一直都非常照顾我,这样我才更惭愧。
领导:“唉,说道理你都懂…你的家事我不掺和,我只是个人建议你,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权衡一下…”
我点点头,惭愧道:“对不起,我一定尽快解决,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领导挥挥手:“去吧。”
在我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近期有个大合作项目。”
我愣了一下,点了下头,开门出去。
回家的路上,我拨通了之前就联系好的护工阿姨,通知她马上到岗。
到了家,我着手收拾狼藉的厨房:“不是说好了用微波炉热么?怎么开火用锅了呢?幸好是没伤着人,伤着人怎么办?”
外婆呵呵笑道:“我以为我能用。我想着我以前拿个锅没问题。你在家待多长时间啊?”
我沉下心对外婆道:“外婆,我请了个护工,下午就到。”
外婆立刻:“我不要护工!”
我:“您就当帮我省心好不好?”
外婆依然坚决道:“我不要护工。”
“您今天早上给我打了快二十个电话。”开会的时候出去接电话,快被一屋子人的目光扎成筛子。我蹲在外婆面前,握着她的手,“外婆,我最近手里任务真的很多。上课的时候,在实验室的时候…很多时候我是不能一直接电话的。”
外婆有些生气:“那我不打了。不打了。”
我叹了口气,简直有点想哭:“您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护工呢?她在家照顾你,我们也能后顾之忧地工作。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到底是为什么啊!顾魏那么个洁癖都同意生人进家门了,为什么您就一点不能接受护工啊为什么!
外婆:“哪里是看护,就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犯人!我不要!”
我垂下头,双手撑着额头,突然特别理解星爷在电影里敲自己脑袋时的心情…
过了五秒钟,我收拾好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不可能每天中午都这么回来。护工我已经请了,是个有中风护理经验的阿姨。马上就到。”
劝已经劝不通,就只能强行通知了。
一点左右,护工孙阿姨到了,我一一交代了注意事项,便离开上班了。
一下午手机没响,我说不上是安心更多还是不安更多。
联系了娘妻,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联系了大姨,归期不定。
下了班去医院接顾魏,进到他办公室。
顾先生得知护工已经到岗的刹那,眉毛皱了一下,不过没发表任何评论,一边解白袍的扣子一边道:“刚才爷爷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晚上回去吃饭。”
我疑惑:“怎么了?”
顾魏:“我爸我妈不知道为什么又冷战了,让我们回去劝劝。”
我:“……”医生爹医生娘这三四十年冷战的次数,大概神仙也数不清了。
顾魏:“还有顾肖,因为相亲的事和婶婶闹矛盾直接吵起来了,让我们分头做思想工作。”
我:“哦。”长嫂如母。
坐上车,我拨通孙阿姨的电话,告知我们晚上要出去吃饭,会晚些回去。
孙阿姨:“啊?!小林啊,你外婆一整个下午一口水都不肯喝,也不肯吃水果,然后说自己便秘了,坐马桶上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死活不肯下来,我拉都拉不动!刚才都哭了,你要么还是回来吧?”
我:“……”
顾魏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去不去爷爷家?”
我:“…”
顾魏目视前方,又问了一遍:“你去不去爷爷家?”
我抬起头看向他,不知道应该呈现一个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顾魏盯着我看了五秒钟,一句话没说,利落地解了安全带,拎包下车,往大门走。
我看着他一路走到大门口,看着他抬手招出租车,看着他坐进一辆,扬长而去。
我眼睛蓦地就红了,揉了揉,发动车子回家。
晚上,顾魏九点多才到家,到了家径直去洗澡,洗完澡一如既往,靠在床头看一会儿书,关掉护眼灯,睡觉,全程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半夜,听到呜咽声。
我连忙爬起来跑到客房,外婆正窝在被子里哭,哭得很委屈,像个孩子。
我躺到她旁边,将她揽进怀里,如同安抚一个做恶梦的孩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我处于困与不困的边缘,出神地想:人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婴儿,整个人生如同一个抛物线,到最后又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婴儿离开这个世界。我们照顾小婴儿的时候那样耐心和甘愿,那么照顾老婴儿的时候,也努力付出同等的耐心吧…
哄外婆入睡后,我蹑手蹑脚地把主卧的门推开一条缝,却发现顾魏坐在床中央,半垂着头,一只手支着额角,呼吸起伏平缓。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仿佛他那么坐着就睡着了。
我溜进房间,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四周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躺下,背对我,什么话都没说。
我笔直地躺在他身旁,很困却睡不着,也不敢动,微微偏过头看了看他的后背,过了许久,听着他的呼吸声估摸着他已经睡着,才轻轻地靠近他的后背,脑袋离他很近却没彻底贴上去,担心一不小心又把他弄醒,他的体温透过睡衣和空气敷在我的侧脸,我终于闭上眼睛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一曲:
《查尔达斯舞曲》 By “陈雅慧、董运昌” From 《那不勒斯蓝色夜》


第 65 章

二八一
二少给我打了个电话:“你最近工作很忙么?怎么晚上都加班啊?”
我想了想估计是没回爷爷家吃饭顾魏找的借口,于是应了声:“啊…”
二少沉默了两秒,狐疑道:“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
我:“没啊…”
二少:“那我怎么看着他心情那么差?”
我:“…”
二少:“嘶——我觉得你很不对劲啊。”
我:“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不想相亲就跟你妈好好说,不要闹到爷爷那去。”
二少:“我妈她要听啊!我就不明白了,我认真工作贡献GDP,积极纳税支持国家财政工作,工作正当爱好健康,不就是没对象没结婚么,怎么了?我又不危害社会又不危害人民!”
我→_→:“你危害你妈心理健康。”
二少:“说真的,结婚就真的那么好么?”
我:“看个人吧,有的人结婚是升华,有的人结婚是祸害人家。”
二少琢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遭,有得有失。不过你这还没收心的就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二少:“我收心了!”
“呦~~~”套出来了,“听这口气,想结婚了?”
二少:“…”
我调戏道:“不要害羞么,好好跟你妈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没那个心去相亲,指不定婶婶还能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你支支招呢。”
二少羞炸了:“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和我哥是不是吵架了!你们俩出什么问题了?”
我→_→:“放心,哪天我们俩真出什么问题了,能打架绝不吵架,能动手绝不动口,能武斗绝不文斗。你管好你自己,再招你哥心烦,小心他直接拿你练手。”
二少悻悻挂断。
原则上,我是不希望把娘家的一些不愉快让婆家知道的,因为多说无益,徒增烦恼。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护工见到我就做一件事:告状。外婆见到我就一个情绪:委屈。顾魏见到我就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我终于被磨蚀掉了最后一点好心情,保持沉默,沉默地等待着娘亲的归来。
顾魏抽过纸巾擦擦嘴:“我吃好了。”转身去阳台打理他的花花草草。
等他走远,外婆搁下勺子,叹了口气:“我看到你每天那么忙我也心疼啊。”
我连忙扒了两口饭。
外婆眼泪落下来:“唉,为什么我的病还不好啊,如果我的病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我的病就是不好。”
我搁下碗筷,开始例行的每日一劝:“您千万别每天都在这个病好不好的问题上较劲,感冒前前后后还得一礼拜呢,何况中风,慢性病就得慢慢调养。”
外婆伸手抹眼泪:“我看你忙我是真的心疼啊。”
我叹了口气:“您要是真的心疼我,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该锻炼就锻炼。您昨晚上又没好好睡觉吧?今天又没喝水吧?中午又没好好吃饭吧?只有正常过日子,人体形成良好的循环,才能早日康复。您心里老想着这些负面的消极的东西,病情怎么可能好转呢?”
外婆:“我一辈子没对不起谁,该吃的苦也吃了,为什么要让我得这个病?”
每次都会陷入这个“为什么病的是我?为什么我的病还不好?”的死循环,我盯着面前的碗,有种碰上鬼打墙的感觉,精神开始涣散。
就在我快要数完眼前的饭碗里到底有多少粒米的时候,顾魏在阳台上洗了洗手,转身回到卧室。
过了许久,外婆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回了自己房间。
我了无情绪地吃完饭,开始收拾桌子,就看到顾魏跟一抹游魂一样从我身后滑过,直接滑进了卫生间。
我没多想,端着脏碗筷就进了厨房,等洗完回卧室,发现地上放着一只行李包,顾魏正把一摞衣服放进去。
我有点懵:“你要出差么?”
顾魏:“最近手术多,在家睡不好,我住宿舍。”
我彻底懵掉,茫然地看着他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行李包。睡衣,毛巾,剃须刀,牙刷…
顾魏速度很快,直到他咔哒一声关上门离开,我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转头看看四周,有点反应过来了,失落便铺天盖地而来。
然而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失落,我木木转身,去给外婆洗澡,去准备第二天的早饭,去回同事的邮件…有一堆事要忙,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我发现自己精力集中不了了,动不动走神。什么也不想,纯走神,大脑放空,盯着书脚一个页码也能看半个多小时。
半夜再被外婆叫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没有难过没有疲惫没有委屈,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外婆问我:“顾魏呢?”
我慢慢嚼着面包:“出差了。”
二八二
我和顾魏就这样“分居”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他的笑脸出神,他已经两天没联系我了。
被路过的同事看见,调侃道:“哎哎哎,就一会儿没见至于相思成这样么?”
我和他们一起笑出来,然后把手机丢进抽屉里。
中午,吃过午饭,三三打来电话:“我刚好路过你这,一起喝个茶呗?”
我收拾心情赴约。推开餐厅门,老远看见她冲我招了招手。
三三:“干嘛啊昨晚做贼去了?这么没精神。”
我笑了笑,摇摇头。
点完饮料,三三又要了块提拉米苏:“你要什么?柠檬戚风?”
我:“巧克力布朗尼。”
三:“噫,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我:“没,就——想吃点巧克力。”提高一下情绪。
等蛋糕时,手机跳进来一条信息,我以为是顾魏,立刻捞过来一看,是银行的消费账单,我默默把手机放回桌上。
三三偏头看了一眼:“呦喂你这什么情况啊?”手指划了划屏幕,“最近发什么横财了消费这么密集?”一边看一遍啧啧啧,“顾魏还老批评我败家,你花起钱来水平也不差啊。”
听到顾魏,我情绪沉了沉,闷头喝果汁:“我没乱花钱。”
三三指了指:“这花的是什么?”
我:“空气加湿器和净化器。”
三:“这个呢?”
我:“电视。”
三:“电视?!你家电视都没人看你还买啊?!这又是什么啊?”
我:“药费。”
“药——”三三顿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我,“谁的?”
我:“外婆的。”
“等等——”三三戳戳手机屏幕上的短信,“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我点点头。
三三丢掉手里的勺子:“你姥姥现在在你家呢?”
我点点头。
三三:“你姨他们呢?你妈呢?”
我:“我妈去S省出差,一过完年就走了。大姨两口子出国旅游去了。”
三:“前两天我妈还跟我说呢,你姨肯定撑不了几天,果然!你姨自己退休了,不照顾老娘,而是大老远的把老太太从Y市送到X市扔给上班的外甥女然后自己跑出去旅游——她也真算是一代奇女子了啊!我就说前两天顾肖突然跟我打听你外婆,肯定有问题!还有你心肌炎好了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