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狄千应了一声。首席被吓坏了,站得老远,时不时扫几人一眼,他该谢天谢地,要是这丫头在他店里出了点事,就是磕磕碰碰了,他都得死几回。
外面动静这么大,首席室里的另一个人才姗姗而来,步子还很急,箫彤嘴角微翘,若是真的这么急切,方才又在里面做什么?
可顺着一双叮当作响的高跟鞋往上,竟然是苗萱。苗萱在摔坐在地上的谢曼面前蹲下:“曼曼,怎么回事?”水眸一抬,似乎才看到孟璟澜,面上的表情透出些红晕,“孟少。”
箫彤目光一滞,双手不自觉地握起:“狄千,把她们赶出去。”众人诧异,之前闹得再凶,她也不过是凶在嘴上,现下竟然突然发怒,狄千一时也反应不过来,顿了片刻。
“我说把他们赶出去!”箫彤眼一瞪,面上的血色又褪去几分。狄千当真将两人请了出去,谢曼的不甘和苗萱的无措,孟璟澜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只是揽着她的肩膀。
孟璟澜站在箫彤身后,透过大镜子,看到箫彤的神色一直不太好,也随她皱了眉心。首席也时而透过大镜子观察孟璟澜的神色,他稍有不悦,首席那颗小心肝立刻抖三抖。
清汤挂面的长发几乎垂到腰间,孟璟澜有些出神,他记得每次他让她留长发,她都软磨硬泡许久,非要剪短,他知道,无非是图个方便,享个凉快而已。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头发竟能长得这样长,漆黑的发色衬着皮肤越加白皙,他第一次觉得用绸缎来形容头发,原来这样正确。孟璟澜伸手,穿过她光滑的长发,铺散在掌心。箫彤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素气的自己,忍不住轻轻一笑,只是沧桑过了,眉眼间的那几分媚态却是荡涤不去的。
“宝宝,真漂亮。”他满意地挑了笑,亲了亲她的发顶,手从她的肩上滑至腰肢。箫彤看着镜子里前后判若两人的自己,竟将一身红裙衬出几分清爽。如梦初醒,倒底是她自己想要一头黑发,还是因为他昨天说的话,只是因为他喜欢她黑发的样子???孟璟澜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方才回家不见她的惶恐失措,溶解在心口那股难以平息的喜悦里。她为什么要换回黑发,他控制不住地想,或是…因为他。
“刚刚…怎么生气了?”孟璟澜强硬地避开她的手,先她一步替她口上安全带,都在霸道却不乏温柔。“孟璟澜,我之前逃跑,早先确实出了本城,不过一年后我回来了。”她挑了一撮头发,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绕,孟璟澜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出逃的事情,越加凝神倾听。
“苗家害过妈妈,你知道当初我在COCO门口,看到你拥着苗萱走出来的一刹,是怎么样的心情吗?”她像是在回忆,声音悠扬空灵,却少有感情孟璟澜,我为什么要回到你身边?你配吗,你凭什么留我在身边!”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中央,孟璟澜神色复杂,眸子里的锐光一闪而过,瞬间又黯淡下来,将她搂进怀里:“宝宝,对不起,对不起。”箫彤呼吸起伏汹涌,孟璟澜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脊。“孟璟澜,我不生气。”她伸手抵住他,声音也瞬间淡然,孟璟澜不料她前后变化这样大,错愕间被她推开,她扬起一记笑,“我都不在乎你了,又怎么还会生气呢?”孟璟澜只觉得心口被一下一下地割划,尖锐得疼痛来得又快又猛。“宝宝,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他捧着她的脸颊,黝黑的眸子里涌出一阵一阵的慌张,最后双手无力地滑落在她的颈间,“我宁愿你恨我。”
箫彤却是平波无澜,淡得掩住了一切的情绪:“我真的,不恨你。”她说得似乎很轻松,孟璟澜陷在一片痛楚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藏在铺开的裙摆下,尖细的指甲几乎戳破了她的手掌,她忍得这样辛苦。
箫彤无法想象竟然有一天,孟璟澜会有这样的忍耐和退让。往时,她只敢在心里抱怨孟璟澜这样的独断专制,那种寸步不让的魄力,总让她喘不过气。孟璟澜一样会挨着她的右手坐下,一样会给她夹菜,一样会替她盛饭,只是,默不作声,连呼吸都轻得可怕。
箫彤看着孟璟澜进了书房,独自回了房间,可是一直折腾到近十二点,却始终睡不着,透过围栏,一楼餐厅的灯亮着,她赤着脚走下去,李嫂正忙着手里的伙计,背对着她没有发现。
“李嫂,做什么这么香?”她似乎已经嗅出了瓷罐里炖着的是什么。“蛋花甜酒。”李嫂揭开盖子,香气愈浓。“我煮了不少,少夫人也尝一尝。”
箫彤浅浅地勾起一抹笑,忙不迭地点头。“我还记得少夫人最喜欢吃我做的蛋花甜酒,一个人就能一喝下一大碗。”李嫂笑眯眯地瞄了一眼箫彤,箫彤面上有点红,她贪吃是出了名的。
“李嫂,您别喊我少夫人,我…不习惯。”箫彤抿了抿嘴角,李嫂微微正色:“少夫人,这是少爷的心意。”
“少爷从小就不喜欢吃蛋,小时候骗他吃两口还容易,等大了知事了,就再也不肯碰了。少夫人不在了之后,少爷就特别喜欢吃这个,每次熬夜,都会让我炖上一盅。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有时候吃着吃着就走神了…”李嫂小心地打量箫彤,箫彤垂着眸子…
“少夫人,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消了,瞌睡得很,要不然您给少爷端上去吧?”李嫂装模作样地揉揉腰,箫彤也不好推脱,端着盘子上了楼。
门没有锁,书房两成一片,书桌上凌乱,摊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钢笔滚在一边,他似乎累极了,靠在手肘上假寐。
箫彤放轻脚步,走到书桌前,他压在手臂下的笔记本上,写着日期,像是..日记…俯身想要细看,发梢触到孟璟澜的脸颊,他忽地睁开眼。
24、爱和等待...
孟璟澜猛地抬头,眼神凌厉,眸色冰冷,她一个激灵,稳了稳手上的托盘。片刻他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目光不自觉软下来。
“宝宝…”孟璟澜抬手揉了揉额角,瞥了一眼手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沙哑的声音透着温柔。
“李嫂炖了蛋花甜酒。”她绕到他身侧,眼角忍不住去瞟他压在手下的笔记本,简介的页面上字迹潦草,一条一条的,她看的不太清楚,孟璟澜看似随意地合上笔记本,放进书桌的抽屉里,其实指尖颤得厉害。??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她恬静的侧脸,一勺一勺地将蛋花甜酒舀进碗里,黑色的鬓发垂下遮住小半张脸,他有些出神。
“你不吃吗?”孟璟澜看着两只小瓷碗里只盛了一碗,他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甜品,往时她总是抱着一大盅,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一晃,小气吧啦地只允许他喝一口。
“我晚上不习惯吃东西。”她将小碗推到他面前,面上表情很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他有些错愕,从前她生冷不忌,总是吃得胃疼了就嚷嚷着再也不吃夜宵了,可是才一好,就忘得干干净净。
“陪我坐一会儿。”箫彤端着托盘转身要走,孟璟澜拉住她的手臂。他将她拉进怀里,箫彤挣了挣。
“你先吃东西,一会儿该凉了。”孟璟澜松了手让她从腿上站起来。箫彤挑着他对面的位置,垂着头,百般无赖地拨弄着手指,耳边时有汤匙碰碗的脆响。
箫彤有些走神,她很害怕和孟璟澜这样安静地相处,总让她产生一种两人之间熟悉得不分彼此的错觉。
“宝宝,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抬头,孟璟澜已经绕到她身后,手肘撑在椅背上,弯着腰,脸几乎贴在她的耳廓上。
“只是有点困了。”她心虚,方才脑子里一直转着过去的种种,不是她刻意去想起,只是一幕一幕地跃出,她控制不住。
“宝宝,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多好。”孟璟澜脸颊贴在她的颈间,“如果你想…”她几乎脱口而出,突然顿住,眼睑半垂,“我真的困了,想睡了。”她站起身,孟璟澜晶亮的眸色微暗。
浴室传出淋淋的水声,箫彤侧身躺着床铺的一侧,卧室里静成一片,床头突兀地想起电话震动的声音,一直在响,最多几秒便又是下一通。
箫彤生出几分不耐,抓起电话,上面显示的是冯翎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复。孟璟澜才刚刚进去,她心念一动,按下接听键。
“已经睡了?”冯翎的声音依旧斯斯文文,带着极浅的笑意。“冯翎。”箫彤唤了他一生,对方似乎愣了片刻:“无彤?”
“孟璟澜在洗澡。”她眼睛盯着浴室里明亮的灯光,“有什么事吗?”“没什么大事,只是好久没有一起打球了,想要找他挥上两杆。”冯翎说话向来稳重而谨慎,即使说谎也很难听出来。
“冯翎。”箫彤咬着嘴唇,那边冯翎应了一声,“孟璟澜是不是有…什么病?”几个人里,同她最熟悉的,还是冯翎。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
“怎么,他最近生病了?”冯翎言语间有小小的惊讶,箫彤闭了闭眼:“你知道的,不用骗我。”
“无彤,其实…你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箫彤一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揪着薄被,没有接话,“你就这么离开,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一直告诉自己,从来不后悔,这样才对得起躲躲藏藏的八年。
“就像我要帮你守着秘密一样,我同样也要帮璟澜守着他的秘密。”冯翎声音轻下来,像是提醒,“璟澜从来不防你,只要你想知道,他拦不住你。”?箫彤怔怔地看着已经黑下屏幕的手机,脑子里一直萦绕着冯翎最后的那一句话:“无彤,你不后悔,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孟璟澜发梢淌着水,刚走出浴室就发现箫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或许并不是盯着他,只是望着他的方向出神。
“不是很困了吗,怎么还不睡?”床陷下去一块,他坐在她这一侧的床沿上,箫彤不吭声,双手抓起他脖子上挂着的大浴巾,盖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温和地搓动。
孟璟澜浑身一僵,伸手按住她的手,掌心还有些湿气,捂在她手背上,温温暖暖的。“头发不擦干,容易头疼。”她淡淡地扔下一句,孟璟澜收回手,任她一下一下地继续。
“宝宝…”他突然将她压倒在床上,在她耳边吹着气,“真好。”她下意识地想要揪住衣领,却发现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孟璟澜并不是一个太老实的人,往时他便喜欢动手动脚,只是现在,他却从来没有逾矩,连最最简单的亲吻,都极少。
孟璟澜似乎累极了,几乎片刻便是他均匀的呼吸。“孟璟澜,其实我后悔的,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
孟璟澜最近似乎很忙,每当她睁开眼,他都不在身侧。她突然发现,没有孟璟澜的孟家大宅,她根本待不住。
文姐一边忙着婚事,一边又担心她突然失踪的事情,可谓心力交瘁,总算挤了一个稍空闲的日子,将箫彤叫出来好好的训一顿。
箫彤早到了十几分钟,捧着咖啡杯,透过窗户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文姐弗一进来,目光锁定在紫色头发的女人身上,却遍寻不到。
“文姐。”箫彤回神,正好看见文姐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经过。“箫彤?”文姐诧异,面前这个女人黑发如瀑,妆容不施的面上清清爽爽,全然没了从前妖娆妩媚的样子,她竟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才这么点日子没见,不认识我了?”箫彤浅笑,看她依旧讶然的神色,忍不住调侃着。“你这丫头还好意思和我说笑!”文姐拉下脸,表情与她的截然相反。
“之前为什么关机?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文姐性格极好,现下都忍不住机关枪似的训话,可见她有多担心,“就发一条短信,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发的?”
箫彤一直低着头,姿态虔诚得仿佛聆听颂词,文姐这独角戏实在唱不下去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看悠悠了,之前的假都还没给我补齐呢。”箫彤转移话题,却惹得文姐更加窝火:“看悠悠?你以为是部门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去国外还真信你去国外了?你一个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的人,飞机都坐不了!” 
“我遇到初恋了。”她抵不过文姐的连珠炮轰,文姐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门:“你这是取笑我呢?”她近二十年等不回的初恋啊,都是痛!
“真的,我真的遇到初恋了,还被他…劫持了。”两人这么多年,亦母亦友地过来,箫彤很依赖她。
“那天‘焰火’清场…是因为你?”文姐吃惊地掩了嘴。“是他为了找我。”箫彤点点头。“你初恋是…黑社会?”文姐想起那天一大拨黑色西装的男人冲进“焰火”,转瞬就将里面的人驱得干干净净,当时她守在门口,最后只看到大门重重地锁上,却始终没有找到箫彤,手机也打不通。
“算是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的势力一向不止黑道这么简单。文姐似乎来了兴致:“我们相处有七年了,怎么没听你提过你还有这么一个黑社会老大似的初恋?”
“因为我和他分开了八年。”箫彤搅着杯子里的卡布奇诺,直到将上面的泡沫弄得一点不剩。“久别重逢,怎么闷闷不乐的?”文姐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相处得不太愉快?”
“当年是我偷偷逃跑的,他找了我八年。”箫彤盯着漩涡似的咖啡表面出神,“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在外面多了一年,刚刚回到本城。”
文姐听得一愣一愣的,箫彤突然开口:“文姐,你等了二十年,你觉得自己还爱他吗?”“不爱了。”文姐语气很淡却有十足十的把握。
箫彤愕然,文姐手上的婚戒闪烁:“其实我未必爱了二十年,或许从第三年第四年开始,就经变质了,从爱情变成了执念。”
“因为得不到等不回,才会一直固守,一直不肯退身。”文姐叹了一口气,箫彤的眼睛有明显的失落,“现在想想,其实早就不爱了,如果他真的回来,我甚至可能扇他两耳光,然后扭头就走。只是他一直不回来,我便一直等着。”
“等得太久了,真的会变吗?”箫彤捧着杯子的手晃得厉害,声音有些飘渺不定。“怎么了,你发现他…不爱你了?”
箫彤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其实,我感觉不出他有多爱我。”文姐看出她眼里是酸楚:“傻丫头,要是他不爱你,怎么会等你八年,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一定是爱的。”箫彤霍地抬头。
“等待是最蹉跎爱情的方式,我说不爱了,不过是因为的我的爱情只三四年就磨光了,这只是我。你看老林,他等了我也有二十年,现在要结婚了,他依旧比我更开心,比我更积极,所以不是每个人等到最后都将爱情变成执念的。”
没一会儿,文姐就被老林召唤走了,说是婚纱照出来了,让她过去看看,老林这样谦和儒雅的人,箫彤觉得自己透过电话都能想象到他现下眉飞色舞的喜悦表情。
“彤彤,大排场啊,出来叙个旧,都带这么些保镖啊?”文姐半开玩笑。“他怕我又跑了。”箫彤垂眸。“你怎么不往好里想?他这是宝贝你。”文姐嗔怪。
“您要回大宅吗?”狄千替她拉开车门。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我想…去玉荣看看。”那里是她和孟璟澜相遇的地方。
25、不被允许...
玉荣是百年名校,环境一直极好,入校两侧便是参天古木,玉荣的许多毕业生都是大名鼎鼎,捐款从来不缺,教学楼几乎年年翻新,早就和八年前不一样了。
因为是暑假,除了高三需要补课,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在放假。今天又是周末,玉荣向来不苛压学生,即使补课,也有双休,校园里便是静得只余蝉鸣。
露天篮球场有不少男生正打篮球,一个小姑娘挑着篮架投下的一片阴影里坐着,手上抱着两罐饮料,时不时对场上个子最高的男孩子笑一笑。
她突然想起往时,她会坐在篮架下抱着孟璟澜的外套,啃着手里的漫画小说,那种熟悉的感觉盈满心肺,让她会心一笑。
身后有一个女人与她交身而过,动作极快,若不是狄千护得及时,她可能被对方撞倒。气势冲冲直奔篮球场。
坐在那里的女生似乎吓了一跳,噌的站起身,诺诺地低下头。几个男生见气氛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都停下来。
“你每周都骗我周末要补课,我今天打电话给李老师,他告诉我周末根本不用补课。”女人站在小姑娘面前,“你真是长本事了,不好好在家看书,跑到学校里来约会!”
小姑娘头垂得更低,女人又道:“我就说从前都是年纪前十名,怎么突然掉出一百名以外了,竟然背着我们早恋!你有没有脑子?你已经高三了!”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在她脑门上,女孩子依旧一声不吭。
倒是一旁的男孩子看不下去,走上前想要阻止,可是一声阿姨才喊出口,女人就严厉地回驳:“不要喊我,我不认识你,我告诉你,离我家芳芳远一点,要是她考不上本城的大学,我就去告你!”
女人拉着小姑娘走远,男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箫彤的目光一直落在不停回头的小姑娘身上,就像当年的自己…只是慕妈妈的愤怒远不止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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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璟澜飞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见面的次数也随之增长,慕无彤开始担心总有一天会被慕妈妈发现。
今天将将把孟璟澜送上飞机,庆幸他走得正及时,慕妈妈出差归来,她自然要老实地守在家里。
谁知推门进屋,却发现慕妈妈坐在沙发上,身侧的位置还摊着几本相册,茶几上也有不少照片,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妈妈,你不是晚上才回来吗?”慕无彤心虚地眨眨眼,嬉皮笑脸地蹭到她身旁坐下。慕妈妈目光盯着手上的照片,一张一张都是慕无绛的。
“妈妈,想姐姐了?我们给她打电话好不好?”慕无彤乖女儿似的拿起座机正要拨电话,慕妈妈的声音却想起来,有些沧桑和疲惫:“不用打了。”慕无彤按键的手顿了顿,想起前一阵子慕无绛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几次吵得很凶,妈妈总是让她回房间,关上门。
“哎哟,妈妈。”她以为妈妈还在生姐姐的气,搁下电话撒娇似的给慕妈妈捏肩膀:“姐姐脾气倔,您大人大量不和她一小破丫头计较。母女哪有隔夜仇嘛。”
“你姐姐出事了。”慕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啊?”她一愣,“出什么事了?”“昨天晚上,你姐姐乘坐的航班出事了,我去确认过了,遇难者名单上…有你姐姐的名字。”慕妈妈捂着嘴,话已经断断续续了。
慕无彤一时缓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妈妈,你是说…姐姐…死了?”慕妈妈点了一下头,很轻却叫她看得分明。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她转身抱住妈妈,客厅里寂静一片,她只听得见自己和妈妈的哭声,透着伤心欲绝。
坠机是很难寻回遗体的,慕无绛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只是慕妈妈明显地老了许多,慕无彤一直陪在她身边,突然懂事了不少。
慕妈妈到底是坚强的,单亲十几年把两个女儿拉扯大,看似很快振作,却常常在深夜躲在书房里翻看大女儿的照片。
慕无彤变得更加听话懂事,往时一有空就跟着孟璟澜往外跑,而现在,即使孟璟澜约她,她也都推脱了,乖乖在家里陪着慕妈妈。孟璟澜隐约感觉出…她似乎在躲避他。
这一次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把她弄出来,慕无彤看着一边一边闪烁的手机,躲到阳台上接电话:“喂,大孟。”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出来。”他声音冷冷的,细听蕴着几分恼意。“我妈妈在家。”她为难地嘟哝一声。“我在你家楼下,你现在下来。”他并不理睬她的借口。
“要吃饭了。”她还想拒绝。“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五分钟。”孟璟澜干脆地挂了电话,慕无彤听着嘟嘟声,转身看见慕妈妈站在房间门口。
她吓了一大跳,慕妈妈却没什么特别的神色慕无彤将双手背在身后,唯恐妈妈看见她手上的手机,到时候就麻烦了。
“妈妈,我想吃薯片了。”她虚虚地一笑。“都要吃饭了还吃什么薯片。”慕妈妈蹙眉。“我真的好想吃啊,就在楼下的小店买,很快的,好不好?”她又拿出撒娇这一招,百试不爽。
“家里料酒快用完了,正好带一瓶上来,快去快回。”慕妈妈竟然神奇地答应了,她一喜,连睡衣裤都没有换,拿着十块钱就奔下楼。
孟璟澜站在小区门口的那棵大树下,树影斑驳,几缕阳光落在他的眉梢上,她恍然,孟璟澜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她没有像王往时那样撒腿跑向他,步子甚至都不算太快,兔子拖鞋在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