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真是白绮歌本人害死的?
一口气憋得胸腔隐隐作痛,白绮歌唇舌干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易宸璟早认定红绡之死是她一手造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吧?然而依他言语,似是有更加令人发指的真相隐藏其中,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同样青梅竹马的白家三小姐,白绮歌。
色淡如水的双唇嚅嗫许久方才吐出一句话:“红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问我!”
猛地,冷肃身影狂躁回身,高高扬手,一耳光狠狠抽在白绮歌苍白面颊上,大片红肿随即浮现。
疼,火辣辣地疼。
“我在问你,那时候红绡到底出了什么事?”没有吵闹没有哭喊,白绮歌就那样平静地看着易宸璟,不怨不恨,仿佛被打的人并不是她。
就算被他打死也要弄清楚真相,白绮歌不想混混沌沌接受这具身体和寄托其上的恩怨,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说话间,敬妃也在素鄢素娆搀扶下来到祭堂,见白绮歌脸上清晰指印一阵心悸。自己的骨肉是何脾性再清楚不过,即便身为质子十年受尽屈辱,易宸璟的正直本性从未改变,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女人,而且打的人是白绮歌,曾经拼死为他挡刀的小莺歌。
易宸璟也见到敬妃进来,但恨意赫然的回答并无中止打算,冷眸凝光,死死锁定恨之入骨的女人。
“红绡死得不明不白,你却告诉所有人她是失足溺毙。”伸出手紧紧扼住白绮歌脖颈,易宸璟一点点加力,眼中血丝密布,“那你解释给我,为什么她身上有那么多伤口?为什么尸首打捞上来时她只穿着破烂中衣?为什么熟悉水性的你眼见她溺水不肯相救?为什么…”
话语哽咽中断,薄唇紧抿。
离得这么近,白绮歌分明看到易宸璟眼中湿润,无尽苦痛充斥眼眸再无法遮掩,如洪水一般铺天盖地宣泄而来。
如此之多的为什么无法回答,真相早随着白绮歌本人烟消云散,而今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可事实如此,人力不可改变。
闭上眼,微微仰起头,狰狞伤疤可怖,残颜沉静如水。
“别对白家人出手,这条命,任你处置。”
第13章风雨欲来
一宠贪欢
第一卷前尘未泯-第013章风雨欲来
祭堂本就不是该喧闹的地方,疾风暴雨后又是一片死寂,静默无声。
易宸璟怒火中烧,全部力气都集中于手掌,凸起的骨节显出青白之色,与白绮歌脸色极为相近。他曾说过要让眼前女人生不如死,可是看到她时又忍不住想立刻将其摧毁,实在因为太恨太恨,恨不得食肉饮血,挫骨扬灰。
易宸璟已经失去理智,白绮歌又一幅放弃抵抗甘愿受死的态度,一旁敬妃不知如何是好,急火攻心,竟然向后仰倒昏死过去。
“娘亲!”从狂乱中恢复神智,易宸璟甩开白绮歌一个箭步冲到敬妃面前稳稳托住,素鄢素娆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唤侍女去请太医,一时间祭堂混乱不堪。
胸膛剧烈起伏,空气猛地涌入肺腑,能呼吸了,白绮歌却不觉得有任何喜悦。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易宸璟干干脆脆杀了她,那么至少不会再连累白家。他太爱红绡了,时隔多年后仍不远万里去探寻真相,白绮歌相信,如果是为了给红绡报仇,易宸璟绝对不介意用尽各种手段对她进行更痛苦的折磨,包括夺她所爱,毁她至亲。真是这样的话倒不如直截了当把这条命送他,趁着他还没打算对白家出手。
“把她关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冷冷瞥了眼白绮歌,易宸璟抱起敬妃语气森然,话却是说给素鄢听的,“如果你再敢帮她,我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她更好。”
这算是最后警告了,易宸璟的意思清清楚楚,不言自明:谁胆敢同情白绮歌便是与他为敌--哪怕,对方同样身为皇子。
眼中一抹狠厉转瞬即逝,只有一直凝视他的白绮歌看得分明,也看得心寒。
一切并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又或许,她的噩梦永无终结。
白绮歌被关进低矮潮湿而又闷热异常的柴房,状况比起之前更加不如,有易宸璟吩咐在,所有侍女太监都仿佛躲避瘟疫似的离柴房老远,宁愿多花时间绕道而行也不愿靠近半步。
一连三天,白绮歌滴水未进,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在一次又一次囚禁折磨中迅速消瘦,辘辘饥肠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再这样下去死亡无可避免。
虽已进入天气凉爽季节,然而柴房狭小且堆满木柴,门窗一关闷得像蒸笼一般,忍饥挨饿还要抵御潮湿高温谈何容易?强撑着熬过第一日第二日,第三天时白绮歌终于坚持不住,拼劲最后力气向柴房木门撞去。
想要活着,再见给她温柔呵护的亲人们一眼,所以她还不能死。
咚咚撞门声惊动了路过的侍女,收到禀告后易宸璟独自来到柴房,撞门声依旧在继续,只是越来越轻,越来越小,渐近不闻。
易宸璟犹豫片刻,听里面没什么声音了才解开锁链去掉门闫,一开门,瘦削身影跌进怀里。
过高温度与严重饥饿让白绮歌几乎失去意识,否则她绝不会脱力倒在开门的人怀中,更不会让易宸璟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在这场被逼无奈的对抗中自尊是她最后砝码,丢了,那便是满盘皆输。
微风清凉,白绮歌贪婪呼吸新鲜空气,刺目阳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从小你就喜欢扮柔弱骗取别人可怜。”平淡声音陈述着白绮歌并不知道的事实,似是嘲笑,又像迷茫求问,“我本以为自己很了解你,所以才放心把红绡交给你,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也要照顾好她,可结果呢?小莺歌,红绡一直把你当妹妹对待,你那么多心计那么手腕,想要什么得不到?难道非要伤害她你才会开心吗?”
没有撕扯也没有拳打脚踢,印象中这是易宸璟最温柔的一次,然而不知为什么,白绮歌心里堵得比以往都要难受。
她不会因妒生恨害死情同姐妹的好友。
她不会口蜜腹剑以蒙骗别人获取同情。
她不会抛弃人格盗取机机密卖国求荣。
可是,这具身体前十八年不属于她,经历的爱恨、承担的罪孽都源于另一个已经魂归九天的女子,只有惩罚才属于她,说白了,她只是个背黑锅的替罪羔羊。
莫问这是否公平,上天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本就不是公平的,所以要用无尽折磨苦痛来偿还,借由易宸璟的憎恨来偿还,尽管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想平平淡淡与亲人走完一生而已。
“算我求你…”靠在宽阔胸膛感受锦衫微凉,白绮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疯了傻了糊涂了,固执地想要维持骄傲却说出一句句不该说的话,“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怎样都好…”
依偎的身躯一僵,耳畔嗓音低沉。
“还不肯承认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恨她,不相信她。
汗水湿漉漉黏住发丝,视线也被迷蒙汗珠遮挡,白绮歌看不清易宸璟是什么表情,腰上被紧箍的感觉却真实、清晰。
微风中,长身而立的男人沉默不语,伸出双手将神智不甚清楚的瘦削女子紧紧抱在怀里。
脑中昏昏沉沉完全无法思考,白绮歌顺着背后力道伏在坚实胸口前,脸上如释重负的浅淡笑容似真似幻。
他肯原谅她了吗?还是说他心里终归是相信小莺歌的,相信她不会做出害死姐妹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不管怎样,只要他不再恨她就好,那样,白家就不会因为她受到牵连。
那样,她也不用恨他。
“小莺歌--不,该叫你白绮歌才对。你不是一直想要取代红绡嫁给我吗?好,我会娶你,明媒正娶,让全天下人都看着你成为我易宸璟的妻子。”许久,凉风习习吹散了易宸璟身上温度,连声音、眼眸也被吹冷了,冷彻骨髓。抚在瘦骨嶙峋背上的手掌一路向上,屡屡黑发缠绕指间,那份温柔不知被遗忘在何处,蓦地化为巨大力量狠狠扯住凌乱长发:“是啊,我怎么能说出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正室这种话?红绡死了,除了你再没有人能看得进这双眼中,再没有人能藏在我心里,不娶你,我还能娶谁?”
巨大力量就快把柔软腰肢按碎,剧烈疼痛令得白绮歌不得不仰起头,意识瞬间清醒。
笑话,易宸璟怎么可能原谅她?
冰凉指尖有意无意在丑陋伤疤上扫过,那道疤是他亲手刻下的,就如同他的烙印,证明她有罪。易宸璟一手扯住白绮歌头发,另一手在苍白脸颊顺着轮廓游走,看着相处十年早熟记在心的那张素颜,心口彷如血滴。
“这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冷笑指向自己胸膛,易宸璟欣赏着白绮歌仓皇神情,“白绮歌,你做到了,这世上只有你和红绡能在我心里一辈子,只不过对红绡是刻苦铭心的眷恋,对你,却是永远都无法填平的恨。我不会轻易动白家的人,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那最好,只要他们活着你就不可以死,红绡受的苦、我受的苦,在百倍还给你之前,你唯有忍受。”
托起消瘦面庞,那双有着复杂目光的眼眸和从前一样藏起无数心事,遥远记忆呼啸而过,唤起了遥国七皇子作为质子在昭国历尽屈辱的愤怒与怨恨。
十年,那十年若没有红绡,他早已放逐自己成为窝囊废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手握兵权,恢复一个皇子该有的高傲。
犹记当时年少,山盟海誓,月下花前,答应此生挚爱女子一定会回来娶她,谁料,当他戎装铁甲立劳终于奏请父皇前去联姻时,得到的,却是摧心噩耗。
呢喃着,好似入了魔,易宸璟忽地凄然而笑,落魄苍凉。
“我总在想,如果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这世上没有如果。易宸璟,醒醒吧,红绡公主已经死了,就算我痛苦一辈子你又能得到什么?”扭头躲开游移指尖,白绮歌低头看着满地枯黄衰草。
人命如草芥,她连草芥都不如。
“如果红绡还在,一定不会忍心看我们走到今天这地步。”惆怅苦笑,白绮歌突兀地握住脸侧那只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除去家人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报复尽管冲着我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记着,易宸璟,敢伤害白家人一根汗毛,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亲手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已经走到绝路,他们终归要成为敌人,互相憎恨。
这样的白绮歌前所未见,刚强,坚忍,似乎此生所有就是为了保护亲人、撑起摇摇欲坠的白家--为此,不惜对他说出如此狠绝赌誓。易宸璟深吸口气,一连几日憋闷几欲发狂,把堵在胸口的话说出来后顺畅许多,不禁为那天差点失手杀了白绮歌而后悔不已。
痛快死去,未免太便宜她了。
“对了,你不是要证据吗?亏得你提醒,这趟去找给红绡验尸的仵作时我居然有意外收获,明天有个人你非见不可。”淡漠转身,收敛气息,激动过后易宸璟平静得可怕,语气中寒意缭绕,眼底一抹寒光闪过,“还有,给我记住,别妄想找五皇子做靠山寻求庇佑,你的心计在他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少给我惹麻烦。”
白绮歌没有回答,行尸走肉般麻木地向房间缓行。
要见谁、会有什么风波、结局又如何,这些她全然无法预测,易宸璟的恨如天罗地网将她紧紧束缚,不能躲也不敢躲。
天边阴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又要降临。
第14章疑云密布
一宠贪欢
权势桎梏,富贵囚笼。
富丽堂皇的屋子没有一丝暖意,桌上香炉倾倒,灰烬散落满地,隐约还能看出血液干涸痕迹。数日前险些要了白绮歌性命的那场夜袭历历在目,彼时这间房内多少还有些人气,此刻除去靠坐床头的憔悴身影外满室悄无声息,好似空无一人。
抓住白绮歌担忧亲人的软肋后易宸璟不再派人看守,如今昭国为臣国,白家为罪民,想要白家一夜之间从世上消失对位高权重的七皇子而言易如反掌,是而易宸璟相信,就算房门大开直通宫外,白绮歌也不会从敛尘轩逃走。
入宫以来是是非非在脑海中逐一闪过,白绮歌抽丝剥茧整理思绪,希望能从中得到些线索。尽管不愿相信红绡之死与这具身体原来主人有所关联,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止易宸璟不信她,就连白绮歌自己都开始怀疑红绡溺水而死另有隐情——白绮歌本人隐瞒了太多事实,包括红绡身上的伤痕和昭国满朝对此事三箴其口的原因,这些不能查实清楚,她的罪名就无法洗清。
自古皇家是非多,白绮歌并不寄希望于五皇子易宸暄能够帮助她,却也对易宸璟的说法十分反感。
按理说她初来乍到,素不相识的易宸暄不可能藏有不轨目的,简简单单的关心罢了,却被易宸璟那样猜忌,着实无辜。
不知不觉,那张干净温和的面容闯入脑海,一言一行都深深烙印在白绮歌记忆中挥之不去。易宸暄雪中送炭的温柔呵护令白绮歌第一次对男人产生异样感觉,这感觉是易宸璟或者其他男人无法给与的,在充满艰辛的替嫁宿命中为白绮歌撑起一片晴空,哪怕外面到处电闪雷鸣想要将她揉碎撕裂,这里宁静依然。
唯有依偎他怀里那刻最觉放心。
“殿下请祈安公主到厢房一趟,客人已经到了,还请祈安公主快着些。”门外传来侍女毫无敬意的传话,白绮歌淡淡应了一声,不急不缓坐到梳妆台前整理云鬓。
上天给了她新的生命却夺走出色姿容,左颊一道狰狞伤疤将原本就其貌不扬的面孔衬托得愈发丑陋。简简单单施了粉遮住几处淤青,白绮歌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淡然微笑。
笑着面对敌人,这就是对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从容不迫地随侍女来到厢房,房中那抹冷肃身影正坐在榻上品茶,听得脚步声亦没有抬头。侍女退下,白绮歌站在中央,目光定定看着易宸璟:“你想让我见的人呢?”
“急什么,自会让你见到。”窗外枝头吸引了遥国七皇子注意力的两只小雀惊飞,随着视野空旷下来,易宸璟终于转过头望向中央站着的瘦弱女子,“说来你应该感谢这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话你也不可能代替红绡嫁入遥国。”
话音甫落,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阵铁甲碰撞,洪亮嗓音恭谨无比:“末将云钟缙叩见七皇子。”
一刹,刻意保持的微笑僵在白绮歌脸上。
云,钟,缙。
这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身处昭国大牢时,白绮歌最恨的便是这个名字。
“怎么,不回头看看吗?”易宸璟冷笑,修长手指撑着额角,微微偏头,“你能为云将军偷盗布防图,现在却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心虚如此,还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扣紧肉里,靠尖锐疼痛保持理智的白绮歌咬着嘴唇许久不说一句话。
云钟缙,白灏城手下青年副将,白绮歌的未婚夫君。
他还有另一个更加为人非议的身份——怂恿白绮歌盗取布防图后将之转送敌国领兵将军易宸璟的卖国贼。
难怪易宸璟如此笃定是她害死了红绡,又难怪白绮歌本人会毫无预兆地偷取布防图出卖昭国,如果把云钟缙与易宸璟还有红绡溺毙一事联系到一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假设红绡之死真的与白绮歌本人脱不开关系,那么云钟缙应该是知晓内情之人,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本威胁白绮歌从二哥白灏城手中偷取昭国边境布防图,同时又能以敌方将领身份获取易宸璟信任。
听云钟缙自称末将可以推测,背叛了祖国投奔敌方的青年副将如今已经成为遥国将领,卖国求荣四字放在他身上再妥当不过,这般“能耐”怎能不看上一眼?
白绮歌转身低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云钟缙则闻声仰头,目光恰巧与残缺容颜撞个正着,立刻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
明显地,身为未婚夫君的云钟缙在躲闪。
白绮歌嘴角一丝嘲讽。
不得不承认云钟缙是个极富诱惑力的男人,健壮身躯浓眉星眸,神采奕奕又不失风雅,此等外表配姿色平凡而又怯懦的白家三小姐怎么想都很可惜。看来成为白家准女婿一事并非什么一厢情愿,而是早有阴谋,如果不是白绮歌本人孤芳自赏办事不带脑子自以为配得上云钟缙,那么便是被逼迫才同意结亲。
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白绮歌很想大骂几句畜生不如,然而,作为为国殉职的安寻昔上尉她有资格这么骂,作为同样出卖了昭国的白家三小姐,她的行为比云钟缙更加令人不齿,根本没有资格从旁指责。
“关于红绡你都知道什么?是你亲眼看到我害死了她吗?”见云钟缙毫不迟疑点头,白绮歌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那好,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
云钟缙犹豫地看向易宸璟,得到后者点头应允后方才开口道:“那日我本想去河边散心,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个陌生男人正对红绡公主施暴,而三小姐就站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后来…后来那两个男人把红绡公主丢进河里,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三小姐才离开,没多一会儿就带人过来说是红绡公主溺水了。那时我不过是个小都统,无权无势的,害怕说出真相会遭到白家灭口,直到投靠了七皇子后才敢旧事重提。”
也就是说红绡并非白绮歌本人亲手杀死,但指使他人动手的可能极大。
易宸璟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寒意却没有减少半分:“你都亲耳听到了,白绮歌,还有什么想要狡辩?”
“我说过已经记不起之前任何事情,人是不是我害死的也不能断然判定,但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他。”
白绮歌挺起胸膛毫无畏惧,冷冷转向云钟缙:“第一,既然明知道我与红绡公主的死难脱干系,为什么之后要主动提亲而不是禀告昭王?白家势力再大也大不过昭王,你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才肯追求一个无才无貌并有杀人嫌疑的女人,力争白家女婿之位的?第二,身为军中小都统,眼看着公主被人施暴为何你不挺身而出,任由歹人胡作非为?两个男人就把你吓怕了?第三,为什么叛国投敌?生你养你教育你的是昭国人,你却引兵入关毁我昭国江山,云钟缙,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厉声痛斥令云钟缙抬不起头,几句辩解也显得有气无力:“我、我只想借助白家女婿身份混个一官半职,所以才隐瞒事实并以此为交换条件要来布防图。再说害人的是你,偷布防图的也是你,要说心地险恶,你比我更狠更绝不是吗?”
“够了!”手掌击在桌面发出巨响,云钟缙吓得一抖,急忙闭上嘴深埋头颅,眼角余光偷偷向座上男人望去。易宸璟怒喝打断二人争执,冰冷目光落在白绮歌身上:“随便你怎么抵赖,事实如何我心里自有分寸。”
“分寸?只怕天下再没有比你更糊涂的人。”
易宸璟扬起眉梢,墨色眸中映出微微仰头的瘦削身影,倔强,不肯退缩。
曾经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的小莺歌变了,像红绡希望的那样,变得坚强,变得敢抬起头面对现实。
可惜,红绡再也看不到。
短暂失神很快被掩盖过去,易宸璟重新披起冷漠,扬手一挥:“来人,把祈安公主带回房去。云将军也下去吧,今天辛苦了,日后还望云将军能不负所托,将一身本领倾力使出,为我大遥立下汗马劳。”
“末将不敢当,不敢当…”战战兢兢起身,云钟缙人高马大却显得极其谦卑,与白绮歌擦肩而过时刻意压低头颅不去相见。
先前带路的侍女小心翼翼拉了拉白绮歌衣袖,白绮歌站在原地盯着易宸璟看了半晌,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言尽于此,如果易宸璟真是个理智冲昏头脑的人,再多说也是无益。
空荡厢房陷入冷清寂寥,窗外几声惊雷轰隆隆响过,片刻后豆大雨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砸落,整个庭院笼罩在雨幕中模糊朦胧。
易宸璟看着门外水洼出神,直到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狂风横扫,门廊旁粗大杨树密叶一阵窸窣擦响后,清俊面容才又有了一丝表情。
无声无息,将一切尽收心底的深沉笑容。
“殿下。”大雨滂沱的门外走进一人,一身劲装利落,目光精明谨慎,“他走了。”
“这么大的雨,难为他在外面藏了许久。”浅笑如玉,此刻的遥国七皇子一扫面上沉郁,眼中精光闪过。
来人若有所思朝着庭院看了一眼,沉吟片刻,低低开口:“殿下早就怀疑云钟缙所言不实,为何还要对祈安公主这般苛刻?敬妃昨天私下去找了皇后,似是想借由皇后之口劝皇上早日指婚,我看这桩联姻是躲不掉了。”
“躲得掉、躲不掉又能怎样?我也曾认为她是被冤枉的,可这趟去昭国见了仵作我才知道,事情比我想象的更可怕。”深深吸口气,仿佛想到什么极其痛苦场景似的,易宸璟眉头紧皱。
有些事身不由己,同样,心不由己。
“这场山河中她只能做一枚棋子,若是不能熬过别人摆布因此殒命,只能算她罪有应得吧。”
第15章翻身为主
一宠贪欢
第一卷前尘未泯-第015章翻身为主
那场雨过后,易宸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将要入八月炎热天气了,身子不算太好的敬妃耐不住酷暑需要去宫外半山腰的小筑休养,易宸璟事事谨慎孝义为先,自然也要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