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顽强近乎偏执的精神让众人再次讶异,为首的男人满面困『惑』,实在不能理解眼前女子毫无意义的抗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假如有机会,他真想好好问这个女人许多问題,可惜,那只是假如,而不能成真。
十把铁钩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包围圈缩至身前一丈距离,不知谁低低道了句“一路走好”,仿佛有人无声命令一般,铁钩齐齐举起,落下。
入肉疼痛沒有降临,痛苦低鸣也不是发自自己口中,白绮歌只看得到一段长鞭如蛟龙般游走跃动,将周围十人瞬息『逼』退到十步开外,而在被强制破开的空隙后,一个不知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身影闯入视线。
“苏瑾琰?
第105章再遇贵人爆更活动六
荒芜原野上竟然有人出手相救,这让那些亡命徒始料未及,更糟糕的是,仿若天降的男人实力显然远在他们之上,一根柔韧长鞭看似几下无意甩动,十把铁钩纷纷落地,被长鞭抽麻的手腕半天也缓不过來劲儿。
“这位英雄妈的夫甚好,兄弟们佩服,不过兄弟必须事先提醒一句,这种风头出不得!”为首男人心里虽沒底,嘴上仍十分强硬。
带着虚假敬意的威胁并沒有得到回应,长鞭一端垂地一端握在纤长掌中,任谁稍有动作便会被似乎有生命的长鞭盯上,刚刚吃过苦头的众人满心戒备,均乘马原地踏步。所有人中唯独白绮歌沒有紧张神情,望着那张精致近乎妖娆的面容长出口气,握剑握得发酸的手也终于能放松力道,身心都松懈下來。
“过來。”简短而平淡的声音传來,白绮歌警惕地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赤红色马匹旁边,面对伸向自己的手掌迟疑片刻后紧紧拉住,借着力道翻身坐到后面。
那几人见白绮歌就要被人救走自然着急,互换眼色后方欲突然发难,谁料长鞭撤回,一把零碎东西撒了过來,尽数落在众人马匹之前铺满大片地面。定睛看清撒下的东西是什么后,亡命徒们不得不放弃追击,眼睁睁看着白绮歌坐在神秘人马后绝尘而去----那是一堆细小却尖锐的拐形铁钉,马匹要是一蹄子踏上去就会使其中一端翘起扎入马腿,再无行动能力。
这是山匪贼寇用來阻挡官兵追击的小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神秘人又为什么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救走白绮歌?为首的男人跳下马恨恨踢起地面泥土,心里困惑却比懊悔更浓,只是人已经逃走,再怎么自责也沒用了,这次任务彻底失败。
远远回望沒人追來,白绮歌可算松了口气,顿感筋疲力尽,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
“你又救了我一次。”收起短剑别在甲衣之下,白绮歌轻道。
之前冒冒失失闯入校军场找云钟缙就是被他救回的,虽然当时他蒙着半张脸,平日表现又全不像会帮她的样子,白绮歌也一度怀疑神秘人到底是不是苏瑾琰,可这次她百分之百肯定,救她的人就是苏瑾琰无疑。
一样的身姿,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碧色眼眸,不是苏瑾琰还能有谁?
“带我去灵芸城,”猛地想起易宸璟还生死不明,白绮歌瞬间失去冷静镇定,紧拉着劲装衣袖语气急迫,“易宸璟有危险,我必须找到他!”
马速沒有如她所愿加快,倒是被要求的临时马夫淡淡开了口:“他沒事,有人救了他,人就在城内。”
“你怎么知道?”
“信不信由你。”
只这两句对话,之后无论白绮歌怎么焦急询问对方都不再开口,径自驾着马向驿路方向行去。
长时间奔波追逃令白绮歌体力近乎透支,得知易宸璟暂时平安后精神上也放松下來,颠簸的马背上,竟然就那样迷迷糊糊坐着睡了过去。认真驭马的男人感觉背上一沉被她无意识靠住,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无奈表情,悄悄放慢速度以便让她睡得安稳些。
望山跑死马,茫茫原野亦然,广袤平原看着近实则远,返回驿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距离灵芸城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马蹄安稳停下,白绮歌依然沉浸熟睡之中沒有醒來的意思,看着驿路边一间冷清小客栈,碧色双眸泛起一丝不忍犹豫。沉默片刻,白秀手掌伸到背后轻轻触在白绮歌肩头,蓦地一用力,全无防备的单薄身子禁不住那力道推搡,直接从马上跌落,重重摔在坚硬地面。
沒有梦境的睡眠被突如其來的下坠感与剧痛惊醒,白绮歌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却见高瘦身影遮住阳光,自上而下静静看着她。
“剩下路程自己走吧。”
再无其他只言片语,碧绿双眸甚至沒有更多停留,调转马身,绝尘而去。
这个样子要怎么自己走去灵芸城?白绮歌苦笑,揉着扭伤的脚腕坐在原地。她实在分不清刚才那一推是有心还是无意,马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沒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摔下來伤到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事,不过是苏瑾琰的话倒不至意外----那人时而帮她时而害她,淡漠近乎死板的精致脸庞下是阴晴不定的怪异性格,总也摸不清虚实,大概是被易宸暄折磨的吧。
然而白绮歌还是忍不住感到奇怪,为什么苏瑾琰不留在易宸暄身边而要跑到千里迢迢之外的边疆?那些人可以确定是易宸暄派來暗杀她和易宸璟的,按道理苏瑾琰不是该帮他们么,怎么反过來救了她呢?
疑问越來越多,如果说易宸暄是她沒能及时发觉的虚伪假象,那么苏瑾琰就是一团迷雾,拨不开、看不透,在易宸暄与易宸璟两方势力之间飘忽不定。
望着看不见远去身影的驿路出神思考,白绮歌沒注意到客栈大门悄无声息推开,有人正一步步接近。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受伤了吗,小兄弟?”温和声音忽地传來,白绮歌一楞,恍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甲衣高束长发,像极了少年新兵。
“不小心扭了脚,坐一会儿就好了。”白绮歌随口敷衍,忍着疼痛扭过身子想要看一看后面是谁----那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來。宽厚手掌伸到眼前,金丝绣边的衣袖代表着富庶,与边境的贫瘠格格不入。抬起头,目光触及对方面庞,白绮歌讶然失声:“是你?!”
柔和面容线条干净,碧色眼眸与苏瑾琰酷似,眸中如流水安宁、波澜不惊,浅金色发梢耀眼明亮,唇角微翘,一身平和气息温润如玉。那样令人难以忘记的翩翩风度深刻心间,是而即便这次沒有面具遮掩,白绮歌还是立刻就明白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來。
是他!帝都集市上送她短剑的行商!
“小兄弟认识在下?”那人微微有些吃惊,详细打量一番后也认出了白绮歌,顿时笑容大绽,“原來是姑娘你!恕在下眼拙,隔着这身甲衣竟然沒能马上认出,真是失礼了。”
白绮歌长出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尽管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姑娘一身甲衣,难不成是随大遥军出征的?也沒见遥军过來啊,怎么姑娘一个人跑到这里來了?”
“说來话长,不便赘叙。公子可以帮个忙吗?我急着赶去灵芸城,可是这脚…”白绮歌指了指脚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年轻行商。求人帮忙不是她喜欢做的事,可眼下除了他之外沒有别人,一直担忧易宸璟的心又始终放不下,无论如何,白绮歌都想要尽快赶到灵芸城与易宸璟相见。
“看我糊涂的,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重重拍下额头,年轻行商急忙扶起一瘸一拐的白绮歌,扬手指了指客栈,“正巧晚些时候我也要去城中,不如结伴同行如何?客栈还有空房,姑娘不妨先休息休息,现在驿所沒有空闲马匹,再着急也无计可施。”
冷冷清清的客栈确实不像常有人往來的样子,白绮歌迟疑片刻点点头:“也好,麻烦公子了,所用花销到城中后我会加倍奉还。”
“些许小钱,不必在意。不过在下有个小小请求,希望姑娘能答允。”碧目商人一本正经道。
“公子言重了,两次帮忙感激不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稳稳扶住白绮歌肩膀,温和笑容坦诚直率,“只是希望姑娘别再叫我公子了,听着未免生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宁惜醉。”
忙里偷闲宁惜醉,花间著语故相矜。
这人倒和他的名字一样,闲逸有若隐者,一身风华好似不染凡尘,配上异族雪肤碧眸、浅金长发,凭空染了几分谪仙之姿。
在宁惜醉的搀扶下进客栈休息半晌,白绮歌简单说明了情况但并沒有道出皇子妃身份,只说是自己是七皇子麾下一个无足轻重的部属,副将叛乱中与易宸璟失散。宁惜醉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反而念着白绮歌的名字赞叹半天,几经催促才结算房钱、打点好诸多事宜,又特地找客栈掌柜弄了瓶跌打药给白绮歌涂好后方扶着她下楼,小心翼翼搀到马车上。
“此去灵芸城路途不远,只是拉着两车易碎货物不能疾行,委屈白姑娘多忍耐些时间。”
白绮歌摇了摇头:“能赶去足矣,如果沒有遇到宁公子,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停顿少顷,白绮歌目光淡淡扫过,有意无意问起毫不相干的事:“宁公子眸色发色都与大遥种族不同,想來应是异族贵客,独自在他乡异地行商多年不觉得孤单吗?还是说,宁公子在大遥亦有同族乡亲,也如你一样拥有如此奇妙颜色眼眸的人?”
苏瑾琰,宁惜醉,这两个人都拥有同样的眼睛颜色,更值得注意的是,苏瑾琰沒有任何解释就将她丢在客栈门前,而宁惜醉又恰巧出现,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又或者是另一场卑劣骗局?
被骗太多次,白绮歌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她对宁惜醉充满好感。
“有,当然有。”宁惜醉笑意不改,依旧温润亲和,“并且,就在此处。”
第106章小别重逢爆更活动七
宁惜醉的回答让白绮歌心里一惊,碧目之人在大遥可以算是极其罕见,在这里她也只见到两个,难道宁惜醉真的与苏瑾琰有所关联?
见白绮歌脸色不对,宁惜醉有些茫然:“怎么,白姑娘认识我义父?前两天他就赶去灵芸城搜罗奇货了,你们应该沒见过面才对啊…”
“义父?”白绮歌讶然,哭笑不得。
苏瑾琰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看起來比宁惜醉还要小些,绝对不可能是其义父,难不成小小的灵芸城还真有第三个碧色眼眸之人?白绮歌不禁为自己的臆断感到可笑,同时也因对宁惜醉的猜疑颇感愧疚。
“对了,宁公子怎么明知要开战了还跑到边境來?这里的建筑破旧不堪,看起來不像富庶之地,就算要行商也不必挑选这种地方吧?”
“这你就不懂了。”宁惜醉浅笑,指了指窗外拉货牛车,“我來这里不是为了买卖寻常物品,而是专门奔着大遥与霍洛河汗国之战,说难听些就是发战乱财。你想啊,两军交战少则几月多则数年,这期间就算后方粮草供应得上,酒呢,肉呢,那些朝廷不会想到却不可或缺的东西呢?将士们都在用性命拼杀,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们并不在意钱财。我则相反,我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拿这些东西换他们手里暂时用不到的钱财,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不愧是商人,头脑精明非一般人能比。”
听了白绮歌的夸奖,宁惜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白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很市侩,很会算计?”
“这有什么?”白绮歌叹道,“谁不是为生活所迫做着许多自己并不情愿的事情?商人要赚钱就得学会囤积居奇,为官的要出头就得懂得见风使舵,平民百姓想要吃饱穿暖还得精打细算呢,不过是看准商机谋求利益罢了,哪里算得上是市侩?宁公子为人磊落大方,即便对陌生人也不吝伸出援手,世上若能多些你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白姑娘再夸下去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对了,既然白姑娘是皇子将军手下,也就是说可以与大将军说上话,对吧?宁某正愁沒有机会与遥军管事提出贸易之事,不知白姑娘…”
商人到底是商人,三句话不离生意。宁惜醉说半句留半句,但并不妨碍白绮歌理解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经由她的介绍把军资粮饷等生意全部包揽,从中大赚一笔。其实这样也不错,行军路上白绮歌看很多士兵破衣烂鞋无处更换,还有些体质差的人因为长期吃干粮导致肠胃生病,如果有新鲜蔬果、暖衣新鞋供这些士兵吃穿使用,遥军战力必然只增不减,而大遥朝廷又不需要拿出大笔银子支付额外军饷,的确是个好办法。
“这件事等我见到大将军会向他建议的,宁公子尽管放心等消息好了。”似乎被宁惜醉平和性格感染,不知不觉中,白绮歌的焦躁散去很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在遥国皇宫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像这样毫无芥蒂与人交谈已经多久沒有过,白绮歌记不清楚,只记得即便是面对易宸璟她也有许多话不能说,从沒有哪次闲谈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开心。或许是因为宁惜醉远离权势争夺的身份吧,又或是单纯因为他令人感觉可靠、凡事都不斤斤计较的安稳性格。
搭载二人的马车与宁惜醉两车货物慢悠悠向灵芸城移动着,还未到城内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队士兵,个个神情严肃地在听谁说着什么。
“爷,今天全城所有往來货物都要开箱搜查,您这车上可有什么怕磕碰的贵重货物?”负责押车的临时苦工在城门口打听一圈回來,恭谨地向宁惜醉问道。
宁惜醉不解,面上带着困惑:“灵芸城一向往來自由,怎么突然设卡搜查了?就算要防霍洛河族也不该在南门设卡,这是闹的哪一出?”
“听说是大遥军一位重要人物被掳走不知所踪,这会儿大将军就在城内,吩咐让人一边巡城一边搜查方圆百里,就算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人。”苦工一声长叹,苦笑着摇摇头,“都是千金富贵之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比得了?官爷们一句话,下面百姓就算再苦也得受着,这不,为了一个人就闹得满城不安,可这心里再不满也只有忍着的份,谁让咱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呢。”
这番话听得白绮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可以确定易宸璟就在城中并且安然无恙,否则也不会说出什么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之类夸张的话;担忧是因为百姓对遥军乃至朝廷的看法,天高皇帝远,遥皇在帝都的开明统治似乎沒能传到这里,灵芸城及其周边地域仍由当地官员掌控着,便是胡作非为也都打气皇帝旗号,长此以往只怕内乱暗藏,早晚有一天要爆发出來。
倘若遥皇退位后真是易宸璟接管天下,这般隐患一定要及早解除才行,等到出事再补救就來不及了。
“白姑娘,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见白绮歌发愣,宁惜醉好奇问道。
“不用管关卡,直接过去,沒事的。”白绮歌摇摇头沒有回答宁惜醉的问題,而是朝苦工摆摆手,转头又吩咐驾车马夫走在前面先行接受盘查。
易宸璟肯定是知道了军中变乱且收到她失踪消息,所以才派人在此设卡,现在她平安无事回來了,那些关卡与出去搜索的士兵也就沒必要再继续执行任务,少做些折腾百姓的事才最重要。
守城盘查的士兵不认识白绮歌,见她拿出皇宫通行腰牌似是极有來历的人物,疑惑下把萧百善叫了过來,一见白绮歌安然无恙,萧百善连连拍胸大呼上天保佑,就差感激涕零虔诚拜谢了,惹得宁惜醉在马车里好一顿闷笑。
有白绮歌作担保,宁惜醉和两车货物通行无阻直接入城,又因她扭伤脚不方便行走,马车一直驶到易宸璟所住客栈前才停住,而城门处早有通信兵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出马车脚踏地面时,熟悉身影已等在门口,一脸倦容负手而立。
从发烧昏迷到遭遇险情再到重新相遇,时间只有短短不到四天,可是在这四天里易宸璟几乎是滴水未进,得知白绮歌去向不明很有可能被齐涛带走后更是连休息都不顾了,一直扶着栏杆向城外远望。他的担心远远高于怒火,齐涛的叛变再可恨终究已经暴露破灭,然而白绮歌落入敌人手中的担忧如丝如缕,始终缠绕在心头难以消除。
早知如此,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和她分开,就算死在一起也比如今这般煎熬好太多。
踏出马车的白绮歌并沒有直接向他走來,而是等到另一个男人也下了马车搀扶着她才迈开脚步,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易宸璟瞬间沉下脸色,阴暗如乌云密布----百般祈祷,她还是受伤了!
快步迎上前,相距不到三步时两人四目对望,齐齐开口。
“伤得重吗?”
“病好了吗?”
异口同声说完又都是一愣,表情九成相似,看得旁边宁惜醉忍俊不禁:“二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默契得很,可是兄妹?”
兄妹?如果这人不是白绮歌相识,绝对要把他眼睛剜下來悬在城头上暴晒三年。易宸璟冷哼一声不予理睬,不动声色地隔开宁惜醉,伸手轻揽白绮歌腰际,权当周围只有她一人。
“只是下马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并无大碍。”白绮歌怎会看不出他心思,心里暗骂几句小气抠门,侧身歉意地向宁惜醉点点头,“多谢宁公子相助,说好的事绮歌都记在心里,三天内必有答复。”
宁惜醉儒雅回礼,丝毫沒有因为易宸璟的不礼貌对待产生不满,就连笑容也还是那般平和温润:“我和义父就在城东客栈暂住,白姑娘有什么事派人去那里找我就好。哦,对了,义父那里还有些南漠膏药,治疗跌打扭伤最是奇效,不知晚些时候白姑娘可有时间出來一叙,宁某好把膏药带來。”
时间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找各种借口不让她出來。不着痕迹地一个回肘撞在易宸璟胸口,白绮歌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阻止了易宸璟即将脱口而出的冷硬拒绝,微笑淡道:“药就不再劳烦宁公子了,小伤小痛过两日就会好,军务繁忙,绮歌不便相送,宁公子勿怪。”
“不会不会,是在下唐突。”被婉拒的宁惜醉看起來有些失望,走回马车上轻轻挥了挥手,“那宁某就在客栈等白姑娘消息了,告辞。”
冷眼目送马车离去,易宸璟挑起眉梢,两只眼眸病色尽退,紧盯白绮歌不放。
“哪儿认识这么讨厌的人?以后不许见他。”
“沒他我还不一定回不回得來,你哪來这么多怨气?”瞥了孩子气爆发的易宸璟一眼,白绮歌似笑非笑,“男子汉大丈夫大度些,别总一脸别人欠你钱的表情,我可沒有你这样的小气哥哥。”
哥哥。
这算是刚才那个姓宁的所说“兄妹”的延续?
斜飞长眉挑得更高,易宸璟忽然意识到,有些时候绝对不能与白绮歌讲理,会活活气死。手臂猛地用力,一瘸一拐的利嘴女人低呼一声被打横抱起,大庭广众下引得远处士兵目瞪口呆。
“又抽哪门子风?放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既然是兄妹,怕什么?”单薄嘴唇漾起微微弧度,易宸璟眯起眼眸,回击成妈的的眼神熠熠发亮,“不喜欢的话,下次就直接告诉那家伙我们不是什么兄妹,你,是我的女人。”
第107章裂隙渐生
低矮石室『潮』湿阴冷,室外明媚春光丝毫不入,就连是白昼还是黑夜都难以辨明,三丈见方的空旷地面上躺着不停抽搐的少年,污黑手掌颤抖着伸向开门瞬间落入的一点光亮。
那道光转瞬即逝,封死了希望,也封死了少年的心。
“水…我要…水…”干裂嘴唇暴起层层白皮,本应秀气的面容因为过于痛苦扭曲得令人不忍直视,三天不沾一滴水,未体验过的人永远不会了解那有多可怕。少年已是濒死状态,严重脱水带來死亡危机,求生本能让他紧紧抓住垂在地面的衣角拼命求救,然而,得到的只是几声冷笑。
“白家小少爷,真是意外的礼物。瑾琰,你出去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他?”
碧『色』眼眸读不出半点感情,面对垂死挣扎的少年亦沒有一丝怜悯:“不然还能去哪里?我先去找云钟缙,从他口中得知事情与白家小少爷脱不开关系,想着白灏城就快要返回昭国都城了,所以沒來得及禀告殿下就直接赶去把他带了回來。”
“呵,我还以为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挑战我的耐『性』呢。”纤长不逊女子的手指轻抚精致面容,暧昧气息在肌肤相触间游『荡』。纵是在人前被如此抚触调戏,苏瑾琰仍沒有半点反应,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便是沁骨之恨也能轻易隐藏,不『露』痕迹。
还太早,太早。
衣角被拉住的感觉让易宸暄十分厌恶,一抬脚,狠狠将虚弱少年踹到角落之中:“身体里果然流着同样的血,这副贱模样和他姐姐一个德行,看见就想吐。”
“红绡公主死因真相已经全部查明,是要留着他还是送上路?”麻木目光看了眼呻『吟』不断的白灏羽,苏瑾琰垂下近乎妖冶的眼眸低声询问。
想起当初为了离间易宸璟与白家关系不得不与白绮歌假装亲昵,每一次看见那张丑陋不堪的脸时易宸暄都会告诉自己,早晚有一天他要毁了她,亲手毁掉,用最残忍狠毒的方式來补偿自己。而今看到与她容貌有几分相像的少年,那种恨意又忍不住上涌,抓心挠肝,恨不得把白灏羽扯碎撕烂,就像扯碎污染了他对美丽事物执着的白绮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