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遥国有半年了吧,这半年里她无时不刻不想着离开、想着解救牢笼中的白家,可是当愿望有可能成真时,她却怅然若失。
假如易宸璟真的肯给她自由,就这样离开究竟是对是错?曾许诺要为他谋划江山社稷,而今他主动放手,该走,该留,到底要如何取舍?
不走,由他画地为牢将她囚锁,她不甘心;走了,与他再难相见,或许此生永别…不舍。
是的,不舍,舍不得。
抱着被子蜷缩身体,白绮歌企图安睡躲避烦恼,但困顿似乎随着易宸璟一道离开了,紧闭双眼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睡意,而恐慌无法抑制地在心里蔓延,一点一点将她的冷静吞噬。
为什么,她会觉得不想离开易宸璟呢?
心情复杂难解的不止白绮歌一个,离开徽禧居走在路上,易宸璟也为自己的反常举动倍感困扰。面对白绮歌他好像总藏不住心事,说什么要放过白家更是出乎意料,如果白绮歌真的要离开怎么办,眼睁睁看她离开吗?费尽心力攻破昭国,千里迢迢带她回大遥,要为红绡报仇的坚定信念何时变得脆弱不堪,短短半年便被冲散?
停下匆忙脚步,重重一拳捶在墙壁上,指骨传来真实痛感。
有什么东西被打乱了,在他与白绮歌之间,一直以来让他以恨为食、维系二人对立关系的东西。
“殿下在这里做什么?”清脆俏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易宸璟思绪混乱未加提防,略带惊讶地回过头。
“素娆?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闲杂人等不许接近徽禧居吗?”
第53章深宫梦碎活动加更八
似乎是对无缘无故的呵斥不服气,素娆嘟起嘴一脸委屈:“宫里太闷了,我是来求绮歌姐姐带我出宫走走的,没想到被殿下发现了。”
“出宫?”易宸璟皱眉,语气冷了些许,“若无允许女眷不得随意出宫,以为拉她一起我就不会罚你了吗?”
素娆连忙摆手,垂下头楚楚可怜:“不是不是,殿下不允许我怎么敢私自出宫?之前看绮歌姐姐出宫并没有受到阻拦,我还以为殿下同意了的,所以才冒着胆子来徽禧居。”
本就起伏不定的心潮仿佛被投下巨石泛起圈圈涟漪,易宸璟一把拉住素娆,脸色阴沉得吓人:“她什么时候出宫了?跟谁一起出去的?”
“绮歌姐姐没有对殿下说吗?那…那可能是我说错了,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素娆一脸慌乱,遮掩之意十分明显,“我也是恰巧听宫门守卫交谈才知道的,大概因为距离远又吵杂听错了吧,绮歌姐姐要出宫怎么会瞒着殿下呢?没有通行令牌根本没法回来。”
若不确定是她为什么要来徽禧居?下人禀告,耳听闲言,这些都是掀起后宫乱事的绝佳借口,为了争宠夺势女人们互相排挤、互相诋毁,每每想出一个陷害敌对的方法就要动用下人名义旁敲侧击说给人听,以期望不损害自己温良形象又能置对方于死地。易宸璟在皇宫生活时间不算长,对这些肮脏手段却是看得分明,以前觉得敛尘轩虽冷清不受重视但至少安宁,想不到,现在竟也处于明争暗斗的洪流之中了。
平定心气收回目光,易宸璟低头看着素娆,声音清冷无味:“不好好在敛尘轩侍奉娘亲,你去宫门附近干什么?我说过不喜欢女人搬弄是非,看来你根本没往心里去,既然这样也不必再多说,我会派人寻个好人家安排给你,你回去收拾收拾等消息吧。”
脑中有如惊雷炸开,素娆一下就没了力气,脸色瞬间苍白。
上次买通徽禧居洗衣侍女告密白绮歌与易宸暄私会一事就惹得易宸璟不快,说什么要把她嫁到宫外,素娆还以为那只是气话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他并非开玩笑,看眼前态势竟是真的打算让她离开。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素娆哪还有时间考虑其他,拽住易宸璟衣角泣不成声:“素娆知道错了,殿下别赶我走!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多年,求殿下看在姐姐的份上再饶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乱嚼口舌了!”
“出宫前我不想再见到你。”易宸璟不为所动,抽出衣角大步离去,任由娇俏可人的妾室半伏在地上泪如雨下。
素娆向来机灵,人前人后八面玲珑,颇得敬妃喜爱,然而易宸璟心里有数,这个女孩儿年纪不大却比谁都有心计,宽厚善良的素鄢不如她,就连聪慧的白绮歌在斗心这方面也不如她,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她的圈套。单是忙于争权夺位已经够累了,易宸璟实在不想纵容后院互斗,尤其是针对白绮歌的。
返回书房时战廷正在外面候着,见易宸璟回来急忙赶上前去:“刚才校军场郑都尉派人来报,不久前云副将似乎与人发生争执并且受了伤,但始终不肯说对方是谁。后来赶到的士兵们只看见有人骑马离去,负责拦截的是个男人,武极高,待骑马逃走的人失去踪迹后也摆脱追击消失不见。有眼尖的士兵说那人似是异族,眼睛是碧玉之色,可会与五皇子有关?”
“碧色?”易宸璟沉吟片刻,“大遥异族虽多却罕有碧目之人,宫内亦只有苏瑾琰如此,可是苏瑾琰夫尚在你我之下,想要从校军场众多士兵围攻下脱身谈何容易?再说云钟缙入遥国后只曾与太子手下有所接触,假设那人真是苏瑾琰,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并对云钟缙出手?”
战廷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匆忙间被易宸璟问得一头雾水:“会不会是苏瑾琰投靠了太子?前些时间不是有流言说他和太子妃有染吗?”
看似简单的事件内含无数信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明白的。易宸璟走进书房坐于案前,两道剑眉紧锁,指关节有意无意划过薄唇,目光凝聚在砚台上。
“这件事我再想想。战廷,你先帮我办另外一件事。”向后靠在椅中轻揉额角,易宸璟看起来十分疲惫,眉宇间隐约藏着一丝不安,“绮歌很有可能偷偷出过宫,你拿着我的印信去找负责宫内值守的林校尉,无论如何要问出她出宫的日期,若能查到去了哪里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绮歌,担心被她套话就躲远些,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谁的心腹了。”
战廷脸一红:“属下愚钝,也不知怎么,每次与祈安公主说说话就忘了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真是猪脑子。”
“…的确是猪脑子。”
平常战廷做错事自责易宸璟都会大度宽恕,唯独这次不同,语气里还带几分咬牙切此之意。战廷挠挠头一脸尴尬,除了傻笑外也只能继续傻笑,他哪知道,那句话不仅骂了自己也骂了易宸璟,这才惹来主子恼火。
看见白绮歌就会不由自主想说出心里话的人,不只是老实的战廷。
难得一下午清闲,白绮歌过得并不轻松舒坦,易宸璟留给她一个太难决定的选择,思前想后总找不到两全其美之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睡醒醒,浑浑噩噩又耗去大半时光,越来越觉得疲倦不说还出现头痛欲裂的状况,穿好衣服简单梳洗,白绮歌决定出去走走,看看戚夫人或者锦昭仪。
据戚夫人自述,在遇到白绮歌被带回敛尘轩前已经吃过两副易宸暄给的药,还好剂量不大,短暂失血后一切如常。玉澈是知根知底的贴身侍女,戚夫人在敛尘轩的事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白绮歌吩咐玉澈在戚夫人面前照看,自己一个人往锦昭仪住处走去。
锦昭仪虽然不是眼下遥皇最宠幸的嫔妃,但因老成明事理,在皇后那边可谓举足轻重。白绮歌想借锦昭仪之口去求皇后,就算不能帮戚夫人摆脱易宸暄掌握,至少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不争宠不图势,戚夫人只不过是想生下孩子证明自己是易宸暄的女人而已,爱到如此地步可悲又可敬,救不了她的心,那么就帮她圆了这个梦吧。
马上到年关了,平素冷清的敛尘轩也渐渐热闹起来,太监宫女们四处走动忙于收拾准备,偌大敛尘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唯独易宸璟的书房寂静依旧。特地绕道路过书房,白绮歌站在院外张望,门关着,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大概是不在吧。”自言自语一声,白绮歌安慰自己似的转身离去。
半年前,见到易宸璟时又恨又怕,半年后,见不到他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白绮歌不敢去想自己是怎么了,她怕得出的答案太可笑,可笑到比戚夫人的愿望更加愚蠢。
粗暴残忍,喜怒无常,最初对易宸璟的印象早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他的光芒是要在极尽距离才看得清的,睿智,隐忍,胸怀天下而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他会因为红绡的死对她百般折磨,却也会因为亲手伤害荔儿自责多年,非要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只有至情至性、爱憎分明可以稍作形容吧。偏巧这样的性格正中白绮歌心底最柔软那处,于是恨没有了,只剩下感慨与向往。
向往他的强者风华,向往他英明治理下的万千河山。
去往锦昭仪的叠翠居要路过遥阖殿,距离遥阖殿还有几十步时,白绮歌的去路被隔断了。
“绮歌!”在遥阖殿门前徘徊踱步的五皇子脸上喜忧掺半,看见那抹瘦削身影时眼中蓦地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堵住低头想要往回走的白绮歌,“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七七在你那里是吗?你知不知道昨天一整晚我都没睡,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和七七,她肚里还怀着孩子,万一有个闪失你让我如何是好?”
七七是戚夫人的乳名,以前听易宸暄这样唤戚夫人只觉得二人恩爱非常,现在听来却觉得假模假式得很,有关易宸暄的话,白绮歌一个字都不愿再相信。
与易宸暄保持三步距离,白绮歌表现得十分淡漠:“我只是路过罢了。戚夫人是五皇子妾室,她在哪里不该问我这个外人,如果五皇子还惦念她腹中孩子,我想给她自由不再干涉才是最好,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你亲生骨肉。”
“她果然在敛尘轩。”深吸口气,易宸暄如释重负,“不管她怎么对你说的,只要她们母子平安就好。绮歌,我不要求你只相信我不相信别人,谁对谁错谁真谁假,用你的眼睛去看就好,无论是你还是七七,我自认问心无愧。”
谁对谁错,谁真谁假,从进入遥国皇宫起她一直在努力辨清,而最令她剪不断理还乱的恰是眼前这个男人,五皇子易宸暄。
曾经沉溺他的温柔中难以自拔,也曾经因为他的几句话一个拥抱一个吻慌乱不已,更曾经以为这便是动了情,可是现在,白绮歌看得无比透彻。
易宸暄,只是她幻想中的一场美梦。
第54章虚情假意
“五皇子要说的都说完了吗?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权谋之中,步步惊心,白绮歌不会因为感情用事冲昏头脑,假如戚夫人所说都是事实,那么易宸暄对她说的就都是谎言了。嘴上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背后暗藏心机蓄势待发,看似温和高雅的大遥五皇子脸上带着的面具厚到不可想象,与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危险。
“你还是怀疑我。”易宸暄低低叹息,仍堵住去路不肯放行,轻轻握住白绮歌手腕仿佛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我所认识的女子中当属你最聪明,绮歌,你应该知道的,为了争权夺势皇子们不惜一切代价污蔑重伤,就连我喜欢你这种事都会被人利用。”
“利用我什么?我只是个臣国的联姻公主,带不来权势地位也带不来金银珠宝,易宸璟不肯放开我是因为他心怀积怨,你呢,五皇子,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容貌丑陋、没见过几面的女人动心?别告诉那是一见钟情命中注定,我不信宿命。”冷言冷语毫无感情,白绮歌掩盖心内波澜,直直看向易宸暄。
虽说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肤浅只爱倾国佳丽,然而感情总要有个契机,或是日久生情或是偏爱某点,绝不会毫无理由。她与易宸暄相见次数并不多,互相了解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凭什么他就动了情?
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白绮歌心里的半信半疑几乎变成彻底怀疑,无论是易宸璟的提醒还是戚夫人的倾诉都证实了易宸暄的口不对心、虚情假意,还有屡次跟踪袭击,再想相信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名为易宸暄的那场无暇梦境破碎了,面对现实,白绮歌忽然发现自己先前的迷茫是多么可笑。
易宸暄无法回答白绮歌提出的问题,几次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见惯的宁和面容染上几许急躁,温热手指攀上白绮歌面颊。
“请自重。”冷着脸抽回手闪到一旁,白绮歌灵巧地躲开易宸暄触碰,“我是敛尘轩的人,是七皇子的皇子妃,就算五皇子身份高贵也不能如此没规矩。”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七七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她劝过闹过,可是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放弃,所以她才会胡言乱语去骗你。绮歌,唯有对你我不会说半句谎话,我能为你得罪太子妃,我可以不惜一切带你离开敛尘轩,这些付出还不够吗?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用心良苦?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别再管谁说些什么,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只看着我…”
声音渐渐低下去,易宸暄再次贴近,一手托着尖削下颌一手揽在白绮歌腰上,迷离目光越来越近。
白绮歌还没有忘记这种感觉,近在咫尺的人,不期而至的吻。然而这次不会再发生了,面对易宸暄虽然还有不解但不会再疑惑,跳出戏外,她现在是冷眼旁观的看客而非台上由人嘲笑的丑角,所有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真实。
热唇触上耳垂,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可闻,突破戒备防线的极近距离没有让白绮歌慌乱无措,伤疤默默横陈的脸上平静如水。
“你一直都这样把女人当做玩物或者利用工具?誓言可以作假,感情可以捏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你,易宸暄。”
扑在面上的呼吸一滞,那支有力手臂也猛地僵住,拥抱瞬间失去温度。
“你可以说戚夫人因妒生恨从中作梗,不过我更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而非蜜语甜言,从你眼中看到的痛苦远远不及她的真实,五皇子,你不是个好戏子。”
轻轻推开圈在腰间的手臂,白绮歌笑得云淡风轻,便是残缺容貌、素衣无华,仍旧难掩雍容傲然。的确,她失去了深宫中待她最温柔的人,可是她得到了真相,让她看清这炎凉世事冷暖人间的第一份经验。
擦肩而过的一刹,易宸暄脸色青白:“再给我一次机会,绮歌,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发誓——”
“覆水难收。”
毫不留恋举步离去,白绮歌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断当断,绝当绝,莫贪恋。
何况那些都是假。
不死心地转过身,易宸暄语气里带着狂躁,看着那袭决绝离开的身影陡然提高音量:“难道你相信易宸璟吗?相信只要一味奉承讨好他就能安享荣华富贵?别做梦了!他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你只是个替嫁罪民,是这宫中最卑贱的人,在这宫中除了我不会有人正眼看你!能把你当人看的只有我!”
不动如山,白绮歌一声冷笑,嘲讽不加掩饰。
这就是所谓的原形毕露吧,狰狞,丑陋,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被揭穿后狼狈不堪难看到死,那个温文尔雅的大遥五皇子形象彻底毁了。
一道黑影闪过,眼角余光瞥见利刃寒芒,白绮歌停下脚步,颈间一凉,一尺多长的锋利匕首抵在脖子上:“站住。”
声音清如风,润如玉,冰冷无情。
即便没听见话音白绮歌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连戚夫人都忍受不住逃离了,坚守在易宸暄身边的还能有谁?
“今晚之前我若没回到敛尘轩,明早就会有人护送戚夫人去面见皇后禀明内情。”白绮歌镇定自若,挺胸抬头没有丝毫畏惧,“你们两个的不伦之情曝光是小,谋害皇子妃的罪名是大,不怕把事情公之于众尽管动手。”
颈间匕首纹丝不动,十几步外易宸暄却无法置之不理。
假如白绮歌真的说服戚氏出面,他与苏瑾琰的事就会被所有人知道,这倒不算什么;怕就怕那时怀疑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毕竟白绮歌入宫不久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唯独在收留戚夫人一事上与他有所冲突,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是易宸璟借题发挥加上戚氏作证,多年来好不容易竖立的正派形象必定毁于一旦,届时别说保住父皇及众臣信任,只怕保住皇子之位都成问题。
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权衡利弊,易宸暄握紧双拳狠狠咬牙:“放她走。”
苏瑾琰利落收回匕首入鞘,绝美胜画的面上仍然没有半点表情,一双澄净如碧的眼眸麻木淡漠。
“多谢校军场相救之恩。”白绮歌忽然道。
“什么?”莫名其妙的道谢令苏瑾琰略感困惑,眼中终于有了些许色彩,只是来不及多问,白绮歌已脚步平稳走出很远。
易宸暄也听见了白绮歌的话,眼底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勾起冰冷笑容:“校军场?瑾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苏瑾琰恢复麻木表情,转过身看向易宸暄,语气平淡无味,“我从没去过校军场,殿下说过不可以与云钟缙接触,我没必要违背命令去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
“是吗?我让你盯着她和易宸璟但不要出手,你是怎么违背命令射出暗箭的?毫无关系的女人你少碰了?那贱人腹中野种是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滚过来,跪下。”易宸暄冷笑,微微仰头喝道。
苏瑾琰浑身一僵,少顷,迈着沉重脚步走到易宸暄面前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平淡语气依旧毫无起伏,垂向地面的头颅深埋,看不见是何表情。
修长白秀的手指拂过精致五官停在淡色薄唇上,易宸暄稍微施力,勾起苏瑾琰面庞看向自己。那张更胜女子的秀丽容颜美得令人心醉,冷清目光藏在碧色眼眸中愈发凸显孤高气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越是这样的高傲越令他有毁坏,看着自尊崩毁,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跪地求饶,那种快感美妙至极。
“是我给你的不够还是你胆子越来越大?那小贱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背着我去招惹易宸璟的女人,明着跟踪暗着保护,白绮歌就那么吸引你?你懂不懂什么叫自讨苦吃,什么叫玩火?”邪魅阴鸷语气一扫人前明朗形象,狰狞笑容刻印在易宸暄脸上,扭曲令人不敢直视,“让你看好那贱人你是怎么做的?如今她落入易宸璟手里,我再说什么白绮歌也不会信了,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亏一篑,赔上你这条贱命也不足以弥补!”
指甲狠狠掐入柔软唇瓣,涌出的鲜血顺着唇线流下,滴落在素白雪地。只是这些还不足以驱散易宸暄的怒火,发狂似的重重一脚踢在苏瑾琰胸腹间,立刻响起连串痛苦咳声。
双手撑着地面咳得心肺撕痛,苏瑾琰没有任何反抗举动,麻木地看着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一滴滴猩红血花绽放,而这尚不是完结,下颌一紧,头颅再次被易宸暄强硬抬起,一颗鱼目大小的黑色药丸就着血腥味道被塞入口中。
掌下忽然传来的战栗与绝美容颜上泛起的惊恐表情让易宸暄十分受用,心里压抑怒火总算稍减一些,唇角阴森笑意更加一层,不轻不重拍着苏瑾琰面颊,语气满含期待。
“今晚好好享受赏你的‘盛宴’,之后,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第55章焚心毁诺活动加更九
离开遥阖殿很远,白绮歌闭上眼长出口气,紧张心情终于能放松下来。
刚才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急中生智骗过易宸暄,只怕今晚她将成为这遥国皇宫里神秘消失的冤魂之一,连尸骨都无处寻觅。
来的时候白绮歌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习惯了独行独往,之前也没有想到易宸暄会在此处拦截,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暴露本性朝她亮出锋利獠牙,那个在黑暗孤寂中给她一线光明的男人再也找不回来,从此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或者,还有易宸璟?
三日之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白绮歌打算先安顿好戚夫人后再行思量,现在她脑海里有太多太多无关琐事,根本静不下心考虑与易宸璟的关系。
锦昭仪曾大受遥皇宠幸,所住叠翠居比敛尘轩还要大上许多,然而平日没什么人走动,一个人住在里面不免孤单,难得白绮歌登门,锦昭仪本来就对她十分熟稔,加上锦囊一事更显亲近,说什么也要留她住上一晚再走。白绮歌对易宸暄还有些顾忌,担心独自返回敛尘轩路上再出意外,索性答应锦昭仪第二天再回去。
整夜促膝长谈,锦昭仪不停说着与太子易宸煜那些风花雪月倾心不已,一来二去便拖到了次日午间,白绮歌不想夜长梦多,让锦昭仪去往皇后处禀明戚夫人之事,自己则叫了叠翠居一个宫女陪着,急匆匆赶回敛尘轩。
玉澈见白绮歌整晚未归一直等到天亮,两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白绮歌把睡眼朦胧的贴身侍女推回房间休息,亲自伺候戚夫人吃了午饭才回到徽禧居,进门便发现有人先自己一步稳坐堂中。
“一整晚去了哪里?”易宸璟端着茶杯面无表情。
“自然是去找锦昭仪了,其他地方我也无处可去。”白绮歌对他忽然又冷淡起来的态度颇为疑惑,只是要忙的事太多,实在没有闲暇时间关注他每天为什么事高兴生气。疲惫推开卧房门,白绮歌把与锦昭仪商量的结果如实说出:“明天我就送戚夫人到叠翠居,锦昭仪那边会以遥阖殿湿气重不利养胎为由把她留下,有锦昭仪守着,想来五皇子没什么可能再伤到戚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