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是非对峙
温墨情等三人匆匆赶到铅华宫时,只见从正殿到两侧偏殿灯火通明,西偏殿门口除去楚扬外还围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太监和侍女,被温墨峥冷起脸一喝吓得四散。
“离忧!”温墨疏推开楚扬侧身挤进房内,毫不避讳地唤着言离忧的名字冲进内间。
温墨情本想赶在温墨疏之前,目光无意中掠过门口地面几个略深的脚印时忽而凝住,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看向楚扬:“白天谁来过?”
“君…”楚扬说话有些吃力,一个名字而已,吞吞吐吐半天也没顺利说出,好在温墨情已经猜出是谁,脸色一冷不再继续追问,转身也踏进西偏殿内。
一眼扫过,殿内状况大大出乎温墨情预料。
方才钟钺慌慌张张跑来说言离忧被刺伤,但并没有说伤到何种程度,是而温墨情第一眼便往言离忧身上看去,见她皱眉按住鲜血淋漓的左手时心脏高悬,再看她浑身上下似乎再没有其他伤口,心又砰咚落地;及至第二眼才注意到温墨疏早把人揽在怀里低声询问,两道剑眉挑了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轻轻的、却很清晰的不屑嗤声。
温墨疏抬眉瞥了一眼,又低下头,不动声色把言离忧拉到身后。
如果这时房内只有他们几个人,或许温墨情会冷嘲热讽几句表达心中不满,然而放眼望去,屋子里除了被温墨情鄙夷的两个人和温墨峥,以及被锦贵人拼命按住的绢妃外,还有几个人的存在让温墨情十分不悦,更增十分不详隐忧。
“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定远王世子,什么风这么有劲头,把三位都吹到内宫来了?”数名侍女拥簇下,蓝芷蓉一身堇色冰绡凤罗裙坐于桌边,微微扬起的头颅显出高高在上姿态,语气亦是微带些许媚态的不可一世。
“相识的朋友有事,来看看怎么了?这内宫又不是不许人出入,再说,就算要质问也轮不到你吧?”温墨峥对蓝芷蓉从来没有好印象,被她嚣张态度一刺激更是厌恶万分,也不顾有多少人在场,开口便是一顿大声顶撞。
蓝芷蓉不怒反笑,笑容愈发妖娆妩媚:“我不过是个下等妃而已,自然没资格质问高贵的皇子、世子,只是因着皇贵妃娘娘身怀龙子不宜操劳走动,所以我才在听闻铅华宫这边有人闹事后奉命走上一遭,管是不管的,总要探明情况回去向皇贵妃娘娘说个明白。”
温敬元未立皇后,后宫事宜一直由皇贵妃代管,如今皇贵妃安心养胎不问杂事,蓝芷蓉又借着宠妃身份得来代理诸事的权力,温墨峥纵是对她反感厌恶也不得不低头。开口便压下气势最冲的皇子,这让蓝芷蓉信心大增,一举一动做足了派头,丝毫不把地位相同的绢妃放在眼里。
锦贵人并不了解几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关系,见言离忧左手不停滴血,连忙催促道:“二皇子快带言医官包扎去吧,血流太多也是会危及性命的!”
温墨疏点点头,拿起一块干净白布包在言离忧手上就要带她出去,才走不到三步,身后阴阳怪气语调随冷笑传来:“三宫六院,皇后最大,谁掌管着凤令诏书就是这后宫之主。只是不知怎的,这凤令诏书到了本朝似乎不太好用,有些人身在内宫却要强行使用外边的权力,竟连皇贵妃娘娘的命令也不当回事呢!”
温墨疏脚步顿住,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蓝芷蓉是奉皇贵妃命令而来,如她所说,在内宫之中没有人比执掌凤令诏书的皇贵妃权力更大,那么作为皇贵妃代行职责的她也就拥有更大于皇子的权力,在没有蓝芷蓉允许的情况下,温墨疏带走言离忧便是抗命,是对天子所赐权力的不尊蔑视。
这样大的罪名加身,完全可以给温敬元收拾他的理由。
“我没事,伤口不深。”言离忧不忍心温墨疏为难,咬咬牙用力扎紧伤口,回身站到蓝芷蓉面前,“绢妃娘娘肝火郁结导致神志不清,混乱中无意误伤于我,这只是意外事故,应该没什么值得调查的。芸妃娘娘不必听别人如何添油加醋制造流言,当时锦贵人正在场,完全可以证明。”
绢妃罔顾身份思恋皇子,言离忧与皇子私会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锦贵人会意言离忧的意思连忙点头,用力捂住绢妃的嘴不让其开口哭闹,累得满头大汗、香腮通红。
“绢妃久病足不出户,早听人说平日里疯疯癫癫十分危险,做出伤人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我本就不打算追究。”蓝芷蓉语气散漫慵懒,眸中透出的一点锋锐教人不寒而栗。不等锦贵人舒口气,蓝芷蓉猛地一拍桌子,收起笑容换上凌厉表情:“言离忧,你可知罪?!”
那一声拍案重响令锦贵人和下人们齐齐一抖,连绢妃也被吓到,瑟瑟缩缩躲进锦贵人怀里;温家三个男人均面色凝重,温墨情更是暗暗攥拳,冰冷目光紧盯蓝芷蓉。
言离忧并未被蓝芷蓉吓到,微微仰头,脊背挺直如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罪之有?恕民女愚钝不知,请芸妃娘娘明示。”
言离忧不卑不亢的态度最是令蓝芷蓉恼火,脸色稍有改变又想到连嵩的训斥,顿了片刻,表情恢复从容阴冷:“嘴皮子再硬也抵不过铁证。言离忧,我问你,刚才协同锦贵人一起将绢妃制服的二人都是谁?”
听得蓝芷蓉发问,锦贵人倒吸口凉气。
绢妃发狂,突然冲进西偏殿指着言离忧不停哭闹,后来甚至夺过灯花小剪将言离忧手掌刺伤,当时她试图阻拦绢妃,无奈力量远不及发起狂来的人,幸亏经常守在言离忧门前的某位“侍女”和某位“小公公”出手才得以将绢妃制住。
这二人锦贵人时常在铅华宫见到,起初他们遮遮掩掩偶尔露面,后来见她与言离忧关系还算不错便不再躲藏,时不时还能说上几句话。几次悄悄观察后锦贵人发现,这二人其实都是男儿身,至于为什么要扮成侍女太监,那些不该知道的问题锦贵人从不去问,如今芸妃问起,许多事就要牵扯不清了。
蓝芷蓉的问题来得突然,言离忧一时间无法回答,蓝芷蓉好整以暇柔荑托腮,眸里得意光泽闪烁:“你只是个借宿于内宫的替补医官,官职品级是不可有随侍的,那么这两个男扮女装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后宫是最容不得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却引身份可疑的男人进入,究竟是别有图谋,还是与他们有私通奸情呢?”
“芸妃娘娘慎言,名节于女子而言重渝性命,平白诬陷,无异于谋害人命。”听芸妃说得过分,似乎想强加不名誉之罪在言离忧身上,温墨疏终于忍无可忍,冷然脸色全然不同于平日的温和。
温墨疏、温墨峥以及温墨情三人立场早就摆明,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蓝芷蓉无需遮掩对言离忧的恶意,而锦贵人又是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存在,对蓝芷蓉而言构不成任何威胁,是而在他们面前,蓝芷蓉全然没有平时的谦和低调,有的只是锋芒毕露,盛气凌人。
冷笑着斜了一眼门外被侍女太监门围着、尚不知屋内发生什么事的钟钺和楚扬,蓝芷蓉长长出口气,笑声愈发放荡:“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如今我抓到言离忧私藏男人在铅华宫偏殿的铁证,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问题的吗?二皇子喜欢她、护着她,可以,我不拦着,但是到了皇贵妃和皇上面前,是二皇子的袒护有理还是我拿到的证据有理,那可就不好说了。”
以温敬元对言离忧身份的介意和对风气的重视,就算有一百个温墨疏去求情也没用。温墨疏知道钟钺和楚扬二人是温墨情部下,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望向温墨情,期盼他能说些什么为言离忧洗清冤屈,而温墨情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容不迫地将大部分责任拦到了自己身上。
“那二人是我安排在铅华宫的,要告状,记得报上我的名字。”温墨情完全没有解释为什么安排人在铅华宫的打算,绕过温墨疏走到言离忧身前,竖起手掌,不由分说把言离忧推向外面,“跟我去御医馆。”
温墨情的气势不似温墨疏那般温润柔和,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凛冽霸气,别看那些跟随蓝芷蓉的太监宫女敢拦住身为皇子的温墨疏,对地位低上数级的温墨情却是连靠近都不敢,更遑论阻拦。蓝芷蓉也知道凭这几个人和牵强理由奈何不了温墨情,索性随他离开,垂下的目光盯着手掌翻看,似是注意力都放在细致染色的指甲上,抛出的那句话不过是漫不经心随口说说。
“既然是世子的手下,这罪责自然不能向言离忧追究,不过我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已经不再怀疑言离忧身份,世子也就没必要继续监视她,那么这两个人跑到这里目的是什么?世子与这位身份低微却来头不小的言医官,又是何种关系呢?”
蓝芷蓉的问题令得房内瞬间沉寂,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知道的是二皇子倾心于御医馆这位言医官,温墨疏往来铅华宫无可厚非;可是温墨情呢?本该与言离忧毫无关系的定远王世子,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才派两个男人守在西偏殿?
蓝芷蓉的目光阴鸷森然,让呆愣的温墨峥不禁想起那位一身瘆人惨白的神秘丞相,而就在下一刻,温墨峥的失神陡然化作目瞪口呆。
“关系吗?”温墨情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仍是头也不回向外走去,语气淡得如同清霜白雾,“我与她是生死与共、曾经同床共枕的关系,仅此而已。”
第164章 趁夜出游
“刚才你胡乱说什么啊,什么同床共枕、生死与共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被温墨情连推带拽拖出内宫的言离忧总算能长出口气,刚卸下沉重压力便照着温墨情手臂狠狠一拳,一双明眸圆睁,半是恼火半是无可奈何。
“地宫里为救你险些被连累死的不是我么?喝醉酒爬上我床榻酣睡一整夜的不是你么?生死与共也好,同床共枕也罢,哪一样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就算你瞪着我也不能改变残酷事实。”温墨情拍了拍被言离忧重捶的地方,微皱眉头,从袖中扯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汗巾,“手伸过来,我看看伤势。”
言离忧这才想起手掌的伤,连忙高高举起,初起的清冷月光之下只见一片即将干涸的暗红血迹。
“伤口不深,已经开始结痂,涂些创药很快就会好,只可惜要留下伤疤了。”温墨情的表情看上去带着几分遗憾惋惜,小心翼翼用汗巾简单包扎后,拉着言离忧手腕一步步往御医馆方向走,路上细细问过事情来龙去脉。
“前几天绢妃也在闹,不过都是自己憋在房里哭哭啼啼,从不教锦贵人之外的人看见。今天也不知道绢妃到底怎么了,突然就冲了进来,挥起剪刀时像是要杀人似的,根本拦不住。好在她袭来时我下意识抬手格挡一下,不然就不只是手掌这点伤了,恐怕脑袋早已经开出几朵红花。”回忆起片刻前的经历,言离忧仍心有余悸,“锦贵人跟在绢妃后面,见她发疯就上来阻止,紧跟着钟钺和楚扬也冲了进来,一起将绢妃按住。其实我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谁知还没等送绢妃回房,蓝芷蓉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灵便消息,直接带人闯了进来。再之后的事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来得这么及时,必然是她在幕后有所动作,至于是皇上还是连嵩的主意,还要再看情况才能判断。”
温墨情对刚才的惊心动魄表现得十分淡然,也没有半点为顶撞蓝芷蓉而生的不安,相比之下,反倒是洗去罪名的言离忧忧心忡忡:“假如蓝芷蓉是奉皇上命令而来,那你这样做岂不是违逆了皇上的意思?现在这种情况下与皇上发生冲突很危险吧?”
温墨情哼笑一声:“不这么做就安全了吗?”
这种问题,言离忧自然是答不上来的。
“联姻的事还在商谈,目前最大可能是四皇子与南庆国阳澄郡主结亲,但四皇子本人千万个不愿意;至于你当宝贝似的二皇子,很糟糕,没有其他女人看上他,可见你的眼光十分有问题。”到御医馆门前时,温墨情还不忘嘲讽言离忧两句,进去之后就不再说话,两只眼睛始终盯着言离忧受伤的左手,直到当值的医官为她包扎完毕。
探头看了看屋外天色,已是人声渐歇的深夜,言离忧捧着隐隐作痛的手靠在门口,表情有些呆滞。
这一晚,她要住在哪里呢?
铅华宫是不能回去了,以她现在身份,温墨疏那里也不方便过去,其他地方更无容身之所。想来想去,这偌大的皇宫竟没有一处可供她安歇,天不收地不留般孤零零的,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耳畔传来一声脆响,言离忧回头,翠色物事在眼前一闪而过,稳稳落在温墨情掌心。
言离忧记得,那是给予温墨情特权的通行令牌。
“帝都的夜晚也很热闹,逛过么?”温墨情似是自言自语,顺手把通行令牌别在腰间,而后眉梢微扬,唇角也挂起淡淡弧度,“是时候还我些人情了,所以,今晚的夜宵你来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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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都凤落,自古流传着凤凰涅槃于此传说的古老都城,如今是汇聚中州各国商贸文化的繁荣之地。尽管数百年来经历过多次宵禁,在没有限制的年头里,凤落城仍是中州最著名的不夜之城,喧嚣浮华,昼夜不歇。
东衢大街是通明夜景里人数较多的一处,这条街上尽是些客栈酒家、小吃商贩,从早到晚数不清的吃食随时提供,天南海北、中州内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可谓是喜食者的人间天堂。
言离忧对饮食没有什么细致研究,以前还会挑些好吃难吃之分,自打被当成人人喊打的青莲王受尽苦难后,连挑食的毛病也彻底戒掉了,如今在她眼中只要能填饱肚子维持性命的就是好东西。这种想法颇有些狼狈,是而言离忧不好意思对温墨情提起,随着他东走西逛穿行于东衢大街上,半天也没能决定夜宵到底选择什么。
“这里。”走到言离忧腿脚发酸时,温墨情终于恩赦似地结束征程,抬脚跨进一间门脸不算大的小店。言离忧仰头看看,那店连牌子都没有,只在门口挂了一条半旧蓝布,歪歪扭扭的四个墨字滑稽地飘来飘去。
杜家老店。
“呦,温公子!可有日子没见您了,今儿来些什么菜?还是那老几样?”低头算账的店老板被脚步声引去目光,见来客是温墨情,立刻笑颜逐开。
温墨情微微点头,捡靠角落的桌子桌下:“除了我常叫的那几道菜再加些别的,一道清蒸玉蛟,一道酱焖香鲵,其他杜老板看着来。对了,再上一叠红泥糕,要醋点的。”
面相憨厚的杜老板连连应声,一边高声报着菜名一边走向后堂,片刻后提着一坛酒笑吟吟回来:“温公子,这是去年您存的半坛玉壶秋,我给您加了几颗酸枣进去,如今这味道更浓了,您尝尝。”
温墨情与杜老板的对话显示出二人熟识关系,言离忧坐在旁边插不上话,不由得又生出孤落之感。温墨情打发走杜老板,淡淡瞥了言离忧一眼:“你几岁了,还会像小丫头一样因为没人理生闷气么?”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言离忧瞪眼反问。
“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委屈,总之逃不过这点儿小女人心思。”
细想温墨情说的也不算错,言离忧便没有回击,低头把玩空荡荡的茶杯。其实她也明白自己的反应过于敏感,作为一个身份可疑的人,有温墨情和碧箫愿意帮她,有温墨疏疼她爱她,这已是莫大幸福,真的不该再有什么不满足了。
可她总放心不下一件事——这些因祸得福降临的感情,能够永远属于她吗?
患得患失这种奇怪的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小店人不多,上菜很快,杜老板人也很亲和殷切,言离忧本是没什么食欲的,看见杜老板忙前忙后不停笑着询问是否合口,心里总觉过意不去便动了几筷,而后终于明白温墨情来这种破旧小店的原因。
“很好吃。”言离忧认真点头。
被新客人夸奖,杜老板自是高兴不已,亲手为温墨情斟满酒,羡慕地叹了一声:“温公子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贤妻,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呢!”
温墨情微扬唇角:“还没过门。”
“咦,这样啊?那小的祝二位早日喜结连理,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温公子慢用,小的去后院挑坛好酒,白送,就当是提前为温公子贺喜了!”
杜老板自顾说完话,转身去后院寻酒,留下言离忧一阵呛咳备受煎熬。
“温墨情,咱俩商量个事,你能不能别再误导别人了?你总这么闹,别人都以为我们有什么奇怪关系,对你影响不好。”言离忧大口喝茶压下想抽人冲动,面向温墨情正色道。
“形单影只,孤寡一人,不怕影响。”温墨情淡然夹菜,气定神闲。
言离忧知道他素来脸皮极厚,却没想到竟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瞠目结舌愣了半天,险些咬断舌头:“你不怕影响,我怕啊!你单身,我不是啊!连碧箫都要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了,能不能别再火上浇油?刚才你在铅华宫说的那句‘同床共枕’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向殿下解释,还要闹出多少风波你才能看够热闹?”
“看不够。”温墨情懒懒撂筷,端起酒杯游移唇边,“你那位殿下若是对你真心信任,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误会怀疑,何必在意小小玩笑?他若是怀疑你与我有染,那么你也就没必要对他死心塌地了。再说流言这件事受害人不仅仅是你,在青莲宫被浅寒那混账打的人可是我,我还没叫屈,你叽叽喳喳抱怨什么?在二皇子面前乖巧听话受了委屈一声不吭,怎么在我面前就没个女人样?”
温墨情的话句句是刺,偏偏理由充足,言离忧欲辩无言,质问气势顿时被扑灭大半,语气颇显心虚:“你是你,他是他,不一样的人,自然有不一样对待方式。别说我了,你对待赫连茗湮不也是与待其他人的态度不同吗?好心好意去安慰你,你却骗我说没事,自己心里在意谁、想着谁,不是你随便说说就能骗过自己的。”
每次提及赫连茗湮,温墨情总是习惯性陷入沉默或者干脆转移话题,这次却不然,挑着眉眼神复杂:“我在说你的事,非要提到她不可?你是有多在意我与赫连茗湮的关系?”
“你不也一样吗?每次我说什么你都要扯到殿下身上,且从不说他半句好话,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言离忧不服,语气一声比一声冲。
“倒也没什么,”用平淡应对言离忧的恼火,温墨情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口酒饮下,发出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就是看不惯你与他在一起。”
第165章 生死誓言
以前温墨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愿意支持温墨疏上位但不同意言离忧与之产生感情,言离忧从来都信心满满不把他的反对当回事,可是不知怎么,这一夜,这一句,梗在言离忧心里万分不舒服。
“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反对?当初你可以为赫连茗湮不顾一切,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别人任性一次?”
陡然低落的语气散发出无形悲凉,温墨情看着放下碗筷低头坐着的言离忧,贴在唇边的美酒也再饮不下去。放下酒杯沉默片刻,温墨情看向店外繁华街道,表情语气有种刻意为之的麻木:“不是说了么,我只是看不惯而已,尤其是你这种蒙着眼睛却假装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姿态,很让人反感。”
“谁对我好,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什么可假装的?”
似是对于这种根本说不清道理的争辩了无兴趣,温墨疏再不理会言离忧怒容,拾起筷子继续吃饭,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回不到刚才那般轻松了,在小小饭桌上流淌的只有沉默,尴尬,以及无以名状的疏离感。
无声僵持最教人难以忍受,言离忧突然抢过温墨情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倒进嘴里,浓郁菜香立刻被酒味冲淡,只剩下带着丝丝缕缕酸意的微辣。
“我知道,我知道他对谁都很温柔,不单单是我,可是…”
低低呢喃突兀响起,仿佛只那半杯酒就让人陷入沉醉,而温墨情并没有丝毫意外表情,仍筷起筷落动作不停,只不过香喷喷菜肴落下的地方从自己碗里转移到了言离忧碗里。
“你不想谈可以不谈,没有人逼你。”
“谁说我不想谈?我做梦都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可碧箫不在,你又不是能谈心的人。”言离忧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胸口重压好像突然卸去大半。
她不知道对温墨情倾诉有关温墨疏的事合不合适,但是此时此刻,能听她唠唠叨叨大吐苦水的人还有谁?反正她是认定要拖累温墨情了,就算他烦也好,冷眼嘲笑也罢,既然当初他选择救她、保护她,那么就得承担起为她排解压力的责任。
温墨情皱皱眉,一副不耐烦神情:“你当我是碧箫的替身么?”
“不要侮辱碧箫。”
“…吃饭。”
忽略言离忧一本正经的抗议,温墨情筷子点了点饭碗,言离忧低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就算是山珍海味,那样小山似的一碗,谁吃得下?!
“杜老板最恨人浪费他的心血,如果不吃光一定会惹他生气,盛怒之下会不会对外人说些什么道听途说的传言也未可知。”温墨情充满善意地在小山上又加一片肥肉,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双眸微眯,“二皇子为人有些小气,倘若听到什么让他不开心的消息,会不会气得不吃不喝、病情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