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带着几分自豪而来的温墨峥有些沮丧,轻轻摇了摇头:“无念没有拦我啊,他也说了我没正式官职的事,但又说现在正该立下些功绩稳定根基,便是得罪人也无妨,其他方面的关系他会尽量疏通打点。对了,二哥,父皇这几天没有派人来询问你的病情?偶而我去御书房时父皇会问问我,我却说不太清楚。”
温墨疏苦笑,脸色些许苍白:“皇上哪里会问我,上次敬懿皇后送药的事已经很尴尬,再派人来问东问西岂不是遭人怀疑?”
旁侧楚辞听着二人对话,颇为玩味地笑看温墨峥:“四皇子居然真的管皇上叫父皇。”
温墨峥脸色一红,气势弱下许多:“我…毕竟是皇上的旨意,再说都已经过继…”
楚辞笑着不再说话,眸中不屑神色故意让温墨疏看得清楚,温墨疏摇摇头不置可否,心里忍不住漫过一丝苦涩。
父母是授以发肤性命、教以道德伦常之人,而温敬元与他们兄弟是叔侄而非父子,连一点教习关系都没有;之前温敬元为防止他和温墨疏生事想出过继的馊主意,而今更是要求他们称其为父皇,对此温墨疏在温敬元面前勉强可以忍受,楚辞却是说什么都无法认同,时常对此冷嘲热讽,这会儿见温墨峥叫得习惯又亲切,自然更加轻蔑。
“墨峥,看你累得脸色都不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有高医官照顾着没什么大碍,过几日情况好些就去珑心殿找你。”
温墨疏依旧和声细语,不时几声轻咳,温墨峥见他身子还不算好便告辞离开,楚辞始终坐在原位不曾起立相送。眼见温墨峥离去,温墨疏低低叹了一声,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扯起身上厚实大氅,冷风立刻刺得浑身一颤。
“起来做什么?风大着呢。”楚辞握着书卷随便瞥了一眼。
“去打听打听青莲宫那边可有什么线索。这都六天了,还不见言姑娘和定远王世子的消息,人到底是安全还是怎样,总该有个回话才对。”扶着藤椅慢慢站起,温墨疏晃了晃,仍是觉得眼前恍惚发黑。
楚辞放下书卷缓缓伸了个懒腰,垂下手臂扶住虚弱的温墨疏:“何须你去?用不了一个时辰自会有人来送信,你就安心在这里晒太阳吧。”
温墨疏困惑:“谁会来送信?”
“刚才那位天真小皇子的首席门客啊!”楚辞笑笑,脸上是惯常的慵懒随意,“早上见一只雪雕往珑心殿那边落去,那雪雕是君子楼专门驯养的信使,九成可能是青莲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君老板是个聪明商人,最喜欢以情报换情报,他手中若有言姑娘的消息必定会来找殿下,或多或少换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回去。”
楚辞的料事如神温墨疏早有体会,听他这么说便老老实实躺回藤椅中,盖上大氅继续享受温暖阳光,不过小半个时辰,君无念果然主动登门。
“楚公子倒是清闲,早猜到我会来么?”君无念一脚跨进院内,看楚辞毫无意外之色不由苦笑,“难怪墨情总叫楚公子狐狸,这般未卜先知都快成神通了,有些叫人害怕。”
楚辞并不理会君无念的话是嘲讽还是赞扬,长眉斜挑,笑得优雅从容:“不知君老板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是皇上打算重用乱雪阁还是言姑娘要离开定远王世子了?”
“真可怕,我还只字未提啊!”君无念叹息,本想卖个关子的心情彻底被毁,暗暗抱怨自己不该没藏好表情就进门。
“世子身边带着言姑娘招来君子楼其他人反对,听说矛盾还很激烈,乱雪阁阁主更是放话要亲自取言姑娘性命。这种情况下君老板还笑得出来,想想也就只有言姑娘将要离开这个消息了——乱雪阁逍遥赚钱,向来不愿与朝廷有所牵连,第一种可能还是排除了吧。”
君无念默认了楚辞的猜测,点点头收起笑容,竟然露出几分急促神色:“楚公子猜得**不离十,只有一点应该是我们都没猜到的,所以还请二皇子赶紧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温墨疏茫然。
淡淡苦笑一声,君无念指了指天上太阳:“言姑娘正在回帝都的路上,大概今日傍晚前就能到,不准备准备迎接吗?”
君无念带来的消息太过突兀,突兀到温墨疏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君无念轻声呢喃:“你说…言姑娘要回来了?”
“不出意外傍晚前就能进帝都,到时要有人接进宫才行。”仿佛是被这件事闹得措手不及,君无念略显倦怠地敲了敲额角,依稀带着无奈之色,“这次送言姑娘回来属于不公开的行为,之后大概墨情还要来把她带走去见皇上才行,在这之前,想来想去也只有二皇子能把言姑娘照顾好,所以就拜托了。”
言离忧能回到身边,温墨疏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推辞,不露声色送走君无念后,潜藏在心底的喜悦终于化作灿烂笑容浮现于面上,一瞬去了七分病色。
“真是会做生意,害怕自己人打闹起来就把麻烦送到殿下这里,乍看去像送了个极大人情似的,偏偏殿下还高兴万分,今晚我要回去喝场闷酒才行。”楚辞耸耸肩,想了想还是把春秋叫来,“去准备下车马,我要去城门口接言姑娘——春秋啊,你在宫里陪着殿下,绝对,绝对不许他出天阙殿半步,懂了吗?”
看着楚辞温良笑容,春秋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应声去准备,身后温墨疏有些沮丧却也只能老实服从安排。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别说去城郊接言离忧,这几天他就是想在天阙殿散步几圈都做不到,楚辞定然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跑去见言离忧。
回想着与言离忧最后一次见面情形,被病痛困扰多日的大渊二皇子露出恬淡笑容,竟比阳光更加温暖。
对于朝在青莲夕至帝都这件事,言离忧直到马车停在帝都郊外时还感觉不太真实,驾车的沐酒歌也不打扰她,自己哼着小曲一路悠悠闲闲,只在把言离忧交给楚辞时微微装模作样一下。
“这可是我家师弟拼老命保护的人,楚公子务必要负起责任啊!”
“不是拼命要杀的人吗?”楚辞浅笑以对,目送言离忧登上自己带来的马车后靠近沐酒歌,十分熟稔地拍了拍这位中州豪侠的肩膀,笑着轻道,“干得漂亮,津门驿那件事我会找人去解决的,沐大侠也得谨记我们的约定才行。”
沐酒歌眨了下眼,一副心领神会模样:“好说,只要浅寒和墨情不闹起来,我累累身子多跑几趟无所谓。不过…”微微顿了顿,沐酒歌眼中涌起一丝疑惑:“二皇子当真看上那女人了?如果是真的可有些难办,墨情这边早晚会去要人的。”
“等他来要人再说吧。”楚辞后退,回身登上马车,朝沐酒歌摆摆手后驱车返回,留下沐酒歌站在原地怠惰地伸着懒腰。
“真是个要命的女人啊…”
长出口气,心事暗藏的一代豪侠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高歌着当起车夫,向下一个约定之地匆匆行去。
第132章 凤临帝都
“看起来没什么伤,被世子护得很好吧?”
在缓缓穿过帝都大街小巷进入皇宫后,言离忧走下马车,立刻迎来楚辞轻描淡写的询问。
“险些丢了小命,伤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心事重重的言离忧没什么好气,沉闷地打量周围陌生景色,“怎么不直接到天阙殿?”
楚辞挑眉,折扇抵着玉般润泽的唇瓣:“进了康泰门后还能驱车前行的只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朝臣,以及定远王世子。”
言离忧微愣。
之前温墨情带她进宫是骑马来的,当时也没想什么规矩礼数,还以为谁都可以大摇大摆骑马坐车进入皇宫,却没想到这宫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温墨情也是仗着特殊待遇才能那么嚣张——那人,总是不停给她意外发现,还是闷不做声由别人来说明那种,典型的深藏不露。
楚辞看得出言离忧走神,也不与她说些什么,自顾在前面带路,到天阙殿前时才停下脚步转向言离忧:“殿下从青莲宫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好,别说些会让他情绪波动的话。”
“我明白。”言离忧点点头,深吸口气正要进门,蓦地又被楚辞拉住。皱着眉有些不耐,言离忧瞪向心目中最狡猾的男人:“还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行吗?”
楚辞无辜地眨眨眼,指了指旁边小道:“走后门啊,你是偷偷进宫的,想要告诉所有人青莲王与殿下在宫中私会吗?”
好不容易回到皇宫,回到温墨疏身边,结果却要当个避人耳目的黑户,这日子怎么越来越难过了?言离忧无声叹息,看在马上就能见到温墨疏的面子上才勉强打起精神,随着楚辞从后门进入别院,一眼便看见窝在藤椅里的憔悴男人。
温墨疏似乎睡着了,闭着的眼目显出一圈黯淡青黑,脸颊也比言离忧记忆中瘦削许多,本就苍白的脸庞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将病弱枯槁彰示得淋漓尽致。
见楚辞上前想要唤醒温墨疏,言离忧急忙轻声阻拦:“别吵他,让他睡吧,我在旁边等他醒来。”
仿佛是没听到言离忧轻声说话一样,楚辞低头看了温墨疏好半天,而后没事人似的优雅地转着长笛离开小院,走到外面时唇边挑出一丝淡泊笑意,静静站在墙角下不再动弹。
冬末初春的风料峭微寒,已经西落的日头再没有温暖可以覆盖温墨疏,只留下一片柔和的橘红光芒笼罩在清瘦脸颊上。言离忧微微俯身将滑落一半的大氅拾起,轻而仔细地盖住温墨疏身子,看着他时,不自觉便显出温柔恬静的微笑。
经历一番波折艰难后,终是回到他身边了。
“笑什么?”言离忧正专心致志看那张思念许久的面庞,冷不防温墨疏睁开眼,一双亮亮的眼眸正与她视线相接,色淡如水的唇挑起浅浅弧度,“一直在等你,我怎么可能睡着?”
“好端端的干嘛要装睡?”绯红色迅速窜上言离忧粉腮,头一扭避开温墨疏目光,手却被紧紧攥住。
温墨疏从藤椅上坐起,抖开大氅将言离忧包裹其中,自己则站在她面前挡住剩下一点缝隙。轻柔地将言离忧被风吹乱的鬓发掳到耳后,温墨疏紧贴着她微凉额头,闭上眼贪婪地享受片刻安宁,语气柔得像是怕惊碎梦境:“若是早知道你会回来,我也不至于病这么重。这几天无论醒着睡着脑海里都是你,明知道有世子护着你不会有事,可我就是害怕,怕你伤了疼了没人照顾。”
言离忧慢慢抬头,脸上仍有淡淡红晕:“只是被困在地宫里一段时间,一点儿伤没有。先别说我,你有没有好好养病?碧箫一直瞒着不肯告诉我你病重的事,还是今天在马车上听沐大侠提起我才知道的,刚才一看你脸色发白我就知道不好,这般景况竟与那时中毒不想上下了。”
被言离忧满怀担忧训斥一顿,温墨疏不气反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咳,愈发消瘦的身子让言离忧心疼不已。
“也不知这次能在这里待多久,反正我在这段时间你不许乱来,吃什么饭菜、服什么药、何时休眠都要听我的,直到病好为止。”
这些充满蜜意柔情的话听起来与世间平凡情侣并无不同,可是要如常人一般相恋结合,他们要经历多少风雨实在难以预料。温墨疏不希望过多思绪破坏重聚气氛,见四下无人,索性大胆些将言离忧拥在怀里,一边嗅着她青丝淡香,一边将自己的温度传去。
“离忧,名册的事结束后,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听碧箫的意思,如果在地宫内找不到其他皇上想要的东西,大概我就可以回宫了,剩下的事情温墨情会处理。”言离忧抓紧大氅,尽可能将温墨疏也覆于其下,两具身子贴得更紧。
温墨疏垂着眉眼,柔软手掌拂过言离忧脸颊时试探轻问:“等皇上处理完这一批琐事我就带你去见他好不好?我会为你讨个合适身份,然后请皇上赐婚。”
赐婚…言离忧微微茫然。
如果皇上同意赐婚,那么她以后就是温墨疏的妻子了,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走在一起,不必在意她迷雾一般的身份,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彼此依偎,携手并肩,哪怕再多风雨也会一起捱过。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顺利吗?便是一切都能如祈愿一般顺利,现在的她嫁给温墨疏会不会带来负面影响?
“楚公子那边要怎么解释?还有芸妃…”敛起笑容,言离忧细长眉梢染上淡淡忧愁。
温墨疏无声叹息:“一时间还不能完全从这些琐事里抽身而退,楚辞也好,墨峥也好,我必须为他们的后路做打算,所以即便皇上应允婚事,我们还要在宫中呆上一段时间,直至找出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法。至于芸妃和连嵩,我想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不会知道你在这里,之后只要能让皇上开口不再追究青莲王的罪责,他们想要找借口为难你也就不容易了,万事小心些,总有解决之法。”
“但愿如此,我再也不想与芸妃纠缠。”
纵是无法原谅蓝芷蓉,为了温墨疏,言离忧还是愿意放下恩怨、远离是非,毕竟与人为恶不是她擅长的事。
一声清咳不合时宜地打断温馨氛围,从日落西山捱到星月四起的楚辞终于耐不住料峭寒风,袖着手从外面转身走进:“天都快黑了,二位绵绵情话还没说够吗?是不是也该顾虑下还没吃晚饭的可怜下人们?”
温墨疏和言离忧半张着嘴看向楚辞,陡然涨红了脸,迅速分开后各自拘谨站立。
“言姑娘先进屋暖一下吧,我去让人准备饭菜。”
楚辞揶揄眨眼:“刚才叫名字不是挺亲切么,怎么又变成言姑娘了?”
所以说,楚辞一直在外边偷听?言离忧敏感地捕捉到楚辞眼里的戏谑之意,脸色愈发赤红的同时飞快拿起椅子上书本朝楚辞丢去,当当正正地被楚辞稳稳接住。
不管怎么说,与温墨疏见面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言离忧暂时放下一堆烦扰享受期待已久的安宁生活,而楚辞也没有再来找她说些什么,面对她时又如最初见面一般,优雅温和却不算亲近。到宫中的第二天温墨峥就过来问好,言离忧对这位年轻又有些单纯的皇子并不厌烦,从寒暄变成闲聊,多多少少了解到珑心殿一些情况,譬如与温墨峥与温墨疏这两兄弟虽非同母所生却关系要好,又譬如他对君无念的信任,以及对楚辞的提防。
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楚辞,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言离忧没有询问温墨疏,她不想让温墨疏觉得自己在警惕楚辞,更不想与楚辞有任何瓜葛,一个温墨情已经让她够受,再多一个聪明人会让她觉得日子更没法过了。
表面平静而实际上惴惴不安的第三日,青莲宫那边终于有碧箫的消息经君无念传来,让言离忧长舒口气。
温墨情醒了,平安无事。
“墨情醒来就到处找你,找不到直接去浅寒那里,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先打了一架,沐师兄好心拉架还被打了四五拳。”君无念摇晃着信笺笑得明朗,好像乐得听到这种消息,“可惜结局没什么悬念,还是墨情输,十多年来都这样。”
言离忧缩了缩脖子。
好在楼浅寒没对她动手,不然这条小命还会在么?也亏得碧箫和沐酒歌高瞻远瞩及时把她送到帝都,否则等温墨情醒来时她就要付出巨大代价了。
温墨疏与言离忧自顾私语时,君无念斜过目光看向楚辞,唇角笑意难明:“最近从其他州郡有消息上来,说是有人在某个边境小镇见到沐师兄,当时沐师兄正在与一位执着玉笛的异族公子饮酒交谈,旁边还有位魁梧壮汉随从——楚公子常说自己深居简出,我很好奇,能做到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楚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作为富可敌国的幕后商人,君无念开设的酒楼、客栈遍布渊国各个州郡,眼线数不胜数,想要打探谁的行踪易如反掌。楚辞知道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消息灵通的君无念,举起茶杯让了让,并没有否认。
与沐酒歌相识,并且从那位足迹踏遍中州的江湖豪侠处得知许多消息的事,楚辞算是默认了。
君无念端茶回敬,举杯啜饮时目光始终不离楚辞,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出些什么,然而楚辞的平淡一如既往,微微笑意里藏着许多东西,偏偏一点也不教人看破。
放下茶杯收回各自探寻视线,楚辞忽而闭眼,少顷又睁开,浅色眼眸掠过一点光泽。
“看来言姑娘回宫的事,不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
第133章 未知图谋
空寂了两天的御书房又恢复肃穆忙碌,温敬元一目十行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奏折,烦躁表情越发深重。
“皇上,歇歇吧,先喝杯参茶,芸妃娘娘亲手熬的。”赵公公送上汤杯轻轻放在桌边,大着胆子从温敬元手中抽走毛笔,“娘娘说了,皇上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不可太劳累,若是皇上沉浸国事忘了休息,就让奴才拿走笔墨纸砚,直到皇上肯歇歇为止。”
倘若放在从前,赵公公这般举动定要惹得温敬元龙颜大怒,就算不加以责罚也要臭骂一顿;可如今赵公公是“奉芸妃之命”来管束他,为了一国之君的健康才这么做,温敬元再找不出责罚理由,反倒要感慨一番这奴才的忠心。
点点头放下奏折,温敬元疲惫地靠在椅中,接过参茶品了几下,立刻赞不绝口:“到底是芸妃手艺,御膳房那些酒囊饭袋再苦修十年也比不上。去,传朕旨意,将上个月贡海郡献上来那颗夜明珠赐给芸妃,再加三匹岭南那个什么帛的,一起送过去。”
“是血蔻帛,岭南织造陈家送来的,总共也就那么五匹。”赵公公迟疑下,躬身凑到温敬元身旁,“皇上,之前娘娘就吩咐过奴才,若是皇上要赏赐夜明珠便直接婉谢——毓婷贵妃早两个月就向皇上求那夜明珠,皇上始终不许,娘娘说若是她将那珠子收下便是驳了毓婷贵妃脸面,于毓婷贵妃和皇上都不好;皇上要是真想赏赐就请将那珠子转送给毓婷贵妃。还有那几匹上好的绡纱布帛,娘娘也说过,请皇上多赏赐些给其他嫔妃,娘娘宫里已经放不下,且娘娘也不喜欢红色,留着浪费。”
能得到皇上的赏赐是每个嫔妃最骄傲的事,温敬元也看惯了被赏赐嫔妃们的欣喜嘴脸,唯独芸妃与她们不同。事实上在此之前芸妃就已经多次拒绝他的赏赐,那些让其他嫔妃眼红的奇珍异宝,芸妃动不动就原封送回。起初温敬元觉得这是不给他面子,多少有些不满,后来经由赵公公解释才算明白,芸妃这是为了他好。
“得贤妃如此,夫复何求?”感慨长叹,温敬元面露欣慰之色将参汤喝光,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朝赵公公招了招手,“天阙殿那边有什么回应吗?”
“回皇上,旨意已经传到,二皇子说这一二日身子好些便来给皇上请安。”说到重要处,赵公公谨慎地关好御书房房门,回到书案边躬身垂首,“有件事儿特别奇怪,奴才去的时候没有事先告知任何人,进天阙殿时也特地让那边的奴才们不要出声,可是还不等奴才进屋,二皇子和手下那位楚公子便先行迎了出来,似是早知道奴才要过去。不过奴才还是趁机往屋子里望了望,屋里除了珑心殿的君老板外还坐着其他人,从衣着上看应是个年轻女子,至于是不是青莲王就不得而知了。”
温敬元若有所思缓缓点头,眸中泛起冷然之色:“二皇子生性淡泊、洁身自好,与女子接触时常保持最大程度距离,在他殿中藏身那女子多半是言离忧无疑。呵,好在有国师从旁提醒,否则朕还不知道他温墨疏竟敢私藏要犯。还有那个温墨情,朕早就觉得不能对他太过信任,果然不出所料,他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套,阳奉阴违不说还将言离忧那贱人引到天阙殿,是想与二皇子勾结谋权篡位吗?!”
见温敬元面带怒容,赵公公连忙上前安抚:“皇上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等二皇子来了再问,现在贸然猜测也不合适。”
言离忧身份特殊、干系重大,本是让温墨情监管着以防意外,谁知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言离忧竟然进了宫,而且与二皇子温墨疏关系密切,温敬元怎能不气?再想想不久前连嵩对他说过要防止温墨疏与其他权臣勾结之类的话,温敬元愈发疑虑,怎么想都觉得温墨疏有反心,而之前一直为他暗中做事的温墨情似乎也不能继续信任了。
皱眉思考片刻,温敬元提笔蘸墨飞快写下一封书信交给赵公公:“找个可靠的人送去给温墨情,只要他还能喘气,让他立刻回宫见朕!”
赵公公拿着书信退出御书房,才走了没几步便遇上蓝芷蓉迎面而来,见她身边伺候的是陌生侍女,急忙行了个大礼,趁那侍女不注意暗暗向蓝芷蓉使眼色。蓝芷蓉故意打了个喷嚏,借口天冷叫那侍女回凤欢宫取件衣裳来,待侍女身影走远忙把赵公公拉到一旁角落:“什么事非要现在说?这里人多眼杂,晚些不行吗?”
“我的娘娘呦,要是能拖延的事奴才哪敢在这里拦住您?”赵公公一脸苦相,小心看看周围,抖着手将温敬元写的书信递到蓝芷蓉面前,“这是皇上让奴才送给定远王世子的信,让他尽快回宫复命。娘娘有所不知,今早国师突然到御书房说青莲王回宫了,皇上让奴才找借口去天阙殿探探,奴才去走了一趟,果然见青莲王就在二皇**中,但定远王世子并没有告诉皇上这件事。奴才知道娘娘与那被废的青莲王有些恩怨,所以才急着让娘娘知道这个信儿,生怕晚了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