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言离忧,碧笙第一次表现出积极态度用力点头,转身踏雪而去。
夜深如墨,折腾一大圈后已渐近午夜,温墨情站在空旷的街上伫立许久,银环紧束的发丝与风雪纠缠飞荡,静得如雪中一道墨痕。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迫切想要听见言离忧的声音。
第077章 知情之人
毓华楼是安州城内最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一,四层主楼之外另有东西北方向三座相连小宅,宅内一溜光滑如镜的黑理石地面,就连那卧房床榻也极尽奢侈之能,锦绣流苏,鸳鸯软枕,舒适异常。
言离忧醒来时正卧在轻薄却温暖的锦被中,床头一张木椅放着她的衣衫,似是已经清洗过,整洁如新。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看,确定自己身上穿着衣服后言离忧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下床穿鞋,取过自己的衣裳迅速换好。
方才把腰带系上,门外几声古琴弦动,幽远空旷之音不规律传来,听不出调子,却好听得很。
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凑到门前,言离忧一点点扒开条门缝向外窥视,却只见一个白得刺眼的侧影,衣衫连帽,不见须发,抚琴的手修长白皙。
那应该是个男人吧?身材略显高大,指骨较小,更像是女子的手,就连指甲都修饰得整齐干净;那身白衣更是一尘不染,拖在黑色的地面上像是一片积雪,看得人心凉。
“姑娘醒了就出来吧,正好有热茶可暖暖身子,昨晚可是把姑娘给冻坏了,一直抱着我不肯松手。”
言离忧自以为动作轻巧无声,谁知早被那男人发现,一番话更是把她说得脸面通红,心里连连长叹。既然已被发现,再缩头缩脑就没什么意思了,言离忧拉开门大大方方走出,朝那男子侧影淡淡施了一礼:“多谢昨夜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那男人倒是客气,移开古琴起身向言离忧走来,一身衣衫华贵精细,连手上那碧翠的扳指也能轻易看出价值不菲。
然而最让言离忧惊讶的并非那男人一身贵气,而是他的外表——刚才那男人转身面相言离忧时她才注意到,刚才她是眼花看错了,那男人并非衣衫连帽通体白色,而是他本就有一头雪似的白发,连眉毛亦是干干净净的洁白。
“公子这是…家中传下来的病么?”言离忧犹豫再三,试探开口:“白眉白发,连皮肤都是白的,这样的病人我以前倒是见过几个。”
“哦,是么?原来姑娘是位女郎中,失敬了。”那男人不以为意,提壶倒了杯热茶递给言离忧,“相遇便是缘分,在下姓连,单名一个嵩字,不知姑娘该怎么称呼?”
青莲王在渊国何等出名,言离忧不敢轻易报出,只得犹豫后说谎敷衍:“连公子叫我红莲好了。”
连嵩浅笑,眸中光芒一漾:“红莲…好名字。人都说白莲出淤泥而不染,青莲青白分明、淡泊洒脱,我却独爱红莲之美,妖娆孤傲。能有这般美丽名字的女子,定然也是个特别之人。”
青莲两个字让言离忧的心猛地一滞,小心翼翼打量着连嵩表情。
红莲,青莲,他是无意间凑巧提及还是暗含深意?太多危险经历让言离忧愈发敏感多疑,见连嵩声音语调与渊国百姓无异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不禁多加留心,提高三分警惕。
“连公子是本地人么?富商大贾?”言离忧端着茶却没有喝,趁连嵩转头放下茶壶的瞬息将杯中茶倒进花盆中,连嵩回过身时看见的是她装模作样举杯空饮。
连嵩似乎并未发觉异样,喝了半杯茶放下,束起一半的雪白长发末端把玩手中:“姑娘看我像是经商的人吗?经商需要资本和头脑,我虽有些金银但不具备赚钱的脑袋,能做的也就是给人出些馊点子或是收拾烂摊子,无趣得很。”
正常人交谈或是面带微笑或是和和气气,总之该面对面以示真诚,连嵩却不,他与言离忧说话时一直将目光放在其他地方,手中也不得消停,或者卷起发端,或者把玩扳指,总之一副闲不住的样子。
言离忧觉得连嵩古古怪怪却又说不上古怪在什么地方,应付过几句毫无意义的问题后便提出要走,连嵩并不阻拦她,撩起衣衫坐回古琴前随意拨弄几下,仿若无心地自言自语。
“天下虽大,想要找个容身之处却不容易;承诺虽多,能够守住的人却没几个。总有一些人错付信任令得自己进退两难,也总会有些人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为着一些不值得的人或事,随随便便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言离忧的脚步猛然止住。
她意识到,想要跨出近在咫尺的门槛,大概没那么容易。
“连公子是哪里人?安州还是其他地方?看连公子衣着打扮当来自显贵自家,帝都么?”转回身背对门口,言离忧假装不经意问道。
“既非安州也不是帝都,而是更远的地方。”无名指重重挑了下琴弦发出尖锐声响,连嵩笑意淡,语气更淡,“姑娘可曾听说过青岳国?”
青岳?那不就是蓝芷蓉来的地方吗?言离忧倒吸口气,悄悄捏紧拳头。
“青岳国是个好地方,如今宫中最得皇上宠爱的芸妃就是来自青岳,连公子可有耳闻?”
“自然知道。我国长芸长公主多才多艺、娇美动人,名声早扬达四海之外,有时候就连我都忍不住会想,把她送给渊皇实在有些可惜呢。不过没办法,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总该尊重,吃了那么多苦头才能来到渊国,也算是她拼命努力的回报了。”
连嵩波澜不惊的话愈发让言离忧惊诧警觉,听他口气倒好像与蓝芷蓉十分熟稔一般,而且许多评断是言离忧先前并未听说过的,譬如蓝芷蓉自己选择来到渊国,又譬如她曾为此吃苦,如果不是了解青岳国内政的人不可能会知道这么多吧?换句话说,连嵩极有可能是蓝芷蓉的人。
目前身处连嵩掌控之下且又是温墨情不知道的地方,谁知道外面是否埋伏着敌人?言离忧自知劣势不敢贸然动手,但也不准备继续这么不清不楚周旋下去,索性把话挑明:“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打哑谜,连公子是什么身份,与芸妃又是什么关系,不妨直接说出来吧,你一句我一句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来之前我一直在猜想言姑娘是个什么性格,会不会狡猾多端、满口谎言,现在看来那些担心都是没必要的,与言姑娘交谈,远比跟长芸公主——哦,对,现在该叫她芸妃娘娘。比起言姑娘,长芸公主实在是心胸狭隘又愚蠢无度,令人厌烦得很。”连嵩开口便把蓝芷蓉一顿贬低,然而这并不能让言离忧高兴或者减少警惕。见言离忧仍面带戒备之色,连嵩优雅欠身,指了指身旁小桌:“站着说话不方便,言姑娘还是坐下喝几口热茶吧,此处虽然不是什么隐蔽地点但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就算定远王世子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行,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
回想连嵩装模作样询问自己名字,此时却一副全都了解的模样看她笑话,言离忧万分反感,站在门前偏不肯坐下,眼中敌意浓厚:“果然连公子来历不简单,敢问一句,大老远从青岳国跑来安州连公子所为何事?该不会只是向背着温墨情请我喝杯茶吧?”
“言姑娘无需紧张,我只是来看看而已,既然是芸妃的同乡,那么总该有些了解才行。”
“什么同——”话才说了一般,言离忧脸色登时一变。
长芸公主是青岳国人,青莲王是安州王爷,两个人怎么看也瞧不出同乡这层关系;不过从言离忧与蓝芷蓉两个人都来自另一个时空看,不正是所谓的“同乡”吗?难道…
连嵩知道她和蓝芷蓉的真正身份?
言离忧的惊诧尽收连嵩眼中,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朱唇微挑,忽而凑近言离忧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你们不属于这里,本该是早已埋葬的亡魂。我知道你很委屈,无辜背负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罪名。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以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一切,重新得到权势地位也好,甚至是取代芸妃成为渊皇新宠…你想要的,我都能做到。”
权势地位,皇帝宠幸,听起来是多么美妙的未来啊,也许蓝芷蓉就是被这番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吧?可惜就算连嵩说出千百种花样来言离忧也不会相信,她听过的承诺太多,失望太多,已经不会再信任轻易交付于人。
许是那份穷途末路的无望带回了冷静,言离忧惊诧渐渐平息,面对步步逼近的连嵩,不着痕迹地把手伸到腰侧。
孤立无援时,煌承剑是她唯一伙伴。
白得有些瘆人的手指轻触在言离忧脸颊上,连嵩带着对宠物一般爱怜目光俯视言离忧,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而他要做的正是让信徒顶礼膜拜。
“我能把蓝芷蓉送上渊国第一宠妃的位置,也能让你的愿望实现,是要归顺于我还是与我作对,你有答案了么?”
连嵩的语气语调带着令人难以抵挡的诱惑,言离忧微微眯起眼似是在拼命抗拒,身体却随着连嵩的抚触越来越靠向他面前。连嵩勾着言离忧下颌满意浅笑,却在下一刻猛然后退,毫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狠厉。
言离忧执着煌承剑护在身前,剑刃上一滴血落地溅起,赤红血光倒映着连嵩血流不止的手臂。
“这么有能耐,你还是自己去做权势倾天的宠妃吧!”甩去煌承剑剑刃上一溜血花,言离忧撞开房门,一跃跳入屋外院中。

第078章 千钧一发
楚辞颇有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性格,不过当温墨情出现在身边时,他还是有那么一瞬息的吃惊。
“我还以为悄悄行事不会被发现,没想到定远王世子竟有千里眼、顺风耳,楚某不过才到安州就被你发现,看来想私下办什么事是不可能了。”楚辞惋惜地放下茶杯,起身摇摇头,一副可怜兮兮的寂寞表情。
温墨情怎么也没想到大费周章后却在茶楼里找到楚辞,看他悠闲安逸品茶听曲儿,大致猜到言离忧并不在他手中,心里那份担忧先减了一半,而后又加了一倍。
言离忧没有被楚辞带走是好事,可她去了哪里?有人好心收留还好说,万一她那死倔的性子作祟硬是在雪夜里捱到现在,她还有命再见他吗?又或者被某些图谋不轨的人收留的话…
楚辞见温墨情面色阴晴不定,立刻意识到言离忧可能出了事,微微倒吸口气:“言姑娘呢?她不是应该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么?别告诉你把她弄丢了。”
什么叫窘迫羞愧,温墨情不懂,他只知道这会儿心里不爽快,面对楚辞的问题有种恨不得把脸遮住的感觉。忍了半天,温墨情动了动嘴唇,几乎是把话挤出口的。
“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楚辞似是听了世上最好笑的事,先惊后笑,几欲笑弯了腰,大胆地伸手拍了拍温墨情肩膀,说话时仍止不住笑意,“我说世子啊世子,能把言姑娘那样好脾气的人气走,你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
若是换了别人,温墨情定然冷冷一拳把这张幸灾乐祸的脸打出一片灿烂,偏偏对方是楚辞,自然不能随便出手。不过当然了,温墨情也不会放过楚辞,至少不会放过他的利用价值。
“帮忙找人——她丢了,想必永鄯王也会寝食难安。”温墨情拍开楚辞的手,面色恢复冷定从容,“安州城大街小巷我们已经找遍,现在最大可能是她被人藏起,我会和我的部下从城东、城北开始寻找,城南交给你了,午时不管找没找到人,在悦君客栈碰面。”
楚辞笑而不语,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微眯起眼眸,笑吟吟打量着温墨情。
“这可是世子第一次拜托我做事。”
温墨情明白楚辞是想讲条件,勾起嘴角冷笑:“帮不帮你自己决定。我想言离忧和永鄯王的关系楚公子不会不知道,尽心辅佐之人丢了最心爱的女子,若是寻不回又或者她有个三长两短,永鄯王可能对你产生芥蒂不说,也有可能因此一蹶不振。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我又没说不帮忙,世子何必生气?”楚辞手腕一晃收起折扇,眼中精光一闪,脸色登时严肃起来,“我进城时见到城门口另有一辆马车,车上覆雪极厚,当是从远道而来,并且这辆极尽奢侈之能的马车我曾在帝都见过。如果没猜错,此时安州城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其他来自帝都的‘大人物’,若要找言姑娘,世子或许该把那马车主人提到被怀疑者最前。”
温墨情眉梢微动:“好,就从这马车找起——既然楚公子也不清楚那马车主人身在何处,那就按照先前计划分头行事,我会派一名部下帮忙,楚公子有事可以吩咐他去做。”
“本来想说我手下还有春秋不需帮忙,不过考虑到世子是不信任我才这么说的,那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温墨情和温墨疏是什么关系?一个私下身份是皇帝的心腹,一个是大有可能谋算皇位的王爷,他与楚辞之间自然是谁都信不过谁,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说起话来便也可明着说或暗着说,反正彼此都明白。
楚辞匆匆结了账跟在温墨情身后离开茶楼,出门便看见一脸急色的尹钧白在门口不停踱步,干干净净的雪面被他踩出一圈脚印。楚辞盯着尹钧白看了半晌,忽儿笑道:“早先居然没注意到,这不是青莲王心腹之一么?原来竟是世子的部下,看来青莲宫遭屠戮是早有预谋啊。”
“我…”尹钧白听出楚辞说他是埋伏在青莲王身边的叛徒意思,张口欲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解释。
温墨情对此不以为意,招手唤尹钧白过来:“你跟着楚公子从城南找——”
“着火了!快看啊!那边着火了!”
对尹钧白的吩咐还未说完,温墨情的话便被街上路人一声惊呼打断。楚辞和温墨情顺着路人手指方向仰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似是突然而起的大火,火势凶猛异常。
安州处处是商户、遍地生黄金,哪一家都把防火措施做得极好,不愿因走水而失了积攒的财富,像是这样突然着起的大火九成可能是有人为之。再看那着火方向似是最繁华街市某处,温墨情的心咯噔一下,没有只言片语,足尖略一点地,施展轻功步伐飞快朝起火方向奔去。
毓华楼别院的大火让掌柜几乎吓瘫,闻讯赶来的老板也捶胸顿足哭得呼天抢地,店小二和一群帮忙的百姓一盆又一盆泼着水,怪的是,那火不灭反涨,越烧越烈。
“不对啊,这火…别、别泼水了!这是酒!是酒啊!”
那的确是烈酒引起的大火,不仅仅出乎扑火人的意料,也万分出乎连嵩的意料。
言离忧在冲出连嵩房间时便料到院中可能有埋伏,果不其然,连嵩一声令下便从角落中钻出二人,看上去均是功夫不错,言离忧仗着煌承剑削铁如泥横冲直撞,加上连嵩下令不许那二人伤她,竟也在短时间内不落下风。
然而总这么躲总不是解决办法,言离忧看到院中角落堆叠的十几坛酒时忽而有了主意,故意露出破绽引来攻击她的二人踢破酒坛,而后掏出暗袋里的火折子,精准地朝流着酒液的破碎酒坛丢去。
相思有情总是害人,水火无情却能救人,言离忧不期盼这火会将连嵩等人烧死,只期望有谁能看到。
碧箫也好,尹钧白也好,或者是温墨情,盼着他们能发现她的求援。
火光中,连嵩手下二人并未放弃对言离忧的追踪,其中轻功较好那人一直随在言离忧左右堵她去路,而后面十几步远跟着的人则擅长硬功夫,每每言离忧发现一丝可逃走的空隙都会被他猛然挥来的拳头切断,不得不另寻出路,更要躲避他频频抓来的厚重手掌。
言离忧左躲右闪疲惫不堪,可那门口在对方拦阻下总是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随着时间慢慢消耗,周围火势越来越猛烈,呛人的烟吸入肺中令得言离忧不停呛咳,动作愈发缓慢。
饥饿,疲惫,以及漫无目标的期盼,言离忧找不到什么能够让她振作的支柱,下意识的逃避动作不过是出于求生本能,若非要说有什么让她拼尽力气也要活下去的原因,大概只有脑海中温润笑容。
与温墨疏约定好要再见,唯有这约定不可辜负。
大火烧到门楣时,忽而一声巨响惊扰了三人追逐游戏。围堵言离忧那二人朝门口惊讶望去,还不等视线投放稳妥,一道迅如闪电的身影挟着寒风轻雪冲入院中,在二人胸口各留下重重一掌。
那两掌让陡然回身的言离忧倒吸凉气,不由头皮发麻——那可是功夫远胜于她的二人,就这样被一招击伤、口吐血沫,可见出手之人凶狠霸烈,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现下安州城内有如此身手,又会霸道闯入出手伤人的人,言离忧只想到一个。
“温墨情!”
言离忧失声低呼,也说不清是喜是惊,总之心头一阵轻松伴着酸楚,紧绷的筋脉骨骼一下子都松懈开来。
温墨情击伤那二人后并没有继续追打,而是闪动身形飞快冲到言离忧身边,一手执剑一手将她腰肢紧紧揽住,头也不回向院外跃去。
“王爷!”稍后赶到的尹钧白第一个发现二人身影,也不管周围人阻拦,直接奔去扶住言离忧,秀气面庞惊喜交加,又带着十二分的感激。
不管言离忧再怎么不情愿,这一次的的确确是欠了温墨情一个人情,轻轻捏了下他手肘,声音低得细如蚊讷:“谢谢。”
也不知温墨情是没听见还是干脆不愿理会,看了眼言离忧被烟火熏黑的脸颊,眉头紧皱:“谁劫的你,知道么?”
“一个叫连嵩的人,他还在院中。”想起连嵩,言离忧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忙拉住想要再度冲入宅院的温墨情,“别去了,火大危险,再说过了这么半天他定然已经逃走,为此冒险不值得。”
温墨情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摆明对言离忧的阻拦言辞不太相信。言离忧犯愁于该怎么解释连嵩此人,她并不觉得让温墨情知道自己是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孤独魂魄是件好事,至少现在说出来只会被当做疯言疯语,与此相比,或许当“青莲王”的替身寻觅真相更好一些。
“连嵩…原来是他。”
淡淡沉吟让言离忧恍然发现楚辞竟也在旁边,而接下来楚辞的话,更是让她和温墨情同时陷入震惊。
“世子大概还没收到消息吧,就在你们走后不久,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将我家王爷和慈郡王等收为继子,重封皇子之位。据宫中知情人透露,给皇上提出这条建议的是个须发皆白的男人,亦将是大渊至今为止最年轻的宰相,若是我没记错,他的名字就叫连嵩。”
第079章 暗流涌动
“二哥这两日身体可好?听皇上说最近二哥都告病在宫内,我一直担心得很,今日刚巧得空便过来看上一看,顺便带了些清肺润喉的山梨浆。”
帝都禁城,紫阳宫内,温墨峥坐在暖榻边,细心体贴地把一罐山梨浆塞到兄长手中。
温墨疏打开罐子嗅了嗅,许是那甜味太过冲鼻,禁不住咳了两声,见温墨峥一阵神色紧张忙摆摆手:“不妨事,今早吃过药了,感觉已经好了很多。”长出口气抱着锦被向后倾靠,已经恢复二皇子身份的温墨疏笑容微露:“墨峥,突然回到宫中居住不习惯吧?平日里你喜欢去市井民间走走,现在要出去一趟可不容易了。”
温墨峥连连点头,颇有些愁苦:“是啊,是啊!现在要出去必须有皇上准许,可我又不能天天去奏请皇上批准,原本还跟城东黄老伯说好这几日去为他女婿监看一件案子的,竟是要食言了。”
温敬元的圣旨突然且迅速,温墨疏和温墨峥得到消息后第二天就在朝上确定撤王位复皇子的决定,不过十日,永鄯王和慈郡王两个封号便彻底空悬,宫中向来惹眼的二皇子与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四皇子重新出现。
楚辞在离开前就告诉温墨疏要小心温敬元之后的举动,温墨疏起初还在想,折腾这么一番后温敬元是否还有其他谋算,结果又十天不到,温敬元就以整肃皇宫、严查人丁为由下令出入皇宫必须有圣旨、通行令牌或他亲笔手谕,否则一概不允同行。如此一来,温墨疏或是其他皇子再想接触宫外势力就不容易了,彻彻底底成了笼中之鸟,心思深重的温墨疏亦因此病重数日,今天方才好些。
“二哥,最近…最近皇上有找过你说些什么吗?”见温墨疏若有所思半晌不语,温墨峥肚里的话便开始憋不住,拉了拉温墨疏衣袖,一副茫然无措的孩子模样。
温墨峥小时便很黏着温墨疏,长大后也和他走得最近,是而温墨疏对他从无隔阂,笑了笑,仍是那般温润如水:“皇上没有找过我,但是他找你了,对不对?墨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就算你不说也都写在脸上了。”
稍稍红了下脸后,温墨峥叹口气:“昨天退朝后皇上召我去御书房,问我对他执政以来的诸多改措可有意见,我自然说没有。后来皇上又问觉得哪个皇子最适合接替皇位,我说不敢妄断,皇上似乎有些生气,说什么我如其他人一样就知道明哲保身、虚以委蛇。这些倒还算是轻的,临走时皇上突然提起边陲战事,听那口气似是想让某位皇子亲征以振我大渊将士士气,我回去想了一整晚,越想越慌,只好来找二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