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什么贤人圣者,凭什么要胸怀大度原谅碧笙?碧笙和碧箫是亲姐妹这件事,言离忧始终觉得对善良的碧箫是种侮辱。
夜皓川整颗心都挂在夜凌郗身上,暂时没工夫理会欺骗他们兄妹的言离忧,同样,言离忧忙着治病救人也没时间解释,等差不多时间一到,立刻和碧箫走出帐外查看感染疫病的人情况。
“脸色还是不对,瞳孔也没有收缩到正常大小,看来泠根没用。”熟练地拨开病人眼皮细细查看后,言离忧失望叹道。
碧箫深吸口气,安慰地拍了拍言离忧肩膀:“这也正常,毕竟是不同地域,疫病完全相同的可能性不大。你看,书上记载荣川郡的瘟疫会让人丧失理智,见到活人也要上去撕咬,而这里被感染的村民和士兵虽然十分渴望吃生肉,但他们理智尚存,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动手伤人。这样看来两处疫病相似却不同,我们还得重新寻找能治疗疫病的药材。”
言离忧无奈点头,目光遥遥望向死寂的村落。
据她所知,这种疫病极有可能源于血液病毒感染,病人体内某种人体必需元素迅速流失,因此急需补充这种元素,而生肉里恰恰含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最近几天观察所知情况也与此推论符合,那些吃到生肉的病人往往能多熬几日,而坚持不肯吃生肉和吃不到的人,差不多会在发病两天内死去。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场诡异的瘟疫呢?被感染的第一个人是谁?他做过什么?已经死了吗?
无数问题盘旋在言离忧脑海挥散不去,然而染病的村民神智混乱,根本没法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困境中,想要去村落里走一走的冲动愈发强烈。
“去村子走走吧,也许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不等言离忧犹豫开口,碧箫先一步提出,随手把一把短剑塞到言离忧手中,“这个你拿着,防身用。我去和夜将军说一声,你在这等我,趁着天还没有黑我们到村子里走一圈打探打探。”
言离忧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后继续观察身边的病人,碧箫环视一圈见并没什么异样才抬步向夜皓川的营帐走去。
“碧箫…她没跟来?”营帐中的夜皓川看碧箫独自进来,语气登时亲近许多,再不像方才那样拘束多礼。碧箫轻轻点了点头,夜皓川长出口气:“她在面前,我连话都说不好,毕竟…毕竟是那个青莲王。”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言姑娘是言姑娘,与青莲王并非同一个人,反正我信她。”
碧箫似是有些不高兴,夜皓川忙摆手摇头:“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其实她是不是青莲王都无所谓,我并不在意那些,她又没做什么妨碍我的事情,要不是你跟我提起,可能我都忘了流放犯里还有青莲王在。”
“一天只知道带兵打仗,你就不想想其他事情吗?”碧箫望了一眼昏睡的夜凌郗,白皙面容上泛起一丝温柔,“师兄跟我说打算和碧笙解除婚约,我想了想,这样倒也好,若是没有婚约束缚碧笙她总有一天会放弃,那时她能选择的人就只有你。”顿了顿没听到夜皓川回应,碧箫又轻叹口气,抬头向他看去:“你等了碧笙这么多年,总是迁就她、惯着她,怎么不想想凌郗呢?你一日不成家,凌郗就要多为你操心一日,当哥哥的不心疼,我这结拜姐妹可要心疼死了。”
夜皓川憨笑,仍是不作回答,回身倒了杯水递给碧箫,视线掠过碧箫腰间时微微一滞:“咦?煌承剑呢?刚才我还看你挂在腰上…”
“借给言姑娘了,特别时期,总得让她有防身的东西吧?”碧箫不以为然笑笑,与夜皓川对视时目光平和,“我知道你们都很奇怪,觉得我不该对言姑娘太好,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那么轻易信了她的话。很可能是受温大哥影响,我总认为透过眼神能辨别一个人的善恶好坏,而言姑娘的眼神很清澈,所以我选择相信她。”
碧箫的解释相当牵强,夜皓川自是理解不了,愣了片刻后苦恼挠头:“不管了,反正你说她是好人她就是。啊,还有,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亲自跑来了?这种事随便派个人来就可以吧?”
温和笑容渐渐淡化,碧箫如黛似的长眉轻蹙,眉眼间诉不尽的隐隐担忧:“我亲自前来原因有二,一是为了和你说说碧笙的事,这些话总不能教旁人来转达;二是受温师兄所托——这瘟疫来的离奇,温师兄怀疑有人从中捣鬼,所以让我来保护言姑娘。”
第038章 诡夜遇袭
夜皓川发呆地看着碧箫,直把碧箫看得发毛才舔了舔嘴唇,闷声闷气道:“要说别人让你保护青莲王我还能坦然接受,说是定远王世子,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吧?他不是一直主张要除妖女吗?每次都是他和四皇子嚷嚷得最响亮。”
“都说了她不是青莲王,只是长相相同名字又恰巧一样罢了。”大概是觉察到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碧箫轻轻叹了一声,“温师兄要我保护她也未必是出于信任,事实上最怀疑言姑娘身份的正是温师兄。只可惜我不若君师兄他们那般聪明,猜不透温师兄到底在盘算什么,但对言姑娘来说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情。”
碧箫苦恼神色激起夜皓川深思冲动,结果想了还不到片刻便沮丧着脸连连摇头:“不行,我也想不通,跟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谁让你去想了?你只要征战杀敌、保护自己就好,什么江山社稷、权势争夺本就与你无关。因着你质朴淳厚我才肯把妹妹交给你,倘若你和温师兄、君师兄他们一样精明狡猾,我可不放心碧笙以后的幸福。”
与夜皓川说话时,碧箫颇有几分俏皮语气,人前精明严肃的夜将军也露出一副单纯憨厚神情。两人聊了半天,碧箫忽地拍了下额头,急匆匆往帐外走去。
“我要和言姑娘去村子里走走,天黑之前回来,你照看好凌郗。”
夜皓川想要叫住碧箫说些什么,见她走得匆忙只得咽回腹中。长出口气回到昏睡的夜凌郗身边,年轻的将军毫不介意握紧妹妹的手,忽而露出一抹浅笑:“凌郗,等大哥娶了妻就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好不好?以后解甲归田也没关系,再不去带兵打仗也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大哥什么都听你的…”
柔声细语似乎染上几许悲伤,那抹怅然在帐外风声呼啸中被吹散,风起时,通往村落的方向传来脚步轻响,渐行渐远。
死寂的村落看不见半个人影,村间小路上倒是能见到不少家禽牲畜的残肢骨骸,或是森森白骨裸露,或是血肉模糊恶心,总之没有一样能教碧箫直视后不皱眉头。
“发作的病人抑制不住想要吃生肉的冲动,吃过生肉后他们能暂缓病情舒服一些,但下次发作时会更加剧烈可怕。”言离忧回忆着几天来所见所闻,不知不觉中手掌紧攥,“他们理智尚存但很难克制,有些人不愿变成这幅模样便在发病初期自杀了,像是和夜姑娘关系极好的杜校尉,就在昨天被发现自刎于营帐内。”
“夜将军麾下将领都是铁骨铮铮的真男儿,他们中许多我都认识,包括杜校尉,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就阴阳永隔了。”碧箫微微伤感,语气不免有些低沉。
“几个月前?你与他们经常见面吗?我还以为你只和夜将军熟识呢。”
碧箫收起失落情绪轻笑:“他们兄妹还在到处流浪时我们就认识了。凌郗与我关系极好,皓川和碧笙则是对儿活冤家,不是皓川仗着力气大欺负碧笙,就是碧笙伶牙俐齿欺负皓川。再后来皓川进入军中一步步擢升,我们之间联系也没断过,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到军营中看看他们兄妹,要么与凌郗过招,要么听皓川说战场上的故事,自然就慢慢与他的部下都认识了。”
称呼的变化让言离忧敏锐觉察到那两对儿兄妹与姐妹之间亲昵关系,感慨之余又不免有些好奇:“听你这么说,夜将军与碧笙的关系应该不错才对,那么夜将军也该认识温墨情吧?可温墨情却对我说他与夜将军不熟,莫非是他小人之心,介意夜将军与碧笙的关系?”
碧箫停下脚步,愣着看看言离忧,而后轻轻摇头:“言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温师兄虽然与碧笙有婚约在身,但他对碧笙根本没有恋慕之情,反倒是皓川对碧笙那丫头喜欢得紧。四年前皓川鼓足勇气向碧笙求亲,碧笙一颗心都拴在温师兄身上自然不肯同意,当时王妃还在,因着喜欢碧笙便自作主张替师兄结下了这门亲事。”
“然后温墨情一百个不愿意,顺便对造成这结果的夜将军十分不满,于是就说与夜将军不熟喽?真够小心眼儿的。”言离忧自行补充上狗血而又复杂的感情纠葛,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借机将温墨情鄙夷一番。
“大致上就如言姑娘所说,反正他们三个的关系颇叫人头疼。温师兄那人性子淡薄,对女子完全不感兴趣,别说碧笙了,就是那些更加出色的女子也不曾有半个能入温师兄的眼——唔,这么说有些绝对了。”像是想到什么,碧箫又将刚出口的话推翻,眸中几许困惑,“以前有位异域女子得到过温师兄称赞,两人关系也相当不错,可惜的是那女子忽然消失无踪,这段似有似无的感情也就随之中止了,现在想想,当时温师兄看那人的眼神都与看其他人不同呢。”
言离忧抽动嘴角,没继续追问下去。
得知人间还有能让温墨情心动的女人已经很让人震惊,再往深挖下去谁知道会爆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奇闻?她可不想知道太多有关温墨情的过往,万一被当成“别有所图”,好不容易才摆脱怀疑的她又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就走到了村落深处,这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火光,借着傍晚微暗天色向四周望去,隐约有几分阴森可怖。
“这是村中心,还是看不到什么人,但你有没发现,这里的家畜尸体要比前面少很多?”言离忧点亮灯笼照映脚下,平平整整的地面上除了沙土什么也没有。
碧箫偏头细听,眉心微蹙:“听,好像有狗叫的声音。”
狗叫?在死人尸体几乎被啃光的情况下,还会有活物存在吗?事有蹊跷,言离忧立刻噤声,与碧箫一起屏息倾听。
“呜…呜…”
一种沉闷怪叫自旁侧木屋中断断续续传来,听声音的确像是狗叫,但那肯定不是一条开心愉快的狗——那种阴沉沉的叫法更像是狗被激怒了,正准备突然窜出咬谁一口。
“要过去看看么?”碧箫迟疑少顷轻声问道。
“当然要去,假如真有狗活着没被吃掉,那不是很奇怪么?现在任何可能都不能疏忽错过。”言离忧握紧碧箫借给她的匕首,毫不犹豫抬脚向木屋走去,并未察觉碧箫眼中为难之色。
眼看言离忧一个人走向木屋,碧箫深吸口气咬咬牙飞快追上,两道纤长身影并肩而行,不甚明亮的灯笼透出凄凉白光,映得一片阴冷瘆人。
犬吠声越来越清晰,二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循着断断续续的声音搜索着,从木屋门前到木屋内,又到木屋后院,终于在大门紧锁的柴房前面止住步伐。
碧箫向言离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躲开,自己准备破门而入,谁知言离忧摇摇头并不同意,伸手拽了拽大铁锁,纹丝不动,之后便把目光转移到旁侧用木板钉死的小窗上。
因着手边没有其他工具,言离忧随手拿起短剑去撬木板上松松垮垮的木钉,碧箫在一旁看得直心疼——那可是煌承剑啊,由师父亲自锻造的名器,她平时用都舍不得,总是精心保管擦拭,没想到在言离忧手中竟沦落为撬钉子的工具…
“好了。”
心疼中听得言离忧几不可闻一声低语,紧接着那几块木板在言离忧用力扳动下发出吱嘎吱嘎刺耳声响。碧箫连忙上前帮忙,很快就把木板尽数卸去,露出两尺方正的黑漆漆窗洞。
没了阻隔,犬吠声更加清晰。
细听下并没有其他声响,言离忧提起灯笼透过窗子向柴房内探去,入眼的先是一堆堆杂乱木柴,而后是两点幽绿光芒,一团混沌。
言离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长长舒了口气:“只有一条狗而已,大概是被什么人锁在柴房里才侥幸逃过一劫。也不知道它被关了多少天,叫成这样,想必饿坏了。”
言离忧并不讨厌动物,尤其在经历一连串颠沛流离后,她对被主人留下、形单影只的狗满怀同情,想也不想便回到门前想要打开门锁。
煌承剑重重砍在门板上发出巨大声响,在寂静的夜幕中倍显突兀。那狗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突然之间窜到门前疯狂吠叫,连门板都被推得一阵晃动,碧箫猛地一声惊呼,花容失色向后倒退,险些趔趄跌倒在地。
“怎么了?”言离忧急忙放下剑去搀扶碧箫,见她眼里满是害怕,连眼眶都有些发红,嘶地倒吸口凉气,“你怕狗?”
碧箫面颊微红,羞赧地轻轻点头。
这个时空的狗可不像言离忧熟悉的那些宠物犬,个个都是黄皮大个儿、凶狠异常,一个文雅女子怕狗完全在情理之中,是而言离忧并没有嘲笑碧箫的念头,而是轻抚碧箫脊背试图让她平定情绪。
“确实是条凶狗,我们两个未必能控制得了,不如先回营中,反正天已经黑了,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言离忧把灯笼塞进碧箫手中,希望微弱光芒能带给她一丝心安,不料碧箫非但没有接过灯笼,反而猛地一推,硬生生把言离忧推出三步开外。
“噌——”
一声锐啸后,一支铁杆长箭深深没入刚才言离忧所站之处的土地里。
第039章 意外发现
“什么人?!”碧箫眼疾手快,发觉危险后立刻推开言离忧,拔出剑直奔柴房后追去。
许是因为背对柴房,言离忧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连那支暗箭从何而来都无法判断,见碧箫毫不犹豫往后面跑便也紧跟过去,自己亦未察觉什么时候煌承剑已经出鞘。
碧箫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在七扭八歪的乡村土路上健步如飞,言离忧跟了小片刻就开始力不从心,约莫半盏茶功夫,终于把人跟丢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言离忧握紧短剑,警惕目光不断巡视周围,然而哪里都找不见碧箫身影,只见处处漆黑、处处死寂,仿佛整个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稍稍休息后,言离忧气息渐渐匀定,脑海里整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们进入村落已经有一段时间,假如施暗箭的人想杀她,为什么不早些动手?她和碧箫在一起行走,懂功夫的人很容易就能脚步看出谁的功夫优劣,刚才的刺客第一箭没有攻击更具威胁的碧箫,而是直接朝她射来,显然偷袭之人过于匆忙没有考虑先后问题,又或者可能是根本就没想考虑。
那么,突如其来的暗箭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言离忧陡然通彻,拔腿便往回飞奔。
假如刺客的目标不在她和碧箫,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她们引走,不让她们进入柴房,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
柴房里那只恶犬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施暗箭的人是谁?这一切与瘟疫蔓延有关系吗?在其背后是否还有更大、更多的阴谋尚未揭开?新的问题充斥言离忧脑海,催促她脚不停歇以最快速度奔回柴房。
她相信,即便在柴房找不到诸多问题的答案,但至少她能寻到蛛丝马迹,若顺藤摸瓜也许会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此时皓月已经高悬天际,清明月色笼罩大地,就算没有灯笼照明也能看清周围景物,言离忧在距离柴房还有数百步远时就清清楚楚看到,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站在柴房门前,似是在开那把大铁锁。
果然是不想让她们发现那条恶犬吗?也就是说,那条恶犬身上当真藏有秘密。
碧箫不在身边,言离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门前那人对手,但她别无选择,那条恶犬要是死了,费尽心力才掌握的线索将会彻底中断。深吸口气倒提短剑,言离忧悄无声息飞快接近柴房,待到距离那人不足三丈远时,言离忧将短剑高高举起,剑柄朝着门前那人用力砸去。
衣袂摩擦的声音在静夜被无限扩大,满头大汗忙着开门锁的人警觉身后有异样,不等言离忧短剑挥下就下意识跳向一边躲开。言离忧扑了个空,短剑在手中流利地挽了个剑花,片刻不停又向那人刺去。
本来是刺客的人反被言离忧偷袭,惊讶之余不免慌乱,接连几招都是勉勉强强躲过,等他发现言离忧的攻击气势汹汹却非致命时不禁恶向胆边生,低低骂了一句,翻个跟头捡起门边放着的十字弩瞄准言离忧。
言离忧刚才急于阻止那人打开柴房房门,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还有十字弩这般凶狠武器,心头一沉,猛地停住脚步向后退去,边退边用余光搜索近处是否有什么可以藏身之处。
一大块遮住月色的云层悠闲散去,微微发暗的村落再一次沐浴在明朗月光下,那人与言离忧打了个照面,借着月光看清言离忧面孔时微微一愣,而后陡然失声:“你、你…王爷?!”
言离忧顿住,不祥预感丛生:“你也认识青莲王?莫非是她手下?”
那人脸色瞬息惨白、连退数步,古怪反应更直接地回答了言离忧的提问,这让言离忧忍不住生出一种…郁闷的感觉。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坏事是与青莲王无关的?
“你、你是人是鬼?!”片刻前还是言离忧提心吊胆,转眼过后却变成了那人惊慌失措,一双眼瞪向言离忧,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恐惧极易让人失去理智,那人见到言离忧只想着害怕,竟忽视了言离忧问他的话已经说明她并非青莲王;与之相反,言离忧在最初的小心翼翼过后愈发镇定,平心静气察言观色,很快就从那人身上发现不同推测——这个人的确与青莲王有关,是不是其手下难以判定,但绝对参与了血洗青莲宫一事。
温墨情带人血洗青莲宫、毒杀青莲王等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青莲王是在先帝驾崩后被新帝温敬元抓进宫并进行惩办的,自然不存在什么生或死的谜题;然而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又是另一种情况,只有那些知晓青莲王及其替身被毒杀的人才会对新帝惩办青莲王这件事不予相信,问出“你是人是鬼”这种话。
换句话说,眼前之人极有可能参与了那晚的屠杀,亲眼见青莲王被刺死。
状况变得有些棘手,言离忧不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人才好,恐怕心平气和对那人说让他跟她走,只会换来绝望哀嚎。
愁眉不展之际,后面传来碧箫喊声:“言姑娘!”
言离忧下意识回头,朝碧箫挥了挥手,猛然想起身后还有个危险分子时已经来不及防备,只听一阵破风啸响袭来,紧接着背上一痛,那男人撞开她夺路而逃。
“抓住他!他可能与疫病有关!”
听得言离忧呼喊,碧箫毫不犹豫踢起地上一块碎石,那碎石仿佛饱含千钧力道直奔逃跑的男人背后袭去,一声惨叫后,男人扑倒在地。
“追人追到一半我才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回头找你又找不到,幸亏回柴房这边看了看,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碧箫几步跃到男人面前,心有余悸地抬头对言离忧叹道。
“我也是追不上你才回来的,正好见他鬼鬼祟祟在开门锁,看来柴房里那只恶犬颇为重要。”言离忧瞥了眼嘴角溢出血沫痛苦低吟的男人,四处看了看,从柴房外拿过一捆破旧草绳将那人双手反绑。确定绑结实后言离忧起身拍拍手,长出口气:“应该还有同伙,不过我们两个人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耗下去容易吃亏,不如先把他绑会营中审问,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线索。”
碧箫点头,一抹怯色转向柴房:“那…那恶犬呢?留在这里怕是还会有人惦记,可我们又不能牵着它走…”
差点儿忘了还有那条狗。言离忧迟疑片刻,也有些犯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总不能分头行事吧?那样更危险。”
二人正纠结着,忽而有火光和杂乱呼声远远传来,似乎是在叫碧箫的名字。碧箫深吸口气,白皙秀丽的面庞上透出一丝笑意:“好了,不用再烦恼,大概皓川派人过来了。”
碧箫的猜测半错半对,来人的确是寻找她们的,不过不是夜皓川派人,而是他亲自带人前来。
见到安然无恙的碧箫和言离忧,夜皓川脸上急色转瞬瓦解,唠唠叨叨的模样像个小男人:“明明说好天黑前回来,我在营帐左等右等也不见你身影,一猜就知道出了事。刚才我还想,要是在村里寻不到你就得让大军掘地三尺了,大不了把这村子踏平。”
“方才真是把将军给急坏了,一个劲儿催我们快走、快走。”夜皓川身边,关系亲近的副将一边重新捆绑被打伤的男人,一边朝碧箫揶揄笑道,“万一真找不到碧箫姑娘,不用等大军踏平村子,营中那块地就先被将军踩平了,也数不清他来来回回负着手走了多少圈。”
碧箫轻笑,温和如宁静月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寻常人定是伤不了我的。”
“你一个人不要紧,有她可就难说了。”夜皓川嘟嘟囔囔的,看言离忧时目光颇有些不信任,“她天天跟凌郗上蹿下跳,又是比功夫又是切磋的,一看就知道也是个疯丫头,真有什么事能不拖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