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俦,听她说完。”君墨离意外地阻止了顾展俦。
侧过头,君墨离难得认真地看着楼雪色,却仍少不了怀疑之色:“怪力乱神之事本不该信,但秦先已经这样,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既然你能看出端倪,那么,可有方法帮秦先?”
君墨离和顾展俦的态度很让楼雪色反感,转念考虑到毕竟秦先待她和气又十分无辜,还二人以冷漠颜色后,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吩咐下人取来一盆清水、一只空水罐、一把大铁勺和七只鸡蛋,楼雪色让君墨离和顾展俦将昏迷不醒的秦先架起,指了指水盆:“抬着他的头悬到水面上,务必要让他整张面孔都倒映在水里,尤其是五官,缺一不可。”
起初顾展俦还有些不情不愿,被君墨离淡淡扫了一眼立刻老实,嘟嘟囔囔抬着秦先下颌挪到水面上一尺高度,秦先整张脸孔便倒映在水中。
接下来的工作,楼雪色只能独自完成。
拿过铁勺后,楼雪色在水面倒影中秦先五官七孔的位置各取一大勺清水,而后舀入空碗内,整个过程小心翼翼,滴水未漏,期间还翕动唇瓣无声念着什么。
“好了,用罐子里的水把这七只鸡蛋煮熟,绝对不能混入半点杂物。”楼雪色松口气。
顾展俦盯着罐子看了少顷,被君墨离捅上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接过罐子跑去厨房,君墨离则留在房内,与楼雪色一起照看秦先。
“你怎么会懂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没有外人时,君墨离瞥了楼雪色一眼,目光平缓许多。
楼雪色懒得看他,语气淡漠无味:“不想告诉你。”
“不想说就不说,反正帝都内的百姓已经都知道你是个怪人。”
楼雪色对君墨离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他扭过头不说话,她也跟着沉默,一时间屋子里静如无人。
过了大半晌,君墨离突然开口。
“秦先为什么会突然丢了魂魄?果真是因为你的原因?”
“关我什么事?之前答应过到这里再告诉你们情况,不过是为了能亲自来一趟,骗你而已,世子大人别放在心上。”
漫不经心耸耸肩,楼雪色自动忽略君墨离微微吊起的眉梢和不屑目光,径自坐到桌边,端起茶壶自斟自酌。
“正常来说,丢失魂魄多半发生在小孩子身上,秦先这种年纪是不太可能的,何况他阳气这么旺盛,没理由出现这种状况。刚才下人说他昨晚回府时就有些不对劲,所以我猜测,他有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而突然丢失魂魄,很可能出于人为。”
“你是说,有人故意害他?”君墨离看向昏睡的秦先,眉梢染上一层担忧,“这笨蛋整日里没心没肺,的确得罪过不少人,但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
莫非是纪纭?因为秦先帮她的事情怀恨在心?
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楼雪色否定。
秦先只是个普通人,要对付他只需几个壮汉偷袭足够,没必要大费周章盗取他灵魄;再者,如果纪纭手下有这等厉害人物,直接对她出手不是更好吗?何必挑仇恨不算大的秦先攻击?
思忖间,顾展俦推门进入,放下煮好的鸡蛋后长出口气,面上带着几许茫然。
“墨离,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刚才去厨房让下人煮鸡蛋时无意中听到他们闲聊,好像城中已经有许多人出现秦先这种怪病,最早的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疫病?”
楼雪色心口猛地一震。
秦先丢失魂魄不是特例,倘若的确是有人悄悄盗走的,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在帝都之中大量收集生魂?
19.第19章 招魄续命
帝都凤落城僻静一隅,窗子全部封死的房间里漆黑如夜,蓦地一点火光燃起,摇曳间映照出一张皱纹遍布的狰狞脸颊。
那人似乎十分愤怒,用力一捶破旧桌面,桌上十几只陶罐猛地一震。
那些陶罐个个宽肚窄口,全部用蜡封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只例外。
那只陶罐还没来得及彻底封死,仅剩的一条缝隙中正有一团迷蒙白雾缓缓溢出,仿佛有生命般直直向北飞去,而在那团白雾外围,隐约可见一层淡而柔和的金色包裹。
“阻拦我…是谁…到底是谁…”
变调呢喃听起来阴恻诡异,令潮湿房间更添七分森寒。当那团白雾在金光保护下穿透墙壁彻底消失的刹那,站在桌边的人猛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歇斯底里般绞紧杂乱头发,状似痛苦地不停嘶吼。
“该死…阻拦我的都该死…一定要杀了你!”
远去的白色雾气能够逃离那房间绝对是件幸事,尽管飘飘荡荡飞向铎亲王府的路上没人能够看见它,它依旧欢快地在空中划着优美弧线,直至穿入房中被一只白皙手掌拦住。
“主人精力旺盛,连魂魄也不知安静,老老实实回来不行吗?”楼雪色一声轻笑,随手一拍,竟将那团白色雾气压进了秦先眉心之中,转眼消失。
君墨离和顾展俦是看不见那团雾气,也就是秦先丢失那一魄的,他们能看见的只是楼雪色在做完动作后,秦先很快发出一声呢喃,脸上露出舒坦表情,从浑身发烫、胡言乱语的状态转为安睡。
“这就…好了?”顾展俦目瞪口呆。
事实上顾展俦根本不理解楼雪色一系列举动到底在做什么,看她仔细剥开煮熟的鸡蛋,将蛋清与蛋黄分离,又把蛋黄碾碎团成一团塞进秦先嘴里,顾展俦还以为楼雪色想把秦先噎死。
当然,这只是戏谑想法。
蛋黄性固,自古以来都是民间招魂偏方必不可少的物事,楼雪色不过是借水镜之力连通秦先三魂七魄,召回后将丢失的那一魄重新注入他体内,并用蛋黄封存稳固而已。
“被抽离的魂魄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重新融合。这几天你们两个要盯着他,每天重复我刚才所作,一天至少吃掉三个蛋黄才行。另外…”
楼雪色稍作沉吟,皱起眉头卡住秦先下颌向侧面一扭,略微用力,那一大块蛋黄便从秦先口中掉了出来。
这一次,君墨离和顾展俦又忍不住倒吸凉气了——
那蛋黄已经失去原本颜色,变成乌黑一团!
探寻目光落在楼雪色面上,君墨离隔着汗巾拾起那团蛋黄,冷静问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的灵魄是被人活生生抽走的,为避免秦先立刻发现,还特地用毒瘴麻痹了他的知觉。”楼雪色拍掉那团蛋黄,用脚碾得粉碎,“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总之帝都中有人正使用邪法盗取生魂,秦先只是受害者之一。”
顾展俦用力咽了口口水,仍是半信半疑:“你没唬弄我们吧?真的有这么玄?还有,你什么时候会阴阳先生这一套了?”
“我说了,信或不信,你们自己拿主意;至于我为什么懂这些,没必要告诉你们。秦先已经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吗?”
不等顾展俦开口,君墨离摆了摆手:“这里又不是我家,就不留你吃饭了。展俦,你照顾秦先,记得安慰安慰睿亲王和王妃,别让他们担心。”
在顾展俦诧异目光注视下,君墨离推开房门,微微躬身,朝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送你去长宁街,这会儿店铺应该已经清理妥当,你随时可以盘下。”
君墨离若是不说,楼雪色险些把这件要事给忘到脑后,抬头看看屋外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再不赶去就要天黑了。好在君墨离不顾顾展俦反对“借用”了来时所乘马车,即便如此,与店铺老板短暂交涉谈定结束时也已经是夜里。
店铺不大不小,位置正是较为繁华的长宁街中段。听那老板的意思,以半年七百两的价格租给楼雪色亏损不小,全凭君墨离面子才忍痛许下这笔买卖。
楼雪色不懂经商之道,也不清楚那老板所说是真是假,于这件事上君墨离帮了大忙确实不可否认的,不过当君墨离主动提出要求时,楼雪色还是有那么一两分不痛快。
“道谢我就不强求你了,怎么也该请我喝上一杯吧?”
于是秋风肃肃的夜里,楼雪色不得不满脸不悦跑到街角处一家酒楼,点了一壶酒两碗面,作为对君墨离的寒酸谢礼。
粗茶淡饭,一壶连名字都没有的土酒,君墨离兴致全无,看着桌对面狼吞虎咽的楼雪色,怎么也无法下筷。
“耍什么贵公子脾气?有饭吃、有酒喝就知足吧,也不想想没有长辈荫泽的话,你自己连一颗粮食都赚不来。”一碗面风卷残云下肚,楼雪色不拘小节擦了擦嘴,瞥见君墨离古怪面色时忍不住讽刺道。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冷嘲热讽?”君墨离皱皱眉,提起酒杯勉强咽下一口,“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因为秦先对你有些猜疑罢了,没必要把我当眼中钉。”
“要说态度不好也是你在先,凭什么怪到我身上?”
君墨离愣了一下,旋即一声苦笑:“行,算我错。看在你救了秦先的份上,这顿算是我请——反正也没几个铜板。”
“在嘲讽我小气?”
“不敢,姑娘多心了。”
楼雪色放下碗筷,与君墨离直直对视:“我有名字,你也知道,别总姑娘姑娘的叫,听着不舒服。”
“秦先与你熟识,可以直呼名字,我与你又不熟,难道要我叫你楼二小姐么?”君墨离低下头晃动酒杯,淡然表情映在酒液中,“就算必须如此称呼,那也得确定你就是楼家二小姐才行。”
君墨离一直不肯承认楼雪色身份,对此楼雪色并不意外。
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小小抿上一口,一抹清淡而难以揣测的笑意绽放唇角。
“你这么怀疑我的身份,一口咬定我不是楼清玉,莫非是因为…你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20.第20章 整肃门户
君墨离望向酒楼之外,半天没有说话。
“我会查清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你也不行。”楼雪色起身,不再等待君墨离的回答,丢下几个铜板在桌上滴溜溜打转。
时辰已晚,酒楼里本就没什么客人,楼雪色走后就只剩下君墨离独自在大堂坐着。小二见君墨离一动不动,迟疑少顷,轻手轻脚收走铜板,打了个哈欠后伏在柜台上渐渐睡去。
君墨离垂下眼睑,指尖有意无意敲了下桌面,一道黑影迅速从酒楼门外闪入,鬼魅一般停在君墨离身侧。
“少主,不用跟着她么?”
“不必,她很警惕,跟踪太久容易被她发现。”君墨离摆摆手,微微眯起眼眸,“殇,这几天你多在外面转转,注意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顺便打听下城中百姓闹怪病的详细消息。”
殇点了点头,一身黑衣劲装将年轻面庞衬托得愈发白皙,却带着几分犹豫:“少主,我总觉得那女人怪怪的,看起来鬼气森森,您还是别太靠近她为好。”
“她哪里鬼气森森了?”听了殇的话,君墨离失声轻笑,“刚才你也看见了吧,跟我斗嘴斗得精神十足,没见过这么争强好胜的女鬼,难怪秦先着了魔似的对她感兴趣。我还得多敲打敲打那笨蛋才好,这种要命的女人,他根本喜欢不得。”
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有话难说的表情尽数落在君墨离眼中。
“说,别吊胃口。”
“哦,那我说了,少主可别生气。”低低一声轻咳,殇小心翼翼后退半步,“我觉得…少主对她好像也很感兴趣啊!”
数百步外,刚刚点起油灯的空荡店铺内,楼雪色打了一个响亮喷嚏。
没有床铺没有被褥,楼雪色就伏在冰冷八仙桌上睡了一晚,早上起来时脖子酸痛。昨夜那杯烈酒尚有余力,一直不胜酒力的楼雪色浑身倦怠酸软,要不是外面房门敲得砰砰响,也许她还要睡上两个时辰。
“小姐,快,快跟我回府!老爷回来了,正在家里大发雷霆呢!”
刚一开门,暖意就慌慌张张往外拖楼雪色,一脸急得要哭的表情。
楼雪色揉着微痛额角,语气有些烦闷:“你先让我先洗把脸,这样子出去非被人当成遭劫了不可。”
淮良侯一早回到家中就看见鸡飞狗跳的吵闹场面,询问下得知前因后果,气得脸色铁青;再一看楼雪色托暖意转交的信,更是怒不可遏。蒋氏哭得几度昏死过去,唐氏就在一旁添油加醋,怂恿淮良侯报官,整个侯府一片混乱。
深宅大院里嫡庶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旦闹到官府就等于家丑外扬。另一方面说,楼雪色打昏楼清兮塞进花轿,如果没有人能证明楼清兮与朱大户之间早有阴谋勾搭,那么官府断楼雪色有罪是很有可能的。
暖意到这时才想到,事情正往不可挽回的糟糕地步发展,情急之下只能来长宁街找楼雪色回去。
这一次闹腾,淮良侯吃一堑长一智,选择了把所有人都限制在内堂,纵是闹开了锅也不会被侯府外的人听见。
楼雪色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进内堂时,哭喊声、气骂声一刹中止。
楼清兮显然已经换过衣衫,并非被打昏送走时那一套,但脖颈间隐约露出的红印与面上淤青伤痕,清楚地记录着她曾遭遇暴行。
见楼雪色露面,楼清兮满脸泪痕化作疯狂狰狞,猛地跳起身朝楼雪色扑去:“楼雪色!你这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略一侧身,楼雪色躲开攻击,楼清兮受不住惯性,狼狈地摔到地上。
“都很闲么?大白天的不用干活?”淡然目光扫过围观的下人们,众人一凛,立刻作鸟兽散。楼雪色敷衍地朝淮良侯躬了躬身:“雪色见过爹爹。一大清早就这么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淮良侯早就气得发抖,看楼雪色一副没事人模样,怒极反笑:“好你个叛女,害人害到自己家里来了!枉我处处忍让你…我楼渊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儿?!”
楼雪色眉眼低垂,慢慢坐到椅中,看也不看淮良侯。
不知为什么,心口一丝微痛。
“蛇蝎心肠都是被逼出来的。爹爹质问我之前不妨问问长姐和二娘,为什么朱家的花轿会抬到咱们府后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早说过,但有敢欺辱我者,我必十倍偿还。”
“朱家的花轿不是你找来的?”楼渊倒吸口气冷静下来,狐疑反问。
楼雪色目光投向楼清兮母女,唇角弧度冰冷。
楼清玉死前在府中备受排挤,这些事淮良侯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过长女楼清兮的厌恨程度会有多深。一早回来听说楼清兮被打昏送去朱家,还以为一切都是楼雪色主动报复,如今听楼雪色回应,马上觉察出其中另有隐情。
猛一拍桌子扭头瞪向蒋氏,淮良侯疾声厉色:“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原原本本说个明白!”
蒋氏心虚,吓得一抖,立刻止住哭声苍白了脸色:“我、我也不清楚…”
“长姐之前来找我,口口声声说这门亲事是她和二娘为我选定的。现在二娘却说推说毫不知情,究竟是二娘在说谎,还是长姐骗人?”
过于从容态度让楼雪色看起来胸有成竹,相比之下,心中有鬼的楼清兮一时间找不到话为自己辩解,满脑子只剩憎恨;蒋氏更是一团窝囊,根本不敢还口,另一个了解实情的唐氏,索性闭上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细想之下,淮良侯愈发觉得不对劲儿。
楼雪色比楼清玉强势许多,的确有足够能力收拾掀风作浪总不安稳的楼清兮母女,但自她冒充妹妹回府后,一直没有主动挑起事端,没理由在他外出时突然发难。
“清兮,你来说,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和你娘先搞得鬼?”淮良侯面色一沉,一脚将椅子踢翻,“再敢有半句谎话,你们母女两个就给我滚出楼家!”
21.第21章 楼氏小店
晌午时分,一辆牛车停在淮良侯府后院,车上大大小小的盒子装了半车。
淮良侯站在后门门口,表情七分沉郁。
“雪色,你非走不可吗?既然已经证明这件事是清兮和她娘的过错,我也有斥责她们,你又何必为此负气?让人知道你一个人流落在外,我…”
楼雪色跳上牛车,朝前面挥挥手示意车夫暂时回避,而后面向淮良侯缓缓摇头:“我并非负气才要离开,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也是要走的,留在侯府中很难追查更多线索。”
“你怎么还执着于报仇?”淮良侯无奈叹息。
“楼清兮的事是我故意为之,你若要怪我我没有半句怨言。”楼雪色避而不答,淡漠眼神映不出任何人身影,“早在大闹睿亲王府时我就有了离开侯府的打算,如今正是适当时机,也能借此堵住睿亲王口舌,不教他和纪纭再找侯府麻烦。一举两得的好事,还有什么挽留的必要?”
面对楼雪色,淮良侯总有太多愧疚和无力,动了动嘴唇,满腹言语怎么也倒不出,最终化成一声悠长叹息消散在风里,面容一刹苍老数岁。
一个女儿离奇枉死,一个女儿未嫁失身,多年未见的另一个女儿又是如此满怀憎恨…
诸多不幸,淮良侯实在难以承受。
楼雪色对父亲寂然神色仿若不见,招手唤来车夫,起行的瞬间,一声淡淡叮嘱轻柔飘渺。
“帝都有污秽作乱,没事不要外出。别让我太多担心…爹。”
同一时间的睿亲王府内,秦先刚刚从漫长昏睡中醒来,喝了几口参茶润润嗓子,抬头茫然望向围在床边的君墨离和顾展俦。
“你们两个,干嘛看猴子似的看着我?”
“看你死没死,死了好给你去准备棺材。”顾展俦没好气抢过茶杯,抬手将一身新衣丢过去,“赶紧换衣服,一身汗臭味儿,快熏死我们了!”
君墨离倚在一旁,淡道:“你昏睡了一天多,自己记不得吗?”
“昏睡?我?”秦先微愣,挠挠头似是在认真回忆,“没感觉啊,就记得晚上回府后头晕得难受,后来倒在床上想小憩一会儿,眼前混混沌沌的闪过很多场景,再然后就醒了。哦,对,我好像还梦见了雪色!”
顾展俦深吸口气,一个爆栗敲在秦先头顶:“梦梦梦,梦你个鬼!差点儿就丢魂儿了,还在那里惦记女人!”
“她叫雪色,又不是没有名字,好歹尊敬一些啊!”
这两个人一抬杠就没个头,君墨离嫌他们太吵,抬手拎着顾展俦衣领把人丢到门外:“去给铎亲王通报一声,别在这里唠唠叨叨的。”
顾展俦不情不愿走后,君墨离坐到床边,眯着眼觑了秦先半天。
“是楼雪色救了你。”
秦先还以为君墨离要埋怨他与楼雪色接触的事,突然被告知这么震惊的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咧嘴傻笑:“我就说嘛,雪色她人不坏,你和展俦别总排挤她。”
“也不排除是她连累你的可能。”仿佛没听见一般打断秦先说话,君墨离伸了伸懒腰,“秦先,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对楼雪色感到好奇,还是真对她有什么想法?”
“我、我能有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人家也未必理会我。其实我就是觉得她很有趣罢了,你不知道,与她交谈时会感到很好玩,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有主见的女人。”
秦先语气里带着几分憧憬,眼眸中是极其难得的认真光泽。
说他没想法,君墨离摘下脑袋也不会信。
无可奈何摇头,君墨离又道:“店铺我已经给她找好,这件事你不用再惦记。以后没什么事别总去找她,她现在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接触多了,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
“搞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让你给抢了!之前她可是主动来找的我!说,墨离,这人情你怎么赔我?”
病刚好就开始吵吵嚷嚷,秦先恢复精力之快让君墨离不由头痛,巴不得他再病一场老老实实在床榻上睡个三天三夜。
笑闹归笑闹,秦先并没忘记重要问题:“雪色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开什么店?哪天开?需不需要帮忙?”
“她要先回淮良侯府收拾东西,都拿到店里后就准备开张了。”君墨离露出一丝古怪表情,眉心微微耸起,“至于她开的店…我想你一定不太喜欢光顾。”
君墨离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秦先纯良的期盼眼神又不忍心再逗他,笑了一声后正色道:“她说,打算开的是风水铺子,兼着替人做做小道场。”
风水铺子在帝都之内有个三两家,做道场的却从没有过。凤落城的百姓们若是觉得撞了邪气或者想超度死去的亲人,通常都是到城外十几里的天光山灵虚观请道士过来,尽是些长须道袍的老道士,谁也没见过女子做道场。
秦先脑海里试着将楼雪色和道士融合了一下,正琢磨楼雪色穿上道袍会是个什么模样,几滴凉茶突然掸到脸上。
“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让你少去找楼雪色乖乖听话就是,什么时候逼得我和展俦找你爹告状,那时可不是被骂几句就能过去的了。”
君墨离端着茶杯,随手甩掉指尖水珠,若有所思拖着下颌,沉吟半晌才继续开口。
“淮良侯也算是朝廷中比较重要的角色,与睿亲王有多年交情,让人发现你和淮良侯府的人走得太近,对你和你爹影响都不好。”
人际关系这些复杂事情,秦先向来都是交给顾展俦和君墨离为他把关,从小到大从未出过问题,如今听君墨离建议他不要再与楼雪色接触,心里总有几分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