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妃见她不开口,犹豫片刻后向老宫女使了个眼色,屏退所有外人后才低声发问:“姑娘救了本宫一命,本宫感激不尽,虚话便不再多说了。至于姑娘开出的报酬,银子本宫已命人备好,只是不知姑娘另一个要求,具体是指哪些事情?”
“并无具体所指,只要是娘娘知道而外人很少知道,且确有其事的秘闻就可以。”
听了楼雪色的要求,蕙妃苦笑:“这范围未免太大,本宫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如姑娘提问吧,至少本宫还有个方向可循。”
略一沉吟,楼雪色点点头:“那就从与娘娘有关的问起。娘娘应当是走夜路撞了婴灵被附体,可我不明白,这宫中怎么会有婴灵存在?都说后宫管制极严,尤其是内宫,除了皇上以外的男人很难靠近半步,就算哪个嫔妃滑胎失了龙子,那也不会连超度法事都没有吧?”
蕙妃没有立刻回答,搓了搓微凉手掌,半晌才叹口气。
“姑娘求的这答案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后宫主子下人们多半都知道,仅是宫外不清楚而已。后宫管制严格是前几朝的事,那时几位先帝对风气极其看重,尤其是后宫,就连皇亲国戚也要得到许可才能进入。”
看蕙妃表情,似乎对当年的规矩相当认同,一提到现在就叹息连连;从昨天秦先塞了块碎银就混进内容一事也可发现,此朝后宫守卫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森严。
“那些都是从前了,如今大不相同。皇上根本不在意这些,自然放松了管束,宫女侍卫甚至是一些有身份的女官,时不时会传出些丑闻,珠胎暗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在想想,前几日我的确因为睡不着夜里游过御花园,与姑娘所推测正好相符。”
宫墙高立,里面是世间最尊贵也最寂寞的一群女人,那些从未得到临幸的宫娥们怎堪孤独?
心里荒芜了,便止不住有人想要逾越雷池。
摇摇头赶走无聊思绪,楼雪色放下茶杯:“既然身入王家,就该明白自己的分寸,纵是觉得不公也不该行苟且之事。再说,万一哪个嫔妃不端被皇上发现,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话音落地,对面的蕙妃又是一声苦笑,带着几分苍凉。
“皇上吗?一个时常随性将嫔妃赐予朝臣的皇帝,他怎么会在意这些?这后宫上百嫔妃皆是虚设,可驱逐,可赐死,可送人,即便从未与皇上有过鱼水之欢却怀上孩子,只要早早打掉也不会有人过问。皇上他…根本不想有子嗣。”
33.第33章 不可违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传宗接代是寻常百姓家最重要的事情,对皇族天家来说更甚,哪个皇帝不拼了命想多得几个儿子延续香火、承继江山?怎么颖阑国的皇帝偏偏如此特殊,就是不想要孩子呢?
这种问题连蕙妃都没有答案,楼雪色更不会理解,看起来与要追查的真相也没什么关系,楼雪色只能带着些微失望离去。
就在楼雪色走过的僻静甬路不远处,枯叶开始掉落的参天古树之后,两个隐没在阴影中的男人缓步走出,望着消失在亭台水榭后的背影负手长立。
“你说的就是她?”
“嗯,来历不明,但绝非淮良侯次女,有不少人在暗中查她底细。”
身着浅色衣衫的男子笑了一声:“女人见过不少,会抓鬼驱邪的倒是第一次看到。怎么,你想把她收到麾下?”
“能不能收进来,试试才知道。”深色衣衫的男人拂去袖上一片落叶,遮住面颊的树影之下,只看得到单薄唇瓣抿出淡淡弧线,“想要搅乱帝都这潭浑水,她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就看能不能驯服了。”
“听着有些刺耳。”
“无缰野马,除了驯服外还能怎么形容?不小心一些的话,很可能你我都要被她颠个头破血流。”
浅衣男子许久没有说话,只有淡而无味的轻笑,似乎对同伴的言论没什么兴趣。
“罢了,现在说再多你也体会不到。”一声不满轻哼,身旁男子扬手,指间夹着一封书信,“眼下正有机会把她调到我身边,你别从中捣乱,有人问起,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封信落在浅衣男子手中,随意翻了翻,干脆利落撕了个粉碎。
“想怎么办你自便,别陷太深就行。眼下边陲战乱又起,颖阑国可还指望你这神将镇守呢!”
楼雪色总在宫中甬路上,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注视着她,几次回头却又什么都没发现,一路谨慎小心,走走停停回到店铺,时辰已到晌午。
平时楼雪色有事要出门的话,暖意都会跑来帮忙看店,今天却不知怎么,暖意一直没有现身,反倒让楼雪色生出几分担忧。到午后仍未看见暖意,楼雪色越发担心她是不是被楼清兮母女为难了,短暂考虑后关了店铺直奔淮良侯府。
楼清兮是个心胸狭窄、善妒又十分记仇的人,之前楼雪色将计就计害得她失身于地痞朱大户,这段恩怨肯定没那么容易翻过。
楼雪色心知她早晚会来报复,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是以一种几乎无法抗拒的方式突然降临。
每月十五应该是淮良侯进宫上朝的日子,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淮良侯没有起早进宫。楼雪色回到淮良侯府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淮良侯与两个戎装银甲将军模样的人在门口交谈,眉宇间尽是愁云。
“爹。”楼雪色上前打了个招呼,“出了什么事么?”
不等淮良侯答话,身侧蓄着羊角胡须的中年人朝楼雪色拱拱手:“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二小姐吧?今日我与宋将军正是为二小姐而来。”
前阵子才有官府的人来抓她,最后不了了之,今天又换成军队的将军了吗?这是打算用成千上万士兵来恐吓她的意思?
楼雪色笑笑,依旧不动声色:“我既不懂行军打仗,似乎也不认识军队的人,二位将军确定没有找错人吗?”
“二小姐听得没错,我们就是特地来找您的。”较为年轻的宋将军略显傲慢,语气带着几分生硬,“近月我颖阑国南陲和东关屡屡遭蛮夷侵袭,戍边军人马严重缺乏,皇上下旨令朝中年岁三十以下武将及功臣子嗣入军服役——”
话说一半,淮良侯重重一声叹息懊恼打断:“宋将军,皇上应当知道我府上情况,我膝下无儿仅有两女,哪来的子嗣送去服兵役?皇上要是不肯通融,那我这把老骨头去上阵杀敌还不行吗?何必为难个孩子!”
“楼侯爷,皇命如天,我们也只能奉旨行事。再说这件事您不是已经上奏过皇上吗?皇上不同意,我们又能如何?”宋将军手中握着一卷圣旨晃了晃,“侯爷府上长女有疾在身不能入军,那也只能让二小姐顶替,这决定合情合理。侯爷多番阻拦,是想抗旨不遵么?”
淮良侯脸色一白,倒吸口凉气。
说理没问题,但是当说理对象是天子之时,太过争执就要被扣上抗旨的罪名,这结果他一个以军功封侯的小人物可担当不起。
楼雪色大致听明白了来龙去脉,略一思索,故意“咦”了一声:“这就怪了,我也认识一些王侯家的公子千金,怎么未曾听说他们要服役?莫非这圣旨专门是给我们侯府下的?”
“皇上圣旨里说得明白,此次征役只针对二品以下武将,家中独子者可免,已出阁之女可免,未成年子嗣可免,病者可免。这四条标准顺下来,女子里也就二小姐一人需要跟我们走了。”
也就是说,听着挺吓人的强征兵役,其实只她一人倒霉?
楼雪色冷笑:“这个可以免,那个可以免,二位不如直说有人只想让我去服这兵役更简洁。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我不愿去,会有什么后果?”
两个将军对视一眼,仍是那宋将军板着脸回答:“二小姐执意不去,我们也奈何不了,只能上奏皇上说楼侯爷抗旨不尊,之后会怎样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这么精准的挑人法,很明显是有意冲楼雪色来的。依着她平日脾气,才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直接把人踢出门完事;可如今事情牵扯到淮良侯,楼雪色就没办法任意妄为了,毕竟那是她的生父,她总不能为保自己连累亲人。
缓缓深吸口气,楼雪色放松双肩,抬眉默默看了淮良侯一眼,而后平静地朝那两位将军点点头。
“好,这征役,我认服。”
34.第34章 强制兵役
“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军营是什么地方?一个女人跑去那种地方无异于羊入虎口,谁给你这么大胆子随便应承下来的?就为这件事我跟皇上争执了两天,结果被你一句话…真是作孽!”
侯府书房内传来阵阵吼声,院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唐氏探头探脑望了片刻,听里面声音渐渐小去才回过身,一路踩着碎步奔到一墙之隔的小花园。
“清兮,你猜得真准,那丫头果然答应去服役了!”
楼清兮坐在池塘边,漫不经心剥着瓜子喂鱼,听唐氏回复不由一声冷笑:“她不去能行么?爹老糊涂了,拼了老命去跟皇上理论,她楼雪色可不糊涂,知道惹得龙颜大怒对她更没好处。”
“不过话说回来,睿亲王家大公子的确有能耐,竟能劝动皇上下这种圣旨。”唐氏故作羡慕道,“也亏得是你,其他人哪里值得纪大公子如此费心?想来用不了多久啊,那睿亲王府的花轿就到咱们家门口了呢!”
楼清兮原本心情还算平定,听了唐氏的话顿时脸色铁青,猛地将一把瓜子都摔进池塘里。
失身于地痞的事是淮良侯府耻辱,更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憎恨。尽管纪纭多方打点堵住了朱大户的嘴,没有让这场闹剧传播出去,可她终归不再是干干净净的闺中少女,想要嫁进王府当正室,可以说再无可能。
“她楼雪色不是不让我好过吗?那就走着瞧,看看最后哭的是谁!”
楼清兮撂下狠话扭头离去,留下唐氏站在池塘边,远远轻蔑一眼,冷笑里满是嘲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着当正室呢?母女一个德行。呸!”
侯门深宅里的喜怒哀乐、恩怨是非,楼雪色不愿过问,哪怕她很清楚征兵役这件事必然有纪纭在其中动手脚——不然楼清兮好端端的,怎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恰到好处装病?
退一万步想,就算她去找楼清兮或者纪纭麻烦也没用,事情已成定局,皇命不可收回,她只有挨过这一关,学会更加谨慎提防背后小人。
“这件事明显有人在后面捣鬼,一意孤行违抗皇命只会招来灾厄,不如将计就计,走一步看一步。”
楼雪色语气平淡,比起淮良侯冷静许多,澄净目光落在窗外萧索景色上,也染了一层朦胧光晕。
“最近半个多月我在帝都没找到任何线索,能趁这机会多接触些人也好,万一参与这场阴谋的人与害死清玉的人有关,倒算是我因祸得福。我走后让暖意替我看店吧,正好能避开楼清兮母女,谁也猜不到她们还会想出什么馊主意害人。”
淮良侯面色一滞,嚅嗫道:“也不能妄下断言说是她们做的…”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这些年她们母女是如何苛待清玉的,我不说你也知道。留她们在终归是祸,你若不忍心割舍那就多加小心,如果有一天我再发现她们为非作歹,绝不会手下留情。”
一口气堵在胸口,淮良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半晌才一声沉沉叹息:“那你呢?一个人去军营能行吗?虽说有些地位的子弟不会派去边陲,大概就在京畿周边营中服役,但那毕竟都是男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女子,终是不便。”
“论辛苦,我在剑门修行时什么苦头都吃过,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论危险…”楼雪色冷然一笑,“我去了,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她是楼雪色,不是楼清玉,敢于欺负她的男人,这世间向来不会有。
有的话,她也会让其迅速消失。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楼雪色的固执淮良侯深有体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剩下的也就只有喋喋叮嘱,那副模样丝毫看不出当年叱咤沙场的雄姿,更无法将他与先帝最青睐武将之称相提并论。
如果当年他没有逼死娘亲,如今定然是另一番景况吧?这些前尘往事又该怪谁?
楼雪色仍对昔日噩梦耿耿于怀,可是面对被愧疚纠缠一生的淮良侯,她却做不到憎恨,无法像楼清兮母女那样,连自己的亲人都能狠下黑手。
那是她的父亲,再多抱怨,她都必须保护的人。
淮良侯武官出身,先帝时参与过不少征战,对军中人事十分熟悉,略一打探就问清了楼雪色将要去服役的军营,果然是在京畿附近,松口气的同时却又涌上巨大担忧。
“消息没错应当是分到玉门军,距离帝都很近,算是比较富庶清闲的一处。不过你这脾气得改改,那玉门军主将军功累累、性格古怪,就连副将也都是立过大功的人物,到那边你可得收敛些。”
楼雪色应承下来,心里却没当回事。
军中能查到线索应该不多,她去也就是探探是否有可疑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办法回来,总不能真在营中闷上三年。
诸事定下,只等五日后去玉门军报道,期间这几天楼雪色过得如往常一般平静,倒是急坏了秦先,天天不是在店铺里背着手团团乱转,就是坐在桌边对兵役抱怨连连。
“别人家也有要服役的啊,花点儿银子就都疏通明白了,怎么到你这里这么麻烦?这不是欺负人么!”
楼雪色不置可否:“有猫腻又能怎样?命令是皇上下的,金口玉言改动不得。唯独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大脸面,被憎恨到让人去花言巧语游说一朝天子的地步。”
“这事儿要真是纪纭怂恿的,那就说明皇上是个糊涂蛋,什么鬼话都肯听。”秦先嘟囔一声。
提起皇帝,楼雪色忽然想起蕙妃所说,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把自己的嫔妃当礼物送人,于后宫风气满不在乎,逆反常规不愿留下子嗣,又听从谗言下这么荒唐的圣旨…这皇帝跟昏君有区别吗?
问秦先,秦先愣怔半天,最后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皇上吗?跟我爹入宫倒是见过几次。该怎么说呢?皇上他…根本不是个正常人啊!”
35.第35章 热闹饭桌
不是正常人?这叫什么说法?楼雪色被秦先的回答弄得一愣。
是昏君也无所谓,颖阑国史上又不是没出现过,可恨些但还不至于脱离正常人范畴;这“不是正常人”要怎么解释?是说当今皇帝脑子坏掉了吗?
见楼雪色无法理解,秦先也觉得自己说得话太过奇怪,连忙摆摆手补充:“我不是在说皇上坏话,而是说他的容貌!”
“容貌又怎么了?难不成他有三头六臂十八个犄角?”楼雪色噗地一声笑出来。
秦先没笑,反而露出一脸受伤表情,垂着眼语气满是不甘。
“皇上容貌太完美了,正常人哪能长得那么英俊!”
当啷——
舀茶的铁勺掉在地上,楼雪色已经笑得岔气,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说来说去,这“不正常”的判断居然是因为嫉妒吗?!
果然符合秦先的性。
秦先被笑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拼命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雪色。你听我说啊,父王告诉过我,皇上比我年长一旬恰是十岁,我今年十八,那皇上就是二十八,可他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还那么俊美…天下哪有这么奇怪的人!”
“比你俊朗就是怪人吗?我看你这观点才是真正的怪!”楼雪色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摆摆手道,“算了,不问你皇上的事,免得你嫉恨伤心。跟我说说,你对玉门军了解多少?我要听正经的回答。”
楼雪色只告诉秦先自己将要去服兵役的事,但没有详细说明去的地方是玉门军,谁料秦先第一次听到,立刻惊诧伴着欣喜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玉门军?雪色你是被分配到玉门军了吗?哎呀呀呀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你有认识的人在那里?”
楼雪色被秦先一惊一乍闹得无奈,一脚踢过凳子撞在秦先后膝盖上,秦先双腿一软,老老实实坐回凳子上。
一边揉着膝盖,秦先一边说道:“我不认识玉门军的人,但有人认识啊!这事儿你得找墨离,他和玉门军主将云苏曾经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虽说这几年好像没什么来往了,托关系帮点小忙还是没问题的。”
楼雪色半喜半忧,额头隐隐发痛。
怎么又是君墨离?
如果可能,她真不想与君墨离扯上半点关系,撇开是否可靠不论,单是那人对她的怀疑和精明眼光就让她万分不悦。
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小气,总喜欢与女人计较呢?
“算了,不用找他,也许到那边后根本用不着。”楼雪色起身,淡淡一笑,“这些日子多得你帮忙,怎么也得意思一下。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秦先眨眨眼,一动不动,连点表情都没有。
楼雪色不知道他又抽得哪阵风,索性不去理会,续了壶热茶后转身去厨房忙活,留下秦先像根木头似的呆坐。
许久,古怪笑容一丝丝攀上秦先嘴角。
“请我…吃饭…亲自下厨呢…”
店铺比不得侯府,狭小紧凑,幸好前任老板收拾得精心妥当,厨房客室一应俱全,就是小得可怜。平时楼雪色忙于生意,置备饭菜都是暖意忙活,今天暖意得闲,买完菜后就站在一旁,眼睁睁看楼雪色掌勺弄厨。
都说剑门仙宗能修炼成仙,里面的人个个都不食人间烟火,来自剑门的楼雪色真的会做饭菜?暖意心里千百个疑问,不过片刻全部消除。
切菜比说话还快,颠勺都能颠出凛凛杀气的人,需要怀疑的只是这饭菜有几个人敢吃。
半个时辰后,六菜两汤喷香出炉,腾腾热气中夹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引得暖意明明不饿却腹鸣如鼓。
“端上去吧,暖意,我来盛饭。”楼雪色放下衣袖,动作利落地盛好米饭,还没等转身,客室内便传来暖意惊讶低呼。
楼雪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端着饭匆匆走进客室,一眼望去,也楞在当场。
本该只有秦先一人坐等的客室内,如今挤挤坐着三个大男人,除了秦先一脸迷醉状只知道傻笑外,顾展俦和君墨离都是无奈伴着烦闷的表情。
“你们来做什么?出去。”楼雪色毫不客气下逐客令。
“又不是我们想来的!”顾展俦翻翻白眼,咬牙切齿看向秦先,“这傻蛋说有人请吃饭,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能让他乐开了花,没想到直接把我们领到了这里…真是疯了!”
嘭地将饭碗放在桌上,楼雪色叉腰吊起眉梢:“那正好,二位可以走了,我们小姐只准备了三个人的饭。”
君墨离半天没说话,嗅着菜香往暖意手中托盘看去,不着痕迹在桌下踢了顾展俦一脚。
“既来之则安之,我和展俦可是推了别家宴席才过来的,这时候你让我们去哪里吃晚饭?”在楼雪色瞪视下,君墨离心安理得拿过一碗饭提起筷子,一脸坦然,“我,秦先,展俦,三个人的饭不是正好么?来来来,快上菜。”
“君墨离,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当年是披着驴皮出生的吗?”
“楼姑娘有心了,竟连我儿时的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君子怕小人,秀才怕士兵,遇上君墨离这等嘲讽当夸奖的人,楼雪色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着眼看暖意把一盘盘菜肴端到桌上。
暖意和秦先熟悉,对另外两个出了名的公子哥儿陌生得很,言语难免生分;君墨离和顾展俦则相反,几筷子菜下肚后,脸上均露出意外之色,而后吃得比秦先更加欢畅。
秦先吃的是开心,他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为吃而吃。
“你亲手做的?”君墨离一边夹菜,一边头也不抬询问。
楼雪色眉梢飞扬老高:“怕有毒?那就别吃。”
“厨艺不错。哪天你不开店了,可以考虑雇你到府中做饭。”
对面楼雪色翻了翻白眼,还没来得及讽刺两句,身边秦先先不干了,放下饭碗怒气满满:“哪有你这样的兄弟?明明是我先认识雪色的,没我你们两个有机会来这里吃饭吗?居然跟我抢!”
“人归你,饭菜归我。”君墨离答得干脆痛快。
楼雪色极力克制,总算没一碗菜汤扣在争执的两个人脸上。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连习惯对外人冷着脸的楼雪色也放开几分,不再吝惜笑容,然而她心里清楚,轻松时光只是弹指一挥,五天后,她将面对更加复杂的处境。
36.第36章 铜面将军
“情况我已经跟云苏说过了,他说皇上那边的命令肯定没办法更改,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嘱咐他,给你安排个比较清闲的职务。”
帝都外十余里,依山而建的玉门军大营内,君墨离面带疲倦倚门站着。空旷大厅中或站或坐约有四十多人,都是此次兵役强征来的武将或武将之后,楼雪色藏身其中并不显然。
束起墨色长发,又特地换上一身男装,除了更加清秀白皙外,身材高挑的楼雪色与其他人倒没什么太大区别。
见一群人闹哄哄的没个尽头,君墨离皱了皱眉:“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找秦先,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