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翔来的时候她刚坐上躺椅,额前头发半湿,鼻子上俩窟窿塞着棉花球,水洼洼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小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欧翔挽起袖子往里走,和梁雨薇打招呼:“我刚从会堂过来,差不多定了,章志凌连任下一届委员。”他斜着眼睛瞟竹青青,“托某些人的福,人章家平步青云,老的升了小的升,章书傲进政工部的委托书赶今儿递上去,满大街的人都知道章竹俩家联姻,这委托书不也板凳上钉钉子的事儿!”
她本来报了丝希望,听到欧翔这么说,只剩一口气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好意思哭!早劝你你干嘛去了,傻帽!”他凶的狠,竹青青被吓得眼泪憋回去,半晌才嚅嗫道:“你该早告诉我这些的。”
果然迎来他更猛烈的攻击:“大爷我没提醒过你?早跟你说了有用么!你那脑袋又傻,跟你说了真相你也只会以为我污蔑他,每天巴巴儿的跑过去,跟哈巴狗一样,就差摇尾巴了,我要说俩句人的不是,你不得冲我咬了!”他越说越来劲,“还说我对你有意思,我呸!我才不喜欢狗
呢!”
竹青青眼泪上来,愤愤瞪着他:“你怎么骂人了?”
“就骂你怎么着!”他撸好袖子,很大爷地坐下,“看你这衰样,谁说你都受着,骂了你也不回嘴,不等着被欺负么!我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极品!”
她转过脑袋盯着窗外,不搭理他,小孩子脾气,不就报复她昨晚让他丢面子了么。梁雨薇拿来毛巾给竹青青擦手,嗔怪欧翔一眼:“你别老欺负青青,有气别地儿撒去,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他端过茶喝一口,叹道:“你就这么惯着吧,再惯一小霸王出来,你们老竹家就天下无双了。”
梁雨薇朝他肩上抡一拳:“青青可不是小霸王,要惯也是惯出个小公主来!”欧翔翻个白眼直摇头。
“不过小公主好像不吃香。”梁雨薇想了想问,“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喜欢蛮横的小霸王呢?早知道这样我家青青就该生在古代了,贤良淑德,保管嫁个好人家。”欧翔不自在地垂下
头,声音放得低低的:“谁喜欢小霸王了…”
梁雨薇幸灾乐祸撇他一眼:“你就装吧,过俩天箫箫就回来了,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竹青青难得在此悲伤时刻,对悲伤以外的事情产生兴趣,张圆了眼睛问:“箫箫是谁?”欧翔反应过激,凶巴巴瞪她:“关你屁事!”
她撇撇嘴,不在乎地耸耸肩。“你别闹她!”梁雨薇严肃,“一个已经变了样,我可不想另一个再受伤。”欧翔乖觉地闭了嘴,默不作声一下下扣着打火机玩儿。“箫箫就是竹箫箫呀!”梁雨薇慈爱地摸摸竹青青的头,“我的另一个女儿,算起来应该是你妹妹。”
她点点头,沉思片刻,抬起头严肃真诚地看着欧翔:“所以,你对我的妹妹竹箫箫感兴趣?”欧翔恼羞成怒,差点挥着拳头冲过去揍她,她不削地撇撇嘴:“喜欢就喜欢了,还不承认,你连我都不如…”
章书傲利用她,稍稍一想,便有理可循。哪有人一开始就直奔深沉次主题,且还是在别人家的后山酒窖里…后来上哪儿都带上她,为的不就是给所有人看,他们都是一个圈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竹义锋这几年在政治上风生水起,十分得志,有了竹家做后盾,别人都以为他们章家还不至于旁落。陆寒接她去吃饭,他对她的亲昵被打牌的几位领导看在眼里,后来又被接去章家,他哥他爸也对她很好,当时也有不少政治人物在场。
这些看上去理所当然构成了他的目的,当然也只有这个目的,不然呢,她还真以为那样的人会喜欢她这种类型?怪就怪在自己傻帽,初初就把自己连本带利交了出去,现在还赔上自己一颗心,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掉眼泪。
欧翔掐了烟,不耐烦地皱眉:“你烦不烦!别哭了,我看你那俩桃子眼睛瘆得慌!”竹青青抽抽嘴角,透过朦胧泪眼望着他:“我想见他,你能不能帮忙让我见他一面?”他啪一巴掌甩在桌上:“你脑子进水了,还想见他!”
她点点头:“总要说清楚的,我要他亲口告诉我才能死了心。”
“矫情!”欧翔骂,“不到黄河不死心,后面还有的你哭的!”他昂着下巴睨她,“好吧!大爷我就再扮一回菩萨。”
第十五章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章书傲时,他身边会站着另外一个女人,同样惊讶的还有欧翔,气势汹汹的脸渐渐缓和,说话的语气也变温柔,他朝那女孩微笑:“箫箫,什么时候回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是让这狂妄无礼的小子惦在心里的姑娘,穿着淡黄连衣裙,雪纺纱和长发随风向后撩起,很有倚天屠龙记里杨姑娘的味道,她抬起玲珑下巴,满不在乎地说:“凭什么告诉你啊。”欧翔只是笑,宠溺无奈地看着她:“外面好玩么,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她皱起眉来也风情万种:“脏死了,再也不出去了。”半个细长胳膊挂在章书傲臂弯里,摇啊摇,“我想吃鱼。”章书傲看着她的侧脸微笑,掏出手机开始订位子。
那一瞬间竹青青觉得自己特傻,都这样了还需要问什么呢,她试着往后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被淡淡忧伤的欧翔一把捞到前面,郑重被介绍:“箫箫,这是竹青青,你的姐姐。”竹箫箫歪着半个身子靠着身边的人,眼神明亮,心不在焉,挥挥手打招呼:“哈喽~”她慌乱地赶紧点头哈腰说你好,那哈巴狗的姿势惹欧翔倒抽气,这妮子走哪哪卑微,当自己是日本人?
“箫箫,跟我到车里一趟,我有东西送你。”欧翔笑着招招手,“他们俩还有私事儿解决,咱就先不掺和了哈。”竹箫箫来了精神,抬头盯着章书傲:“你们有什么事要解决呀?”他眼神温柔,笑着摸摸她的头:“听话,待会儿带你去吃东西。”于是她就不情不愿向欧翔走去,那小子被人气呼呼地瞪着也满脸喜悦。
竹青青低头不敢看他,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沉默,她才盯着脚尖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吗?”他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小耳朵背光,红红的薄得透明,开口的嗓子很疲倦:“他们怎么说?”
“说你…”她抬头看着他,一张脸又开始发红,“利用我。”他的眼睛像千年寒冰,和初次相见一模一样,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竹青青觉得过了很久,久到耳朵出现幻听,听见他冷冰冰地说:“你都知道了。”她愣愣的,身体颤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我不打算利用女人,但没办法,拖你下水是最快的解决方法。”看着她的脸色一片惨白,他顿了顿,放缓了语调,
说,“很抱歉。要什么补偿,我赔给你?”
竹青青不认识眼前的人,这么残忍的话他竟说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好像打碎一块玻璃那么简单。陪?破碎的心即使用针缝起来,也会被线咯得疼。她很难想象这男人怀着一颗目的心和她各种亲密时,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连她自己想到这一层都感到恶心。
他看她像一株小树苗,风一刮就快倒,抬脚准备靠近一步,却见她摇晃着身体往后退,水灵的眼睛泪痕涟涟,倔强愤怒地瞪着他,最后咬咬唇憋下眼泪,好半天才说一句:“我恨你!”
然后噔噔噔跑掉,这个地方真不好,她怀揣真挚的心来热爱,到头却被一盆冷水淋个彻底。这傻孩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非要自己往刀口上戳才晓得痛,一路痛到家,眼睛又红得像兔子,本想好好哭一场,却撞见家里来了客人,她低着头快速往房间移动,忽然有人叫了声青青,转头一看,正是两年没见的钱东文。
不见还好,这一见故人,憋屈的心思更加憋屈,小姑娘当场哭成泪人,抽噎到喘不过气。钱东文本来笑得憨厚,见她哭了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伴随梁雨薇一声又一声地询问怎么了,她一头扎进这小伙儿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喊他东东。他抱着她,像搂着洋娃娃,小心翼翼拍着背,一声声哄着:“我在了我在了,青青谁欺负你了?”
这钱东文可算是竹青青的青梅竹马,俩人从小玩泥巴,一个没爹一个没娘,凑一块惺惺相惜,竹青青他爹向来不看好那小镇里的人,关着她俩年也没让回去过一趟。钱东文实在,和竹青青一样,谁冲他发火他都憨笑而过,例外的是谁欺负了竹青青,他就像炸毛的雄狮,拿出要和人拼命的架势,多年来这种行为已演化成本能,没有道理根据可言。
他这一趟走的可辛苦,专门给镇里的孩子买风琴,从镇政府那的熟人打听到她大概的位置,这才一路找过来,刚才被拦门口,卫兵不让他进,还差点拿枪指着他了,幸亏遇到正巧出门的梁雨薇…从竹青青回来,他进屋还不到五分钟。
梁雨薇心善,见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搂着这小伙子比搂着她还亲,不免也红了眼睛。别看她平时乖乖顺顺没什么追求的样子,原来心里会这么苦。当晚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执意留钱东文多住几天。
钱东文也不扭拧,咧开洁白的牙冲梁雨薇礼貌地笑:“我本来也想多陪青青几天的,那就麻烦您啦!”梁雨薇热情地给他盛汤,让他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要客气。竹青青眯着红肿的眼,笑得像小兔子:“东东,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钱东文看了看她夹来的奶油薯条,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还这么喜欢吃甜。”
谈笑间有人开门,众人抬头,就看竹箫箫拖着旅行箱进来,不咸不淡地扫视饭桌上的几个人,梁雨薇傻了,好半天才放下筷子:“箫箫,你什么时候回的,我怎么不知道?”她表情酷酷的,声音还算平静:“章书傲接的我,上午就到了。”
“你这孩子!”梁雨薇站起来,“每回都找他,不是早跟你说了不要麻烦他。你赶得正好,过来吃饭!我给你介绍介绍…”竹箫箫撩撩头发,继续往里走:“我吃过了,西巷里的鱼还是那个味儿。”说着莞尔一笑,“不用介绍了,我知道她是我姐。”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头盯着钱东文,“姐夫…”
“…”竹青青被烫得吐舌头,伸手扇了扇,脑子里都是她风情万种的姿态。你看看,连她妈都不知道她回来,章书傲却对此了如指掌,竹青青看着盘子里的糖醋鱼,忽然觉得真难吃。
第十六章
雨露正好,钱东文握着小铁锹,在一个个瓷盆里搅来搅去:“青青,跟你说了多少回,花不是这么种的。”她冲翻好的土壤浇水,若有似无撅撅嘴:“你帮我弄好就好了嘛。”看来小绵羊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地位,在某些特殊的人面前,她还是可以浑然天成地耍耍赖,使点儿小性子。钱东文笑起来都给人很踏实的感觉,他把土壤铺平,动作十分灵活:“安顺的油菜籽长得可好了,这两天正开花,大片大片的黄,晃眼睛了还。”
竹青青一脸向往:“是么是么,那颗树下的大黄狗还在么?”“大黄被刘二爸养着了,当看家狗养着,有大黄守着,他们家院坝没人敢闯,那东西可能吃了!”他在手里比划,“半年长这么大。”好像太大了,又缩小范围,“不对,这么大!”竹青青咯咯地捂着嘴笑,钱东文定定看了
她一会儿,才开口:“你终于笑了,我来的时候你哭的凶,为什么要哭,你爸对你不好?”
她收起笑容,摇摇头:“别提这个了,都是些很傻的事。我们家…我是说外婆的房子,还在么?”钱东文脑子简单,一下就被话题带走:“在!老赵叔住着,还在后沟栽了黄荆条,说是等那些小兔崽子偷橘子时,就用条子教训他们。”听他说这些,她心里很平静,但情绪明显不如刚开始积极。
竹义锋这几天住单位,全封闭式讨论开会,家里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竹箫箫早出晚归,每天都有人接送,有时候竹青青从窗户还看见陆寒的身影,他满脸都是恭维的笑,轻松自在地表情和面对她时截然不同。好在身边有人陪,她也不觉得孤单寂寞,钱东文每天陪她坐公交,十多站距离,半个来小时,人少时和她并排坐着,人多时用厚实的肩膀挡住东摇西晃的人,将她隔开。他很朴实,亲手做的红薯干和槐花蜜,一罐罐塞给她的同学,道着谢请他们多多照顾她,连杰克森回国探亲都带了好几罐。
系里下发百港湾拍卖会的邀请函,杰克森不在,竹青青将好带着钱东文一块去。钱东文有些紧张:“我是个粗人,艺术文品这些都不懂,要不我在外边等着你。”竹青青不高兴:“我也不懂的,但这个拍卖会开场秀的衣服是我设计的,东东你都不想看看我设计的是什么样么?”他大喜:“都是你设计的啊?”她点头:“当然了!我以后要靠这个吃饭的,虽然那些时尚流行我也不明白,但是老师说我很有天赋,风格独特,让我努力呢。”
他明显比她还激动,连连点头:“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实际到场后还是拘泥,他见过的现场版就是镇里搭台子唱戏,这东西还是从电视里猫过几眼。几十排高背椅错落排放,大厅中央零落安置些一米高的柱子,上有方形玻璃罩,罩里是新式工艺品。他走在竹青青身侧,小心翼翼,怕撞翻了那些精贵易碎的玩意儿,竹青青抿嘴笑,拍拍他的手:“其实我也很紧张,咱们看完服装秀就去学校小后街吃凉粉吧?”
钱东文认为这主意不错,放松了身体朝她点头。远远看见前排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穿香槟色小礼服的竹箫箫,另一个是很久不见的coco,她们好像谈得很开心。她挑了最后一排靠角落的座位,钱东文不明白:“坐在这里看得见吗?怎么不去第一排。”她向他眨眨眼:“第一排是贵宾席。”钱东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绕过跟前的四方柱,还未靠近座椅,就和侧身而来的人撞个大满怀…
伴随钱东文一声连一声地对不起,陆寒抓着残破的瓷器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再抬头看到钱东文时,脸上的怒气隐隐可现:“走路不带眼的!知道这玩意儿多贵么!”钱东文诚恳地笑,脸上的尴尬显而易见,他搓了搓手说:“真不好意思,怪我没看见有人过来,这个东西多少钱,我陪给你吧。”
陆寒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不可思议:“开元丞相府上的越窑,你拿什么陪?”他哪知道什么开元越窑的,但是丞相俩字还听得明白,一下就傻在那里,脸上尴尬的红润更加明显。陆寒毛焦火燎地扒了扒头发,听坐在椅子上的竹青青朝这个冒失鬼叫了声东东,火气瞬间爆发:“你就不能把你的人看好些!知道这东西哥费了多大劲才弄来!”
前面已说过,一旦竹青青被欺负,哪怕是纯语言上的被凶狠,这钱东文也会化身一头狮子。此刻见这不怎么和气的小子竟把怒气撒到青青身上,他当即爆发,指着陆寒的鼻子:“你是男人,冲女人发什么火,这东西是我打碎的,要算账找我来!”
小陆子向来不把人放眼里,见一外来人冲自己蹭鼻子上脸,立马就被点燃,摔了手里已破残的瓷器,二话不说揪住对方领子就准备打人。正式的还没开始,这头盘菜就已经被这俩男人搞得一团糟,大家纷纷远远望过来,保安上来拉也拉不开,钱东文虽长在地里,但也不是吃素的,浑身蛮劲,虽然不敌特种兵出身的陆寒,但也给了他不少硬伤。一时清雅的会场乱成一团,只有竹青青焦急的声音阵阵回荡,当陆寒高举拳头对着钱东文的脑袋时,她本能扑过去,护住他的头。
陆寒愣了愣,好半天才松手站起来,她随着他的起身愤怒抬头,却一眼就看见玉树临风的章书傲。先将钱东文扶起坐好,才掏出三张卡走过去,抬起他的手,摊开掌心将卡放上去:“我先陪你这么多,不够的明天再补上,东东撞坏你的东西是不对,但是你们打人也不对。”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话,她忍不住又脸红,转身却牵起钱文东的手:“东东,我们走吧。”
一路上钱文东都愧疚万分,见她脸色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颤悠悠开口:“那个东西那么贵,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会尽力陪,把房子庄稼地都卖出去也值些钱。”竹青青顿脚,转身看着他:“不用啦,他们人品不好,以后别和他们往来。”人品不好?好像是,那毛小子脾气暴躁不讲道理,其他人也冷眼旁观不说句公道话,他揉揉脸上的红肿:“我住几天就走了,和他们来往
不了,你放心吧。”
古董花瓶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碰就碎了,放在那里当摆设还浪费空间,竹青青想起那人的脸,心里愤愤不平。他的领子展展的,西装裤缝都是笔挺一条线,白衬衣的袖口在动作间露出来,对别人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也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把自己打扮得仪表堂堂,下巴上半截胡茬儿也没有,棱角特别分明。小姑娘还是胆小放不开,给他递卡的动作多么潇洒,却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他,碰触他微凉的掌心,小手还受惊般微微颤一下。
他们走后十分钟,拍卖会正式开始,台上清丽的模特身着飘逸闲淡的款式徐徐展秀,首排中间的男人低头看招标书,丝毫不受现场音乐气氛的影响,身边的红裙子姑娘名叫coco,疑惑不解地轻撞他的胳膊:“有心事?”
他将标书翻了个页,头也没抬:“你想多了。”
coco艰难地喝口水,指指标书:“你拿反了。”
…
第十七章
去富北的路上,车内空调打得很低,章书傲握笔在规划案上修改,竹箫箫懒洋洋挨他坐着,歪脖子看窗外倒退的风景,看了一阵感到无趣,转过头骚扰他:“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他笔锋苍劲,在文件里添了几个字:“烦了?想干什么,我找人安排。”她窝成一团,斜眼瞟过去:“像你这样?没意思,我不干。”他笑了笑:“什么时候想了再告我,干什么都随你。”说完又抬眼看她一下,“我去南阳祠一趟,你去富阳楼吃饭,房间都订好了。”
她轻飘飘叹口气,双眼流光溢彩:“又把我推给他!你去南阳祠就不能带上我?”他已经低头接着忙:“拆迁规划的事,需要和户主当面沟通,天热,你去了没用。”到富阳楼时,欧翔已经在门口候了好一会儿,看她从车上下来,笑得无比狗腿。章书傲向黑色玻璃外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吩咐司机:“开车。”
“这地儿还是老样子,我点了几个你爱吃的,缺什么咱上楼再点!”欧翔看她穿着白裙子,纤纤细细的淡漠样儿,依然和小时候心里的公主没什么差别,心里满满的像被塞了棉花。“听说我姐喜欢你。”她专注舀起盘里的杏仁豆腐,也不看他一眼。欧翔像惊弓之鸟,睁亮眼睛辩驳:“谁说的,谁告你我喜欢她了!她那土包子的样儿我看得上么我…你说她喜欢我?嗯…好像是吧,这事儿不怨我,你爸让我带她熟悉环境,谁知道她芳心暗许了。”
他停顿手里的筷子,温柔地看她:“但我对她没那意思,你知道我这心思。”她继续吃菜,波澜不惊地说:“管不了你们,乱成一团。那个什么东的住我家里,和她关系还不错,昨儿在百港湾打碎一熏炉,唐开元的官府青瓷,章书傲废老大劲儿弄来的,小陆子为这还和人干了一架,她居然掏钱给章书傲买了这炉子…”她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还没见过他那种脸色。”
欧翔放下筷子,扬眉:“那土包子昨儿和他说什么了?”竹箫箫无所谓地耸肩,表示不知道,就听他不耐烦地小声嘀咕:“傻妮子不长记性,还抱希望怎么着…”他伸手摸烟,到一半看看她,又松手,“那什么东的是那小地儿来的,和她一块儿长大,人结婚了,老婆都快生了,俩人就是惺惺相惜,没什么特别关系。”
竹箫箫藐视地笑,喝了口汤:“弄这么清楚?”他立即炸毛:“都你爸告我的,他一直想撮合我和那土妞儿!”说着就很生气,“明知我什么心思还一个劲儿把我往别人身上推…”他想了想,准备接着试探,“coco这几年和他还不错,也不知俩人到什么程度了。”
她不接招,十分淡定:“没什么程度,就是朋友,像我和你一样。”也不看他黯然的脸色,接着说,“我还在呢,他不会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欧翔忍不住激她:“你不能老这样,他总该有自己的生活。”竹箫箫没接话,脸上郁郁的,他沉默半晌,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倒茶添水献殷勤。
富北南阳祠是服装批发市场,建立十多年,生意红火。上面搞建设,要将这片邻郊的地改建成高新技术开发区,派人去了多次,搬迁的事商议无果,章书傲这才决定亲自走一趟。中午的太阳毒辣,片区负责人领头站在入场口迎接,司机开门,一双长腿着地,他站出来,高众人一个头,那人立马递了支烟:“这大热天的,还劳烦您亲自过来,其实有什么指示直接吩咐我们就成,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