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只要胖金吼三吼,地球都要抖三抖。虽然地球母亲没那么脆弱,但躺在地上脚踏车的轮子却在他的怒吼之后识趣地停止了转动。夏尧有些窘,头发衣袖都被抹上一层湿意,她跟胖金十分歉疚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老子上了你再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
夏尧微微皱眉,抬头又跟他说:“那我帮你重新摆好吧?”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摆好有屁用!掉漆的东西谁买?赔钱!”
“我没钱。”谁出门散个步还带上十几辆脚踏车的钱呀,她兜里顶多有二十几块零钱。
胖金一听更气了,撑大了眼睛吼:“搞了半天你他妈连这两个钱都拿不出!”吼完又上下把她打量一遍,“拿不出钱陪我睡一觉也算!”
夏尧不耐烦地一瞟,连看都懒得看他,转身就走。胖金混迹小东门近十年,还没见过这样不怕事的主,而且这个傲慢的主居然还是个女人。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从躺椅上蹦起来就越过摊在地上的车,拦在她跟前。
“好你个臭娘们儿!脾气还挺大!”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肥腻的双手往她身上贴去,“让老子试试,是你脾气大还是胸大。”
夏尧反应灵敏,往后躲的同时还伸出长腿朝他□使劲踢,只需一脚便正中要害。这一脚却也踢得胖金转眼变胖虎,顿时就像只被惹怒的老虎般,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雪白的脸颊立时多出几条红印,他拽着她的胳膊往店里拖。夏尧再怎么坚强也到底是个女孩儿,哪里敌得过胖金这种大个子的力气,她只能用空出的胳膊使劲全力抱着半颗大树。
双方正相持不下,路边却传来两三声汽车鸣笛声。周围的人闻声都回头看过去,胖金也不例外,尤其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宾利车驾驶座里坐着似曾相识的人,他甚至连抓着夏尧胳膊的力道都放轻了。
那人下车,笔挺西装,高大身材,一边面带笑容看着他们,一边嘭地一声关上车门。陆翊明闲庭信步地走到大树下,看了看夏尧,又看着胖金:“刮目相看呐!大白天明抢良家妇女?”
他冲陆翊明十分憨厚地笑:“哥您不知道,是这小娘们儿不听话。嫩妞儿嘛,您明白的哈!”陆翊明十分惋惜地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又和煦地跟夏尧说:“天还下着雨呢,夏姐你先到车里去吧。”
胖金顿时像触电一样,蓦地松开紧攥着她胳膊的手,像个被鬼吓傻的愣头,目送陆翊明将夏尧送进汽车后座,半天动也不敢动。
陆翊明关上车门,又俯身在窗口,像是同车里的人说话。几秒钟后,他转身又朝胖金一步步走过去,胖金依旧像个傻子,站在树下傻兮兮地冲他笑。
他拍他肩膀,笑着说:“三哥请你喝茶。”
原来以为这姑娘有陆少爷护着,来头肯定不小,没想到在她背后撑腰的竟然是贺老三这尊佛爷。胖金此刻坐在高档轿车的副驾驶座里,一边伸手抹额头上的汗,一边诚惶诚恐地从后视镜里快速瞄上一眼坐在后排的人。
陆翊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笑容愈见如沐春风:“咱们以前是校友,都跟三哥一块儿混来着,你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胖金将纸巾揉成一团,细密地擦拭脸上的汗。
“那怎么也不跟三哥打个招呼?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发达了就把兄弟伙忘了。”
他点头哈腰地道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又转过肥胖的身体对贺煜宸说,“三、三哥好!”
车厢内沉默几秒钟,贺煜宸一边往白毛巾里加酒用冰块,一边冷冰冰地开口:“你还打算要鼻梁上那俩窟窿,就抬头看着我把舌头捋直了好好儿说话。”
胖金头一抬,英勇就义般视死如归地看着贺煜宸:“是!”
他将裹了冰的毛巾递给夏尧,只抬头轻淡地瞟了胖金一眼,一路上都不再说话。
这一行不是去喝茶,却是去吃饭的。
一进门,齐刷刷一帮男子汉一个接一个地招呼:“三哥!”见陆翊明示意身边的夏尧,也有少部分人扯开嗓子叫:“夏姐好!”夏尧这才看清楚,这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当年念书时的同学。嗯,确切地说应该是跟在贺煜宸身后混的小屁孩。
这个陆翊明,搞这么大阵仗,连上菜的服务员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以为她是哪个帮派的大姐大。她其实不想跟他相处,更不想到这里来,可当时也没想到车里还会有个贺煜宸,倘若半途硬要下车,依他的性子,怕是要又惹来一帮人围观,反倒显得暧昧。
瞧这自以为是的夏姑娘,以为不跟他拉拉扯扯就不暧昧了,却没意识到此时两个人挨着一起坐着比拉拉扯扯更显暧昧。他替她夹了菜,她瞪他一眼,他不以为然又替她倒水,她再瞪上一眼,于是他就偏过头柔情似水地朝她宠溺一笑,她察觉到中计,对着菜微微皱眉,不甘心地抬起桌子底下的脚狠狠踩上去。
却听见左手边的同胞撕心裂肺地惨叫,那位无辜的青年长的人高马大,捂着高抬的脚,皱着一张脸痛不欲生地说:“姐、姐您这是干嘛呀,我哪儿做的不对您直说,我一定改!我这破脚可经不住您那高跟鞋的蹂躏啊!”
好不容易被逼无奈踩个人吧,竟左右不分地踩错了对象!夏尧红着脸连说好几个对不起,另一边的贺煜宸却笑出了声。再看夏尧,低垂的脸更红了。一桌子人渐渐都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连莫名被踩的青年都笑嘻嘻地打趣:“敢情我是替三哥挨的这一脚?三哥,兄弟这样帮你,有没有赏?”
“赏!”贺煜宸就着陆翊明点燃的火吸烟,“新庄下周有两块地要拍,你自己看着办。”
“得令!”青年满面红光,仿佛一介受宠的嫔妃,“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新闻报纸顶个屁用,搁您这儿就一句话的事儿!”
另一个青年说:“挨一脚就能捞上两块地皮。夏姐,您什么时候也往我这脚背上踩踩?我皮糙肉厚可经得住踩。”
满桌人哈哈大笑,贺煜宸却颇为惆怅地吐了口烟:“你夏姐哪有这功夫,没看见么,脸都肿了。”
“谁干的?胆儿也忒大了吧!”
胖金夹紧菊花,半点不敢多动。
“不会是摔的吧?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干这事儿?”
“要真是摔的,我找人把摔的那地儿给铲平了!”
胖金菊花又紧了紧,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眼瞎啊你!那伤能是摔的么?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众青年耐不住了:“到底是谁狗眼不识抬举?三哥您开个口,哥儿几个保管把他老窝端了!”
陆翊明对着胖金扬了扬下巴:“夏姐撞倒他几辆车,可能那些车贵吧,他一时情急不能自已就动了手。”
众人沉默,一个人颤悠悠地问:“什么车呀,多贵?”刚才被踩的青年抢白:“贵又怎么样,给我姐撞上几下那是他的荣幸!”说着还是忍不住问陆翊明,“法拉利还迈巴赫?三辆还五辆?”
这群废材!也不动脑筋想想,那样的车夏姐她一个姑娘家能撞坏么?陆翊明摊摊手:“自行车。”
众人再次沉默,最边上的热血青年十分义愤填膺:“靠!就他妈几辆自行车!”他手搭在胖金肩上,“兄弟!咱俩出去谈谈呗!”
这些人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好长时间没锻炼过,手正痒的厉害,这时候已经摩拳擦掌开始做准备工作。贺煜宸却把烟掐灭在六角烟蛊里,不慌不忙地说:“我女人惹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解决了?”
他吩咐陆翊明,“给医院打电话,叫他们二十分钟后过来取眼角膜。”
在座的人无不面露骇色,夏尧也被这句话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最后反应过来去扯他的衣袖,西服袖子却不着痕迹地从手心滑过。满桌的菜,满桌的人,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都没敢想着要动一下。
15
他们从懵懂少年到一知半见的青年,吵吵嘴干干架都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只是过过场,类似于忙碌之余打几圈麻将当消遣,谁都没曾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可贺煜宸说那句话的神态,摆明了要动真格。
她就知道,这个人死性不改,以前把自己当霸王,现在把自己当玉帝。一想到他遇上不顺心的事就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最先按捺不住的也是夏尧,她慌慌张张追了出去,后面的人由陆翊明带队,接着也跟了出去。四下人群熙攘,哪还看得见那两个人的影子,当夏尧找到南边小胡同里时,胖金已经缩成一团,窝在墙角下颤抖。
她冲过去问贺煜宸:“你对他做了什么?真的挖了他的眼睛?你怎么能这样呢?”说完就又不受控制地扑过去,朝他又打又骂。贺煜宸躲避她的攻击,摁住她安慰:“他眼睛没事儿,顶多有几些地方骨折。”
躲在垃圾篓旁边的胖金,抬起肿得像猪头的脑袋,迎着光微眯着眼睛看夏尧:“姐,我没事儿。三哥他跟我闹着玩儿呢,我真没事儿!”说完还乐呵呵地冲她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龈。
贺煜宸蹲下,手里不断摩挲绿扳指:“偷、抢、吸粉。听说你还打算睡我女人?”
夏尧站在阳光底下,十分不耐烦地对着贺煜宸翻白眼,他真当自己是黑社会大哥了?张口一句我女人,闭口一句我女人,谁是他女人!
胖金一口一个狗眼不识泰山,并且三番五次保证不会再惹是生非,一再承诺要干好卖自行车的生意,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良民,他甚至连老祖宗都搬出来发毒誓,却仍然摆脱不了被送警察局的命运。
夏尧说他太不近人情,陆翊明却帮腔:“三哥对他全家算得上恩惠了,帮他爸治肺气肿,还出钱给他开店。你看看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说完又拿起酒杯热场子,“这么多年没见三哥动手,托胖金的福,又饱一顿眼福。刚才我看那胖子裤裆都湿了,估计是听三哥说要取他眼角膜,被吓得尿了裤子!”
满桌子人哄堂大笑,有人端着酒敬夏尧:“夏姐,三哥刚才那左勾拳使得真漂亮,您让他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俗话都说打蛇打七寸,这小子倒机灵,一上来就紧抓贺煜宸软肋,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贺煜宸用杯子将他挡回去说:“她不会喝酒。”
夏尧轻描淡写地白他一眼,抓起杯子和小青年碰杯:“好的不学学什么打架,耽误正事!”
大哥的女人果然有大姐大的风范,小青年把脑袋点得像捣蒜,连应了好几个是。
不出他意料,她只一杯红酒就生了些醉意,红晕着脸颊,坐得十分乖巧。席间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一桌子男人都是好长时间不见面的老同学,一时把持不住还未开始吃菜就已经醉醺醺。
有不识好歹的酒醉者跑到夏尧身边坐:“姐你不知道,原来那个梁沐晴长得是挺漂亮,但是缺心眼儿,到现在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三哥。你可要查考勤了,免得三哥被别的女人拐跑!”
贺煜宸伸腿踹了一脚,斜挂在椅子背上的男人咚地滑落在地,三秒不到便开始打呼。
她又往杯子里倒了些酒,在灯光下晃悠着红色液体,带着几分醉意问:“今天你跟踪我?”
他拿过放在桌上的酒瓶子:“跟踪还轮得上他对你动手?”C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在大街上偶遇是常有的事情,何况他只开着十五码,为的就是找见她。至于陆翊明,则是因为姚漫临近毕业走不开,专程委任他到C城当夏尧的护花使者来的。
透明高脚杯转眼间再次见底,她抬起撑在手心的脑袋,四下寻找酒瓶。半晌,未果。于是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藏哪儿了?交出来!”
他坏坏地笑,从她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帅。“再喝可就该酒后乱性了。”切!这个色狼,三句不离色。她又埋头四下寻找,最后终于找见目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再次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
夏尧穿着蓝色牛仔短裤,露出葱白一样的大腿,灯光下看着像被镀了一层柔软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看。她小有肉感的两只胳膊将红酒瓶揽在怀里,用绯红的脸去贴瓶子面儿,迷离的眼神端端多出几分妖魅。
贺煜宸送她回家时,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话,偶尔三两个字吐得十分清楚,大多时候都囫囵成一团。他扶着她下车,鸽灰色天空看起来特别暗,不过四点来钟,就像快黑了似的,细雨像雾一样轻柔,脚底下湿漉漉地反射出路灯黄晕的光线。夏尧重心不稳地靠在贺煜宸怀里,小口小口地呼着气,虽然饱含酒味,却生生多了几分气若幽兰的意思。
他刚才没怎么动筷子,更没喝上几口酒,现在怀里被夏尧塞满,倒无端神色清明,热血沸腾。打横将她一直抱到房间门口,让她拿钥匙出来开门,她却有下没下地戳他胸口:“别动不动、就说我是你的女人!我才不是…呃、你的女人!”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脸上,对着她的唇说:“那我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好不好?”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一边胡乱地摸钥匙一边让他滚一边去,最后好不容易摸出钥匙,却怎么也放不进孔里。贺煜宸浑身燥热难耐,一手抱着她一手去开门,随着咔嚓一声响,两人几乎是跌进去的。
短租屋的设施很简洁,客厅尽头就是床。他半抱半拖地把夏尧丢在床里,像狼一样直接扑过去,烫得能煎鱼的手在她柔软的身躯上下摸索,滑腻的腿像猫一眼蜷在他身下。
她咯咯地笑,像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像活生生地勾引,引得贺煜宸全身都要炸开来。“你怎么这么三心二意?”她陷在枕头里数落,“一个梁沐晴不够,还要招上一个秦依!”
他火热的唇轻噬她的耳垂,转而移到眼皮上,再是鼻子,接着就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含糊着说:“她们都是假的,我只招惹你,好不好?”
夏尧是真醉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把自己灌醉,可不是为了勾引他。可酒精的麻痹让她彻底放松变成另外的人,她忽而沉醉忽而清醒,竟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但是她还知道压在自己身上这个男人是谁,被温度比自己高上好几倍的唇舌反复纠缠,堵得就快窒息时,脑袋本能一偏,终于大口大口获得新鲜空气。
他揉着她的头,揉得她想睡觉,迷糊前却还想着教训人:“你不该这样,对待一个人就得一心一意。”
他没打算理她,唇舌刚从颈上往下落,却听她迷迷糊糊地说,“像我对展翼,那就是一心一意,他走了我也没法活了。”
蓦地,伏在身上的人停止动作,稍显急促地喘息一会儿,便收回滚烫的手,重新站起来。
他当她是开窍了,没想到竟是借酒消愁,不是借酒装疯。醉成这样心底都还念着那个人,贺煜宸心有不甘,更多的却是觉得无趣。
他喜欢聪明乖顺的女人,夏尧却总是这般执拗无趣。本来从开始他对她就抱着猎奇的心态,越是猎不上就越是感兴趣,他花心思接近她,讨好她,已然做尽了追女人该做的事,为的就是能够你情我愿。可现在肥肉到手了,到任他宰割时,他却忽然没了兴致。
素来君子有成人之美,他虽然不是君子,可也不打算这样强夺一个女人,又不是打心底地爱,夺回来再丢掉岂不是多此一举。
于是他强忍住身体的冲动,整了整衣服,最终带门出去。
16
C城双林湾北面的中式别墅前庭,秦介霖着一身笔挺西装站在白发稀疏的老爷子身后介绍:“上个月到云南出差,我父亲再三嘱咐一定要带回几盆朱砂兰,说是老将军您的最爱。”
老爷子弯着腰,戴着老花镜的眼睛靠近搁在地上的植物:“别学外人叫我老将军,怪显得生分。”秦介霖笑着点头应是,接着又喊了他一声叔叔。
老人也乐呵呵地笑:“你父亲身子骨如何?”秦介霖答:“父亲身体还不错,只偶尔受风寒感染。”说着便扶他站起来。“老了!跟以前在战场上没法比!”他偏头甚为调皮地瞅着秦介霖,“不过你父亲肯定不如我。以前不如我,现在还不如我!”
秦介霖连连说是,替他拉开藤圈椅,又拿起汝窑壶往他跟前添了半盅茶。老人借着阳光看手表:“她们也该到了。”接着问在翠竹下打扫的谢东奎,“三儿起了吗?”
谢东奎无奈地笑:“十分钟前刚发了一顿脾气,谁也不准进他屋,估计这会儿还睡着呢。”他皱起两道寿眉:“昨儿晚上他又和陆家老二喝酒了?”
谢东奎这回没回话,依旧无奈地笑了笑。老爷子惆怅:“这小不点儿都快三十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秦介霖宽慰:“到底是在您这儿,难免稚气了些,秦依以前在家也是长不大的小娃娃。”
这话老爷子爱听,笑着问他:“把女儿搁在这么远的地方,你也舍得?”
“孩子大了,自有她的去处,父亲也由着她,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依我看也不远,过段时间嫁给三儿,这里不就是她的家了?”说到这里又吩咐谢东奎,“进屋叫他起了,说是我叫的。”
半小时后,窗明几净的客厅里。秦依挨着贺煜宸老妈坐着,老爷子和秦介霖并排坐着,贺煜宸独占一方,抻开长腿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她妈握着秦依的手:“这跳舞的人是不一样,你看看这手软的,跟我年轻可是一模一样呢!”
“阿姨过奖了,我哪有阿姨年轻时跳的好呀!”他妈十分喜欢秦依,拿出搁在盒子里的玛瑙包金镯子套在她手上,“这是阿姨送的见面礼,今天戴着以后可不许摘下了!”
秦依红着脸十分紧张地拒绝,任凭她怎么说都不肯安分地接手,还不安地瞟了贺煜宸几眼。他妈看出苗头,抬头对对面的人说:“大清早的,发什么呆!我要把这东西送给秦依,就等着你这当事人发话呢!”
他长胳膊一扬,看着秦依说:“接!不要白不要。”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妈笑嘻嘻地给秦依戴上镯子。再看秦依,已然满面通
红,垂着脸动也不动。
“前几天你跑回姥爷家也不跟家里打声招呼,我倒要问你,走那么急,是办什么事来了?”
他依旧靠在沙发上:“没什么,今儿晚上就跟你们一块儿回。”
中午阳光正好,越过玻璃窗扬洒在贺煜宸身上,他黑亮的发丝看起来特别柔软,像他人一样,慵懒又不羁。陆翊明又打电话来约吃饭,他本来不想去的,却听陆翊明又说:“姚漫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哥你给个面子呗!再说了,吃饭就要人多才热闹!”
挂了电话,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秦依跟前,牵过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吃饭不要等我俩了。”
他妈笑得合不拢嘴,跟秦介霖说:“你看看,这下放心了吧!我就说他肯定喜欢秦依这样的小姑娘。”
屋里的人心情愉悦、神清气爽,车里的秦依却紧张地小心脏都快跳出来,贺煜宸的掌心十分温暖,叫她眷恋却又不敢贪恋。他自然知道小女生的心思,转过头笑着安慰:“没事儿,都是我几个朋友。”
她红着脸不断点头,教他心底分外舒爽。这样的女人才是他贺煜宸喜欢的类型,干什么吃的要去挑战不解风情的死脑筋,早年他甩过她一次不就说明了一切。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就是犯了一场神经病。
饭桌上,除了夏尧,其余两人都对他带着秦依一起来表示特别惊讶,尤其是姚漫,张着能吞下鸡蛋的嘴,半天都合不拢。
“不认识了?你哥带她去过你家,忘了?”他娴熟地将筷子替秦依摆好,还将茶水替她掺好。
姚漫尴尬地笑:“看来这次是真的三嫂了。”陆翊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也被惊了一跳,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夏尧,才松口气笑嘻嘻地对姚漫说:“秦依是三哥女朋友,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她轻轻舒口气,看着秦依说:“我这不是担心三嫂惦着我那天把她灌醉的事,怕她今天讨回去么!”
秦依连连摆手说不会,贺煜宸不高兴地看着姚漫:“什么不会!我还没找你说事儿,好好儿的一个人交给你就喝醉了,我平常都不准她沾酒,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秦依红着脸在桌子下扯他的袖子,三哥三哥地小声叫着,他宠溺地笑着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你就该厉害些,别我没在身边的时候尽叫人欺负了。”秦依羞红着一张脸,顿时不敢看对面的人,只不做声地把脸往他怀里掩了掩。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陆翊明哎哎哎地叫了几声:“哥你别这么腻歪行不?哥儿几个还没吃饭呢,光看你们秀恩爱了。”他不见收敛,反倒更加身心舒爽,像打完一场胜仗似的。
席间,贺煜宸不断和秦依卿卿我我,秦依一边羞涩一边躲,有时候还娇嗔地伸手打他,都被他热情地握在手心里。
“这心也散得差不多了吧,不如下午就跟我回去?”姚漫给夏尧盛了一碗汤,她埋头喝了一大口,问她:“姑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