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紧张过了头,几分恳求几分讨好地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可是贺煜宸连看都没看一眼,一边拨弄手里的线一边训她,“笨蛋!走这么急,鱼都被你吓跑了。”说完又一把抓过水瓶子,依旧不满地看着她,“大冷天的,你就给我喝这个?”夏尧从来禁不住他激,怨念地瞪上一眼,“不喝拉倒!”

他毫不在意地笑,“这脾气!和以前差距挺大。”她脸色微变,慌忙看了看展翼,见他只是毫无异样地埋头整理东西,这才放下心。整理完后他若无其事地拍拍旁边的草地:“不是想学吗,过来我教你。”

夏尧笑着坐到他旁边,又拿过他刚喝过两口的水往自己嘴里灌,展翼从她手里把水瓶子夺回去,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道,“你也不嫌冷?”她捧着杯子嗔,“这不是有你在嘛。”

他伸手替她将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头发又长了。”贺煜宸将杆子甩进水里,偏头笑着问展翼,“她以前短发你见过没?”夏尧一双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展翼却不动声色地说,“都是过去的事儿,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贺煜宸从胸腔里闷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偏过头去专心致志地钓鱼。吃饭的时候姚城直夸夏尧,“眼光不错!这么优秀的青年怎么现在才介绍给我认识?我妈那是目光短浅,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俩这事反正我是同意了。”

姚漫夹了两根肉丝对着贺煜宸挥了挥,“三哥,你的意见呢?”一桌子人都盯着他,他笑了笑喝口茶,“你们家的事儿,我给意见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姚城说,“在我妈眼里,压根儿你才是他亲儿子,你帮他俩说句话没准比我的意见还有用。”

贺煜宸若无其事地吃菜,“感情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夏尧恰好挨着他坐,当下就不受控制地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他一下。也亏得这一踹,才止住了他还想说的话。她心里气得厉害,原本难得才有的一番好心情全被这个人搅了局。

本来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夏尧找借口推掉之后就和展翼去了他的新家。他上个星期终于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在附近租了间小公寓,五六十平米,冰箱电视齐全,一个人住着倒挺合适。夏尧因为腿伤没能帮忙搬家,这还是头一回到新家去看看。

展翼去厨房倒水,一出来就问她:“今天你特别紧张,吃饭那会儿都心不在焉,我叫你好几遍都不应,想什么呢?”她捧着杯子看电视,“我是怕计划出错,咱们又得多耗时间。”他将茶几上的计划书拿在手里,一边往阳台走一边说,“结果还是出错了。”

夏尧抬头看他,“你想问什么呀?”他站在阳台下回头看笑着问她,“你呢,想说什么?”

“我跟他没什么,同学而已。”

“我也没说你跟他有什么。”顿了顿,又说,“他针对我一整天,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他说的云淡风轻,夏尧听着却急了,“他对我也没那意思,他这人就这样,总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说完见他依旧动也不动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她便走过去摇他胳膊,“生气啦?”

展翼用蓝色文件夹点她的头,“哪有那么多气生,反正你的心在我这里,谁也抢不走。”她从未见过展翼吃醋生气,这个男人像海一样,似乎有无穷尽的包容力,所以他们俩一路来都相处和平,鲜有争执。夏尧太需要这种平静,惟有平静才能让她安心,因此他爱展翼,爱得很深。

可是展翼最近很忙,常常忙到连她的电话都接不上。比如现在,刚从外面回来不到半小时,他就收拾东西又准备出门。她拦住他问个究竟,他捏她的脸回答,“多接几个工作才能尽早稳定,稳定之后才能娶你过门。再不想办法把你娶过来,你倒真有可能跟别人跑了!”

她高兴得在屋里连打三个圈,看来即使像海一般有包容力的人也经不住刺激,这还得多亏了贺煜宸那家伙不阴不阳地插了一脚。她替展翼收拾屋子时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这次因祸得福,一不注意高兴过头,把房子里外都收拾个遍。

再下楼时天都已经黑了,她手里掂着钥匙嘴里哼着小曲,还难得一蹦一蹦地往前走。就这么蹦着蹦着忽然就蹦不动了,因为面前站在一个人,还不怀好意地冲她笑。她忽然又觉得这次并不是因祸得福,倒极有可能是祸事连连。

贺煜宸堵在她面前:“这么快就见家长,是不是再过几天就结婚了?”她盯着被路灯照亮的地面说:“管你什么事。”他点了支烟,“那人不适合你,嫁给他干什么?”

“我喜欢他,当然要嫁他。”

“你当年也喜欢我,怎么不嫁我?”

夏尧最见不得他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皱了眉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朝着她的脸吐烟圈,“还能干什么,追你啊。”
10
“神经病!”她绕过他直接往前走,他跟在身后,“跟我比跟他好,别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清楚。”

夏尧生气了,他怎样难缠都能忍,可见不得谁这样诋毁展翼。“你凭什么这样说他?就算被卖了也是我的事,跟你没半分钱关系。”

他高她一个头,借着昏黄的光线看她,“我就见不得你把他当佛供起来。凭什么,我以前都没这待遇。”

这话的内容分明像争宠的孩子,可说出的腔调却十分理所当然。人说占有欲强,那至少也得先占有,可他还没到手就这么不可一世,对此夏尧肯定是要发火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抬头看着他,呼吸时嘴里还吐出淡薄的白雾,“我知道你想什么。别想了,不可能。我这辈子除了展翼谁也不嫁。”

他笑,“我只说追你,又没说娶你。”

何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前这个就是独一无二的活生生例子。她愤愤然瞪他一眼,再也不多说一句废话就走掉。

但是从那以后他竟真像个情比金坚的追求者,白天接她吃饭晚上送她回家,虽然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她以千万种莫名奇妙地理由挡回去,但好歹还有一次是能约上的。卖楼的小姑娘们见她每次下班都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总爱鄙视地说她狗眼不识桃花运,连Alice也说她不识抬举。

她自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仿佛早已经看透到贺煜宸的骨子里,十五六岁时已经认定他是花花公子,二十多岁即使重新接触也不可能视他为什么善类。对于这番追求,夏尧权当贺煜宸是心血来潮,就像吃惯了清蒸鱼想吃水煮鱼一样的道理。

她拒绝他九次,唯一一次同意却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公司聚餐,Alice为了展现自己的团队特别具有凝聚力,于是命令手下所有的人缺一不可。本来姚漫约她吃饭,她正发愁碰上贺煜宸的事儿,恰好有了借口,兴高采烈去赴宴,结果做东的却是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出来混的都是人精,夏尧站在门口还未往里走就不知被谁一路推到贺煜宸身边坐下,还一个个排队似的争先恐后过来敬酒。酒过二巡,人已经开始醉醺醺,视线也渐渐模糊不清。她喝过酒后倒无端乖巧,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贺煜宸伸手轻捏她的红耳朵:“跟我玩儿躲猫猫呢,我告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早点儿从了我算了。”

“去!”他伸胳膊拍掉他的手,微眯着眼睛说,“你这祸害,那么多漂亮姑娘不去泡,缠着我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你。”她懒洋洋的,慢吞吞才说完一句话,声音柔软像块海绵。贺煜宸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丫头。

其他班的女生当着她的面把情书交给他,她不闹脾气也不装大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旧波澜不惊地啃着烤猪皮,连陆翊明都觉得奇怪:“夏姐,你不会气过头给气傻了吧?”她把烤糊的皮子拨弄下来说,“你才傻了,他又不喜欢她,被气傻的是她才对。”

从那时候起她说话就带着几分笃定,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可是现在却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像护着崽子的小老虎,老冲他张扬舞爪唯恐他伤了她的心上人。

“你要真喜欢我,我还没兴趣追了。”他将胳膊搭在她的椅子背上,笑着看她微嘟双唇。她埋着脑袋仔细琢磨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用手指着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花样,想骗我说喜欢你吧?你想的美!”

她这声音不小,觥筹交错的席间忽然安静,众人见他们都暧昧到这个份上,自觉不好意思在呆下去,于是纷纷借口退场。五分钟后,满桌人全部散去,只剩下他们俩个。

她眯着眼睛,耸搭着脑袋,睡着睡着就往贺煜宸身上倒过去。佳人主动送上怀,他哪有拒绝的道理,顺势就搂着她的肩。温香软玉窝在胸口上,顿觉热血沸腾,他忽地又一把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夏尧就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沉沉睡去,她依然穿着工装外套,米白抹胸打底衫随着呼吸一深一浅地上下起伏,直看得贺煜宸心跳加速。不知是做梦还是口渴,在这节骨眼上她竟还火上浇油地伸舌舔唇。只刹那间被迷惑的男人便不顾一切地扑下去,对着她的唇反复啃噬,约摸过了五分钟,身下的人皱眉发出不适的声响。

他眷恋不舍地抬头,见她仍然闭着眼睛,正准备再来一次,她却忽然伸了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温热的脑袋在其颈项间磨磨蹭蹭,嘴里小声含糊道:“爸爸。”贺煜宸僵住,终是哭笑不得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原本想就这样呆着等她睡醒,可半小时之内她的手机已经响过十几次,翻开记录一瞧,满屏幕赫然全是姚漫的名字,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把睡着的她弄进车里。小妮子前一秒还睡得跟死猪似的,一放进车里却忽然醒过来,睁大一双杏眼死盯着他看,不足半分钟,便伸手往他的俊脸上使劲一抓,嘴里还大叫着流氓。

他猝不及防,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弧形的血印子立时显现地十分鲜明。这少爷是贺司令的老来子,从小都没挨过一手指头。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挨人一爪子,他愣了好一会儿火气才上来,三两下就将她锁在座位上,又火速踩油门一路将她送到姚家大门外。

下车的时候他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夏尧的醉意还未完全消散,踉跄着脚步问他想干什么。他只是被气过头了,哪知道想干什么,经她这么一提,忽然来了兴致,停下来看着她笑:“到你家提亲!”

她除了怕他打搅她和展翼的生活,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姑姑知道他对她有意思,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迫她和展翼分开。“不行!”夏尧叫住他,“你要敢往里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喝高了的人总喜欢这般自不量力,贺煜宸根本懒得理她,抬脚继续往前走。夏尧急了,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别!你要是跟他们说了,我恨你一辈子!”

他转身看着她笑:“原来你喜欢地下情。”说完也不勉强她,依言默默无声地返回自己家。他以为能够小事化了,悄无声息地闪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照脸,见着醒目的血印子才觉得有些疼,“小妮子吃什么长大的!”

刚自言自语地念叨完,紧闭地房门就被人推开。他妈顶着惺忪地睡眼像看见外星人一样吃惊,大张着嘴巴嚷嚷:“谁?是谁敢对我儿子下这么重的手!”这句叫唤招来了一屋子的老小,贺煜景裹着睡袍噌噌跑过来凑热闹,见贺煜宸这幅模样竟忍不住笑出声。这二十多年,可算是出现能制服他家这个混世魔王的高手。她母亲正伤心着,见她居然对着受伤的弟弟傻乐,便十分不高兴地推她一把。

贺煜景边笑边说:“瞧这伤情,铁定是女人干的。妈您就放心吧,敢对他动手的女人肯定是被他宠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您老当奶奶的日子快来喽!”老太太又使劲推她一把,“瞎说!我们贺家才容不下这么暴力的女人!”
11
姚漫最近落单,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见陆翊明在身边打转,不知是吵架还是分手了,反正她看上去特别精神恍惚,和夏尧坐在房地产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她猛喝一口就将杯子往桌上一撂,皱着眉嚷嚷:“你们这什么咖啡呀,这么咸!”

服务员露出标准职业微笑:“小姐,要不再给您加块糖?”她不耐烦地说,“傻呀你,加糖不就苦了吗!”夏尧定神看了看她,对服务员说:“你给她加点儿盐吧。”她这才略表同意地点点头,倏地又瞪她,“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你想咸死我呀?”

夏尧说,“既然这么喜欢,还闹什么别扭。”她颓然地叹口气,摊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你不明白。”过了会儿又问,“喜欢一个人是埋在心底好,还是告诉他好?”夏尧想了想说,“虽然陆翊明知道你喜欢他,可总挂在嘴上说也不太好,时间长了总会腻。”

她贼亮着眼睛靠近她问,“你和展翼就不嫌腻?”她拍她的头,“去!我们那是老夫老妻,不需要这些甜言蜜语。”姚漫啧啧两声,“你再不抓紧点儿,我妈可就把你介绍给别人了,这几天她到处张罗适合你的对象,正挨家挨户做调查呢!”夏尧扬起下巴,神情颇为得意,“我们都商量好了,这个周末就登门拜访。”

倘若他们就此成功拜访倒不提也罢,可临行前一天发生的事却搅乱了这个计划,这个事件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贺煜宸,且事发地点还在她们公司大门口。

这天中午展翼约夏尧吃饭,忙碌一上午的她本来可开心了,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就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不料却看到争锋相对的两个男人,天已经变暖,路边的梧桐嫩黄了叶子正懒洋洋地晒天阳。当时她眯着眼睛尚未定睛看清楚,人行道边上的两个人已经扭打成一团。

准确的说不是扭打,是展翼在挨打。贺煜宸十三四岁时已经长成俊朗不羁的小少年,平常除了干些迟到早退逃课之类的事情,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架,群殴单挑都不在话下。像陆翊明这类热血少年本来也可独占一方称王称霸,可他却在势头最好的时候选择归顺贺煜宸,其主要原因就是他打不过他。

文雅的展翼哪经得住他这一套套的标准拳法和踢腿,三两下便弓着身子再也站不直。眼看着又是一记飞腿朝展翼甩去,夏尧气极地跑过去挡在他前面:“贺煜宸你还是不是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收回长腿,沉着脸看了展翼一会儿,又轻淡地瞟她一眼:“看他不爽,想揍他。”疯子。她暗暗咒骂一声,扶着展翼往反方向走。刚走四五步,身后的人却追上来挡在他们前面,夏尧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贺煜宸十分淡定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女人,干什么跟他浪费时间。”

正值中午,来回进出公司的人非常多。Alice带着小张等人站在玻璃门内旁观他们,无不觉得贺先生这句话太有气势,比偶像剧里男主角的台词还有气势。当然电视上演到这里,男主角接下来通常都会挨上一耳光。

贺煜宸也不能幸免,其实他还要惨。夏尧此时就像被惹毛的狮子,炸着毛对他又踢又踹,远比一耳光复杂得多。她讨厌这个人,甚至将他恨到骨子里。展翼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想尽全力维护的男人,平常要是遇上别人说他一句重话,她会比他还觉得伤自尊。她视如珍宝的心上人竟这样三番两次遭到贺煜宸的羞辱,她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贺煜宸就像个无赖,任她怎样撒泼,像块石头一样站着动也不动,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保安将他们分开。夏尧当然知道贺煜宸这么对展翼是因为喜欢她,可她偏偏就恨透了这份喜欢。人们常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无微不至、体贴温柔,这个男人明知她有男朋友还缠上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总是摆出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姿态。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由一个混世魔王搅乱自己期望的静如水的生活。

事情这样一闹,明天面向家长的计划自然泡汤了。夏尧拿着沾了药水的棉签往展翼淤青的脸颊上擦,厨房还在烧水,客厅只剩电视机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

他忽然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用柔如水的眼睛看着她说:“以前我可没想到你竟会有这么大脾气。”她哽咽着咽一口气,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哭腔着说:“怎么,这会儿觉得挑错人了?”

他伸手拭擦她眼睑边上的少许湿意,笑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怎么这就哭了?”她将装药的盒子往茶几上撂,干脆任眼泪流出来:“我就是难过!”说话的哭音很浓,鼻尖都开始发红,“他凭什么这样对你,我究竟欠下他什么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混蛋!”

展翼替她擦眼泪,宽厚的手掌凉得像玉:“我也没想到,他竟会喜欢你到这种地步,看来以往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必要。”她抽噎着冲他凶:“他哪是喜欢我到这种地步,他就是一神经病,总喜欢让别人不得安宁!”说着,又表现出对展翼的不满,“你什么人啊?我都为你担心到这个份上,你倒无所谓的样子。”

他将她拥进怀里,俊美的一张脸即使受伤也恰如其分,抵着她的额说:“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没必要担心。只要我们彼此信任,他想破坏也破坏不了。”说着又问她,“你信不信我?”

夏尧趴在他的怀里,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当然信了,不信你还信谁。”他拥着她,下巴来回磨蹭她柔软的发。

姚漫晚上回家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十分激动地问姚城:“哥,你们最近招上谁了?”姚城翘着二郎腿鄙视她:“谁敢招我们?那都是我们招别人!”她趿拉着拖鞋靠过去:“听说三哥被人打了!”

姚城手里的半个苹果差点滑落到地上,瞠目结舌地问姚漫:“被谁打了?成龙还是李连杰?”

“我也觉得惊讶,他脸上的伤都像被指甲刮出来的,你说到底是谁敢这么干?”

姚城笑眯眯地继续啃苹果:“敢这样动手的,除了秦依还有谁?”

姚漫不赞同:“秦依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哪会这么暴力?”

“女人嘛,仗着男人宠就喜欢使小性子撒泼,这点我很了解的啦!搞不好他这会儿还乐着呢。”

“切!”姚漫朝他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夏尧,“谁被打了会乐呀,是吧?”

夏尧正研究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犯贱么。”

大概是一语中的,偌大的客厅霎时寂静无声。

她和展翼见家长的事情暂时被搁下,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却急坏了公司里的小姑娘们。自古以来,八卦的传播速度远比病菌快得多。那天中午他们三人纠缠的目击者在极短时间内,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散播于公司的每个角落。

Alice干脆劝她不要上班了,反正攀上贺先生那样的大款,要什么没有呀。刚来实习的两个女孩儿却一致站在展翼那边,说他有风度夸他沉稳。小张穿着超短裙没事儿就在她跟前晃悠:“你都有男朋友了,还占着贺先生干什么呀?”

她每回听见小张说话,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幸好在这关头手机响了,才幸免于难。姑姑在附近逛街,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最近时运不济,夏尧只要稍微动脑筋多思考哪怕一秒钟,也许就能想到她这个一门心思要帮她找青年才俊的姑姑,不会单纯为着找她吃饭来的。

她真的派来一个青年才俊,且没有亲自露面。当夏尧跨进餐厅时,领班小弟恭敬地替她指引方向。靠墙的桌上坐着一个男人,衬衣西装地坐姿却闲散,生出一种正式的慵懒美。

初次见面,没必要为难一个陌生人。夏尧走过去,虽然陪他坐了,却开门见山挑白:“今天见面是家里人背着我安排的,其实我有男朋友,只是他们之间有误会。”

他十分和煦地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是被逼的。”

有共同境遇的人,往往会在极短时间内建立深厚的友谊,恨不得把自己的辛酸往事全盘托出,这样一来两人的友谊就更加深厚。不过有这种情况的往往是两个女人,可坐在夏尧对面的是个男人,她断然做不出紧握他双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顾岩。”他同她握手。

她轻松一笑,也介绍自己:“夏尧。”

他点点头:“我知道。”

这个叫顾岩的男人话不多,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很从容。夏尧嘴里吃着东西,脑里却从以前到现在十万八千里的跑来跑去,却始终没记起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这顿饭局十分平常,他们没有做过多的深入交流,也没有许诺恋人不成当朋友的客套。这世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多了去了,至于夏尧后来能和顾岩熟识,则完全不是因为缘分,是因为在这顿饭的尾声临近时,阴魂不散的贺先生又出现了。

看着顾岩和他打招呼,她这才猛然想起,多年前曾经常听陆翊明提过这个名字。陆翊明也来了,咋咋呼呼地叫她夏姐,她当然一如既往地连眼皮也没对着他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