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既然这么抗拒他,你还守着一颗心干什么,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她眉眼一抬,怒火中烧地瞪他一眼,他却似看发脾气的宠物一般看着她,还陪着笑道歉:“吃饭吃饭,不提了。”
半小时后,秦钦掏钱买单,却被服务员告知账已经结了,他只稍愣一秒,便清楚怎么回事儿,温渺却像个好奇宝宝,追问道:“谁付的钱?”
服务员礼貌回到:“季先生。”
秦钦看她立即摆出一副恨不得吞了自己舌头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后来送她到路口,便调头将车开走。剩下的一段儿路,温渺权当散步了,天气转凉,她抱了抱臂膀,又觉得手更凉,于是改为搓手,搓着搓着便看到站在汽车旁的季邺南。
他个子很高,头发很短,刚好站在灯下,照出轮廓分明的脸,远远看见温渺,他也不动,就站在灯下等她走过去。虽然温渺极度不愿意走过去,但他就站在她家楼下,可以不见他,总不能不回家吧。于是一边怨念一边慢吞吞靠近他,到了跟前,季邺南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她不伸手接。
他便咬着烟说:“拿着。”
她想绕过他往里走,边走边说:“不用了,我今晚没喝酒。”
他却拦着不让走,取了烟夹在手里,道:“谁规定喝了酒才能喝酸奶。”
她往左边走,他便堵左边,她往右边走,他再堵右边,几个来回无用,温渺便捡了空先作势往左,再迅速往里冲,怎料却被季邺南轻松拦下,他手长腿长,站在原地压根儿未动,识破她的伎俩,只扬起笑容,伸胳膊一扯,溜走未遂的小人便顺势被拉进怀里。
温渺惶恐,正作势拼命挣扎,却被他轻巧放开,接着便拎着装了酸奶的袋子再她眼前晃,她这回不拒绝了,气冲冲抓了袋子,俩玻璃瓶磕得直响。
“刚才吃饭那人谁啊?”
她顿了顿道:“男朋友。”
季邺南笑出声,伸手揉她的头:“这话你也敢说,就这一次啊,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收拾你。”
她躲过他的手,顺了顺头发:“我们已经分手了季邺南,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对你没感情了,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轮不到你管。”
她说着便兀自上楼,身后的人破天荒头一回站在原地没有动,将上了几层阶梯,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以后你别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楼道间,蓦然间太阳穴又隐隐作痛。温渺的父亲是温如泉,这摊事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直没弄出个结果,而住在玉渊潭的老先生本姓秦,单名一个孝字,他育有一子,常年定居国外,所以关于秦钦,季邺南虽未见过,却早知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猜到秦钦是秦孝儿子的那位同学,给你一个赞!
第四十三章
回去之后他在小超市买了啤酒,路过空荡的规划楼前院,漆黑的走道很寂静,他拎在手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碎响,平稳的脚步每几下便点亮一盏盏声控灯。一楼顶头有间房,他推了门进去,屋内亮着盏台灯,单人床上躺着一人,听见动静,立马爬起来,并顺手开了顶灯。
“是你啊。”
老钟今儿值班,这会儿不早了,他刚躺下迷糊着。
季邺南将袋子搁在小桌上:“聊会儿再睡。”
于是老钟抹了抹头发,披上外套和他坐在电视机前聊天。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会儿季邺南才十五六,因和他哥季邺岷吵了几句,心情不好,便独自去楼顶吹风,他找去时,这少爷正迎风喝酒赏月亮。他惊讶不已,批评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听人说:“过来陪我喝几杯吧,心情不好。”
那口气,倒叫他不好意思小题大做了。这但凡有心事便找他喝酒的习惯,就是从那会儿养成的。
老钟打开抽屉,拿了两包饼干放桌上:“今儿怎么想起喝酒了?”说着又去拿泡面。
季邺南拎起一包饼干,看着上面的卡通图案:“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老钟笑:“值班么,老婆给的,说不要吧,还硬给我塞了两包,她人老了眼也花,错拿了小孙儿吃的消化饼。”
他撕开袋子尝了一块,甜甜软软口感还不错,就这么边吃边说:“你知道秦钦?”
老钟愣了一下,想起他说的是谁,道:“你想查他来着,这人底子厚,我还在想办法。”
他一口饼干已经咽下去,喝了口酒接着说:“他爸是秦孝。”
老钟这回愣住老半天:“你是说,他是老先生儿子?”顿了顿,又道,“难怪一点儿风声也没有,你为什么查他,难道和季先生的事儿有关?”
他说:“前儿吃饭,撞见他和温渺在一块儿。”
老钟澎湃的心情瞬间化为无力的鄙视,这等风月之事,和他一半百的人有什么说头,只当他为感情困扰,于是道:“感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喜欢谁,想干个什么,得靠自己争取,别人是帮不了的。再说,吃个饭而已,朋友之间也难免碰个面吃个饭,缘分嘛。”
“见过两次面就缠上了,这叫缘分?”
他这意思是别人接近温渺是有目的的,老钟继续鄙视他,想当初那温渺只见你一面就缠上了呢,面上嫌弃,暗地里还不是把人当成命中注定,你见一面缘分就深成这样,别人见两面怎么就不能叫缘分了。但这帮人在他眼里终归是小孩儿,于是说:“既然认识,挑个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事儿坐下来都能好好儿说。”
季邺南却不赞同这提议,道:“秦钦回国有段儿了,老先生只字未提,不知他什么打算,先看看再说。”
俩人默不作声吃着东西,老钟忽然想起件事儿,问:“明儿吴尚德案子开庭,你去吗?”
他剥了颗花生,清脆响,道了声:“去!”
隔天开庭,因证据确凿,吴尚德每找一借口都被驳回,他请的律师也厉害,双方激辩,僵持不下。中途休庭,吴尚德双手自然交握垂在前,两只脚分开,与肩同宽,他的头发剃很短,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季邺南从观众席上撤了出去,一路走向休息室,推门而进时,他看见吴尚德面朝门而坐,跟前摆着一桌子,脚上穿着一布鞋,低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动静,便泰然自若地转了身,看见季邺南时还扯开嘴角露出个笑。
“怎么,刚才的戏没看够?”
季邺南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听说吴老二去南美游学了,我代他来看看你。”
吴尚德笑容和蔼:“别整这虚的,谁想关我进来我清楚得很,年轻人,你这点儿把戏,嫩着呢。”
季邺南也笑,一只手曲在桌面敲了敲:“为什么关你进来,知道么?”
他盯着他,细长的眼睛是灰蓝色,仿佛在看什么笑话,不削道:“既然认定是我害死季渊,何必找一女人当幌子,那姑娘知道了该多伤心。”
季邺南也云淡风轻道:“你儿子伤害我女人,你陷害我爸,我把你往这儿送是理所当然,没有谁是幌子,是你儿子助我一臂之力,如果他守点儿规矩,你也不会这么早就进来。”
吴尚德安静片刻,忽然爆发出连串笑声,他似由骨子里开心,壮硕的肩膀抖动起来,眼睛已眯成
一道缝:“真是一孝子,你说要是你爸在天之灵看见你接二连三抓错凶手,会怎么想?”
季邺南看着他,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只听他接着道:“听说除了我,你还调查顾清明?反正我已经进来了,瞒着也没什么用,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愿叫你安生,实话告你吧,顾清明跟你爸那事儿压根没关系,你查错方向了,白费功夫。”说着他又开始狂笑,“我们老几个太熟了,多少年交情,你爸那点儿事谁不清楚,可谁都不愿告诉你,我今儿兴致好,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季邺南的一只手还搁在桌上,曲着的指头渐握成拳,似隐忍极大一股怒气,青筋暴露的拳头微微颤抖。
吴尚德往他手上扫了一眼,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蠢,早知道顾清明和你爸那事儿没关系?”不等他回答,又说,“既然如此,你何必费功夫调查他,明知不是他干的,还非叫自己相信是他干的,何必自欺欺人?”
语毕,似想到了什么,吴尚德第三次爆发出愉悦的笑声:“听说你全心全意维护的那丫头姓温?”
他的力气已忍到极限,和桌子轻微磕碰的拳头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砸了下去,伴随着剧烈颤动的木桌,他低哑着嗓子吼吴尚德:“闭嘴!”
吴尚德瞬间仿佛乐到人生最高点,直笑得发不了声,半天才睁了眼看他:“你还真能自欺欺人啊,你想干什么?随便抓个替死鬼给你爸交差?以求个心安理得,再和杀父仇人的女儿结婚?回头带人往你爸坟前一跪,说这就是你儿媳妇?那你爸得…”
话未说完,木桌已被起身的他一脚踹飞,有人闻声闯进来,只见他从容地整了整衣服,目光寒冷,神色严峻,出去时,身后还有吴尚德响彻整间屋子的狂放笑声。
伴随那渐行渐远的笑声,他迈开长腿,一步步加速,到走出那幢大楼,似已跑起来。天空刮起了大风,法院外的白杨树迎风摇曳,周围的静物似被清水洗过一样,格外清晰明亮,他站在安静祥和的阶梯上,听见自己的心跳阵阵如雷。
片刻后,他从裤袋掏出钥匙圈,已经磨损的塑料壳里嵌着张一寸大的圆形照片,那是五年前温渺的笑脸。当年的温渺爱跳爱闹,打着此生最爱季邺南的口号满校园跑,她像条鱼,灵活穿梭在每个角落,将他堵在实验室门口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也不说话,只跟着他走,等他恼怒回头,她便笑脸相陪,讪讪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碰巧顺路嘛。”
等回到宿舍卸了背包,看到拉链上栓的钥匙扣才明白,她哪是顺路,分明是故意。那时他不懂她,很心烦她,连看也不看,随手掰扯了那东西丢进垃圾桶,但是力道偏了,叮铃哐当的钥匙扣掉在了垃圾桶旁边,紧挨着书柜,他也懒得再收拾。
谁知后来他突然被送走,根本没机会和她见面,走前老钟紧催慢催,他却坚持去宿舍找一东西,翻遍了所有抽屉,拨拉了整个书柜,却找不出任何一样和她有关的东西,连张照片也没有。
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就想起了当初的钥匙扣,于是蹲下四处寻摸,最终是跪爬在地上,从书柜底下摸出来的。
那张笑脸像是从大张照片抠剪出来,边缘参差不齐,看上去毛毛的。他摊在手心,仔细看她的脸,直到一滴水晕染了整个画面,抬头一看才知是下雨了。
等他匆匆上了车,雨点已经越来越大,他在开了半扇窗的车厢里抽了一支烟,接着将车驶向八宝山,漆黑的车身快速穿梭在雨里,像匹被抽鞭的马,雄傲却孤独。
停车之后他去店里买了束花,抱着鲜花上山,也不打伞,繁密的细雨淋湿他的肩,加深了西装颜色,他一步步往前走,皮鞋踩在水里再抬起来,成一道道水洼,沾湿了裤脚。四周很静,雨水落进繁茂的松针树丛,掩了多余的动静,只剩包花的塑料纸上传来簌簌雨声。
他走到一座墓碑前,盯着碑前的黑白照片,那是季渊生前最后一张,在北戴河凉亭,那会儿还没生病,拐杖也不用,人很精神,每天沿海溜一圈,他过去住,总给他讲很多道理,说得最多的一句是,有抱负之人,不应当为情所困。
他在碑前站了很久,雨水顺着发尖往下滴。天色越来越暗,最终他将手里的花束放在碑前,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四十四章
说完这句对不起,他整个人如释负重,从未想过放弃一件事儿会让他如释负重。找出杀父真凶,还季渊一个公道,是他这几年的生活重心,就像从前做物理题,不追根朔源弄个明明白白绝不罢休。可是现在,他决定放弃,凶手到底是谁,他不想再查下去。吴尚德说他自欺欺人,他自是比谁都清楚,那一刻才懂得,不是每件事都得黑白分明,稀里糊涂过日子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听了整晚音乐。隔天清晨,阳光隔着纱帘隐隐照进房间,有小鸟在窗沿落脚,不过三两秒,便被屋内的低音炮惊得扇动翅膀,哧溜溜飞走了,扑腾的翅膀划到窗户,闷闷一声响,季邺南睁开眼,只看到轻扬的纱帘。
他动了动脖子,收起搁在书桌上的长腿,随手关了音乐,拿了钥匙便出门。一路将汽车开到民族园路,时间掐得刚好,正碰上温渺出门,她拿着牛奶,一边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块食物,一边蹦蹦跳跳下楼,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很可爱。
等抬眼看见他的车时,立马变得不可爱了,黑着一张脸,直径走向倪翼的面包车:“今儿捎我一段吧?”
倪翼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停在身后的汽车,立马招手示意温渺上去,于是她欢天喜地,头也不回地爬了上去。这一路,却走得无比艰难,一开始后面的车便有超车的架势,却从不真正赶超,每每在要超过时却突然减速,后来连转向灯也不打,直接挤过去,吓得倪翼连飚几句脏话。
反正他铁了心一路抢道,从左撵到右,再从右追到左,倪翼盯着后视镜,一边躲避一边嚼着口香糖说:“跟我抢人呢,偏不给,老子就不停车你能怎么着!”
说着,开始反击,转了方向盘直往右走,怎料对方却毫无退让之意,颇有和他撞一块儿同归于尽的意思,直直和他靠近。眼看俩车即将相碰,倪翼率先扭转方向,骂了句草:“仗着有钱拿汽车当毛驴使,臭显摆!”
说完开始加速,猛冲了一段,直甩开尾随的汽车不见踪影,他乐得开怀大笑:“就这水平,还有胆玩儿漂移。”
温渺回头瞄了一眼,只见先前还看不见影的黑色汽车忽然飞速赶了上来,她叫倪翼小心,等他反应过来却来不及躲闪,左边被同行的车挡了路,本能往右边闪,车速本身快,轻巧一转,便冲出路基,底盘砰一声卡在石头上。
温渺蹦得老高,头磕着顶棚,牛奶洒了半盒,惊魂未定地看着倪翼拍方向盘骂人。等俩人下车时,季邺南已站在车头等待,隔了墨镜看着温渺,说:“医院九点有一单子需要签字,你还有二十分钟。”
温渺诧异,他怎么知道签字的事儿,再看倪翼,正蹲□检查轮胎。这种时候绝不能抛弃盟友,于是她拒绝上季邺南的车,作势要和倪翼一起等。倪翼歪了头,在阳光下眯着眼睛骂她:“傻啊你,等我这好了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
她只好不情不愿上了季邺南的车,他戴了茶色墨镜,看不清什么眼神,但是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能看出,这人正幸灾乐祸。温渺看向窗外不理他,他扯了纸巾往她胸口探去。
温渺抗拒:“别动我!”
由于抗拒得过于激烈,手动腿动,浑身都动了一遍,所以导致她捏在手的半盒牛奶又抖出来三分之二,顷刻间洒了一裤子。
季邺南笑出声,嘴角扩张的轮廓魅惑人心,他仍然坚持递给她纸巾:“那你自己擦。”
温渺气急败坏,活生生将一张纸巾搓成碎屑,却丝毫搓不掉牛仔裤上的印记,濡湿的部位刚好在大腿一侧,看上去格外尴尬。她穿了高腰小外套,没有多余一寸能遮挡,情急之下便用手扇,横扇竖扇来回扇。
季邺南开了车窗,修长的手指把着方向盘,手腕上的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时不时偏头瞟她一眼,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唉,别扇了,你那没用,不如用嘴巴吹一吹。”
她终于偏头看着他,澄澈的眼睛带着浅显怒意,他却笑意更浓:“够不着啊,我给你吹吧?”
面对这样的季邺南,温渺觉得很陌生,他从来走得是高冷路线,狗腿卖乖的向来是她,如今俩人却反了过来。
想起之前的经历,她拂了拂头发,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不是你的宠物,不顺心了爱理不理,等记起了又挥挥手招来。从老头儿出事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也分清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以前你对我来说很重要,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总以为没了你会活不下去,事实证明,没了你我可以活得更好,我不想再失去自我,我想要更好地生活,你懂吗?”
他却反问:“你说分清楚了什么是最重要的,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
“像你一样啊。”她笑,“比任何人都更爱自己。”
季邺南看着前方,敛了笑意的脸在晨曦下愈显轮廓分明。从知道季渊的死可能和温如泉有关系的那时候起,他用了好几年去试着不爱,最终却败了给了自己,然而在她眼里,他最爱的却是自己。
汽车转角,停在医院门口,温渺打开车门的瞬间听见他说:“以后说话注意点儿,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声音是带着笑的,等她转身看去,他却已驱车离开。
第四十五章
温渺头也不回上楼,却在二楼窗户看着他驱车离开。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她还不知天高地厚追着他到处跑,而他对她总是爱理不理,找借口约他出去玩,堵在宿舍门口仨小时,夏日炎炎,连宿管大爷都看不下去了,说小姑娘你傻啊,打个电话不就完事儿了么,她一句话不说,只冲大爷摆摆手,要有这么容易,她早把人搞到手了。
等到夕阳落山,蝉鸣四起,仍旧不见踪影,那幢楼本来住得人不多,一来二去大家都认识她,有打完球的路过,还和她打招呼,说美女你又来等人啊,她蹲在地上,撑着一颗快爆炸的头,一一笑眯眯回应。
后来碰上晚归的周礼,看见她时吓了一跳:“靠,你不会又等了一天吧?”
她站起来时晕晕乎乎:“你代我捎个信,告他周六晚上工体有演唱会,我这儿两张票,不见不散。”
周礼骂她蠢,说:“老季自驾游去云南,都走了两天了,你不知道?”
她头痛得要死,听见这消息几乎连心都死了,也不理他,直接回了家。这回中暑,在家歇了两天,到了周六,早没心思看什么演唱会,连票都不知被扔去哪了,倒是在家看了一晚上电视。
隔天去跑去宿舍楼打探情况,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却被那天打球的小子通知已经回来了,她正兴高采烈,却被泼冷水:“你回吧,他这会下不来,正搁屋里补觉呢。”
出去一趟肯定累,等他醒了再说吧,她正打算走,却听那少年又说:“也不知他什么毛病,计划走半个月,还不到一礼拜呢,这就回来了,而且还挺着急,连车都落云南了,买机票回来的。你猜昨儿怎么着,大半夜的,快三点了,人打电话叫我去工体陪他喝酒,你说他毛不毛病,敢情这大老远奔回来就为了看一演唱会?”
他总是这样,在她做好熄灭内心火焰的准备时,突然往那簇火上浇了油,只需一点,她便瓦解,重新燃烧得生机勃勃。可时间长了,那团火总会灭的,要么借他的油轰轰烈烈燃烧成灰烬,要么在油尽灯枯时自我毁灭。
她正想得入神,万紫千突然来了,朝她肩上拍了一掌,接着向监护室里望了望:“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她焉焉的:“没什么。”
万紫千也不看她,语气却十分肯定:“你不说我也知道,准是为情所困了,你别瞪,瞪我没用,我刚和那开大奔的主人打了个照面,就在门口,一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就知道和他有关系。”
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们纠缠这么多年,没那么容易就分开,好多东西彼此都习惯了。”
温渺反驳:“习惯是可以改的。”
万紫千理着大衣,笑了一下:“吃饭也是一习惯,你能改么?”
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而另一边,在玉渊潭,菜已经上桌了,却迟迟不动筷。
老先生疑惑不已,对季邺南说:“不早说饿了吗,怎么不吃饭。”
他笑:“再等等,还有一人。”
老先生问老钟:“还有谁?”
老钟也笑,一碗碗替他们舀汤:“是贵客。”
他不太乐意,抱怨道:“你们说话绕什么弯子,问谁答谁就是了,都不如郝东升来得好。”说着,似想起什么,“郝东升呢?那老小子好长一段不来看我,今儿吃饭怎么也不在?”
老钟打着哈哈:“单位事儿多,大概是忙的吧。”
将说到这,院门嘎吱一声打开,季邺南遂捉了筷子,道:“到了。”
老先生看着信步闲庭的秦钦由远至近,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秦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季邺南夹菜吃,边吃边说:“您这藏得够深啊,儿子回来老长一段,谁也瞒着。”
他淡淡道:“没人瞒着,他爱干什么我不干涉,往我这儿跑了好几趟,恰好你不在罢了。”
季邺南头也不抬,扒了一口饭,似吃得很香,对秦钦说:“三环那地刚落空,博物馆新址就定下来,跑这几趟还挺管用啊。”
秦钦也打太极,笑脸盈盈回道:“我的确是跑了好几趟,不如你聪明,不用调查就了如指掌。”
再看秦孝,一脸褶子都遮不住满脸不开心,他没想到季邺南会这么快知道秦钦的存在,且还把人叫回来吃饭,从刚才那对话也能看出,季邺南准是知道了秦钦找他这个爹办了不少事。这人是在防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