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没出声。
她顿了顿:“你不考虑彻底转行吗,也踏实些。”
“没那么容易。”
“可你现在干的更不容易…”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取烟的时候不利索半晌没取出来,忽然就没了耐性,三两下抽出来后捏扁了盒子丢出去,那扁盒却歪了个儿撞在不锈钢垃圾桶上,砰的一声响,再弹到地上。
秦淮愣了愣,不再说话。
二人便一路维持沉默,行至家门口时秦淮没忍住:“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她还想开口,却被他打断:“我只是碰巧帮了你两回,我们之间算不上什么大交情,我干什么也用不着你操心。”
“…你帮了我两回,我也想帮你。”
“帮我?”他似气极反笑,“要不是因为你今天这笔生意就做成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就因为我从陶西平手下把你带走,杜哥就把生意转给了陶西平,早知道这样我不会帮你。”
他的平静彻底瓦解,连珠炮般发出攻击,似忍无可忍终极释放。
秦淮心绪难明,顿了顿冷静道:“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对不起。”
蒋毅没什么反应。
她又顿了顿,头也不回的推门进了院里。
院墙紧着一具铁皮邮箱,邮箱下立着个大垃圾桶。蒋毅无处宣泄,抬脚朝大桶踹了过去,随着砰咚一声响,满目狼藉四下飞散。他并不理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余知趣的哑巴草草收拾残局。
其实那天后来进到家门的秦淮并不冷静,甚至有些烦躁,她觉得蒋毅太没道理,是他自己出手相救,落不到好反而怪她,不涉及生意他就是义薄云天的骑士,一旦涉及利益就翻脸不认人,干这行的果然都唯利是图。
可烦躁间又觉得庆幸,原来在此之前蒋毅并未实施犯罪,这头一回还因为她搞砸了,霎时便滋生救人于水火的澎湃,就像教科书里的模范,忘我的盘算该如何挽救别人的命运。


第8章
隔天一早,驮着炮仗花的墙外静悄悄。
秦淮照旧掐着点儿出门,屋外没有蒋毅,也没有哑巴。她并不意外,昨天闹的那么不愉快,没道理他今天还来。
铺前卖早餐的阿婆依然守着扁担做生意,隔壁饭馆还未开张,骑自行车的小张已驮着鲜菜归来,看见她时咧嘴一笑:“早啊姐!”
“早。”
她打开卷闸门准备进去。
小张却架好车撑将她拦截:“你好一阵不和我们打牌,昨天说好的晚上一起打,结果你又早早关了门回家,连招呼都不和我们打一声,我师父让我问问你今晚还打不打,你要再不来他就只能另找牌搭子了。”
秦淮说:“我最近有点忙。”
“你不就卖卖烟酒嘛,有什么可忙的?”
一旁的阿婆接话:“你个憨包,每天都有男人来这你看不见?你姐每天都和那男人一起回家,她忙些啥你不晓得?”
“噢…我晓得了。”
那口气很是意味深长。
“阿婆你别胡说,他就是送送我。”
那二人窃笑不语,小张拎着菜回饭馆:“这下师父完蛋了,最近的牌搭子散伙了。”
秦淮只好瘪瘪嘴,无法解释。
晌午,她卖出去五包烟和一瓶酒,午饭是跟隔壁买的,下午只稀稀拉拉几个客人来光顾,她闲着无事便掏出手机打游戏。好容易捱到天黑,她早已没兴致待在店里,草草收拾一通便准备回家。
将要关门时,门口却忽然蹿出一人,激动的挥舞着胳膊指向身后。秦淮看着突然出现的哑巴感到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果然随着他的指点,慢吞吞的蒋毅也走了过来。
蒋毅并不看向秦淮,神色郁郁。他能主动再来,秦淮还是高兴的。但二人略显尴尬,谁也不开口说话,剩下一个不尴尬的却是个哑巴,可想而知这一路有多么沉默。
行至一半,秦淮终于绷不住:“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怕陶西平反悔干缺德事,既然帮了你总要帮到底。”
她心底滋生一股暖意,再次觉得这样仗义的人不应该沉沦至此。
他又说:“我一个朋友盖了新房,请我明天去他家玩,你和我一起去?”
邀约突然,她不知该不该答应。
他看着她:“去了肯定要喝酒,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要是赶不回来又碰巧陶西平再来堵你,可没人能挡得住。”又说,“不想去不勉强,反正我已经告诉你利害关系,你自己当心点儿。”
“去。”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蒋毅点点头:“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既是他的朋友,多半也是干这行的,去一趟保不齐能捞不少线索,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于是第二天下午,二人结伴出发了。
蒋毅开着辆白色福睿斯,秦淮上车后看了看后座:“哑巴呢?”
“他在厂里干活,工程进入尾期有很多事要做。”
她又打量车内:“这车是你新买的?”
“杜哥送的。就这么大点地方,走几步就到了,平时不怎么开。”
窗外团簇的云朵落得极低,尽头贴着矮山顶,两旁是架了电线的绿地,路基蹿有红白相间的路障,随着汽车行驶,地里还偶现贴砖民房。许是因为空气湿润,画有标线的马路总是色泽深沉,像浸透了水后将干未干。
秦淮酝酿一番:“杜哥对你这么好,怎么到现在才分给你生意?”
“不知道。他很谨慎,陶西平跟着他的时间很长,没人能和他比,他愿意分给我点儿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因为我搞砸了,下次他什么时候会再分给你呢?”
“这行不像卖烟,不是随时都有货,快些一个月能进两三趟,慢的时候半年不开工都正常。”
“那这半年不就没收入了?”
他笑了笑:“你卖一包烟能挣多少钱?”
“几块钱吧。”
“这东西一克能挣好几十,最次的也能赚十几块。这还只是本地价,转手去了省会番一两番,卖去北上广再增加几十上百倍,要是走水路送去国外,赚的就更多了。”他面露得意,“别说半年,半辈子不干活也不愁吃不上饭。”
“可这害人啊。”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还想劝我改行?”
她不语。
他忽然调侃:“陶西平要是不干这,你是不是早就同意他了?”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不是。同不同意是看喜不喜欢,不是看他在干什么。”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个来小时后,汽车驶入猴桥。
猴桥地处祖国西南,其北有山,冬春之际白雪皑皑,槟榔江水于崇山峻岭蜿蜒,西北的口岸是出境最后一站,过境之后便是缅甸。
蒋毅的朋友是一位叫阿翔的傈僳族青年,知他到访便早早在屋外迎接。其身后是木头和竹席搭建的房子,地基架空在根根石柱上,环屋一圈还围着石栅栏。
热情打过招呼,蒋毅指了指屋下的石柱:“换了?”
“换了。”阿翔说,“现在都用这个,比木头结实。”
厨房正杀鸡宰猪,身穿百褶花裙的女人们忙进忙出。其中一位小姑娘穿着绣了花边的右襟衣,头戴红色珊瑚珠帽,步伐雀跃似小鸟,捧着食物来回穿梭间总有意无意瞧着蒋毅,被秦淮发现后面色一红,埋着头穿梭的更雀跃了。
后来吃饭时蒋毅率先敬酒,一杯酒下肚,阿翔却不依:“你这个喝法不痛快,到了我们的地盘就该依我们的礼,我们欢迎贵客可不是这么喝酒的。”
蒋毅问:“你们怎么喝?”
阿翔倒了半碗酒,就近拽了个姑娘,二人头碰头、面贴面同饮一碗酒,桌上的人们随即欢呼起来。
饮毕,他咂了口气:“这叫同心酒,我们的传统,不避男女老少,喜欢你才和你喝嘞!这酒啊一滴都不能洒,洒了不作数,要重来的,喝到不洒为止。我喝完了,该你了。”
边说边倒满一碗。
蒋毅拦:“太满了。”
当然没拦住。
“谁来和贵客喝第一杯酒啊?”
便瞧先前雀跃的姑娘猛冲过来,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
“好久不见,阿欢你长高了。”
“是啊。”阿翔说,“小孩子长的快,你不经常来,阿欢怪想你呢。”
阿欢不好意思:“哥你别胡说。”
蒋毅不介意,和那姑娘面贴面共饮了。可满当当的一碗酒,怎能不往外洒。
二人将喝完,便有好事者指着桌面泼洒的酒:“洒了洒了,重来重来!”
他朋友便重新倒满一碗。
傈僳族爱酒,不仅吃菜时喝,做菜也放,长年累月个个海量。蒋毅喝不过却也抵挡不住热情,只好又喝了一碗,这一碗下肚脖颈都涨红了。
阿翔并未作罢,又去灌秦淮。秦淮也知礼,大大方方和他贴着面喝了半碗。
“还有谁要欢迎美女啊?”
便有小伙主动走来,在众人的欢呼下羞窘的和她共饮半碗。
喝完他还张罗:“下一个!”
“诶诶,女孩儿你照顾着点儿,哪有这么灌的。”
“我们这的女孩儿都是这么喝的。”
“她又不是这儿的人,喝不了那么多。”
“你还护着。”阿翔笑着递给他酒,“就你了,你们俩共饮一碗,我就不劝酒了。”
“就一碗?”
“就一碗!”
“来!”他端酒张罗秦淮,“怕了他不成。”
那人笑:“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不想她喝酒,是不想她和别人喝酒。”
蒋毅不语,歪了头往秦淮脸上凑。因先前沾了酒,他脸颊滚烫,瘦削的颧骨紧贴着她的脸。二人挨得极近,秦淮能听到他饮酒的吞咽,感受他的呼吸和温度,他穿着单面夹克,肩头浮有山风的味道。
秦淮有些不适,这份不适让她别扭,可这般别扭却无法控制如擂鼓般的心跳。
一小会儿功夫,酒喝完了,蒋毅撤了碗大喘气:“躲什么,要不是我追得紧,这酒全洒了。”
他发尖沾着雾气,太阳穴肌肉随着敞快的口气轻微起伏,鼻挺眉深,牙齿洁白,大笑起来眼睛里像盛了星星。
认识以来秦淮从未见他这么高兴过,那由衷的笑容似有太阳的温度。


第9章
后来秦淮喝得多了想去厕所,阿欢很热情的给她指了方向。那间房在主屋以西的拐角处,两分钟后她从拐角出来,将巧看见蒋毅和阿翔坐在屋檐下的石阶闲聊。
三米外是挂满小彩旗的刀杆梯,夜风拂过,彩旗飘飘似灵动的鱼。
蒋毅问阿翔:“你舅呢?”
“在屋里。”
“怎么样?”
“老样子。”
秦淮抬腿准备离开。
“上回的量不够?”
她又猛的站住,往挂了玉米串的木板门后躲了去。
“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好像好了点儿,又好像没什么用。”
“带我去看看。”
她唰的完全躲进屋里,几秒种后又扒住门缝偷偷往外挤。那二人相继绕过阶梯走去房屋背面,背影将消失在转角她便轻步跟了过去。
原来正屋身后还有间房,竹板搭的墙,草席盖的顶,并不严密的墙身隐隐透出暖黄的光。
秦淮贴墙凑近虚掩的门,瞧见一人病恹恹的卧在床上,枕边的旧木桌亮着一盏台灯,灯下有半杯热水。那人萎靡不振,只余清亮的眼睛不灵活的注视,看上去迟缓麻木,瘦成皮包骨。
青年伏在他耳边:“毅哥来了!”
那人毫无反应。
“又认不得人了。”青年叹了口气,“这次你带了吗,我再从你这买点儿。”
蒋毅没出声。
他却哀求:“毅哥你再给点儿吧,我给你加钱。”
蒋毅顿了顿,从怀里掏了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后连道了几声谢。
“姐姐你找到了吗?”
许是阿欢太热情,担心她找不到厕所,竟一路跟了来。
“找到了。”她转头淡定的笑,“我第一次见这种房子,到处转了转。”
阿欢上来挽她的胳膊:“这里不要去,里面有病人。”
“什么病人?”
“我三舅…”
将说到这儿却见阿翔走出来:“阿欢有事吗?”
“姐姐找不到厕所,我正要带她过去。”
阿翔朝秦淮点了点头打照面,转身又进了屋。
“三舅得了不好的病。”阿欢悄声道,“哥哥不喜欢让外人知道。”
她比了个“嘘”。
秦淮已经没有兴致问她三舅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看刚才阿翔和蒋毅的架势,还能是什么病。
不忍的痛感逐渐遍布她的全身,那感觉就像苦难者信奉神明,却发现一切困苦都是神明所造。她早该想到的,他不过身披侠肝义胆的外壳,怀揣的却是毫无血性的内心。
当天夜里,她躺在席上久久不眠,后来半梦半醒间被一阵惊呼吵醒。
那会儿天蒙蒙亮,屋外的草叶还沾着露水。
秦淮闻声赶去屋外时,昨夜频频向蒋毅邀酒的姑娘已吓的摔倒在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趴着一个男人,其姿势僵硬别扭,一只胳膊折在怀里,脑袋却古怪的朝向另一边。那人穿着运动裤,裤腿沾着草叶和泥点,上身一件半袖衫,揉成一团的深色外套落在旁边的花丛里。
姑娘的惊叫引来一拨人,冲在最前面的是披了外套的蒋毅。
他俯身往那男人跟前探了探:“什么时候发现的?”
姑娘哆嗦着说:“我起床去井里打水,从这路过就看见他了。”
蒋毅又看了看,觉得眼熟,遂将人翻了过来。这一翻便引来不小动静,原来村里的人都认识他。
其中抽着叶子烟的大爷开口:“这小子,前阵子刚来我们村,每天偷偷摸摸不干好事,还教唆我家大孙子和他一起吃那害人的东西,我们几兄弟好不容易把他撵走,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还死在这里,真是造孽。”
大伙一阵唏嘘。
更为唏嘘的还有站在人堆中的秦淮,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她不仅认识,还颇打过一阵交道,此人正是曾想方设法白抽她的烟的二赖子。
因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一直不曾惦记,现在一见才记起他已消失很久,又想起那个雨夜陶西平曾砍了他的手指威胁她。她便留意他的手,却见其左手小指果然包着沾满污垢的布。
好端端的人竟就这样死了。
村里的人张罗着报警,蒋毅拎起那团皱巴巴的衣服盖住尸体,之后便借故带着秦淮离开。
秦淮猜他是为了躲警察,但她问不出口,只看向窗外雾茫茫的天。早晨天凉,她的耳朵通红,手指也是红的。
“你冷吗?”
“不冷。”
话音将落便打了个喷嚏。
蒋毅淡淡的笑了,伸手开了空调。
“昨晚的酒虽然是他们自己酿的,酒劲还不小,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呢?”
“我睡的挺好。”
她说着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蒋毅看她一眼:“你要是困就在车里睡会儿。”
“我不困。”她顿了顿道,“二赖子以前总是赖账,我还以为会被人打死,没想到是这么死的。”
蒋毅没接话。
她又说:“昨天我听阿欢说她三舅病了?”
“有些年头了,一直不见好。”
“什么病?”
他开着车,慢吞吞道:“问这干什么,你还会治病吗?”
“昨天你和阿翔在他三舅屋里…我都看见了。”
他没接话。
“那种害人命的钱不能赚,看着他们病的病死的死,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病死亡,我每个都需要去感觉一下吗?那是菩萨做的事,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他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笑意。
“你就别管这事了,我不想再和你吵架。”
她沉甸甸的心像压了块石头。
蒋毅送她去了烟铺,她草草收拾完铺面去烧开水,水还未烧开却忽然收到一条短信:面。
于是当天下午四点,翡翠路小面馆,秦淮和老郭见了面。
“芙蓉王好抽吗?”
老郭和她面对面坐着,木桌上放有醋瓶和辣酱,靠里便是灶台,敞口的铁锅滚着开水,老板正往里拨切好的面条。
“还行,说不上好不好,就那样。”
“我也抽了一段时间,确实没什么好抽的。”老郭手握筷子,无意识敲着桌面:“你的推荐有误啊。”
她说:“好不好抽得抽过才知道,不好抽就不抽了么,换个品种。”
“有新推荐?”
“没有。”
她回复极速,毫不犹豫。老郭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恰逢老板端来面,热气腾腾的往二人面前搁下,他二人便挑着面吃起来。
“二赖子死了。”
“早上派人去了,量过致死…这么不要命的吃法,正常人都得死,何况他。”又问,“钓上鱼了?”
“没。”她说,“知道的太晚,线已经断了,钓不上鱼。”
老郭点点头:“他还追你?”
她捉筷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可惜你不愿意,不然早结案了。这人太狡猾,上次人都到了保山,却不出面,只抓了收货方的一个马仔,也没供出有价值的线索。”他看了看她,“其实你是条捷径,只要你愿意,他肯定什么都跟你说,这案子就不愁办。”
她依然没接话。
“…当然我们也不勉强,毕竟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有顾虑也能理解。”
后来吃完面老郭先行离开,秦淮坐在长凳上发了会儿呆,神色恹恹像漏气的皮球。她发誓她想一五一十汇报来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匪夷所思。


第10章
转眼又过去半月,天气愈渐寒冷。
楚大高速上有辆威霆在疾驰,车上坐着陶西平一行人。
“都准备好了?”
四六从副驾驶转头:“都好了,平哥放心。”
“这一单香港那边等太久,我们必须万无一失,你让兄弟们都盯紧了,事成每人一辆车。”说着看一眼活动手腕的四六,“又开始疼了?”
“小事。”
四六垂眼看了看腕上骇人的疤,自那晚蒋毅用刀划断神经,他这只手到现在都不能拿重物。
“别着急,失去的总会还回来。”陶西平顿了顿,问身旁的蛤蚧,“虾皮还没消息?”
“听说前几天去了成都,我已经派人找去了,一有消息就抓他回来。”
他又问:“耗子呢?”
这耗子正是上回在废弃工厂被他砍掉一只手的马仔。
“挺好。带他去了医院回了家,还给了他一笔钱,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怕我们搞她,不敢声张。”
“医生怎么说?”
“我说是工厂干活被机器缴的,他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做了手术。”
陶西平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膝盖,放松许多。
“再一会就到了,平哥想去哪吃饭?”
“到了再说。”
四六回头看蛤蚧:“忙了这么久,平哥哪有胃口吃饭,恨不得立马见到秦淮姐。”
蛤蚧笑:“这还不容易,平哥想见谁就见个够,见完了我们再吃,要是一晚上不够,明天再吃也行。”
几人笑出声,陶西平也面露笑意,没说什么。
且说观音塘附近的小饭馆。
靠窗的圆桌坐着四人,分别是蒋毅和哑巴、秦淮和秦峰。
秦峰高高瘦瘦,清爽的短发散在头皮,额前的刘海短碎自然,他眉目俊朗性格内敛,喜数学擅运动,是那种引人注目的男孩儿。
刚落座时,他听秦淮介绍和蒋毅打了招呼。
蒋毅点头:“我知道你。”
秦峰看了看他:“她跟你说的还不少。”
蒋毅扬了扬眉没接话。
没吃一会儿秦峰又和秦淮道:“我今晚去李扬家睡。”
“为什么?”
“…”
“不行。”秦淮说,“就知道找他打游戏,不学习了?”
“我已经放假了。”
“老师说你偏科厉害,英语经常只考数学的零头,这样下去怎么考得上大学,你哪也别去,就在家补习英语,要是学不会我给你找个英语老师…”灯下,秦峰的发色略显异样,秦淮霎时激动如受惊的小母鸡般上了手,“你染头发?谁叫你染的头发?你现在这个年纪不好好学习学人家染什么头发?”
说完还上手,颇有揪光秦峰头发的架势。
蒋毅拦:“你冷静点儿,这么大的人了,染个头发怎么了,再说这颜色很低调,不注意看不出来。”
“就是。”秦峰说,“染个头发怎么了,我又没耽误学习。”
“英语才考了四十二分,还不叫耽误学习?”
“那和染头发又没关系。”
秦淮摔筷子:“你还犟!”
秦峰吓一跳,歪了头躲,飞镖般的筷子擦脸而过,却被眼疾手快的哑巴接了个准。
话说这哑巴近来大不一样,自从跟了蒋毅,再也不是从前被人踩在脚下欺负的哑巴了,他不仅锻炼身体还练习身手,和人打架再没几个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