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笑道,“外祖父现在呼风唤雨的可是什么都不差呢,我孝敬您的,也是让您在外祖父跟前炫耀炫耀的。”
“你这孩子。”赵老夫人知六娘子说的是打诨的话,便是轻轻的拍了她几下脸颊,然后搂了搂她道,“回头你去屋子里看看那个用木匣子装的九宫格妆盒,那可是我当年的陪嫁,今儿便宜你个小东西了。”
六娘子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亲自帮赵老夫人添了一杯热茶,方才起身去了七娘子那儿。
话说六娘子落座在七娘子身旁的时候,七娘子正和邵怀璧聊的起劲,冷不丁被六娘子伸手一戳腰际,七娘子吓的几乎要从位子上弹起身了。
“呀!”七娘子猛的回头,瞪着六娘子骂道,“没见过做主人的还这般没正形。”
六娘子不理会她的怒意,抿嘴笑道,“你们俩不好好听戏,在这儿嚼什么舌根呢?”
七娘子闻言拉过了她轻声道,“嫂嫂方才同我说,昨儿皇后娘娘被皇上责罚在云锦宫抄了一晚上的佛经呢。”
“为何?”六娘子一愣,忙不迭的问邵怀璧。
邵怀璧见状,不急不缓的道,“说是皇后娘娘私看了皇上的折子,被管事的太监总管发现了。”
“啊。”六娘子很诧异,这样不合宫规的事儿,听着似不像是顾宁卿会做的。
邵怀璧点头道,“我昨儿去了一趟祁王府,给王妃带了些母亲给我捎来的西淮特产,这事儿是王妃同我说的。”
六娘子一愣,心思豁然打开了,不免暗暗惊觉祁王妃的心思缜密,又感叹于邵怀璧的一点就通。因为这样说来,这事儿应该是真的,而祁王妃之所以选择告诉邵怀璧,无非是希望通过邵怀璧的嘴来告诉她而已。
想到这里,六娘子不免冲邵怀璧微微点了点头道,“若真是这样,那皇后娘娘确也不该,大周礼法后宫不得干政,这般私自翻看皇上折子的,本就是礼法不容的。”
邵怀璧左右看了看,见周遭并无人注意到她们三人闲聊,便继续道,“王妃说,皇上几乎很少落足凤鸾殿,一个月若是按次数来分,有大半是在绯岚殿就寝的,其余剩下的不是在东暖阁就是在御书房,偶尔会去翎妃或者庄妃那儿转一转。”
她话音刚落,七娘子便冷笑道,“谁又不知这皇后娘娘的位置是皇上随手丢给她坐的,能有如此尊贵已是万幸,难不成还期望皇上能如同对蕙…哎呦!”可她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人重重的掐了一下,惹的七娘子径直喊出了声。
“陆小六,你下次若再掐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七娘子一边揉着手,一边愤愤的指着六娘子说道。
“是啊,陆小七你以后若是再这般没遮没拦的瞎嚷嚷,回头我这儿但凡有个什么大宴小宴的也都不敢请你来当座上宾了。”六娘子也毫不留情面的冷笑着顶了回去。
七娘子一愣,这才恍然觉得方才那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不免偃旗息鼓道,“那你不能好好说么,掐的我多疼!”
六娘子见状则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邵怀璧道,“你且一会儿看紧她别让她喝酒,这丫头沾了酒就发酒疯,口无遮拦的挡都挡不住,我还想今儿舒舒坦坦的好好过个生辰呢。”
“好嘞。”邵怀璧过年的时候也见识过七娘子的酒劲,听了六娘子的话自然是连连的点头,惹的七娘子多翻了好几下的白眼。
待三人聊的差不多了以后,台上的戏文也快唱到了尾声,而膳厅那边也已经准备万足,就等着六娘子等众人移步了。
听了寻音来报,六娘子便率先起了身,然后并了沈老夫人等一起往膳厅走去。
路上,赵老夫人就先一步过来和六娘子辞别,六娘子知外祖母不喜欢这样的排场,便也没有多加强留,只在半道上止了步子和她老人家多说了几句贴己的话,方才特别吩咐鱼安送赵老夫人出府,自己则由寻音虚扶着缓步往膳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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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膳厅,众人已按部就班的落了座,六娘子便站在东首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示意丫鬟上菜。
今儿的菜式是项妈妈亲自定的,虽算不上满汉全席,可也是珍野佳肴一应俱全的。六娘子吃菜讲究菜序,项妈妈应她喜好,桌上也是冷热荤素、汤菜甜食搭配好的。
其中的酥炸鲫鱼、麻辣肚丝和金银鸽肉都很合六娘子的口味,她忍不住动了好几筷子。
虽是女眷膳厅,可六娘子也是吩咐丫鬟开了两坛广郴桂花清酿的,她自己是不能喝酒的,但却不想因此扫了旁人的兴。
是以热菜上到一半,待众人都下过几筷子垫了肚子,六娘子便吩咐人上了酒。随即站起身笑道,“今儿便就是图个高兴,我虽只能以茶代酒,可也不会苛待了大家肚子里的酒虫,今儿便是你们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若是醉了,我自也已经备好了厢房,待睡醒了以后咱们晚上接着喝。”
她一番调侃的话惹得在座的众人都轻笑了起来,随即蒋氏便落落大方的附和道,“你是好这一口今儿却没办法喝,得嘞,妹妹这一份啊,咱们自然会尽心的帮你分了的,妹妹就乖乖的喝茶汤吧。”
蒋氏说完,小周氏就跟着搭腔道,“你们瞧着,她今儿可要心痒痒坏了,无奈是儿子比酒虫要金贵的多啊。”
“哈哈哈…”小周氏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笑声就更大了些。
六娘子就是喜欢小周氏这种没有遮掩的性子,便是亲自上前替她斟了酒,又绕了膳厅一圈同所有人都热络的打了招呼,方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她这一走动,原本显得有些安静的膳厅也因为腾起的酒香而渐渐热闹了起来。
不过坐下后,六娘子嘴角的笑意便隐没在了唇齿间。随即她冲身后的寻音使了个眼色,寻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道,“夫人怎么了?”
“可见着谢姑娘了?”
寻音顺口道,“谢姑娘不是坐在老夫人…”她说着便扭头看去,只是话音却随着那空空如也的位置而渐渐的轻了下来,“咦,人呢,方才还瞧着她在和老夫人说话呢。”
“去问问别的丫鬟有没有看到她,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先回去了。”六娘子黛眉轻皱,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无端的闪过谢韫欢今天那张过于沉寂的脸来。
以往,谢韫欢也不是没有参加过侯府的宴请,可她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是因为不明朗的身份而被旁人指点就是她刻意的和六娘子聊着文不对题的话。但今儿的谢韫欢却安静的如同伺候在一旁的奉茶丫鬟一般,竟很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这是一种六娘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好的,也像是不好的,让她心神不宁的。
而寻音闻言,却一边笑着点头一边道,“夫人您也别多虑,我这就去找找看,兴许姑娘只是乏了先回了屋,不想扫了您的兴才没有告诉您呢。毕竟今儿是您的生辰宴,她即便有什么不痛快的,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泼您冷水的。”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琥珀光•聪明反误(中)
听寻音这么一说,六娘子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道,“你瞧,我许是真的太偏见了,罢了罢了,别去寻了,她心思也不见得这么多,或许也只是去净房了,或许…”
“母亲,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什么呀,母亲还这么年轻,母亲,我祝您岁岁年年有今朝。”
不过未等六娘子和寻音说完,坐在另一桌的媛姐儿和景哥儿就欢腾的跑了过来。那第一句“寿比南山”是景哥儿说的,第二句抢白的话是媛姐儿说的。
两个孩子刚说完,周遭听到他们话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音。
“好好。”六娘子也笑着搂过了他们道,“不管是寿比南山还是年年有今朝,都没错,来来,这个给你们拿去玩儿。”她说着从寻音的手中接过了两个小荷包,然后分给了景哥儿和媛姐儿一人一个。
“景哥儿,别这样抱着你母亲,回头当心伤着她。”一旁,见着在六娘子怀里摇头晃脑笑的开心的景哥儿,康姨娘吓得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生怕景哥儿没个轻重不小心闹腾到了六娘子的肚子,便是赶紧的将景哥儿从六娘子怀中拉了出来。
然后康姨娘又道,“夫人,您太破费了,本就是您的生辰,还让您倒过来给孩子们东西。”
康姨娘说完后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手边正在喝汤的梅姨娘,梅姨娘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后手一顿,连忙搁下汤匙附和的干笑道,“是啊,夫人您太可气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逢场作戏的钟姨娘笑在了心里,却听六娘子道,“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是十几颗金豆罢了,让哥儿姐儿拿回去赏丫鬟也成。”
那之后,又上了两道热菜一道甜羹,项妈妈便亲自端上来一个巨大的香米打糕做成的寿桃,六娘子用刀切了一块给自己,然后项妈妈和丫鬟们才均分着将寿桃切开,依次分给了在座的人。
宴席近尾,蒋氏她们已经有些微醺了,虽不至于到醉的程度,但却也是脸颊微红步子滞缓了。
六娘子并了钟姨娘一边张罗项妈妈和丫鬟们撤桌,一边让秋妈妈和鱼安几人安排想午休的人去厢房。
一时间膳厅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钟姨娘怕六娘子累着,便搬了个椅子过来,看她坐下后说道,“夫人今儿起起坐坐的怕也是没吃什么吧,一会儿我让厨房给夫人下碗面去?”
六娘子接过了一旁小丫鬟递上的温水喝了半杯后道,“也不觉得饿,方才吃了两口寿桃,倒是堵着了。”
钟姨娘笑道,“糯米最难消,要不我给夫人去泡了山楂水来,也好解解夫人口里的腥味?”
六娘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劳烦姨娘了。”
“诶,夫人太见外了。”钟姨娘笑着微福了身,刚想转身去膳厅的后罩间泡消食茶,忽见一个绿衫的小丫鬟脸色极为难看的跑了进来,险些和正带着媛姐儿准备回去的梅姨娘撞在了一起。
“哎呦。”梅姨娘被那小丫鬟一脚踩着了脚尖,疼的连连后退了几步尖着嗓子叫道,“那儿来的小蹄子,这般没的轻重规矩,横冲直撞的。”
那小丫鬟被梅姨娘这一吼,惊得似快要哭出来了,赶紧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夫人…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您,实在对不起!”
坐在不远处的六娘子听到了嚷嚷声,便探身看向了梅姨娘这儿。见一个脸生的丫鬟正瑟瑟发抖的在向梅姨娘不停的道歉,便是蹙眉凝神的眨了眨眼,然后对同样也被吸引住了目光的钟姨娘道,“先去瞧瞧那儿怎么了,若是没什么大事儿便让她们散了私下说,没的堵在门口没个样子。”
“是。”钟姨娘应声就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是带着那小丫鬟走回了六娘子的跟前。
六娘子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这小丫鬟似有些面熟,可一时半刻的她却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府中什么地方见过了,便是狐疑的看了钟姨娘一眼道,“怎么了,这是哪屋的丫鬟?”
可不等钟姨娘开口,那小丫鬟便是“咚”得一声跪了下来,然后用膝盖移上前了两步,伸手抓住了六娘子的衣摆道,“夫人,夫人!求您去看看吧,侯爷…侯爷他…他喝醉了进了咱们姑娘的屋子,便是…便就是…”小丫鬟说着说着,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发起了抖,生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六娘子只觉一阵电光火石般的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瞬间炸了开。她记起来了,早上的时候,她在小径上看到谢韫欢,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小丫鬟。
一时间,六娘子周遭的空气像是顷刻被冰冻住了一般,连她的呼吸都轻薄了起来。那小丫鬟的声音不算小,也不知到底是害怕的不能控制还是故意的,她话音刚落,连已经跨出门槛的梅姨娘的步子都顿住了。
半屋子的人都愣在了原地,只有那个小丫鬟还跪在六娘子的跟前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
站在六娘子身旁的钟姨娘只觉得自己攥紧的手心黏糊糊的一片全是汗,她僵着脖子,想开口答个腔缓一下气氛顺带让那小丫鬟赶紧闭嘴,可要说话了她才发现嗓子一阵沙哑,竟是紧张的连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你说侯爷在谁屋里?”过了好久,一记轻声忽然打断了小丫鬟的哭声,那平稳无波的语调似是天外之音一般,和当下紧张尴尬的气氛特别的格格不入。
“在…我们姑娘…”
“你们姑娘是谁?”六娘子忽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笑,眼角闪着的却是难得一见的阴鸷碎光。
“我们…是、是是谢姑娘…”小丫鬟被六娘子镇定的姿态给震住了,姑娘不是说,只要她传了话,夫人马上就会冲去秋棠馆的么,但怎么却坐在这儿盘问起她来了?
“夫人!”一旁的钟姨娘瞪大了眼睛猛得看向了六娘子,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儿,连眼皮都不自觉的颤了起来。“您切莫动气…且要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六娘子闻言,拢着肚子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温柔的冲钟姨娘说道,“姨娘,吩咐人下去,先把院子各处的门落锁,今儿既有人要扬家丑,我便不怕她冲着我来。没我的吩咐,这个点,谁都不准出侯府内宅半步。”
“是。”钟姨娘惊得领了命令。
六娘子抬手轻轻的捏了捏钟姨娘僵硬的肩膀道,“姨娘放轻松些,我都还没紧张呢,你紧张什么。”说罢她又转头冲一旁的神色阴晴不定的寻音道,“赶紧去前院让观言带个口信去宫门口,就和侯爷说,家里出事儿,让他方便的话早些回来。”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可闻针落,半晌,才依稀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六娘子只感觉自己被人拉紧的衣摆一松,她不禁低头看去,却见脚跟前跪着的小丫鬟已经软软的瘫在了地上,面容狰狞,犹如见到鬼魅一般的惶恐。
她嘴角的笑意凝固在了粉嫩的肌肤上,随即抬头看着站在离门不远的沈老夫人道,“啊,忘了告诉母亲,半个时辰以前侯爷给我传了口信,说皇上急招他入宫,媳妇想这次母亲怕是看不到什么好戏了吧。”
这是第一次,六娘子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老太太留情面,老太太本是铁青的脸瞬间被气得涨了红,随手就抄起了桌沿边一个空的茶碗用力的往六娘子身上砸了过去,然后吼道,“混账东西,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呯”的一声,茶碗在六娘子脚边碎成了好几瓣,细薄的瓷片飞溅起来,打在了六娘子绣工精致的裙摆上,然后叮叮当当的跌落在了地上。
而六娘子却在这粉碎的声音中径直转了身,然后对着钟姨娘道,“这儿就麻烦姨娘了,我去秋棠馆看看。”说罢也不等钟姨娘点头,就抬了步子匆忙的出了厅门。
一路而去正是春景无限,六娘子一直觉得自己生在了好时节,万物复苏俏绿有新,阳春三月,虽还是乍暖还寒的,但却已经彻底的离开冬重之感了。
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不论是步子还是呼吸亦或者是心跳,都重的要命,连带着眼眶都要承受不住细泪的重量了。
六娘子一直觉得,有些人和事儿,姑息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时间是很好的疗伤药,于其强求,不如放任。
就好比陆青远,要是当初父亲能好好和他谈一谈,或许他也不会生出私奔的念头了。这下倒好,出了家丑不说,这个庶长子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六娘子不觉得陆家人是无动于衷的,可这事儿要说陆青远有错,那陆文恒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这种念想明显到了谢韫欢这儿就失灵了。六娘子不知是自己高估了她还是小瞧了她,总之她要肯定的是自己真的没有把谢韫欢的心思看清楚,她不知这个谢家妹妹为了能成为沈聿白的妾,竟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自毁名誉清白的事儿也能信手捏来。
那好,既她不要脸,自己也不用再给她脸。
六娘子承认她此时的心情就如同一锅被旺柴烧沸腾了的水,她甚至开始有些隐隐的期待一会儿在谢韫欢的床上会看到哪一张面带惊恐的脸了。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琥珀光•聪明反误(下)
话说六娘子到秋棠馆的时候,整个秋棠馆静悄悄的,门窗紧闭遮帘全落,柔光斜照暖日沾窗,从外头向里探,非但瞧不出有什么异样,反而还生出了一些阳春白日风在香的韵味来。
六娘子微微一皱眉,脚底的步子就缓了下来。
万一…会不会真的是沈聿白在里头呢?她方才那坚定无比的心此时此刻竟然如跳跃的鼓点一般躁动了起来。
不会的,她明明收到了沈聿白的口信,而且当时观言来告诉她的时候,分明说到沈聿白是已经出了府的,连片刻都没有停留过。
可是,既沈聿白人都已经不在府上了,那为何谢韫欢一个人还能演这场戏,这不是径直就穿帮的下场么?
聪慧如六娘子,此时此刻也茫然了。
“夫人,不如让我先进去看看,免的咱们着了秋棠馆的道,倒让人给占了上风。”正当六娘子发愣的时候,寻音那轻盈的声音突然打散了她重重的迷茫。
当时六娘子的身后站着一路跟她来此的秋妈妈、鱼安和寻音三人,其中秋妈妈还一直反手押着那个来闹事的小丫鬟,而且她还是暗暗使了狠劲才勉强让那稍显不安分的小丫鬟乖了不少的。
所以听了寻音的话,六娘子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沉着的说道,“秋妈妈,放了她,让她去敲门。”六娘子一边说,一边往那小丫鬟的脸上看了看。
被秋妈妈压着的小丫鬟一愣,忽然缩了缩脖子道,“夫人…我…”
“我什么我!”寻音肚子里憋着气,抬脚就往那小丫鬟的身上踢了过去,然后眼露凶意道,“方才你不是挺横的么,冲到夫人跟前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会儿你倒是去开门啊?”
那小丫鬟被寻音踢的一个踉跄就跪坐在了地上,随即便顺势爬到了六娘子的脚边,扯着六娘子的裙摆干哭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的,奴婢只是帮着谢姑娘去引了引侯爷,然后侯爷来了秋棠馆,奴婢就按着…按着…”
“秋妈妈,你去敲门。”六娘子已经没有耐心再听那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说那些有的没的事儿了,便是伸手就冲寻音指了指脚边的小丫鬟,然后又冲秋妈妈使了个眼色。
秋妈妈和寻音二人心领神会的上了前,一个直接走上了屋门前的石阶,一个则用力将那小丫鬟拉了起来推到了一边,而鱼安自始至终一直都静静的扶着六娘子,生怕她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动了胎气。
可外面,秋妈妈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框,里面就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天的尖叫,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翻砸声顺势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清楚的脚步声,慌张而纷乱…
秋妈妈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果不然,只眨眼的功夫,秋棠馆紧闭的大门就这样被人重重的拉开了。
随着门风“呼”的一声扫过,六娘子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儿。就在她屏住呼吸的一瞬间,炙热明辉的阳光下,她的双眸中,清晰的倒映出了沈聿齐那张惊慌不堪的俊容来。
那一刻,六娘子觉得兴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会忘记当时沈聿齐那一副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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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之前,六娘子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沈聿白和她都着了谢韫欢的道。但是她千念万想,却不曾想过结果竟是这般意料之外,诡异难解的。
生辰宴自然是戛然而止了,好在不管是外院还是内宅,左右几乎都是自家人,六娘子便让二爷沈聿平出面,由着他带着陈伯、秦妈妈还有官言、寻音等几个能干的帮着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正式散了宴。沈家人便是各回各屋,外府宾客也由沈聿平和秦妈妈安排了马车仔细的送回了各府。
可是家宴散了,却不代表谢韫欢的事儿也结束了。不过,这样龌龊的事儿,六娘子却存了私心不想放在暖香坞去断,是以,在偌大的侯府送走了宾客安静下来之后,六娘子便领人将一直躲在秋棠馆没有出来过半步的谢韫欢带去了清懿阁。
不过六娘子前脚刚踏入清懿阁的稍间,后面周氏就一阵风一般的径直冲了上来。
“大嫂…”
周氏的动作很快,快到六娘子还来不及伸手去拦,周氏已经扬了手,重重的往谢韫欢的脸上狠甩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惊响,让整个清懿阁四处站着的丫鬟们各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谢韫欢被打的偏了头,可她那双含着撕裂般狠意的双眸却死死的盯着周氏身边仔细的护着肚子的六娘子。那目光,似一道道银针的碎光一般,仿佛能扎得人生疼。只眨眼的功夫,她的嘴角就渗出了丝丝的鲜血,可见周氏下手之重。
可是看到谢韫欢这副模样,六娘子脑海中却只闪过“咎由自取”四个大字。看着谢韫欢那满是不服气的怒意目光,六娘子心里那种不愿息事宁人的性子瞬间便被激了出来,只见她先是拉着周氏落了座,然后淡淡的朝站在门口的邱妈妈道,“劳烦妈妈守着院子,这事儿闹的太大,府上前前后后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只怕总是有人想借机来探探风头的,不过到底也是家丑,没得让旁人乱嚼了舌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