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钟姨娘忙摆了摆手,过后又觉得有些唐突,不免紧张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尴尬道,“我…主要怕做不来夫人的事儿。”
六娘子轻松道,“能有多大的事儿,下头各处都有妈妈们看着,不过是想让姨娘帮着我盯盯梢,便是怕有些仆妇老油条了,看到主子不便就懒散了。而且…大夫让我静养,我就算要忙,也是要装装样子在床上多躺些日子的。”六娘子说着便冲钟姨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羽扇一般的眼睫跃动着有神的双眸,惹得钟姨娘用帕子捂着嘴一阵轻笑。
“但大夫这么说也没错,夫人头一胎毕竟没了,这怀了身孕是大事儿,小心些不会错的。”不过笑过以后,钟姨娘却不忘加了一句贴心的话。
六娘子柔柔的笑纳了,随即道,“所以这不就想到姨娘了么,能者多劳,姨娘且也就辛苦这几个月,等管上了手,以后我做月子的时候也好接着指派你。”
钟姨娘听六娘子的语气大方自然,且没有一点试探矫情之姿,便笑着允诺道,“成了,我也就帮夫人盯一个梢,回头遇着什么大小事儿其实还是要夫人来做主的,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我也敢代夫人坐这个位置。”
“便知道姨娘是个爽快人。”六娘子满意的点了头,然后又和钟姨娘细说了一下各处管事妈妈手上的庶务以及每个妈妈的脾气偏好,末了又道,“其实帮我两天以后等你看出了门道,也不用事无巨细的都来说给我听,那些小事儿你径直和秋妈妈商量就成。”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六娘子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定了让钟姨娘帮忙,就不要左右都盯着不免让人心里不舒服。反正她只是让钟姨娘帮着管事儿并不是真正的放权,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看紧钟姨娘的理由。
而钟姨娘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便笑着称了“是”。两个聪明人,花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钟姨娘代为打理庶务这件大事儿给定了下来。
让鱼安送走了钟姨娘后,六娘子便抱着迎枕又吃起了桔子,其实她孕吐的反应不大,只是近两天出奇的好酸味。前两天早上用膳的时候六娘子嫌没胃口,便开了秋妈妈从庄子上带来的自家腌制的金桔梅子酱。本来这种酱是在泡消食茶的时候用来调味的,结果那天六娘子挖了一大勺就夹在了白馒头里,还吃的津津有味的,害得一旁的鱼安和寻音光是闻那个味道就酸倒了牙根,弄的六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她现在身子特殊,只要是她想吃的,不管多奇怪的口味,旁人只当没有看到,沈聿白更是成篮成篮的往暖香坞搬桔子,只怕六娘子吃不够。而剥下来的桔子皮六娘子也不准人扔了,便是全部都摆在了掐丝珐琅炭炉的炉盖上,结果闹的那些经常进出暖香坞的人身上全都飘着一股子自然的桔子清香,也不知该是让人喜欢好还是嫌弃好…
是以,当从外头端着鸡汤进来的寻音看到六娘子又在剥桔子吃的时候一点也不奇怪,反而还问道,“夫人是先喝鸡汤再吃桔子还是再吃个桔子以后喝汤?”
六娘子闻言用温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道,“先喝汤吧。”
汤是沈聿白每天督促厨房用野山鸡炖熬的,只要六娘子不肯喝漏掉一顿,那么下一顿就会在饭桌上出现两碗汤,六娘子被折腾过一次,喝汤就特别的积极。
而今天巧了,也不用寻音她们特意去和沈聿白说自己有没有按时喝完鸡汤这件事儿,因为正当她喝了一半的时候,沈聿白回来了。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琥珀光•明争暗斗
“外头下雪了?”看着沈聿白的灰鼠毛雪青暗云花纹大氅上散落的点点雪花,六娘子下意识的就搁下了汤碗倾了身伸手去推窗,却被一阵猛得倒灌进来的风雪给冷的手一抖,窗子就“啪嗒”一声重重的磕在了窗棂上,险些打到了六娘子的额头。
“当心!”沈聿白吓的连忙扑过去抱她,结果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
“哈哈…”六娘子的笑声盈盈不断,看着沈聿白狼狈的样子,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侯爷莫不是不相信我日日按时喝汤,今儿提早下朝来抓我现行的吧?”
沈聿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屏退了周遭的丫鬟后说道,“你孩子还没生呢,这性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六娘子撇了撇嘴,安静的将剩下的一点汤喝个了精光,然后叹气道,“大冬天的,你们又非得让我静养,我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的,都快发霉了。”
“英娘早产了。”
“哐当”一声,沈聿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六娘子跌碎了手中的白底青花瓷汤碗。
“人…人要不要紧,孩、孩子呢!”六娘子吓的发起了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聿白叹了气,挪了身子上前一步,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安慰道,“人没事儿,人没事儿,你放心,孩子也没事,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六娘子紧紧的拉着沈聿白的衣袖,大口的喘了几下气以后方才拍了拍胸口道,“母子平安就好!”不过说完这话,六娘子却猛的抬了头,然后盯着沈聿白那神色紧绷的脸庞道,“侯爷…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英娘怎么会小产的?”
沈聿白默默的将六娘子抱回了架子床上,然后把被子拉了过来盖在了她的小腹上,一边站起身去关还在“扑哧”的窗户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三天前,顾望之迎娶了方家小姐,结果第二天,马槐又上书,肯请皇上宁定后宫。”
“马大人收了顾家多少银子,愿意这样拼命的去帮顾家垫路,也不怕站错了队伍保不住那颗脑袋。”六娘子冷笑了一声,紧紧的抓着手边的棉被泄着恨。
“马槐的父亲和顾老爷是世交,有些事儿和银子还真没太大的干系。”沈聿白轻轻的拉过了她的手,执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中一边把玩一边又道,“英娘知道以后,大着肚子去找皇上,结果就在东暖阁小产了。”沈聿白说着,忽然收紧了指尖,却在几乎要捏疼六娘子的一瞬间而松了气。
“侯爷…”六娘子担心的看着沈聿白,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挪了挪身子拉过他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身上说道,“英娘是侯爷的妹妹,也是皇上的妃子,想她虽有皇上的眷顾,但若是想要在后宫活下去,光有皇上的爱却是远远不够的。可上次我进宫,见到的却是一个张弛有度、华贵荣艳的蕙嫔娘娘,英娘她,远没有侯爷想的那般弱不禁风。”
沈聿白闻言细看了六娘子一眼,忽然动情的低头在她的粉唇上落了一吻,然后失笑道,“两日前我见过英娘,她说了一番和你一样的话。”
六娘子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将心里的波澜起伏压在了浅浅的呼吸下。
究竟怎样的帝王爱,才能造就一段亘古佳话?
雍容华贵如先皇后,皇上的结发之妻,六娘子信皇上是敬她爱她的,他予她这世间至高无上的荣耀,却让她必须接受帝王雨露均沾的残酷。而她不能拦、不能堵,她的肩上除了背负着夫妻情,更有皇家命,她只能笑看一切胭脂风云,将夺夫的恨转化成最华丽、耀眼的身份,来成就一句“帝后同心,国运昌盛”。
而荣艳灵慧如英娘,所谓皇上的挚爱,也不过是后宫佳丽中的一瓢清水,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能得皇上倾心,是福也是祸。六娘子信她也有过天真幻念,也曾设想着依靠皇上的爱而在后宫寡度余生。但最难还是人心,在欣慰于英娘长大的同时,六娘子也心疼她不得不开始步步为营的心思。也不知是什么让英娘转了心境,让她在面对深爱的男子时,竟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能算计上一分?但六娘子知道,要想在后宫立足,所谓情爱,都是站不住的。
思及这些沉痛,她便刻意笑着和沈聿白道,“既英娘也这么说,那侯爷只管放宽心。”
沈聿白微微的点了点头,站起了身道,“我中午去葳蕤轩和几个大人谈事儿,你自己用了午膳就睡一会儿。”随即他转了身,走出了两步后忽然停下了步子,似自言自语的道,“我只埋怨她太过鲁莽,这样大的事儿,竟也事先不同我商量一下,这万一要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岂不是要措手不及。”
六娘子凝于嘴角的笑瞬间隐没在了沈聿白宽厚的背影中,而她蓄在眼角的氤氲终究还是化成了几声长叹,随着屋中的暖气,顿时消散无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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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事儿远没有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二皇子是小产,先天不足,据说生下来的时候产婆连着打了好几下屁股才勉强咳出了嗓子里噎着的一口羊水,只是那哭叫声还是弱弱的和猫儿一般,少了一丝洪亮。
而英娘产后太虚弱,躺在床上整整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皇上心急如焚,太医一个跟着一个的进了绯岚殿,可拿出的方子却没有一个能立竿见影的,且英娘还在和皇上置着气,二皇子又是羸弱不堪的,连着好几天,整个绯岚殿里头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厚阴霾。
不过沈聿白却两耳不闻后宫事,反而还趁着年关跑了一趟宿北之地。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皇上就收到了弹劾马槐的折子。
六娘子是从沈聿白口中听说这件事儿的,当时她正开始有了一些孕吐的反应,但凡闻到一点烟草味就会吐的七晕八素的。沈聿白刚风尘仆仆的回来,六娘子见了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就开始吐。直到沈聿白连忙冲进了净房里里外外梳洗了一番以后出来,六娘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侯爷这次去…宿北、北顺利么?”六娘子急切的想转移注意力,张口就问了沈聿白正事儿。
沈聿白正在贴心的给她剥桔子,闻言点头道,“马槐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原本不准备查他的,不过最近他在内阁有些狂狷,此人虽也善于计谋权策,但心比天高,也不知道顾家老爷子看中他什么,一查一个准。”
六娘子闻到桔子的清香就顺了气,恶心的感觉也消退了,便终于镇定的问道,“我没想到内阁还会出这样一根直肠子到底的人。”六娘子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嘲讽。
沈聿白笑道,“结党营私的,你当里头都是脑子清醒的?也总是要有一两个没脑子的能冲锋陷阵的。顾家很聪明,马家以前受恩于顾家,马槐又是世家子弟,当年也是文采颇盛的,把他安在内阁,也算是一步中规中矩的棋。”
“可再中规中矩也总是有私心的,顾家人没想到马槐会在自己老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吧,都快赶上土皇帝了。”六娘子接过了沈聿白递上的桔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他是宿北人,这些年虽在宫里混的一般,宿北那里倒是风生水起的,顶着官位,卖私盐占民宅,漕运酒肆见缝插针,银子是大笔大笔的往家里搬,这次我去,从他家的地窖搜出了整整八十万两雪花银!”沈聿白说着仍了桔子皮,眼底戾气浅显。
“可一个马槐,能撼动顾家么?”六娘子以小见大,问的犀利。
沈聿白摇头道,“我要的不是撼动顾家。”见六娘子狐疑的看着自己,他便温柔的揉了揉她额际的碎发道,“你忘了,皇上心里忌惮的是什么,英娘又为什么要冒着人命关天的危险布这一步旗。”
六娘子整个人仿佛从头到尾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凉了个透,不禁幽幽的说道,“忌惮一家独大。”
“君臣有别,不管是沈家还是顾家或者是封家,这三家都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他要物尽其用,也要有所提防。下个月,封长渊主动请缨去述化赈灾,他这个一走,没有三、五个月只怕回不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时局将定,他便又是两袖清风一心为官的好榜样了。”话虽如此,但沈聿白调侃的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对封长渊的赞誉。
六娘子却有些不明的问道,“述化怎么了?”
“今年述化那里下雪下的早,又下的猛,雪灾特别的严重,已经冻死了好几百人了。”沈聿白叹气道,“虽外族安定,但大周各处小灾不断,也不知朝堂上那些人到底哪里来的力气精神,还一个劲的在那儿明争暗斗的。”
“那怎么一样,那些人为名利,侯爷却是心系苍生,侯爷的立足点可比他们高多了。”
六娘子说着,迎着沈聿白无奈的白眼,便“咯咯”的笑倒在了他的怀中。不过,嬉闹间,沈聿白却忽然沉了声音动情的说道,“等你身子好些了,进宫去看看英娘,她心里有苦,为了家,为了自己,也为了皇上,受了不小的委屈。”
六娘子闻言,紧紧的环住了沈聿白的腰身,然后默默的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第二卷 喜烛盈盈,凤冠霞帔浅相识 第一百七十章 琥珀光•冬去春来(上)
大周明承二年的除夕,整个沈家显得特别的冷清。
不管宫里头的英娘是不是沈老夫人的亲生子,但她是沈家人,她不好,整个沈家就好不起来,再加上六娘子有孕在身不易操劳,沈聿白便下令,除夕年节,沈家一切从简。
因为谢韫欢的事儿,沈老夫人心里也有些不太痛快,听了沈聿白的话,便干脆两手一甩,从简到底,吃穿住用什么都不管了,结果却是忙坏了代为管家的钟姨娘。
一过了除夕,长房那儿便把分家的事儿摆到了台面上提上了议程,沈老夫人知道了以后给沈聿白摆过两天的脸色,最后还是大老太爷亲自出面和沈老夫人长谈了一番,这家才算是顺顺利利的分开了。
那之后,三老太爷也来找过沈聿白,说开了年准备送两个幼子去幽篁寺游学的事儿。一句话就表明了三老太爷想三房走仕途的决心,沈聿白自然是欣慰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话说自从六娘子怀了身孕闲下来之后,沈聿白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庶务带回了暖香坞处理。是以若是遇着沈聿白休沐,夫妻俩总能凑在一块儿聊大半天的话。一来二去的,沈聿白便也会和她说些前院的事儿,就好比三房的这件事儿,沈聿白觉得六娘子也是有必要知道的。
而六娘子闻言,很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年前周氏来找自己谈的那一席话,便是踌躇了一下以后喏喏的开口道,“大哥…最近有找过你么?”
六娘子问话的时候沈聿白正在埋头理信,当下就好奇的抬头道,“没有啊,怎么,大哥那儿有事儿?”
六娘子一愣,忽然有些后悔开这个口了,可看着沈聿白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便是头皮一阵发麻,无奈只能赶鸭子上架道,“这也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儿了,还是大嫂来找的我…”说着便把那日周氏来找自己时说的想让沈聿齐外放的事儿和沈聿白讲了一遍。
末了又道,“当时我是婉拒大嫂了,我觉得这毕竟是外院的事儿,即便我能帮大嫂揽这个瓷器活儿,但也没这个金刚钻,而且我想这或许也只是大嫂的一厢情愿,有可能…大哥觉得皇城挺好,不想外放。”
沈聿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之后大嫂还有因为这件事儿来找过你么?”
“没了。”六娘子摇了摇头,忽然有些谨慎的抓着沈聿白的手道,“侯爷切莫乱来,兴许,那真只是大嫂的一念之意,可能她转身就想明白了,如果侯爷这时候去问大哥,岂不是等于甩了大嫂一个耳刮子。”
侯府的这几个妯娌中其实没有特别矫情难相处的人,六娘子觉得内宅里大多也都是面热心善的内妇,尤其是周氏,为人爽快八面玲珑的,六娘子不想因为这或许是无中生有的事儿和她生了什么罅隙出来。
可沈聿白却大笑着曲指刮了一下六娘子小巧的鼻子道,“我是这么鲁莽的人么,还用得着你这般担惊受怕的。”
六娘子不服气的拍掉了沈聿白的手道,“我不过是怕侯爷办正经事儿伤了我和大嫂之间的和气,您还不虚心受教,倒显得我特别的小家子气。”
“好、好!”沈聿白失笑的将六娘子的手拉了过来,然后轻轻的揉着她的指尖道,“不过不止我有正事儿,你也有件正经事儿要办。”沈聿白说着,脸上的神情就由柔转冷,慢慢的严肃了起来,“明天你进一趟宫吧,去看看英娘,下个月,皇上要立后了。”
六娘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不免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知道新皇后是谁么?”
沈聿白凝神看着六娘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丽嫔。”丽嫔,就是顾宁卿。
惊悚间,六娘子险些打翻了炕桌上的砚台,待她好不容易稳了神色以后却感觉到背上正在一层一层的冒着冷汗。饶她重活一次两世为人,这下也看不懂诚宪帝的用心了。
“为何?”六娘子并非为英娘喊冤,事实上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把英娘送上后位才是置她于死地。但六娘子不懂,诚宪帝的后宫虽称不上佳丽三千,却也是充沛的,从贵妃到贵人,少说也有十几号人,且出身比顾宁卿好的也比比皆是,可为何皇上会点了她任新后?
沈聿白知她心里慌的紧,便丝毫不卖关子的直言道,“先皇后与皇上是结发夫妻情分不浅,可她死因成谜,到现在大理寺那里都没有查出确凿的证据来。现在立后,不过是为了赌住悠悠众口,而新后登基,做的好便能芳泽百世,做的不好就只能是个箭把子,可是,这一切要去做了才知道,等知道以后便都晚了。你觉得,顾家女,有这个本事么?”
六娘子心惊的眨了眨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顾宁卿那张略带倔强的清丽面容来,便是唇瓣微颤道,“皇上…是有多厌恶顾家,才要让宁卿顶上去?”
沈聿白叹气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你当是厌恶,可顾家觉得那是泼了天的恩惠。但他们到底有没有本事站稳这块垫脚石,还要看看我们沈家和另一边的封家答应不答应了。”
有的时候,福祸只是在转瞬之间,谁又知道,那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下面藏着的是不是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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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六娘子就入了宫。
因为她也怀着身孕,所以沈聿白就特别嘱咐内务府的人抬了宫撵来迎,是以六娘子看到了以后不禁心颤的回头看了看沈聿白小声道,“侯爷,这…不合规矩。”
可不等沈聿白说话,站在宫撵边上的小太监就尖着嗓子笑道,“煜宁侯夫人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这是咱们蕙主子特意吩咐下来的,这不再加上皇上又旁着问了一次,您啊,且就安安心心的上撵吧。”
“皇…”六娘子声音一卡,便冲那小太监笑道,“如此便有劳公公了。”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鱼安便轻巧的上了前,往那小太监的手中暗暗的塞了一个荷包。
那小太监眼睛“咕噜”一转,然后恭敬的作揖道,“那夫人且上撵。”随即又冲六娘子身后的沈聿白道,“侯爷请放心,保管少不了夫人的一根头发。”
沈聿白笑骂了他一句,“你个活脱的,找你们主子领赏去。”说罢便冲六娘子微微的一点头,然后牵了马调转了方向,往校场走去。
到了绯岚殿门口,才刚下宫撵,六娘子便听到里头传出来一阵轻盈悦耳的笑声,她心一柔,连忙跟着迎出殿门的宫女进了内寝。
屋子里温暖如春,绫罗帷幔的尽头,英娘一身粉衣素装斜躺在贵妃榻上,她的身侧,躺着穿着一身红锦棉袄的二皇子。
“娘娘!”六娘子快步的走了上去。
英娘闻言用手肘支撑起了身子偏头看去,然后连连指了一旁伺候的宫女道,“快快、快扶着她!”
两个宫女闻言赶紧上前虚扶住了六娘子,然后笑着将她带到了英娘的跟前,又张罗了放着软垫的椅子,让六娘子妥妥的坐下后方才安安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当时,英娘已经把二皇子交给了乳娘,自己也坐起了身,看到六娘子落了座,她才松了一口气道,“嫂嫂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这么鲁莽,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便是把脑袋赔给四哥都没用。”
六娘子笑着“呸”了两声,然后关切的问道,“娘娘脸色看着好多了,现在还吃着药么?”
英娘摇了摇头道,“已经断了药汤了,是药三分毒,我一直吃药,连二皇子也没有奶过半口,总也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六娘子笑道,“有奶娘呢,可不用娘娘操心。”说着她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一旁抱哄着二皇子的奶娘又道,“我听侯爷说,二皇子过了年胃口就开了很多,身上也渐渐长了肉,连哭的声音都大了很多,太医也说比刚出生那会儿精神多了。”
“是啊,菩萨保佑!”英娘说着双手合十朝着空中拜了拜。
六娘子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一大半。有些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沈聿白如何同她说英娘已经精神多了,二皇子也慢慢的长得结实了,但都没有她自己进宫来看这一眼有说服力。
只是…想到今天进宫的真正目的,六娘子又顿时难以启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