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良妃算是言无不尽了,“阿九,一个三皇子,本宫还是有能耐保下的,只要他心思纯敏,不走他母后的路子,本宫还能保他这一辈子的荣华权贵,不止三皇子,五皇子也一样。本宫容不下毓妃,但却必须要让太子容下手足。古训之鉴,皇室血脉手足相残有好下场的未见几个,即便登及顶峰,可高处不胜寒,太子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手握天下,独权为尊,那也从来都不是君者的治国之道。殿下要分权,与其外戚,不如手足,手足至亲,至少留着的是一脉之血。”
“娘娘…深明大义。”连凤玖不禁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良妃娘娘的眼界竟能如此开阔。
谁知,良妃却苦笑了一下道,“深明大义么?与其说本宫是深明大义,不如说本宫不过是不希望司徒家的悲剧再现。”
“娘娘…”这一句,连凤玖没听懂。
良妃缓缓的站起了身,目光沉若如水,静静的扫过了连凤玖的肩头,飘至了微敞的窗外,看着迎风婆娑的树影道,“当年司徒家也是人才辈出的,本宫的两个哥哥,即便算不得人中之龙,可多少也有些能耐,然世族大家多有猜忌,两房之间,你防着我,我阻着你,左右都是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一来二去,荒废了学业武课不说,连人也一并搭了进去。若是当年,两个哥哥能左右扶持一下,领兵上阵,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若是不红他人之眼,多念手足之情,或许司徒家,今日还能有一方血脉让本宫依靠也不一定…”
只可惜,这世间从无后悔药,司徒良辰至今还记得,当年从北疆连着传来的噩耗是怎样将家人长辈瞬间击溃的,她也记得娘亲是如何至死都没有原谅过大伯一家的。
权贵的魔性,她在幼年的时候就已见过。如今,她于权贵已是垂手可得,可是在拱手将爱子送上这皇权的顶峰时,她却仍真心期望太子心怀赤诚,哪怕握住天下,也不要松开至真本性。
第一百十九章 大乱终定(中)
这天下午,连凤玖就这样歇在了含章殿。她与良妃从交涉到闲谈,两人都对彼此能深解对方心思而感到诧异。
只是外头的严峻之态还未见消停,全廷方两次进殿回良妃的话,都苦着一张脸说小怀王还未撤兵。
眼见着乌金西沉云霞染天,良妃娘娘和连凤玖的心也都渐渐的被磨光了耐性焦急了起来,可就在两人都快要坐不住准备亲自去御书房探探风声的时候,全廷方突然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也不等良妃问,便是径直打了个千儿跪了地,然后兴奋的尖着嗓子道,“娘娘,小怀王带着王妃只身进宫了!”
苏妙弋也进了宫!
连凤玖一愣,却听良妃娘娘问了个同样的问题,“小怀王妃也来了?”
全廷方道,“是。”
良妃与连凤玖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番,心中所想却不太一样。
于连凤玖来说,自然不会忘记她早上出府的时候还特意让金线门的人去找了苏妙弋的,只是后来她随着宫流云和金大风入了宫,便就不知道苏妙弋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与此同时连凤玖也担心裴雁来的事儿是不是也顺利解决了。
而于良妃娘娘而言,听到小怀王妃入了宫,她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瞬间落了地。因为素闻小怀王为人多有诡异不定之性,说他心狠手辣,他却也擅怀柔之道,若说他阴险不善,但良妃却知道,他对自己的结发之妻苏氏却是真情不移的,是以知道苏氏也来了,良妃娘娘便猜到前头的对峙此时此刻应该也散了。
因为皇上并了小怀王一入宫,一众人包括白卿就跟着一头扎进了御书房,听全廷方之言,那阵势,瞧着一时半刻也是散不了的。而连凤玖也觉得,之前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若说回头坐下来,想用三言两语就把危机给化解了也是天方夜谭。是以当良妃娘娘开口挽留她在含章殿留宿一宿的时候,连凤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就点了头。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不忘让全廷方差了个可信之人去白府给陆南音报了一个大大的平安…
这天夜里,连凤玖睡的特别沉,她坚信大乱之后必有安定,是以身心放松之后,她头沾了枕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因没有宫女掐着点儿唤她,连凤玖便是迎着晨曦睡到了自然醒,待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朦胧间,看到的竟是白卿那丰神俊秀的挺拔背影。
连凤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便是转了个身眯着眼想继续来个回笼觉,却突然感觉耳根一烫,一个温热的亲吻便就从天而降。
她惊的猛睁开了眼,这才听到白卿夹着笑意的声音温柔道,“能在良妃娘娘的含章殿睡到日上三竿还赖床的,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白卿的话让连凤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坐起了身,飞快的眨了两下眼方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快晌午了,你这一觉睡的也不饿?我来的时候便瞧着娘娘在那儿发愁呢,她也拿不准你一直未起身是因为昨儿太累了养精神呢还是因为身子不适晕过去了。”白卿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微翘,也不知是在调侃她还是认真的。
可连凤玖到底还是红了脸,大力的一掀薄被正准备趿鞋下榻,却突然止了动作仰头问道,“小怀王的事儿解决了?”
白卿看了她一眼,一边弯腰取过了她的鞋,伸了手帮她一左一右的轻轻穿上,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说来话长,也不可能在这儿同你解释清楚,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说。”
连凤玖当时思绪很乱,可不过是眉眼一低的瞬间,她就被白卿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如水的举动给吸引住了,随即心一紧,倾了身子就抱住了他的脖颈,然后整个人俯在他的肩头小声道,“若我说北山白君也是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旁人一定不信。”
白卿一愣,侧了头就在她的脸颊又落下了一吻,然后笑道,“只于你一人温柔就够了,要旁人知道做什么。”
连凤玖“咯咯”的笑了起来,方才微乱的思绪此刻终于在白卿碎柔的目光中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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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白府。虽前后也不过相隔一日,可连凤玖却觉得恍若隔世。
陆南音已回了宣平侯府,北山子依然不知去向,偌大的白府,只有端着一碗三鲜臊子面就着双黄咸鸭蛋吃得正香的宫流云坐在正院堂屋迎他们。
“回来啦?”宫流云一身干净挺括的长衫还透着隐隐的皂香,精神饱满的模样一瞧就是睡得足足的,看样子似已经回来许久了。
白卿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低头问连凤玖道,“吃面吗?”
连凤玖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的就坐在了宫流云的对面。
三人对食,整个堂屋只听到面过汤水、竹箸碰碗的声音,四溢的面香勾动着味觉,这大乱初定的第一顿午膳,连凤玖只觉安心和满足。
待吃饱以后,趁着花言上前收拾碗筷的空当,连凤玖终于按耐不住的抬头看着白卿问道,“宫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白卿拿着帕子擦了嘴,从观棋的手中接过了热茶,捧在手心转了转,随即目光一抬,看着她道,“小怀王用手上的虎符换了湘怀一隅。”
连凤玖一惊,手一颤,差点打翻了花言递到她面前的那杯温水,“什么意思?皇上允了他回湘怀建国称王?”
可紧接着,白卿的白眼就扫了过来,“你当皇上不动脑子么?”
连凤玖闻言就瞪了回去,“我只当你说话也不动脑子!”
白卿一愣,随着宫流云的一记闷笑,只能清了嗓子继续道,“皇上此番南夷之行确是对付小怀王的最佳转机,其实连小怀王都想不到,皇上竟愿委身与南夷唱和。本小怀王在湘怀最大的一个靠山就是东夷,这么多年来,他是一直有心想一并也拉拢南夷的。只可惜,南夷与东夷虽承一脉,却始终水火不容,小怀王心思又不够单纯,明着唱和拉拢,暗中却想独霸吞并,所以和南夷的事儿也就一直没有成。”
见连凤玖捧着一杯温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白卿便是呷了一口热茶润了一下嗓子后继续道,“且此番不只皇上让南夷人动了心俯首称臣这件事儿在小怀王的意料之外,虎符的事儿他也是错失了良机的,所以你心里也能想得到,他应该多恨裴雁来。”
白卿说到裴雁来,连凤玖的眼神便是一黯,立刻不自然的转了话题道,“既形势对他如此不利,为何他还要这般劳师动众的举兵逼宫,甚至连皇后娘娘也…”
“他是彻底被逼急了,即便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又何况是他?筹谋多年,费尽心思,前后花下去的人力物力也不计其数,最后却是败在了自己人手里,若换成我,也终归是要放手一搏的。因为如果连这一次也不搏的话,便是连他费尽心思苦心打造的那一方天地也要失去了,不成功便成仁,这一次,小怀王倒是果断了一回。”
白卿话音渐止,可连凤玖却依然皱着眉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宫流云见状,“哎”了一声搁下了手中的杯盏,先是指着白卿道,“又不是让你写诗作对的,你瞧你好好的一件事儿说的文邹邹的让人云里雾里的闹不明白。”随即又立刻扭过了头看着连凤玖道,“前后也不是什么费神的事儿,不过是因为小怀王在举兵逼宫的时候,湘怀那一边南夷也派了兵,差点就把他的老窝给端了罢了。”
宫流云的一句话,成功的盖过了白卿的长篇大论,连凤玖没有细问,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干系,“所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宫流云偏头一想,看着白卿道,“好像也不是吧。”
白卿方才耐着性子又解释道,“南夷大军其实三天前就到了湘怀,小怀王是收到了准信才上演了这一场大戏的。说起来他也聪明,从皇后娘娘下手,给皇上送了一份大礼。”
连凤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的看了白卿片刻,方才软软的又落了座,不禁失笑道,“小怀王是故意的?假意要与皇后联手逼宫,巧言令色的让皇后娘娘心甘情愿的囚禁了太子,可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小怀王在皇上跟前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让皇上看清楚他为了保住湘怀而献的诚意?”
“皇后本就是要废的,然皇后娘娘膝下有出,打理后宫也并未有过大错,之前静嫔的事儿,皇上又给自己断了后路,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毓妃的身上,如今皇后娘娘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皇上也正愁要如何下手办她,这刚好给了小怀王一个绝佳的机会。”白卿直言不讳,脸上的平静与连凤玖眼露的难受和惋惜对照鲜明。
“皇上何时下废后的诏书?”沉默了许久,连凤玖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
白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道,“阿九,昨日你擅闯朝仪殿已是我的底线,我知你心中有结,可我亦是有血有肉之躯,若你一味不顾自己眼下的身子胡来的话,我也自有我的办法拿捏你。如今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十日后,你是要见裴雁来还是要见皇后,你且自己选一个。”
白卿面色无波,可那淡淡的眼神却是看得连凤玖连连打了一个寒颤。
连凤玖直在心中大呼不妙,白卿…好像真的生气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大乱终定(下)
不等这夫妻俩把话挑明了,宫流云便赶紧擦了擦嘴,聪明的脚底抹油先溜了出来。
开玩笑,屋子里气氛诡异的他就算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是绝对不会夹在那两个人中间当出气筒的。
而就在宫流云的脚刚刚跨出堂屋的门槛时,他身后就传来了连凤玖轻飘飘的声音,惊得宫流云后脑勺一阵发麻,连连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开了,连一点点好奇的心思也不敢多露。
因为他分明听见连凤玖说道:那还是见裴雁来吧。
乖乖,这丫头可真是不怕死呢!
屋子里,白卿神色不变,可看着连凤玖的目光却闪了闪,意味不明。
连凤玖却是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杯中的温水,然后打了个哈欠道,“裴雁来这碗醋,你要喝到什么时候?”
白卿一愣,不自然的转了头道,“随你怎么兴口开河。”
连凤玖笑道,“我也算听话,你说只见一个,我便也是要掂量掂量轻重的。不过昨儿在良妃娘娘那儿,我已经把皇后娘娘和三皇子的事儿都托付了,所以这一次,自然是要见一见裴雁来的。”
“托付了?”白卿有些诧异,“怎么个托付法?”
连凤玖叹了一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你说我能有多大的能耐也是言过其实的,本皇后娘娘的事儿我还想着会不会有什么转机,但方才你又说,这不过是小怀王处心积虑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保全他自己的天地,那皇后娘娘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皇上的心思我不猜也能知道,沈家肯定是要动的,我便求了良妃娘娘,帮着保住三皇子,娘娘同意了。”
白卿又是一惊,看着连凤玖道,“同意了?”
连凤玖笑道,“你也觉得奇怪吧,我也是…”随即便将昨日同良妃的长谈一字不落的说给了白卿听,最后又道,“不过虽说人心难测,但我却宁愿相信娘娘是真心想替太子殿下铺一条坦荡荡的圣主之路的。”
见白卿沉默不语,连凤玖才又笑道,“现在听我这样说道一番,是不是觉得我摒了皇后娘娘转而要见裴雁来也不奇怪呢?”
白卿神色一僵,这才略有些不自然的点头道,“本就是你的自由。”
连凤玖“哈哈”的笑出了声,忽而起了促狭鬼的心思,伸出手指就戳了戳白卿的胳膊道,“夫君要去听听我同裴雁来聊什么吗?”
谁知白卿却潇洒的看着她从容的笑了笑,一句“自然是要的”跟的可谓是天衣无缝的,直让连凤玖的脸色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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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动乱初定,稳朝臣、拾人心这种事儿自有圣人去操心。
可是包括白卿和连凤玖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圣人为稳朝纲,抛砖引玉大刀阔斧做的第一件事儿竟会是平反徐家冤屈,不仅追封徐近善为忠义辅国大将军,还命内务府着手修葺已被封了十余年的徐家祖宅,拟建忠慰灵堂,迁徐家族人之坟至西郊长陵,灵位供奉于徐宅,以示忠善之心。
不过圣人为大事之余也重细微末节,连凤玖的身世最终还是没有公布于众,可是圣人却私下将修葺一新的徐家祖宅的门匙给了连凤玖,随即还同她嘱咐道,“养恩不比生恩浅,这个道理相信朕不用同你细说。于朕,于这天下而言,你永远都是连家的九姑娘,你爹爹忍辱负重多年,朕已准备命他为吏部左侍郎,掌考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等庶务,也不算埋没了你爹爹的才干。至于徐家,等回头你与白卿生了孩子,选个聪慧伶俐的,让他姓了徐吧。”
圣人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前后顾忌了周全的,连凤玖一直到领了皇恩出了宫门的时候,脑子都还有些晕晕的只感觉不甚真实。
不管是给徐家逝者的体面,还是连家的福泽,连凤玖都觉得圣人也算是操了心的,且让她和白卿的一个孩子姓徐,这一点也算是和他们夫妻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只是…在看到圣人眉目沾笑的那一瞬间,连凤玖便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还被关在宗人府深牢中的沈皇后。
结果,就在连凤玖面圣的第二日,诏书就下来了。
那诏书,字里行间中都透着圣人的冷然,落笔之词有言:饬令,沈氏失德,不思悔过,复为大佞,勾结邪妄,背弃皇恩,天下已无可容,念其向日侍君之功,权以全之,特赐鸩酒,维是钦哉。
没有废后,直接赐死,圣人的决绝,让沈氏几乎是死不瞑目的。
连凤玖知道这件事儿以后,一个人静静的在屋子里坐了足有两个时辰,直到傍晚白卿从宫中回来,给她带来了一张良妃娘娘亲笔落书的字条,她方才回过了神。
良妃之笺很是简单,白纸黑字写着——本宫必妥办沈氏身后事。
不知为何,连凤玖在看到这句话以后,竟紧紧的拽着字条失声痛哭了起来。
白卿本在屏风后更衣,听到声音吓的连盘扣都来不及扣上就冲了出来,冲眼就看到连凤玖哭的梨花带雨的,整个人不知所措的人见犹怜。
白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急忙的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横抱在了怀中带上了软榻,然后匆匆的扫了一眼她拽着的纸条,方才道,“你怀了孩子以后心思倒是越发的敏感了,皇…沈氏的事儿不是明摆着的么,临了你却还哭的这么厉害,回头当心我又要折腾黄时了。”
话说自从那日连凤玖闯宫回了府之后,白卿就喊了黄时来给连凤玖把平安脉,黄时一来就来了足足五日,早晚各半个时辰,其中一日傍晚他不过只晚了一刻钟,就被白卿狠狠的冷嘲热讽了好久。
如此架势,到了后来,连终于从城外回来的北山子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出面亲口免了黄时的诊。
是以连凤玖对黄时便就多了一丝歉意,闻言自然吓得连连吸了鼻子娇嗔的瞪着白卿道,“偏是你没心没肺,我同…同沈姐姐幼年便已相识,多年情分摆在那里,如今她…我便是连哭一哭也不成吗?今儿就算是养只猫猫狗狗的往生了,主人还会难受呢,更何况是个…人…”连凤玖说着说着眼泪便又开始止不住的往下落了。
白卿闻言沉了声音哄她道,“哪儿是让你不准哭,可你也多少要顾着身子,我回来的时候花言就说了,你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做光在屋子里发呆了,连她们让厨房做的点心也是一口没吃,这大半天的,人哪儿受得住?”
“又不是瓷娃娃,没这么金贵。”连凤玖抽了帕子略微的收拾了一下被泪沾湿的脸颊,然后才抬起了莹润的双眸看着白卿道,“沈姐姐的后事真的能妥善打理好吗?皇上对沈家…”
“皇上对沈家是后话,小怀王已将虎符归还给皇上,三符合一,皇上现在一门心思全扑在大稳军心上,沈家若要动,估计也是年后的事儿。至于沈氏的后事…”白卿说着指了指连凤玖手中的字条道,“是良妃娘娘亲自去求的,当时我有在场,所以后事你大可以放心,虽没有了体面,但毒酒入肠,还是能保住全尸的。”
白卿说着,温唇一落,轻轻的吻了吻连凤玖微凉的脸颊道,“你不顾安危径直闯宫也算是千挑万选的一条好路,良妃重情念恩,你护住了太子,她以后也会护住你的。”
连凤玖闻言失神一笑,喃喃低语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白卿捏了捏她的柔肩,忽而捧起了她的脸,直直的就封住了她的唇。
柔情肆意间,连凤玖的嘤咛声便溢出了贝齿,白卿吻得深沉又略带一点点狂浪和惩罚,直到连凤玖被他吻得差点都要喘不上气了,他才松开了口,看着眼神飘忽迷离的她道,“我允你十日之约,明天,请了裴雁来过门一见可好?”
连凤玖闻言,先是顺了几口气,然后才面色平静道,“既你愿意,那在咱们府上见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这两日是被白卿给彻底养娇贵了,分明离显怀还早的很,身子也未见沉乏,却偏偏懒的要命,每日只想横在床榻上,哪儿都不想去,可真是要了命了。
不过刚懒懒的说完了这一句话,连凤玖却又小声的惊呼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拽住了白卿的衣襟道,“明儿等送走裴雁来,你随我回一趟家吧,事儿一件一件连番着来,从宫里回来以后你又盯得我那么紧,若非皇上传召那一次,只怕我到现在都还出不了宅门,便是一直都没有把怀了身孕的事儿告诉祖母他们了…”
如今皇上提升爹爹官职的文书虽还没有下来,但是宫中的事儿爹爹肯定已经收到了风声,可之所以连家到目前都还没有人来找过她,估计多半是因为碍着白卿的面子,是以若她怀了身孕的事儿再不赶紧告诉连家人的话,只怕回头是肯定要被几个姐姐念叨个落花流水的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举案齐眉(上)
这一次与裴雁来见面,连凤玖觉得不像话别,倒像是故人惜聚。
主要是之前的一次见面太不愉快,连凤玖觉得自那次湖边和裴雁来分开后,她心里非但没有好受些,反而总觉得欠了他一个今生今世都还不了的人情,扯着她进退两难。
连凤玖骨子里本就是个重情义的,要让她对裴雁来苛刻一生,其实根本是枉然的。
但是那时在水榭,裴雁来如此直言不讳的将她的身世掏了出来,连凤玖也承认自己确是生气的。他不过是一份妒忌,却平白无故的搅乱了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