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打暗语,良妃这话引抛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连凤玖和陆南音闻言便是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陆南音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抬头望着良妃道,“娘娘蕙质兰心,定是知道咱们两人今日前来拜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咱们在来的路上还在想,今日见着娘娘后,这心中所念要如何开口才算妥当,然之前闲聊,嫔妾深觉娘娘也是性情中人,既娘娘也早已看出了咱们的心思,嫔妾觉得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的兜着圈子,也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良妃闻言笑道,“世子夫人比本宫会说话多了。”
陆南音闻言,脸色微讪,却依然硬着头皮道,“嫔妾多谢娘娘谬赞,实不相瞒,嫔妾今日同连大人冒访娘娘,是为了远在广阳的五皇子。”
良妃一听,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定睛锁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高宅新妇,眉宇未见波动的说道,“那本宫倒是想错了,本宫还以为,你们今日前来,是来替毓妃娘娘求情的。”
连凤玖闻言一愣,速速的抬起了头,却见良妃娘娘正笑颜盈盈的看着她和陆南音,她当下暗暗的一握拳,然后恭敬的回道,“所托有度,方能成事,这个道理是父亲教于微臣的,微臣谨记于心。今日微臣与世子夫人冒昧造访,于娘娘而言已是唐突,若一开口再说些让娘娘反感的话来,只怕微臣与世子夫人以后就要成了含章殿不与往来的恶交之人了。”

第一百零七章 事有两极

“连大人是聪明人,本宫也只能怪皇上把心思放得太明显了。”良妃娘娘一边说着一边优雅的站起了身,视线流转而驻,停在了连凤玖的脸上,随即又缓缓一扫,略过了陆南音,最后才落在了案头的掐丝珐琅香炉上,“不过这世道也是有趣的,从前,本宫这含章殿最是冷清,逢年过节都不见有人主动踏足的,前前后后,也就方美人会时不时的来本宫这儿走动走动。她性子淡漠,来的时候,最多就是和本宫对桌喝几杯茶,若是兴致再高些,也无非就是下几盘棋。可是本宫却一直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志趣相投才长久。只可惜呐,方美人福薄,永昭十八年的时候,她一病不起,太医来来回回了大半年,终究还是没能续上她的命。她走的时候,把自己最钟爱的那副棋盘送给了本宫,本宫知道,她不过是想走的了无牵挂些,与这深宫中的谁、任何事,也不要再有牵连了。”
良妃的这番话涉及了很多,连凤玖和陆南音听后都垂首敛神得静静回味了一番,随即陆南音才抬头开口道,“人若浮萍,生生死死都是定数,南音也想做如方美人这般豁达的妇人,只是南音更希望这一辈子能做到死而无憾。”
她说着,悄悄的看了连凤玖一眼,连凤玖立刻心领神会的接口道,“娘娘,阿九从小便有过目不忘之技,本以为万里路不过都在万卷书中,人世间的道理,先人智慧古训云云,只要多看几册书,大多便是手到擒来的。然而在认识夫君以后,阿九才真正领悟到事有两极的说法。娘娘,方美人弥留之际将心爱之物托福给娘娘,娘娘看到的是方美人想走的了无牵挂,微臣看到的却是方美人想让娘娘帮着延续她对皇上的一方敬重和眷恋。”
“哦?”良妃闻言,果然饶有兴趣的转过了头。
连凤玖见状,泰然自若道,“微臣有幸侍奉过皇后娘娘多时,对后宫各位嫔妃主子也多有了解。后宫之中,会下棋的嫔妃并不在少数,可是棋艺精湛可与皇上比肩的却是凤毛麟角。皇上棋艺,师承方元道士,此乃皇上年幼时的一段机缘所得,皇上的棋路绵里藏针,落子之法无迹可寻,就夫君也说,他与皇上对弈,十有六输。可就是这样,微臣却知道,方美人在棋艺上,能与皇上对之一二。”
“连大人果真是有个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呢。”
良妃不予置否的笑了笑,却听连凤玖继续道,“可是后宫之中,鲜少有人知道,娘娘的棋艺也是相当了得的。娘娘与方美人之间的情谊微臣不得而知,可是微臣却更愿意相信,当年方美人是把对皇上最好最真挚的一片情谊寄托在了娘娘的身上,才会在弥留之际将自己最钟爱的棋盘送给娘娘的。”
放香炉的案台上还有一座小小的沙漏,手掌之高,里头存的是细细的白沙,极为罕见,若是屋子里动静少许响一些,这沙漏的声音便会被吞没,可见这物件的轻巧精致。
然,此时此刻,当连凤玖话音渐落后,屋子里几个人的耳边,除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之外,那细沙走时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清晰。
不过很快的,良妃和颜悦色的笑声就传了过来,“这些,是白大人教你的吧。”
谁知连凤玖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夫君说,能帮我和世子夫人约见娘娘,但五皇子的事儿成不成,却要看我和世子夫人自己的能耐了。”
“哦,这么说你真的知道方美人的事儿?”良妃这下真的好奇了。
连凤玖闻言不敢多有隐瞒,径直道,“是,微臣看过前朝方子兴老先生留下的《十九棋谱》,也知方美人乃方家后人。”
良妃恍然大悟道,“难怪了。”
连凤玖闻言便是趁热打铁道,“娘娘,其实方美人的事儿和五皇子的事儿是一个道理。毓妃娘娘确是恃宠而骄令皇上震怒,其实个中原因,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良妃一眼,随即又道,“盛怒之下,皇上将毓妃娘娘与五皇子送去了广阳行宫,意在让其潜心思过,努力悔改。然而虎毒不食子,皇上看似真的对毓妃娘娘狠心决绝,但五皇子确是牵连其中的。这朝廷中所有的眼睛看着的都是毓妃的恩宠不在,五皇子的尊贵不复,可有没有谁想过,或许皇上也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有人能开口求情,能让皇上亲自迎回五皇子的机会?”
“娘娘,眼下的情况,嫔妾从不妄想五皇子能再入皇宫,过着和从前并无两般的生活。事实上嫔妾也由衷的觉得,毓妃娘娘的事儿,一定会对五皇子此生造成不大不小的影响。可是广阳湿潮,不宜久居,毓妃娘娘是因触怒了龙颜而待罪远居,但五皇子却是无辜的。嫔妾恳请娘娘能向皇上求求情,便是让五皇子回了武台行宫也是好的。”不等连凤玖说完,陆南音也嘤嘤切切的恳求了起来。
“武台?”良妃道,“芜城的避暑山庄?你们倒是把一切都安排的不错了。”
“娘娘,微臣之前就说过,事有两极。眼下的这一切,娘娘眼见的是咱们为了五皇子舍命求情,娘娘看不见的,是未来太子殿下的平顺之路。”连凤玖说着也肃然起身,见良妃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先是恭敬的行了官礼,随即道,“娘娘乃心思细腻之人,这一点,微臣从娘娘于微臣的称呼中便能看出。娘娘体恤微臣的名分,于人前并不唤微臣一句‘白夫人’,这是娘娘给微臣的体面,也是娘娘给白卿的体面。娘娘如此聪慧过人,一定明白,当朝之上,储君之位高悬多年,一旦皇上下了诏书,未来的太子殿下既有着无限的尊华风光,可随之而来的也会有一波又一波的暗潮汹涌。而危难当头,方显手足轻重,若是娘娘在太子殿下登基以前能迎回五皇子,也等于将其中一波的暗潮安化于无形之中。毕竟,毓妃虽倒,匡族尤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然,皇上又岂会只是将人打发到了广阳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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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宫的时候已近午时。
一路从内殿至朱门,连凤玖只觉闷热的不止是天气,还有她嗓子眼儿那阵永远都似喘不上来的气。
和她脸色一样略显难堪的还有一旁的陆南音,自出了殿,连凤玖便一直暗中使着巧劲搀扶着她,生怕她因路长天热而动了胎气。
是以当两人终于走出了含章殿后,连凤玖便连连的带着陆南音拐进了去浣衣阁的小道,然后拉着她在通风的廊子口坐了下来。
“你怎么样,人难受吗?”
“你怎么知道方美人的事儿的?”
四周无人,两人刚顺着回廊长栏歇腿落坐,便是异口同声的开了口。连凤玖自然担心陆南音的身子,而陆南音则对能不能说动良妃娘娘生出了怀疑。
面面相觑的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即又同时笑出了声。
半晌过后,连凤玖才先说道,“方美人的事儿我确是之前就知道了,我也没想到能因为她和良妃娘娘搭上话,倒也是不枉我这过目不忘的脑子。”
“也不知咱们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能不能打动良妃娘娘的心。”陆南音担心满满。
连凤玖闻言却道,“与其担心这不靠谱的事儿,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肚子里我的干儿子!”她说着便抽了帕子连连的给陆南音扇了扇风,关切道,“你真的没事儿?方才从殿里出来的时候我瞧着你脸色都不太好看,说实话今日这一趟,你真不应该跟我来,万一你若是有个什么不舒坦的,宋谨誉回来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拿着刀满城的追杀我!”
陆南音被连凤玖那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给逗笑了,一边从她手中抽过了帕子擦了擦额际渗出的薄汗一边道,“我真没事儿,你放心,方才良妃娘娘那儿的茶我也是一口都没喝的,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这会儿不过就是有些渴,主要还是因为太热了,回头喝点水就没事儿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连凤玖闻言便是稳重的将陆南音搀扶了起来,然后沿着屋檐阴处并了她一路往西华门而去。
十月初一,涵帝班师回朝。随圣人一起回宣的还有南夷国前来进贡的三位使者,大周与南夷修和交好,已是不言而喻。
十月初三,圣人设坛崇元寺,依佛家寺言、修社稷稳渡,择幼子而兴、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册立四皇子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十月初五,皇太子设宴雨露殿,为刚从广阳回来的五皇子接风洗尘。
深宫中的一切,在一朝一夕间悄悄的发生着变化。那些蠢蠢欲动的和只求安逸的心思都随着瞬息万变的人和事不断的被历史的进程推着向前,别无选择。

第一百零八章 一无反顾

话说这日,十三王爷的亲笔书函是白卿从宫里带回来给连凤玖的。
当时连凤玖正照着祖母教的法子在那儿穿针走线费心卖力的做着小虎头鞋,见了白卿递上的打了蜡印的书函,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漫不经心的问道,“谁的信?”
白卿乐不可支的看着她心不在焉的伸手收了信,便是笑道,“昨儿就宋谨誉来咱们这儿大吵大闹的那股疯劲,今儿你还给他孩子这么费力的做鞋,你心也够宽的。”
白卿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连凤玖的气也就跟着冒了上来,随即便是忿忿的将手中的银针往厚实的鞋头上一扎,然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道,“你说,我哪里知道良妃娘娘是这么不好对付的?但凡我若是知道,便是怎样都不会让南音去的。而且陆南音是个什么性子难道他不知道吗?他的夫人,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只怕那种情况下,我越是拦,她便越会起了劲往含章殿里头闯,哪里是我几句话就能挡得下来的。他本就是气南音怀了身孕有了喜偏就瞒了他这么久,又看南音现在大着肚子,就把这气往我身上撒,我也是不依的咯。”
连凤玖说着说着,便想到了那日宋谨誉踏着月色敲开了白府大门的场景。
那是圣上回宣的第五日,连凤玖满以为他是带着厚礼来讨一杯迟来的喜酒的,谁知道却见他怒气冲冲的闯进了述云阁,连话都不给连凤玖说一句,当着白卿的面儿直接就闹开了。
本连凤玖还在纳闷,刚回来的宋谨誉是怎么知道她和南音求见良妃娘娘的事儿的。因为陆南音当时还紧紧的嘱咐过她千万不要把她们为了五皇子而前去含章殿求见良妃的事儿说给宋谨誉听,结果却没想到他竟知道的这么快。
谁知宋谨誉闻言却冷嘲热讽道,“还用得着旁人和我说么?小爷一回宫,所有的人都在和小爷道喜,匡家人还想给小爷办个什么劳什子的接风宴,小爷也纳闷了,爷从来和匡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就攀上了这支高枝儿!”
每每想到这些,连凤玖的气便是不打一处来,“我和南音却也没想到不过是去了一趟含章殿,就能说动良妃娘娘,且良妃娘娘虽揽了这个瓷器活儿,却把好名声按在了我和南音的头上。别的咱先不说,就说匡家好了,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儿要大很多呢,如今咱们不过走了一遭,就和匡家打下了关系,有着五皇子在当中,这关系只会好不会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他纵使鲁莽,你却欣赏他一心一意为南音着想的这份心意,便是这鞋,也做得心甘情愿的。”白卿温柔的听完了连凤玖大段的牢骚,然后一语中的。
连凤玖闻言,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是给他的孩子的,我分明是给南音的孩子的。”
白卿被连凤玖那孩子气的模样给逗的放声笑了起来,“现在南音倒成了你的闺中挚友,偏你和宋谨誉倒成了大头冤家了。”
“我便从不曾和宋二他和和气气过!”连凤玖冷哼了一声,这才有了心思看了一眼方才被自己激动的压在了矮几上的那封信,只一眼,便就在落款的地方看到了“睿王亲函”的字样。
她连连小声的惊呼了起来道,“十三爷给我的信,你怎么不早说!”
白卿皱着眉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这含血喷人是非颠倒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信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你却说我不告诉你?”
连凤玖娇嗔的轻语了一句“讨厌”,然后急忙拆了信仔细的看了一边,方才脸色微凝道,“王爷说,明儿要进宫面圣了。”
谁知白卿闻言,却一点都不意外的点头道,“是,王爷同我说了。”
“同你说了?同你说了为何王爷还要这般劳师动众的给我…”可话说了一半,连凤玖却止了声,末了才深吸一口气道,“王爷做事确是滴水不漏的,让人好生佩服。”
白卿见状,掀袍落了座,然后温柔的拍了拍连凤玖的肩道,“怕了?”见连凤玖径直摇了摇头,他眼露赞许之光继续道,“等明儿王爷见了皇上,你的事儿也就能彻底的结束了。从此之后,你是徐将军的后人,也是连家的九姑娘,更是我白卿的发妻,不管别人私下会说些什么,悠悠众口不是你我之力说去堵就能堵住的,但我想,如今有王爷在前面周全,那虎符定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且王爷也是守信之人,徐家的事儿,王爷定会管到底的。”
连凤玖点了点头,却不关心睿王会不会出尔反尔,反问道,“我并不是怕王爷这儿会出什么岔子,我只是好奇,小怀王蛰伏宣城也有大半年了,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呢?又或者他本就是以卵击石,要论实力,他根本和皇上就没得比?”
白卿闻言一愣,久久过后方才失笑道,“你这个傻姑娘…”这句话像是开头,却被白卿当作了一句匆匆的收尾,“今晚我还有些事儿要处理,许要在书房待很久,你且早些睡,不用给我留灯。”
听着他分明把大段大段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连凤玖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可神色上却并未泄出半点心思,只顺势的点头称了是。
成亲之后,她和他朝夕相处,日夜为伴,连凤玖虽不敢说了解了白卿十分,但六、七分的把握还是有的。白卿于她,确是有些秘密的,这些秘密,有些于她而言是朝堂的事儿,几乎无用,而有些则与她息息相关。但连凤玖清楚,白卿之所以将那些捂得严严实实的,是因为有些事,她知道了以后多半是会伤心难过的。
而在这之前,连凤玖也曾左右试探过白卿的口风,却发现只要是他打定主意瞒着不说的,她越问,他便越谨慎,反而她装作无所谓了,日子一长,他心思松懈了,倒容易套出口。
想到这里,连凤玖又抬头看了看屋外被月色渐渐染淡的白卿的身影,只觉夫妻如他们这般,日子过得也算得上是绞尽脑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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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连凤玖来了小日子,是以当她收拾妥当出了净房的时候,花言告诉她,白卿已经用了早膳先走了。
连凤玖闻言便是探头看了看窗外,然后和花言道,“那趁着晨间还有些凉意,一会儿我便去一趟宣平侯府。”
“夫人又要去看世子夫人啊?”花言笑眯眯的给连凤玖摆着碗筷,伺候她用膳。
连凤玖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回头可要喊我一声干娘呢。”陆南音如今不仅显了怀,肚子圆滚滚的连人看上去都胖了一圈,连凤玖每每见了都要笑她。
花言闻言抿嘴笑道,“夫人这么喜欢孩子,回头多和先生生几个,咱们府上也好热闹热闹。”
听了花言的打趣,连凤玖先是一愣,忽然手一握拳,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的勾着花言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行。”
“啊?”花言被连凤玖闹糊涂了。
“咱们可以和南音定个娃娃亲不是!”连凤玖心里的小算盘“噌噌”的就打了起来,“你瞧,若他们家是男生,咱们家是女娃娃,那回头啊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若咱们家生个男娃娃,他们家是女儿,按说咱们白府这头衔,也不会委屈了侯府出来的千金小姐不是?”
“夫人这么说是没有错的,可生男生女哪儿有一语中的的,若是两家都是女孩儿呢?”花言眨了眨眼问道。
“若都是女孩儿,便就从小多多往来,闺中姐妹最是难得,咱们这样的,想来这辈子与宣平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利益的冲突,以后两个姑娘成了亲,若嫁得都不远,也能左右帮衬着。”
“若都是男儿,以后也都是替皇上办事的,多个手足兄弟,自然更妥当。”花言顺势接口,俨然已勾勒出了一份异姓手足之情。
可谁知连凤玖闻言,却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若都是儿子,只怕和他爹爹是一个臭脾气,那做不做兄弟便就是我这个娘亲说了算了。”
哼,做干娘做女婿是一回事,做兄弟又是另外一回事。连凤玖素来都知道宋谨誉脾气火爆,却不曾想他竟会这般没头没脑的把别人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想那天他冲到述云阁那气势汹汹的模样,都似恨不得要拆了她的宅子一般,声音吼的震天响。
若非看在他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关心南音的份上,她定会想着法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什么叫“你若想富贵险中求也别拉上南音”!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陆南音找的她,如今她牵线搭桥帮了五皇子,又让匡家欠了宋家一个大大的人情,到头来她却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宋谨誉啊,可真是过河拆桥、见色忘义的一把好手!

第一百零九章 婆娑秘影(上)

连凤玖很怕热,所以入了夏以后,她几乎都是晨间出门办事儿,晌午以前回府的,如此便能在宅子里窝上大半天避暑。
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习性,一般也不会奇怪她大清早的就来串门。
且因为南音怀了身孕的关系,连凤玖几乎就成了宣平侯府的常客,隔三差五的都要在侯府露个脸,直被南音笑她说“因为身上挂了个闲职且也不用日日上朝简直空的要命。”
不过陆南音话虽如此,但每每连凤玖来,两人都能凑在一起咬好久的耳朵,似一直都有聊不完的家长里短。这份迟来的默契,也是两人之前从未想到过的,是以,连凤玖每次去宣平侯府的时候自然心情都是不错的。
话说宣平侯府其实离春来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连凤玖多数过去都是随心情而定的,并不会特意提前遣了人去知会。便如今天这般,她也不过就是趁着闲暇临时起意,然后就在用膳的当口差了花言去备软轿。
软轿摇晃,不紧不慢的从白府宅门而出,直往宣平侯府而去。
只是这一路上,连凤玖的心思都有些飘忽,一边想着不知道今儿会不会再撞到宋谨誉那个小祖宗,一边却念着睿王和皇上今儿摊牌的事儿。
是以当轿子骤停的时候,连凤玖便是一个重心不稳,险些就冲了出去。
颠簸之余,她紧紧的抓住了轿窗的木框,然后猛的掀开了帘子便问道,“怎么了?”
可她话音刚落,头顶明晃晃的日光就被一抹纤细的身影给遮得阴沉了下来。
“阿九。”那声音软糯如风,似曾相识。
连凤玖抬了头,映入眼帘的,是苏妙弋那张端庄精致的侧脸,她背光而立,一袭繁复的绣花罗裙将她骨子里的华贵衬托的一览无遗,宽大的水袖袅袅如烟,潺潺如水,那一颦一笑,倒也算是牵动人心的。
“阿九,如此唐如与你见面,你不会怪我吧?”她问的理所当然,处心积虑已昭然若是。
主动在苏妙弋,连凤玖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热闹的广安街上,自家的轿夫已被几个精干挺拔的武将给控制住了,而苏妙弋站在她的面前,与其说是邀请,到更不如说是要挟。
突然,连凤玖的脑海中就晃出了裴雁来的容貌。其实,他们姐弟俩很像,眉宇间全是柔雅的清俊,薄唇沾笑的模样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