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 作者:白苏月
简介
阿九觉得,她这辈子,和白卿怕是八字不合了,她不过是尽为人臣子的义务去“请”了他出山,从此不管是朝堂还是府宅,他似乎就和她杠上了。
堂堂北山子的独门传人,竟是如此睚眦必报,说出去也是很没有面子的好不好?
阿九觉得,她的新郎,一定要是个盖世英雄,耍的了长枪做的了诗文,谈的了风月论的了政史。
可是为何她掀开盖头的时候,看到的竟是白卿那张恒古不变、波澜不惊的脸呢!
谁知,这个狐狸一样喜欢打腹稿的男人只云淡风轻的笑道:你和亲未果而归,皇上骑虎难下,我帮皇上分担一二,连大人莫怕。
PS:本文女主爱装假正经,其实是个好扑倒很善良的软妹子,本文男主爱在肚子里做文章,其实深情起来要人命,外挂全开,唯一的缺点就是桃花爱乱颤。【鉴于宅门嫡女太中规中矩,这文就走个小市井风,男女调戏,看文不累哦。】
标签: 家族仇怨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架空 古言
楔子
大周,永昭十二年,八月盛夏。
阿九捧着一摞书吃力地从藏阁出来,还未踏出拱门,隐约就听见有人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那个阿九啊,白君千万别小瞧她,虽只是个女娃娃,却有着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呢,连山长大人都直夸她天资聪颖。”
“白君,怎么样,可有兴趣和那旁听生下一盘棋?”
“我不和女子切磋。”
有一个阿九从未听过的声音缓缓响起,浓绿盛夏,那声音似一桶冰水从头灌下,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感。
其实自打阿九进了云麓书院,这种酸话她听的也不少,虽心里不是滋味,可她大多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那日偏不巧,她有心想避,却被眼尖的书院学生给逮了个正着。
泛着明黄晕圈的日头高悬在头顶,知了趴在树枝上没完没了的叫着。众目睽睽之下,阿九感觉到那个叫白卿的少年正冷然的低着头打量着她。
“喂,旁听生,你可知他是谁。”有人似非要看她的窘态一般,“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活半仙北山子的关门弟子白卿白君呢,怎么,你自夸过目不忘,看了那么多的棋谱,且敢和白君下一盘?”
阿九眉宇紧锁,说话的声音有些虚飘,“我…没、没有自夸…”
“怕了,哈哈怕了吧!”周围一众人起了哄,看她紧张无措的样子好像比先生赞了卷文还要高兴。
阿九微微的后退了一步,小声道,“让、让一让吧,我还要给山长先生送书去…”
“多年未随师父下山,竟不知云麓书院也收女学生了…”谁知那白卿突然开了口,一句淡淡的话好像一颗石子,重重的砸进了阿九的心湖。
阿九本能的想忍,可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戏谑可恶的嘴脸,一股怒意随着烘烤在她周身的热气瞬间就喷涌而出,“素闻半仙先生的关门弟子乃大周奇才,琴棋书画精通不说,连品格秉性都是人中翘楚,可今日一见,倒让人失望万分。”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可眼露的忿怒却显而易见。
白卿不苟言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比不得小娘子的过目不忘。”
阿九冷笑一声,手中的一摞书就这样“哗啦”一下仍在了白卿的脚边,“阿九不知,天生才能,竟也会被沦为笑柄。”
她这话一出,周遭再无轻笑碎语。
那一年的夏天真的很热,以至于白卿那冷然无波的目光轻易的就印刻在了阿九的脑海中…
浮尘繁华,滋长的是年岁心境,模糊的是过往云烟,可于阿九而言,回忆却是历久弥新的。
整整十年,那个明动大周的少年白卿在阿九异常清晰的记忆中一直是端着一脸的寡淡,待人接物皆是薄凉,活生生像是有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样,五官深刻的隽秀脸庞上写着的全是不耐。
只是她没料到,时隔十年了,她会以今天这个身份站在他的宅子前,真是想想都令人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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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范儿简介】
阿九觉得,她这辈子和白卿是八字不合了,她尊他年长有威,喊他一声先生,他竟然受之无愧,开玩笑,她可是过目不忘学富五车的女状元好不好,凭什么要对他低三下四?
阿九觉得,她不过是尽了为人臣子的义务去“请”了白卿出山,可为何他下了山要处处与她作对,横竖看她不爽?堂堂北山子的独门传人,心眼竟然比针眼还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阿九觉得,她的新郎,一定要是个盖世英雄,耍的了长枪做的了诗文,谈的了风月论的了政史,可是为何她掀开盖头的时候,看到的竟是白卿那张恒古不变、波澜不惊的脸呢!
第一章 错有错招(上)
连凤玖在粉墙黛瓦的山宅前站了许久,那欲敲门却又不敲门的样子着实让一旁随行的袭月和石头很是费神。
从外向里看,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一座二进的的小宅,半新不旧的粉墙上爬满了开败的爬山虎,隔着门,竟还能闻到一阵甜糯的酒香味,清冽醇厚的酒意随着风,呼之欲出。
石头搔了搔头,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袭月道,“九姑娘站了好久啦,到底要不要进去啊?”
袭月瞪了石头一眼,压着好奇心道,“你急什么,姑娘做事素有章法…”
连凤玖闻言,眼角一跳,并未开口,却是把腰身挺了挺直。
章法么?她还真的没有。
时隔十年,她已是懂得藏拙假笑、察言观色的女官史,而他呢,到底变了没有,还记不记得她?说实话连凤玖很好奇,是以一路过来,只要想到这些,她的嘴角都会不自觉的泛起一丝期待的笑意。
调整了一下心境,连凤玖微微的握了握拳,然后故作轻松的开口道,“石头,去敲门。”
石头已经干站了好久了,久到他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快麻了只想快点找个椅子坐下歇歇,闻言便是二话不说一个激灵往前跳了两步,径直扣响了朱漆木门上的兽面铜环。
很快地,门的那一头响起了碎步声,紧接着,半扇木门被人“吱嘎”一声从里拉开,一个梳着顶髻的小厮微微地探出了头。
“姑娘…找谁?”小厮谨慎地打量了屋外的三人,随后问道。
“在下姓连,奉皇上旨意专程来拜会白先生的。”连凤玖淡淡一笑,于天色同亮。
小厮微一摇头,答得很是顺口,“我们先生不见客,这位姑娘请回吧。”说着便是不等连凤玖接话,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朱漆木门。
兽面铜环因那小厮的动作而小幅拍打着,“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声音像是在嘲笑连凤玖的自不量力和多此一举。
久闻北山白君性子古怪孤僻,逢客必拒,且这几年中,连凤玖也不是第一个被皇帝陛下特派来请他下山的人,但那些奉命上山的官吏不论身份大小,全都是无极而返的。
这事儿在连凤玖来之前,宋二就告诉过她,可虽已料到,不过那如预想般而至的闭门羹还是让连凤玖错愕了片刻。
“这白府的人未免也太狷狂了些!”不等连凤玖反应,一旁的袭月已是忿忿的出了声。
连凤玖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毛,在心中默默地从一数到了十,然后又伸手扣响了铜环。
这一次,小厮隔了很久才来开门。
连凤玖手持兽面铜环,本已敲的有些不耐,过了很久才听到里面拖拉的脚步声。
“吱嘎”一声,门被拉开,依然是那梳着顶髻的小厮,此时已经是一脸的微烦,不等连凤玖开口,那青涩小生便不雅的“嘶”了一声道,“姑娘,方才我已同你说过了,我家先生不见外客,你且速速下山去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动荡飘忽,分明就是从紧闭的宅门中随着酒香透出来的。
那小厮,竟是话都懒得说完,就先把门给关上了!
第二次闭门羹如预想般而至。
第一章 错有错招(中)
连凤玖觉得好有意思,眼神也不复之前那般轻松随意了,当下便眯着清澈如水的眸子对石头道,“斧子呢?”
石头闻言“嘿嘿”一笑,然后一把从包袱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斧子,顺手再将包袱往袭月怀中一丢,中气十足的问道,“姑娘,砸么?”
连凤玖闭着眼点头道,“砸吧,就砸半扇,看那门的料子应是上好的木材。”她怕带的银子不够啊。
石头道,“姑娘你放心,小的保管和劈柴似的劈的整整齐齐的。”石头说罢抡着斧子就大步流星的跨上了门台。
“咚…咚、咚咚…”石头年纪虽轻,却跟着连宅的护卫学过一些运气的功夫。他手提斧子,一起一落皆用巧劲,旁人看着是轻飘飘的,实则力气全用在了点儿上,所以不消片刻,那崭新的朱漆门就被砍的开了裂。
从透着明光的裂缝中,连凤玖依稀见着一抹衣袂飘飘的身影,正步履稳顺的朝着门口而来。
连凤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剑拔弩张的当下,她竟破天荒的还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目光所及是青山环绕的秀美景色,绵云掠顶柔光倾洒,这风和日丽的天气,似真是造访故友的好日子呢…
不过未等连凤玖感叹,门的那一头就有了动静。
白卿出来的时候,连凤玖只觉他整个人似被一坛子酒淋了身,那肆虐的醇香如丝一般钻入她的鼻尖,连凤玖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两人就这样对着门槛而立,那匀色的朱漆木门早已被石头砍开,半扇门晃晃悠悠的挂在门梁上,随风而动,摇摇欲坠。
白卿一身素白长衫,好像他姓白,这辈子就唯白衫不穿一般,从里衬到外衣,皆是一片乳白,干净的仿佛不沾一丝烟尘,令人发指。
他不说话,背手而立,更显修长高挑的身形,一袭交领广袖的衣裳衬得他如谪仙下凡,神色凝重到惊讶错愕,似完全不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依然烙印着温润栩栩的清风姿骨,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称得上惊为天人。
她也不说话,黛眉平舒,浅笑不已,和他比,她不止矮了一两分,即便是仰起头,却也只能够到他的锁骨处。今日的她一身水青色立领中衣外罩了件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裙,显得七分端庄三分俏皮,眉眼弯弯的模样仿佛砸门之事并非出自她的指令,她只不过是个看热闹的路人罢了。
两人对视而望,一场无声的角逐在周遭蔓延,他们似在比谁的定力好,只闻浅吸,不闻语声。
有些模糊又真切的记忆就在连凤玖的脑海中如同墨滴沉水一般,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
“我说这位姑娘大人,你随随便便砍了我家先生的门,我可以告官抓你的!”突然,一记尖叫横空出世,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方才那来开了两次门的小厮,正抱着头慌张错愕的指着连凤玖大叫,那表情,倒也至真至性。
连凤玖无畏的耸了耸肩道,“在下受命于皇上,只怕官府也管不了今日这事儿。”她有皇上撑腰,赖皮耍的浑然天成。
第一章 错有错招(下)
“你!”见自家主子纹丝不动,那名唤观棋的小厮不禁气得抖了起来,“怎得会有你这等蛮横无理的姑娘家!”
“小哥别恼,这钱给你家先生换扇上好的楠木朱漆门。”一旁的袭月见状,不着痕迹的接过连凤玖暗中递上的荷包,然后一把塞在了观棋的手中。
观棋一愣,眨眼的功夫就忿忿的将手中的荷包丢还给了袭月,冷笑道,“有银子了不起么?姑娘瞧着正经斯文,看来不过是个市井泼皮,手段下作的很呢。”
连凤玖闻言竟也不生气,只提了裙摆翩然踏入了内园,顺势取回了袭月拎着的荷包冲白卿柔柔笑道,“今日能得先生以客相待,在下福泽不浅。”看来她今日运气真是不错,门砸了,还不用赔钱,想来白君的脾气也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暴戾不亲呢。
见连凤玖靠近了自己,白卿微微的后退了一步,脸上微露嫌弃之色,“身为朝廷女官,竟以蛮力私闯民宅,连大人真是行动派,难怪皇上会破格录用你。”
他的声音入耳清缓,淡淡的语调似撩动了周围掠过的风,又似穿透了浮光重云,俊眸微敛间,那沉沉的黑瞳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之水,静而无波,寒意乍现。
“先生认得我?”连凤玖吓了一跳,很怀疑白卿是不是已经认出了她。
“大人第一次敲门不是已自报了家门吗?”白卿闻言面无表情的回道。
“先生既已知道我是谁,那想必先生也一定知道我的来意。”连凤玖讪笑着接了话,将一时的走神抛在了脑后。
白卿垂了目光轻看了连凤玖一眼,然后转身对观棋道,“去山下找李木匠上来修门。”
观棋气的得直跺脚,直朝连凤玖龇牙。
不过他还未转身,白卿又淡淡的对他说了一句,“回来。”
观棋有些不解,却见白卿慢悠悠的走到了连凤玖的面前,优雅的伸出了手。他的掌心宽长,指节微显,白白净净的指腹一看便知他是从不沾粗活儿的金贵公子。
连凤玖光顾着研究白卿的手掌,皱了眉偏了头也和观棋一样好奇的看着她。
“银子。”白卿说话慢条斯理,听着温柔,可细辨却能察觉出那不近人情的冷意。
连凤玖心一沉,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挂不住了,“原以为白先生胸襟宽阔,不想却也是斤斤计较的。”
白卿一脸的波澜不惊,“损他人财物,理应赔偿,连大人贵为朝廷命官,这般浅显的道理也需在下细说吗?”
连凤玖看了白卿一眼,随将手中的荷包转交给了观棋,还不忘说一句,“请木匠师傅寻一块最好的木料来给白先生做门板。”
他道高一尺,她魔高一丈,不过是一点碎银,只要能请动他,她相信这点花销都是能从皇上那儿补回来的。
见观棋拿着银子出了门,白卿亦转身走回了石台旁。
那是一块表面顺滑的约三尺长的石板,上面林林总总放了许多器皿,浓烈的酒香如温泉之气一般缓缓散出,飘至十几步之遥的连凤玖跟前,已是绵柔得和风融在了一起,却醇香无比。
第二章 离尘雅君(上)
“先生在酿酒?”连凤玖冲一旁石头和袭月使了个眼色,两人皆快速的退了下去。
白卿端着浅碗品了一口醇酿目不斜视的回道,“连大人门也砸了,宅子也擅闯了,莫不是今晚想留在白某这里夜宿?”他背对着连凤玖,话说的不急不缓,好像一曲古调,抑扬顿挫、气韵优雅。
“我若叨扰,先生会下逐客令吗?”连凤玖在来的路上就做足了“厚脸皮”的准备,毕竟皇上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谁会在意她到底用体面还是不体面的法子。
“我若不允,大人会不会一把火烧了我这宅子?”白卿端着酒碗转了身,笑容混着阵阵酒香一点点的打开了连凤玖的感官世界。
“先生说笑了。”连凤玖难得认真,“山间不可随意引火,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大人言行多有鲁莽,不想却还有这般理智。”
连凤玖一时竟词了穷,她没有想到白卿骂人的本事倒挺好,简直是绵里藏针的高手。
不过未等她绞尽脑汁回话,白卿已经拎着一坛酒回了屋,只独留她一人站于空旷的院落中。
白卿的院子处于半山,围墙不高,连凤玖抬头便能看到环绕四周的松林,青翠欲滴,似春绿从未离开过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深秋少见花,可在白卿这院落里,却有一片怒放微败的蔷薇,花色由粉渐红,远远看去,好像霞云沉落,正是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连凤玖心生疑惑。
自酿酒,手栽花,独门山院远离尘世,日子舒坦自在,外界多有传言白卿此人是如何的不亲访客,人言可畏,传到后来已经是荒腔走板,生生把他说成了恶面佛。但她不过是砸了他半扇门,就安安稳稳的踏足了旁人怎么都进不来的白宅小院,而白卿,显然对她的来去并未阻拦。
那到底是世人高估了他还是他只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连凤玖好奇的弯了弯嘴角,紧跟着他进了屋。
过了门廊,是间迎客的堂屋,摆设简单出尘,只墙上的一幅墨画最是吸引人的视线。
而外头,下山去请木匠师傅上来修门的观棋已经风风火火的回了小宅。
他本以为这几个不速之客肯定已经被先生赶走了,不曾想连凤玖却是带着随行的丫鬟、小厮已经堂而皇之的入了内堂,不免气的直跳脚道,“谁准你进屋的?”
“你家先生。”连凤玖正在欣赏堂屋东墙上的那一幅《云溪早春图》,这幅画是前朝画圣韩琚的成名作,只是眼前长卷,连凤玖分不清是真迹还是描仿。
一旁的观棋闻言,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一半,不禁讪讪然嘀咕道,“先生留你因你乃一介女流,他不愿和你多计较,你可不要妄图扰了先生幽静。”
连凤玖笑着转了头,眉目明朗道,“你家先生活在凡尘世俗间,别把他说的好似出家为僧了一般要循清规戒律,你也且把我当成寻常的客人即可,我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僭越之举的。”
第二章 离尘雅君(中)
连凤玖自认白卿她是辩不过的,可区区一个小厮她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观棋被她笑里藏刀的一呛,当下就变成了软柿子,不禁嘀咕道,“那你还砸了我家先生的门!”
他对此事耿耿于怀无外乎出于两点,一是因为多年来虽隔三差五的会有皇权官吏上山请白卿,但清一色的都是行于德、止于礼的,他不开门,外头的人静候多时也便自行下山了,其二则是因为命人抡斧砸门的连凤玖竟然还是个女的!
不过连凤玖此时心情倒是不错,难得出言致歉道,“多有得罪,还望小哥见谅。”
观棋撇嘴冷哼了一声,反手拎起了放在屋角的那个半人高的篮筐后便冲一旁的石头和袭月喊道,“你们俩跟我来。”三人随即便进了右手边那挂着青布帘的偏门。
堂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侧耳细闻还能听到窗外山风拂过林木的声音,连凤玖随即又转过了头,双眸锁住了墙上的《云溪早春图》。
“那不是真迹。”忽然,白卿的声音打断了连凤玖的赏阅。
连凤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先生的画工着实了得,看着和真迹一模一样呢。”
“那不是我画的。”白卿淡淡看了她一眼,神色从容。
马屁拍了在马腿上。连凤玖黛眉一扬,仿佛方才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一般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我上山以前遇到过先生的一位故友,她说先生爱吃琉璎阁的玫瑰饼,今日前来叨扰,我顺路给先生带了一些。”
“故友?”白卿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连凤玖忙道,“是毓妃娘娘。”
白卿转了身,“我不认识她。”
连凤玖错愕不已,思绪不禁飘远…
那日,她刚出东宫便看到迎面有一辇缓缓而来。鹅黄的辇帐随风轻摇,好似宫墙外头那几株银杏的落叶,洋洋洒洒的有一种弱不禁风的凋零美态。
轿辇缓止之时,周遭一圈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垂首而立,静得仿佛是一尊尊的人偶,眼观鼻鼻观心,连出气都是微乎其微的。
这阵势,连凤玖再熟悉不过了,放眼整个皇宫,除了皇后娘娘出行用轿辇代步,剩下的便只有一个人敢号令这等排场——那便是衍庆宫的毓妃娘娘。
“连大人。”坐在轿辇上的毓妃主动同连凤玖打了招呼,这于旁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毓妃娘娘万福金安。”连凤玖佯装惶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官礼。
毓妃媚眼一扬,抚了抚右手小指上的雕花珐琅护甲道,“听闻连大人择日要去北山请白先生了,恭喜大人,能得皇上如此器重。”
皇院深宫,有些消息若想人不知,便会被有心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有些消息不出半日,便会被有心人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
“此乃微臣之福。”她并不惊讶毓妃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要去北山请白卿的事儿,一个妃子,既能锁住皇上的心,又能让皇后娘娘忌惮三分,连凤玖一直觉得毓妃是个成功的后宫女子,堪称楷模。
见她回的诚惶诚恐滴水不漏,毓妃只觉无趣,想皇后自从把连凤玖这小丫头片子带在了身边,自己要想再找点朝仪殿的茬儿就变的有点困难了,是以这几个月,毓妃是怎么看连凤玖怎么不顺眼,
“那本宫就预祝大人马到成功。”收回了笑意,毓妃冷冷的睨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连凤玖,忽然眼眸微眨道,“哦,不若本宫卖大人一个人情好了,本宫府上有人早些年和白先生有过数面之缘,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白先生爱吃琉璎阁的玫瑰饼。”
第二章 离尘雅君(下)
如此看来,毓妃的话果然不能信!
连凤玖暗自腹诽了一句,见白卿已在偏门处等着她,似在给她引路,便是匆匆的追了上去。
白卿住的这个院子其实真的不大,前后两进,过了堂屋,里面便是左右对称的四间厢房,坐北朝南,看着也都挺小。
连凤玖一路跟着白卿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抬头方才发现这屋子是间书房。里头三个顶梁的花梨木书架靠墙而立,上面满满当当落的全是书,正中间一张案首特别长,右上角光是笔架就摆了四个,俨然一派大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