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咏泉身为左相,加封太傅,位高权重,公务繁忙,极少在府,偌大的府邸,便只剩下林鸿渐一人。他又性格古怪,不爱与人相交,这府邸便难免有些寂寥之意。难得今日有客人来访,还一来就是两位,顿时为林府平添几许生机。
“我们去寻梦园说话吧!可惜今年有些晚了,桃花都谢了,明年三月要再邀你来赏桃花,美不胜收。”林鸿渐在前面领路,边问,“对了,陌颜,你喜欢桃花吗?”
苏陌颜一怔,对她来说,看到花卉,最先想起的是它们的药用价值,仅此而已。
“我对花草不是很感兴趣,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沉默了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迷蒙如果笼上一层星雾纱,神秘,朦胧,如梦如幻,使得本就美丽的眸子越发动人,“我想,我喜欢玫瑰花吧!”
萧夜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转开话题:“鸿渐你居然肯带人去寻梦园,真是难得。”
“那里风景最美,难得陌颜来,我当然要带她去最好的地方。”林鸿渐含笑道,就凭她叫陌颜这个名字,也足够有资格进入寻梦园了,何况…。
见苏陌颜神情疑惑,萧夜华便知道她不知道寻梦园,解释道:“说到桃花,人人都知道隆兴长公主府的桃夭阁,和白莲庵的灼华院,认为是京城一大胜景,却不知道,最美的桃花不在别处,而是在林府的寻梦园。先帝最疼爱隆安长公主,因为她喜欢桃花,便将这座宅邸赏赐给左相和隆安长公主,每逢桃花盛开的时候,便邀先帝和京城众人赏花游园,是京城一大盛事。后来隆安长公主过世,此地便成为林府禁地,除了左相和鸿渐外,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就连他,虽然和林鸿渐相交甚厚,却也不曾到过此地。
看起来,林鸿渐对苏陌颜果然不一般…萧夜华想着,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笑如春风。
提到过世的母亲,林鸿渐神色黯然,眼眸中满是伤痛:“其实,我爹也不来这里。他和我娘是在这里相遇的,听说当时是一见钟情。成婚后,因为我娘爱桃花,两人也经常在这里游玩。我从来没见过我爹哭,我以为他不会流泪的。可是,我娘过世时,他抱着我娘的尸体哭得不能自控,好像天塌了一样。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真的很爱很爱我娘!”
声音里带着深深的遗憾,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生死相隔更令人伤痛的?
林木葱葱的桃园,出现了片刻的哀寂。
“听说,我爹和我娘曾经约定过,如果走散了,就到桃花开得最美的地方相聚,谁若来得早了便等,总能等到最重要的人出现。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爹再也不来这里了。”林鸿渐低声道,因为父亲再怎么等,都等不到母亲,而他,也不知道能否再等到她…。
苏陌颜一阵沉默,将心比心,如果换了染画或者赵姨娘出事,她大概也会伤痛欲绝吧?
就连萧夜华,也难得的没有了笑意,望着这片桃源,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很快的,林鸿渐又打起精神,笑道:“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事情,倒引得你们都伤心了。”说着,继续引领众人往前面走。
“没什么,倒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有点喜欢桃花了。”苏陌颜笑着道。
林鸿渐闻言,脸上的神情更喜:“是吗?”眼眸灼灼,似乎比那日白莲庵中的桃花更灿烂。
见两人言笑甚欢,想想他和陌颜相处时的剑拔弩张,萧夜华摸了摸鼻子,开始觉得某人很有可能成为他的障碍…。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暂时把林鸿渐调离京城比较好呢…。
等到来到林鸿渐准备好的地方,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后,萧夜华眼眸变得越发幽深。
桃花酒,是当年隆安长公主所酿,林府也只剩两坛,连太后想要一坛都被林鸿渐拒绝?现在居然取出来款待苏陌颜?
九霄环佩琴,同样是隆兴长公主的遗物,林鸿渐连碰都不舍得碰,这会儿居然拿出来给苏陌颜学琴?
他突然觉得,把林鸿渐调离京城,实在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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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京城,周宅,书房。
“你说什么?皇上原本想要封苏绍谦的三女儿为乡君?是只有辅国公之女才能有的封号乡君?”中年人失声惊呼,霍然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眼眸中一片深思。
对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中年人反应会这么大,点点头道:“没错,不过,因为张贵人劝阻,说苏三小姐只是庶女,若是封了乡君,乱了嫡庶,所以皇上又打消了念头,取消了封号,改将赏赐加倍。”
中年人眉头紧蹙,皇上这究竟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另有深意?
片刻后,他吩咐道:“过几天便是老夫人八十大寿,派一张帖子给苏府,记住,一定要请到那位苏三小姐!”本来,以苏绍谦这种门第,是不可能得到周府的请帖的,但事情牵扯到辅国公秦墨渊,他就必须要见见这位苏三小姐,探探底细才能够安心。
V002章 私情
寻梦园中,桃林芳翠,浓密的绿叶中藏着小小的青涩果实。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绿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清新怡人。树下一方圆桌,两个琴架,各色精致茶点,青花瓷的壶嘴中白烟袅袅升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气氛静谧安详。
三人围坐在圆桌旁,用着精致的茶点。
最后还是林鸿渐先开口:俊朗温润的容颜上一片担忧:“阿夜,马车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马车的事情,萧夜华当然有着周全的算计,不过是和苏陌颜开个玩笑,又怎么可能真的引火烧身?不过,看着林鸿渐此刻的模样,他却又突然改变主意,叹息道:“马车已经毁损,我自会去向皇上请罪。”
说着,又安慰苏陌颜道:“苏三小姐放心,我说过不会牵连你,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话虽如此,神情却是一片担忧,似乎很为这件事忧虑。
“若是其余御赐之物倒也罢了,以皇上对你的宠信,最多呵斥几句就算了。但那辆马车是先皇亲自监制,只有两辆,贵重无比,就算是阿夜你也难逃罪责。何况,照你所说,马车在大街上发生意外,看到的人一定很多,就算你有心替陌颜遮掩,只怕也不容易过关。”林鸿渐摇摇头,察觉到其中的诸多不妥。
这件事牵扯到他最好的朋友,以及苏陌颜,怎能不令他忧心?
“我待会儿入宫,去找太后娘娘求情,或许能让皇上从轻发落。”林鸿渐想了会儿,提议道。
他的母亲隆安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自小备受宠爱,芳华之龄而逝,太后伤痛之余,对这个外孙越发疼爱。加上林咏泉和隆安长公主夫妻恩爱,没有妾室,也不曾续娶,无人照看林鸿渐,太后联系外孙,便常常将他接入宫中,祖孙情谊十分深厚。
萧夜华摇摇头,说:“就算有太后说项,终于难堵朝堂悠悠之口。”
事情真的有这么棘手?苏陌颜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萧夜华这么说,或许还有可能是在危言耸听,但林鸿渐却是温润君子,对她又一直很友好,应该不可能编造谎言来吓她。难道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可是,整件事都是萧夜华设计的,他总不可能把自己逼入绝路吧?
“那要怎么办呢?”林鸿渐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合理的解决办法,不由得有些焦躁。
萧夜华沉思着道:“好在意外发生时,周遭大多是平民百姓,就算有人知道这马车的珍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捅到皇上那里去,还有转圜的时间。为今之计,先要得皇上的欢心,只要他肯不追究这件事便解决了一半,其次便是要做出一些功绩来,与这件事相抵消,这样朝臣也无话可说,毕竟马车只是死物,朝堂大事却更加重要。”
“你有什么打算吗?”林鸿渐急忙询问道。
萧夜华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敲着石桌,缓缓道:“听说青州官场有些问题,闹得百姓群情激奋,情形严峻,皇上这几日都在选派钦差大臣而苦恼。如果能够解决这件事,皇上必定龙心大悦,就算朝臣有些许异议,也能够压得下去。既然如此,我去一趟便是。”
正说着,似乎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撑住额头思索事情,却触及伤口,忍不住一声轻呼,神色痛楚。
洁白的纱布上有些许殷红渗透出来,宛如红莲绽放,触目惊心。
“不行,你本就体弱多病,这些年反反复复,身体也一直没能好起来,能够不操劳还是不要操劳得好,何况现在还受了伤,还是安心养伤,青州那边我去好了。”林鸿渐见状,毫不犹豫地道,无论如何,阿夜身体还是很虚弱的,需要好生调养。
萧夜华摇摇头,道:“这是我惹的祸,怎么能让你为我善后?”
“我们两家本就是至交,你我又是好友,还分什么你我?尤其,事情还牵扯到陌颜,我就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林鸿渐心意已决。
阿夜说得没错,如果他能够解决这件事,将来马车事发时,为他和陌颜求情也更有底气。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功劳折抵,事情总会和缓很多。
萧夜华有些惊讶,林鸿渐出了名的淡泊世事,除了琴之外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次居然为了苏陌颜甘愿插手他最不喜欢的政事?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证实这一点,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奇怪了,林鸿渐为什么对苏陌颜这样另眼相看?难道说,除了他之外,林鸿渐也看到了她的光芒?
他和苏陌颜本就艰难,若再有林鸿渐搅局,事情就更麻烦了。
尤其,看苏陌颜的神情,对林鸿渐明显要比对他好得多。
这样看来,他决定把林鸿渐调出京城是对的。
脑海中有万千念头闪过,萧夜华脸上却依然带着和煦温雅的笑意,摇头道:“鸿渐你虽然是左相之子,但毕竟没有功名,更没有官场经验,青州之事又错综复杂,皇上未必会答应。不像我,总盯着南陵王世子的名头,又京城奉旨办理各种公务,还是我去吧!”
他很清楚林鸿渐的脾性,既然决定了便不会更改,他越是劝阻,反而越会坚定他的决心。
“太后本就一直劝我出仕,皇上那边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都被我拒绝了。现在我肯主动去求,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至于其他,阿夜就不必担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林咏泉的儿子,虽然我不喜欢政事,但爹爹从小也有教导我,正好趁这次机会磨练磨练。”
林鸿渐既然肯请缨前去,自然已经思虑周全,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萧夜华叹息道:“这件事,原本应该我去才是,我总不放心鸿渐你涉险。”
“我是林府独子,早晚有一天要面对这些,迟些早些并没有什么区别,阿夜你不用太在意。何况,我本就打算过段时间去一趟青州,这下倒是一举两得。”林鸿渐不愿萧夜华太过内疚,毕竟他本就身体虚弱,思虑太过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萧夜华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说,祝你一切顺利!”
“放心吧!”林鸿渐微微一笑。
苏陌颜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整件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但因为与某人有关,总透着那么一股阴谋的味道。她总觉得,以萧夜华的为人,不可能在设计前没有为自己留退路?而这条退路,明显不是林鸿渐,因为他说去苏府,明显是听到苏德说她是受林鸿渐之邀前来林府学琴后临时起意的。萧夜华倒也罢了,林鸿渐一直对他十分友善,她不愿意他为他而涉险,尤其还和萧夜华有关。
“林公子,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吧?”苏陌颜开口道。
这女人好像看出了点什么…。萧夜华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叹道:“陌颜说得对,鸿渐,这件事未必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实在不想你去青州冒险。”
林鸿渐却笑道:“你们放心,我不是逞强的人,既然说要去,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苏陌颜看了眼萧夜华,他分明就是看穿了林鸿渐的为人,故意这么说,这下连她都不好再劝,否则好像是看不起林鸿渐,认为他没有能力解决青州的事情似的。
“倒是陌颜,我本想好好教你弹琴,这下却全耽误了。”林鸿渐有些惋惜地道,“这是我为你编写的《琴理》,是关于弹琴的基本技巧,还有一些简单的曲谱,你可以先自学着。这具九霄环佩琴是上古名琴,音色纯透,我今天就送给你。有这具琴,苏绍谦就该知道我对你的重视,必然不敢苛待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去找阿夜!”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夜华:“阿夜,这段时间,陌颜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萧夜华唇角一弯笑意,盈盈醉人:“鸿渐你放心,苏三小姐是我的知己,我自然会照看她。”不过,居然将那么珍贵的九霄环佩琴送给苏陌颜,看来他对苏陌颜真的很上心!但越是如此,他就越确定把林鸿渐调离京城是个正确的决定。
没想到林鸿渐居然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苏陌颜心头涌过一股暖流。说起来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但是从第一次见面起,林鸿渐就对她呵护备至,这实在让她感觉有些异样。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无论如何,她是恩仇必报的人,既然林鸿渐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尽力对他好!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苏陌颜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九霄环佩琴。
林鸿渐颇为喜悦,只是想到马车一事,神色又郑重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入宫求见太后。”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越早做好应对的准备就越安全,既然决定,便不再拖延。反正要和陌颜相聚,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他要入宫,苏陌颜和萧夜华便告辞。
想当然而,没有马车可以乘坐的南陵王世子,再次温文有礼地“请求”苏府马车搭载他一程。这次苏陌颜却没有拒绝,因为她心中有些疑惑需要他解答。因此,等萧夜华坐定,苏陌颜便立刻问道:“这次,你又在算计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萧夜华悠然笑道。
苏陌颜干脆地道:“别装了,马车事件都是你算计的,你会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想知道?可以。”萧夜华笑道,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意思很明白。
苏陌颜皱眉:“这也算?”
“可以不算,但如果只是日常闲聊的话,回不回答就要看我的心情了。”萧夜华悠悠然道,舒舒服服地将后背靠在柔软的迎枕上,一副准备闭目养神的模样。显然,如果只是闲聊的话,他绝对会说现在心情不太好,除非苏陌颜说对关于他的五件事,否则他绝不会回答。
该死!
苏陌颜心中暗骂,但林鸿渐对她极好,她总要弄清楚萧夜华究竟在谋算什么才能安心。萧夜华肯定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又趁机要挟她。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能够准确地把握住一个人的要害,让那个人按照他所想要的方式前行,逼她求他帮忙是一次,染画让位是一次,而林鸿渐去青州又是一次。
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苏陌颜挑挑眉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要怀疑世子的用心了。”
“这话我可是真的不明白了。”萧夜华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苏陌颜淡淡道:“先前我以为世子费尽心机,无非是想和我来过猜谜的游戏而已,但现在我却觉得,世子是根本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每求世子一次,我就要说对五件关于世子的事情。世子这般高深莫测,别说五件,一件都够我费心费力地想半天,这样一来,我又能够求世子几次呢?可如果不求世子,只怕世子无聊,又要和我开玩笑。反正早晚都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第二条路好了,至少我还能省几分脑子!”
形势比人强,她小胳膊拗不过萧夜华这条粗大腿,但至少也要为自己争取点好处。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砍价!萧夜华浅浅一笑,道:“好吧,那就改为说对关于我的一件事好了。不过,不能投机取巧,否则我的答案也会投机取巧,明白吗?”
能够将五件事砍到一件事也不错了,毕竟萧夜华腹黑狡诈,就算投机取巧也没有多少可用的内容。
苏陌颜思索了下,道:“我猜,世子不喜欢红色。”
“…何以见得?”萧夜华停顿了片刻,问道。
果然他选择她来进行这个猜谜游戏是对的,每次,她的答案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萧夜华这样,显然她是猜对了。苏陌颜心中稍定,答道:“你奉旨宣我入宫的那天,遇到凌华公主,当时她穿着一身红衣,我看到你的目光在她的红衣裳掠了一下,便闪开了,之后世子便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再不曾往她的衣服上转过半分。所以我猜,世子可能不喜欢红色。”
“你倒是看得仔细,幸好天底下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没几个,否则本世子可就头疼了。”萧夜华微笑着道,话虽然如此,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的不悦。
原来,他的目的早已经达到,她的确在关注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现在,你可以问了。”
苏陌颜立刻问道:“马车的事情,你原本打算怎么解决?”
“不用解决,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萧夜华淡然自若地道。
苏陌颜眉头紧皱:“那不是先帝监制的马车,极为珍贵的吗?怎么会不用解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撞坏的马车是那辆了?”萧夜华反问道。
“…。”苏陌颜脑海中隐约想到了什么,咬牙道,“大街上,你府里的下人说这辆马车整个大华也只有两辆,林公子问你是不是那辆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你也没有否认。”
“那是他们说的,我可没有,就像你说的,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是那辆马车啊!”萧夜华微微笑道,“说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如果闹出连我自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觉得,我会做那种蠢事吗?”
果然又被这个男人骗了!苏陌颜咬牙,却又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到那辆马车的确是黄玉为顶的呀?和林公子说的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是吻合的。”
“所有御赐的马车都是用黄玉为顶,但你说的顶,指的是顶珠,而鸿渐说的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却是整个车顶都是用整块黄玉雕琢而成,两者天差地别。”萧夜华很好心地解释道,“被撞毁的马车,只是一辆普通的御赐马车,这种御赐之物和别的不同,就是拿来用的,有个磨损毁坏很正常,只要我这个当事人不计较,谁会闲着没事揪着你不放?”
她就说,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没有退路?
明明就是没有的事情,却故意误导林鸿渐,再以退为进,让林鸿渐跑去青州,连自己朋友都这样算计,真是卑鄙!苏陌颜暗自腹诽,既然没事,她应该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林鸿渐,免去青州一行。毕竟,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青州那边的事情并不简单,说不定会出意外。
正想着,却觉得手腕一紧,苏陌颜回头,迎上萧夜华湛然有神的眼眸。
“你想干嘛?”
不等她回答,萧夜华便又说出了答案:“你想去告诉鸿渐,让他不要去青州?”
“林公子视你为好友,处处为你着想,你何必这么算计她?”苏陌颜有些恼怒地道。
萧夜华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沉默了片刻,道:“鸿渐的父亲是左相,深得帝王信任,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得到如此荣宠吗?”
“当然是因为他有能力,忠心为国。”苏陌颜答道。
萧夜华摇摇头:“因为他是个孤臣,没有靠山,没有背景,没有姻亲,孤身一人。加上这些年他推行新政,使得大华国力日盛。但是,新政有很多内容虽然为百姓谋利,都伤害到了高官权贵的利益。这些年,有无数人视左相为眼中钉,只是碍于他深得帝王宠信,有所顾忌罢了。一旦皇上放弃了他,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皇上才会如此相信他,因为他是左相唯一的靠山!”
这些朝堂政事,苏陌颜自然没有他清楚,皱眉道:“那又如何?”
“如今有左相护着,鸿渐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做他的贵公子。他不喜欢参与政事,也没有人会逼他。”萧夜华淡淡地道,“皇上虽然身体康健,精力充沛,但毕竟已经年近五十,一旦有什么万一,左相就会立刻面临危机,到时候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保护鸿渐了。到时候,鸿渐要怎么办呢?”
苏陌颜微微迟疑:“太后不是很疼爱林公子吗?”
“太后年岁比皇上更高,又能护鸿渐多久?不然你以为太后为什么屡次提议要鸿渐参与政事?就是希望暴风雨来临之际,他能够有自保的力量。只是鸿渐个性古怪,他不爱参与政事,谁都逼不了他,如今难得有机会,他愿意自己进入仕途,你真的要告诉他吗?”萧夜华问道,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苏陌颜犹豫了下,却没有动作,而是慢慢坐了下来。
“你是为了他着想,所以才设计他?”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清楚,告诉鸿渐这件事的后果。”萧夜华微笑淡然,他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把林鸿渐调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