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本君这万万年来,见过最奇葩之人。”
紫薇星君点评。
“这万年来,我颈戴枷锁、羽缚缰绳,再不能肆意——我七杀,可不欢喜头顶有人站着。”
“那为何又忍本君这许久?”
紫薇好奇道。
“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七杀一摊手,唇角勾起的笑邪肆又得意,“你瞧,这不,让我等到了机会。你一命,我一命——”
“哈哈哈果然够疯!不愧是本君当年看中的人物。”
紫薇星君半点不见恼。
“现下,我还要做件让你不快活的事儿。”七杀乐呵呵地道,“小修士,你还未说,喜欢书远多一点,还是书晋多一点儿?”
郑菀看着七杀,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若要算因果,七杀亦是承紫薇之因,一万年前,怕是紫薇从必死之局里救了仇戾、也就是现在的七杀——
七杀已是必死。
但若他肯出手,砍断这些鸠罗之手——
郑菀定了定神:
“都不喜欢。”
这人心思诡谲,实在难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厌恶被人控制的狂妄之徒,同样也会厌恶被人欺骗。
崔望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紧盯着七杀,环住郑菀的胳膊收了回来,甚至还退后了一步,将自己掩入一片球状的阴影里。
“都不喜欢?”
七杀咬着字,笑眯眯地道,“都不喜欢啊……那挺可惜的。”
他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哟,热闹看完了,走罢。”
话音方落,紫薇星君鼓胀的速度猛然间增快,眼看便要自爆——
崔望上前一步,抱住了郑菀。
“砰——”
一声冲天巨响,血雾滔天,气浪翻涌,以摧古拉朽之势将空间内的所有都夷为平地。
桌、椅、树,还有人……
只剩一片空茫茫。
石棺外,盘膝而坐各自调息的大修士们猛然间睁开眼睛,连连踏空后退。
剑网被冲成齑粉。
棺盖“砰的”一声掀开,吐出一道人影。
天鹤道君当先冲上去,一抖袖,排开气浪。
其他人也各施神通,帮着天鹤将人裹了过来,放于祭台。
这人血渍呼啦一团,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胳膊往前伸着,仿佛在环抱某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法袍七零八落,浸泡了血水,紧紧裹在身上。
一身的血寸口,面上一片血污,依稀能看出轮廓。
有人施了个涤尘诀。
那人俊挺的五官露了出来。
面如净雪,丰鼻薄唇,乌鸦鸦的长睫下,一双眼睛死死闭着。
“离微……道君?”
几人面面相觑。
进去的是玉清门那女娃娃和仇戾仙君,怎出来的,是离微道君?
而且看样子,情况不大妙。
“徒儿?徒儿?”
天鹤道君手指抖抖嗖嗖地伸了过去,还未触到,便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道君莫担心,离微道友吉人自有天相,承天之运而生,如何会有事?”
有人安慰。
“是、是,本君那徒儿命硬着呢,岂会那般轻易便出、出事?”
天鹤色厉内荏,心一横,手指往徒儿鼻下一递,待触到那若有似无的一丝鼻息,立马松了口大气:
“没,没事,没事,活着,还活着。”
他一下子往后坐倒在了地。
“元丹,八阶的复洛丹!快,快!”丹心宗大修从储物袋里取了一颗出来,“就一粒。”
“知道,承你的情。”
天鹤道君立马坐起,夺了他丹便往小徒儿嘴里塞。
谁知徒儿牙关紧咬着,怎么塞也塞不进。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莫不是还醒着?”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这时,底下那人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那双黑漆漆的、从前盛满了浩瀚星辰的眼眸,此时仿佛含了薄翳似的冰层,空茫茫一片。
“徒儿啊,醒了怎么不吱一声?吓死为师了,快,把丹丸吃了。”
天鹤把元丹往崔望眼前递去。
谁知只碰到紧紧闭着的嘴唇。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天鹤急了。
崔望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突然捂住眼睛:“师尊,菀菀、菀菀……没了。”
“菀菀没了。”
“我这手什么也捞不住……”
“好,好,没事啊,没事,等过几年,过几年,忘了便好了。”
天鹤道君笨拙地拍他,跟婴儿一样劝哄他。
那边却没了声响,只余一殿空寂。
崔望一动不动地躺着,单手覆额,胸膛都好像没了起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活似一具死尸。
天鹤道君心跳骤停一拍,下意识去拽他手:
“徒儿?徒儿?”
等崔望手被拽开,所有人都安静了。
那般强硬的万物不萦于心的一个剑修,竟然在流泪。
泪水在他面上肆意流淌。
这人竟连悲伤都如此安静,学不会发泄,天鹤道君倒情愿他和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鼻尖一酸,“徒儿你……难道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便放弃自己?起来,给老子起来!”
天鹤道君拽他起来,就在这时,一物从崔望破破烂烂的袍子口掉了出来。
“咦——”
就在这时,一位面白无须的修士手指一摄,将那东西摄了过来,“这是什么?”
一只焦黑的僵直的小鸟儿,被他提了出来。
“烤鸟儿?”
“这鸟,怎么觉得像传说中的凤凰?”
“冰儿?”
方才还怎么催都催不动的崔望站了起来,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焦黑的小鸟儿直接就到了他掌中。
“冰儿?”
天鹤道君傻眼地看着自家小徒弟,突然间捧着一只焦枯的烤鸟儿说话,跟个疯子似的,连忙控制住他:
“徒儿,徒儿,你清醒点!”
“不,”崔望甩开天鹤,突然笑了起来,“师尊,师尊,菀菀她没死!菀菀她没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声音低了下去,看着烤鸟儿的眼神,便像看着一块稀世珍宝。
“复洛丹呢?”
天鹤道君愣愣地摊开手,还没说话,就被小徒儿一把抢了过去:
“哎,你慢着点……”
天鹤道君傻眼地看着,小徒儿将那几千块上阶元石都买不来一颗的复洛丹直接塞进了烤鸟儿的嘴里:“……吃。”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刚才明显死透了烤鸟儿竟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随着她跳起的动作,焦黑的羽毛开始褪黑,在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冰蓝色的羽毛。
冰蓝色火焰在羽毛上跳跃。
“冰……凤凰?”
大修士们眼力不错,须臾间便认出了此物的真身。
冰凤凰一落地,小小的鸟喙一张,便“噗噗噗”吐出两个人来。
大修士们还没看清,便见一阵风过,方才还疯疯癫癫的离微道君怀里已经抱了一个人。
绯色衣裙,乌墨长发下,露出的半张侧脸莹光致致,似一块上等的美玉。
“女娃娃?”
天鹤道君瞪大了铜铃大的眼睛。
更出乎他意料的事儿在后面,小冰鸟一蹦一跳,直接跳到了绯衣女修身上,鸟喙一张,口吐人言:
“坏叔,你真没用。”
崔望看着它,微微笑了:
“冰儿,多谢你。”
冰儿双翅一下子拢了起来,捂住两颊:“啊啊啊啊,坏叔,你不要笑。不许偷偷对冰儿施美人计,冰儿是属于阿娘的。”
“坏叔?阿…娘?”
天鹤道君一会看看冰凤凰,一会看看小徒儿,只觉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旁边人却在议论方才一幕。
“所以,这是凤凰提前涅槃,趁涅槃之机,利用腹内本身的空间,将小修士和仇戾仙君吞了进去……”
“不对啊……仇戾仙君明明死了,死得还挺蹊跷,浑身上下没一点伤痕。”
有人翻检着另一具尸身。
七杀脸颊泛白,嘴角微微上翘,似是办了一件平生最得意之事——
只是已经没了呼吸。
几乎在同时,所有人看向了崔望怀中的郑菀。
“菀菀没事。”
崔望轻轻抚着郑菀的脸颊。
她浑身上下无一点伤痕,鼻息虽微弱,却还稳定,只双目紧阖,不见醒的迹象。
崔望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碧油油的冻团往郑菀嘴里塞,就在这时,有人惊诧出了声:
“榈心果?竟然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榈心果?可修丹田、复神魂,保一切重来、采自万万年尼桑树的榈心果?”
“阿弥陀佛,离微小友,这位小修士没受伤,恐怕还用不上这般珍罕的果子。”
澄心大师善意地提醒。
崔望却顿也未顿,直接将榈心果塞进了怀中人嘴里。
他看着郑菀,眼神出奇的温柔:
“不,她比世间一切都珍贵。”
郑菀睁开眼时,对上的便是这样一双眼睛,粼粼的温和的,似三月春波里的静湖。
他看着她,好像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郑菀朝他笑了笑:
“崔望,虽然我没死,但你还是要为我阿耶阿娘摔盆捧灵的。”
“好。”
崔望还欲再说,冰儿却猛地用小脑袋怼过来,蹦蹦跳跳道,“是冰儿救的,冰儿救的。”
郑菀摸了摸冰儿脑袋上新长出来的一根翎羽:
“是冰儿的功劳。”
她转向另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七杀:
“多亏了……冰儿。”
紫微星君自爆的一刹那,七杀斩断了缠绕她的鸠罗手,她记得的最后一刻,是他突然朝她狡黠一笑:
“蝴蝶簪是假的,对不对?”
“只有那傻子才信……那晚的蝴蝶簪上,明明刻了一个小月牙。”
崔望也跟着看向七杀:
“请澄心大师念一念往生咒罢。”
修士不能往生。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就是双修大典(这就是最后一个part),然后就完结啦~
番外的话,飞升篇、养包子篇。
至于老祖宗,他是万年单身狗,没有人配得上老祖宗,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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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因果论
澄心大师双手合十,念起往生咒。
所有大修们敛容肃穆, 齐齐站于一旁。郑菀也跟着崔望, 站到了南向处。
往生咒起。
九幽门开, 大殿内忽起一阵清风, 刮过弥漫的血雾,血雾打着转、乘着风,一缕一缕, 似轻烟般盘旋上升。
它们排着队,穿过大殿、透过穹顶,往西飘摇。
冥冥之中, 仿佛有歌声场和:
“祭灵台,往生池,人来人去、莫停留,过九幽……”
血雾渐渐稀薄。
澄心大师的往生咒,对不入轮回的修士无用,却超度了这一整殿徘徊不去的冤魂。
整个大殿内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这一超度, 便是一日夜。
所有人,也都陪着站了一日夜。
这时,本显得可怖而诡异的大殿,已经恢复了赫赫威仪, 连纵横交错的凹槽内,金色液体也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问。
澄心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才道:
“寄魂之主已不在,往生咒下, 自然不复存在。”
“那井宿道君和常妩仙君就……”
“尘归尘,土归土,他们……自然也化为虚无。”澄心大师面容慈悲,“我等早已脱离五谷轮回,死,便是永寂。”
“多谢大师。”
郑菀谢了一声,她看向七杀,短短一日夜,他竟化成一具白骨,好似每一句往生咒,都像是刮肉的钢刀,将他的皮肉都剐蹭了下去。
澄心大师随着她视线看去,唱了声佛号:
“非老夫不尽力,仇戾仙君一万年前生屠六城,身具万万怨力,阖该有此因缘果报。”
“……阖该有此因缘果报。”
郑菀琢磨着这句话,大师之意不外乎是七杀此人平时作孽太多,以至于怨力入身,往生咒除怨超度,自然也会将浸润了怨力的血肉一并除去。
虽事实这般,可承救命之恩的是她,她便再不能将他当作那不痛不痒之人看待。
“其实这般也是干净。”澄心大师面容慈悲,“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无怨力缠身……”
崔望握住了她手:
“一会将他厚葬了便是。”
他们一同出自凡间,尚有人死后该入土的认知,至于没有来世,早在踏上这条道时,早就有了共识。
郑菀颔首:
“也是。”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了,反正这地方的怨气都给扫净了,该走了。”
天鹤道君催促。
他这人性子刚直,向来认定一个人若拥有撼天之力,不思更进一步、为天地秩序效力便罢,还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练术法,就是歪门邪道,该被唾弃。
现在在这站这么久,已是看在小徒儿的面子,仁至义尽了。
“是极,时候不早,该走了。”
大日仙宗一行,叫这些平日无所不能的大修们屡屡受挫,早不想呆,此时能走,便也纷纷想走。
“诸君稍等,本君一月后,会于归墟门举办双修大典,诸君若是有意,敬请参加,请帖会在稍后奉上。”
双修大典?
还是一月后?
上次虽说等大日仙宗回来便办双修大典,可以修道界动辄以年来计的体量,郑菀还以为,起码要等到半年后。
她掐了掐崔望手心,被他一把捏住不让动。
冰儿不干了,一下跳出来,拿翅膀扇崔望掌心:
“坏叔,坏叔,不许你捏阿娘手心!”
大修们:“……”
崔望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冰儿拍打,诸位大修们被他“殷切”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应道:
“离微道君的大喜之日,我等自然不会错过,一月后必会上门讨杯水酒喝……”
崔望这才满意了。
大修们趁此机会一一与他别过,并许诺之后一定会拖家带口来参加,务必让双修大典办得热热闹闹,才离开。
最后,崔望、郑菀、天鹤,和看他们都不走、也留下的明光道君面面相觑。
天鹤道君张口:
“徒儿,你要办双修大典?一月后?是不是有些快了?”
尊者大典才办没多久。
“夜长梦多。”
崔望不欲多解释,只翻手送出一间手掌大小的小屋。
白玉小屋落地便长,在他心随意动下,长到了半个大殿那般大,门上雕镂栩栩如生。
“徒儿你这是……”
天鹤道君不禁想起了一种可能,看着白玉屋的眼神蓦地变得炽热起来。
明光道君识货:
“大日仙府,是大日仙府。”
崔望颔首:
“确实是大日仙府。”
“你、你……炼化它了?”
天鹤道君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传闻中,得大日仙府,则得登天梯,飞升铁板钉钉。
“师尊,紫薇星君这万万年来一直呆在大日仙府内。”崔望面不改色地扔下了一颗雷-弹。
“这是何意?”
天鹤不懂了。
郑菀也不明白,明明是在石棺内的异空间,怎会在大日仙府。
若紫微星君得了大日仙府,为何还不飞升?
“得大日仙府,不日便会飞升,是紫微星君自己放出的诱饵——”
崔望道,“目的便是为了吸引修士们一代代前来探索,好为他设阵提供足够的怨力。”
“所以,这大日仙府……没用了?”
天鹤道君口中的失望显而易见。
“倒也不差,大日仙府内,有阴阳五行池,若得悟五行形意球,便能窥得完整的规则之力,自然也就有了登云梯。”
天鹤道君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徒弟身上的元息完全不同了,深厚到以他现在的修为都探知不得。
“徒儿你现下……什么境界了?”
“还虚境。”
“……”
天鹤道君摸摸鼻子,嘟囔了一句什么,没人听得清。
“所以呢,他呆在大日仙府里,最后大日仙府却被你炼化了?”
郑菀对崔望突破跟吃饭一样,早没了感觉,反倒关心起其中究竟。
“……大日仙府内,除阴阳五行池外,其余地方都被血雾笼罩,且我明明炼化了仙府,却总觉得有些隔阂,当时便猜测,离微星君当年误入大日仙府,想将其占为己有,却一直未得到它认可,以至于只能从外围开始逼近——其实若非我出现,也许他不日后便会成功。”
“你的意思是,石棺内的异空间,便坐落在大日仙宗内?”
郑菀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之前进棺时,说有些想法,便是指这个?”
崔望颔首:
“是。”
“紫薇星君消失时,大日仙府于我,便无隔阂了。”他转向天鹤道君,“师尊,仙府内有七部仙经要卷——”
“七部?还是仙经要卷?”
天鹤道君一脸发了发了。
“师尊,我打算将这七部仙经要卷,与所有修士共享。”
“你疯了?”
天鹤道君不能理解,反倒是明光道君一下子明白了崔望的意思。
“万修之师,自有仁德恩义在。”
道修讲因果,在某种方面上来说,与佛修殊途同归。
崔望这般,大约还是为了……
明光道君将目光落到旁边的绯衣女子身上。
断命之人,命运常多舛,可若是有天运之子为其保驾护航,走到哪一步,也未可知。
“你得来之物,自己做主便是。”
天鹤道君似是也想明白了,这一想明白,心里便像下起了一场酸酸果雨。
果然是……重色轻师。
该逐出师门,逐出师门。
“走了走了,该走了。”
天鹤道君背过身去,“空忙一场啊。”
不过比起井宿、常妩两位老友,捡得条命已是大幸,想罢,那点子悻悻顿时没了。
脸上不由有些沉默,此次大修损了一共六人,丹心宗一位,天樽门两位,太白、北冕、浩然宗各一位……
正盟格局,怕是要改写了。
天鹤道君低落之时,郑菀也在想事儿。
此次来大日仙宗,目的已经达成,崔望活得好好的,还得了大日仙府,突破到还虚境,她不仅得了《莫虚经》全卷,还得了一位积年还虚境修士的魂力——
烬婆婆是被她玄冰焰炼化的。
庞大的魂力现下还储存在她魂识海,慢慢地汇入她的魂识,假以时日,待全部魂力汇入,她魂力这一块,便可比肩还虚境修士。
而且烬婆婆临去前,还毫不吝啬地将自己修习《莫虚经》的全部心得灌入金册,每一境界都详而又详,只等她回去细细体悟参照,以后她修炼起来,只会事半功倍——
起码,在还虚境前的瓶颈,微乎其微。
可这泼天的好处,一点儿没让她感觉到兴奋。
她失去了一个朝夕相伴的亲人,若可以,她情愿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力量修炼。
紫微星君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
烬婆婆的心,太软了。
“该走了。”
崔望提起郑菀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另一手剑指地面,瞬息间剜出一个大坑。
七杀的尸骨被他以元力掌小心放了进去。
尘土一点点落到七杀洁白的骸骨上,郑菀出神了一会,突然道:
“那晚上,书晋送我的那支蝴蝶簪,就是被你毁了的那支,簪头上是不是有一个小月牙?”
“是。”
崔望的记忆力向来极好,他颔首,“我送你那支原来也有,被我抹了。”
“莫想他,”他有些不大高兴,可对着人的尸骸,又说不出重话,“想我。”
“走了。”
郑菀被他揽在怀里,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抷新土。
她转过头去。
到得大日仙宗外,才发觉大修士们都走光了,只一个极其意外之人正袖手而立,似在等人。
郑菀盯着那人眉间的五瓣莲:
“发生了什么事?”
浮生真君双手合十,慈悲满目,在这一刻,他面上的表情,竟渐渐与澄心大师有了重合:
“山山归位了。”
“我阿耶阿娘呢?”
“真君父母无事。”浮生真君道,“山山承你救命之恩,受你父母哺育之情,如今,以命相抵,也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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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大典(一)
柳依走到台阶尽头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前方的白璧匾额。
“归墟门”三个字, 铁画银钩, 带着巍峨磅礴之气冲入人眼帘, 激起眼球的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垂下眼睛, 再抬头看时,却没了方才那种感觉。
“道友是第一次来罢?”
旁边一位圆滚滚的玉成境修士乐呵呵道,“说来也怪, 归墟门这门匾,从前还是第一任掌门人奔雷仙君所写,一个月前, 被从大日仙宗归来的离微道君替换了……这块匾额,可是离微道君以鸿羽流光剑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