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麒麟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过来,才挨着他腿蹭了两下,也被一并丢入了山河图,与那秃毛鸡亲亲密密地作伴去了。
“你不带着它?”
“有甚用处?”
崔望牵起她手,“一把剑足矣。”
天光破开迷障落下来,郑菀抬头,只见他那双浓墨般的眼睛,在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了?”
崔望转过头。
郑菀摇摇头,又点点头:
“崔望,你真好看。”
“最好看最好看的那种好看。”
她眼波盈盈、笑颜如花,夸起人来时,声音裹着软糯糯的蜜糖,入耳都是甜丝丝的。
崔望竟自看呆了,半晌才别过头,耳尖红如沁髓,皮下薄绯隐隐,久久不退。
“……哦。”
他道。
“该走了该走了。”
郑菀催他,“外面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陌澜镇一行,美人殿垮塌,整镇覆灭,溺情道君身死,千霜殒命,尚有许多事未处理。
“……而且,与阿耶阿娘好几日未见,好生想他们。”
她絮絮叨叨。
崔望一手牵着她,撕裂空间,一脚便踏了进去。
“哎——”
“你行动前好歹通知一声啊。”
“哦。”
“呆子。”
一片静寂里,突然:
“菀菀也好看。”
郑菀一愣,等想明白,嘴角的笑便忍不住大大地荡漾开:“呆子。”
她嗔道。
一句夸,也要想那么久。
可那鼓着劲儿、酝酿许久才努力捧出口的真心,叫人每每想起,都心动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望望崽:
媳妇夸我好看了,不过,我觉得媳妇比我好看多了,真心实意的。
第141章 水云城
水云城。
城外主道熙熙攘攘,崔望选了个人少的地方降下云头:“到了。”
妙法境修士有撕裂空间之能, 可瞬息千里, 但带着旁人, 短途尚可, 若想跨越万水千山,那便极其危险了。
崔望自然不会拿郑菀冒险。
两人沿着主干道往水云城走, 水云城是与风妩城截然不同的一座城池。
其间走过之人, 大都衣着散漫, 形色匆匆,与大派弟子的悠然笃定相比, 此间之人,面上大都审慎而提防, 让郑菀想起玄苍界特有的一种白色狮鹫。
“把面纱带上。”
崔望提醒她。
郑菀下意识想拒,却忽而想起三年前, 风妩城灯市他送她的红色面纱, 摇头:“没带。”
实际是扔了。
与那烧毁的琉璃灯一起。
崔望默了默,从储物戒内取出一物递来, 郑菀接过,发现竟然是条白色面纱, 纯白轻羽,薄如蝉翼。
“你……”
她张了张嘴。
崔望却已经从她掌心将面纱抽走,俯身替她系上。
男子微微低了头,近得能看清其如玉俊面上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睫毛下, 是黝黑透亮的瞳仁,幽邃如沉沉之海。
崔望抬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来,继续系面纱的另一头。
“面纱哪来的?”
郑菀翘起了嘴角。
“莫动。”
崔望板正她脑袋。
郑菀不依,脸上的笑险些怼到他脸上:
“谁能想到威风八面的离微道君,竟然随身带了女人的面纱。”
“快说快说,这面纱何时买的?是为我,还是为旁的女子准备的?”
崔望替她将面纱系好了。
他后退了一步,视线与她露在面纱外的、明亮的、却又过分狡黠的眼睛撞上:“四年,我买了四年。”
崔望告诉她。
郑菀一愣,四年的话……
时间委实有些久了,竟然想不起,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西余罅隙他过生辰那时?
还是他为她取灯王,两人初一十五相约那段?
抑或更早?
郑菀发现,自己记不清了。
“你一直带在身边?”
“不慎买多了。”
崔望顾左右而言他,眼看郑菀又要张口,忙将斗篷披上,伸手下去牵她。
宽大的袍袖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盖住相牵的手。
崔望带郑菀绕过长长的修士队伍,来到水云城东城门口。
柱子旁,站着一队黑衣城门卫。
“前辈留步。”
城门卫拱了拱手,“请出示身份牌。”
他远远便见到这两人了。
整个儿身形都被斗篷遮住,脸容在斗篷的阴影下看不大真切,可便是这样,行来时气度也与寻常人不同——
城门卫也不敢将魂识探出。
女修身上元息已是深厚,可与她并肩的那位男修身上元息更是骇人,才靠近两三步,便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让城门卫想起了自家不大靠谱的城主,当下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崔望将手中铁令出示,城门卫一愣,面上神情越发恭敬,看着斗篷的眼神透着股炽热与崇敬:“未曾想是大司卿莅临水云城,大司卿,请。”
崔望略一颔首,牵起郑菀进了城门。
随着他入城,东城门一阵骚动,城守卫一声呵斥,骚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只城守卫之间,却还用彼此才懂的语言秘密聊着天:“那位是大司卿?离微道君,妙法境第一人?”
“确实是。”
“老二,你是不是瞧岔眼了?离微道君怎会牵着女子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城?”
“老幺,你这话我不爱听,玄清峰又不是和尚庙,离微道君带个女人,有甚稀奇——不对,草他娘的!还真是稀奇!”
“昨日那苍栏报你们是没瞧见,报上说离微道君与玉清门那位先天道种一同消失了,听闻那位,可真真是仙姿玉骨,倾国绝世。莫非便是刚才那位?真可惜,没瞧清。”
“人带了面纱,不过那双眼睛,啧啧,真他娘的漂亮,就跟传说中的妖精似的,勾人。”
口中没把门的守门人只觉周身一凛,一道小旋风在他下腹徘徊,他下意识闭了嘴。
“行了行了,说这些八卦作甚?都把门给看好喽。”
那边郑菀与崔望已经走远了。
两人不欲引人注目,各自压了元力,一个将修为掩饰成玉成境,一个将修为掩饰成知微境,一起上了虫车。虫车一路风驰电掣,便径直到了城主府门口。
与郑菀想象中不大相同的是,这个城主府似是才翻新过,比起十二大派下的十二主城,显得略略寒酸了些,尤其屋顶上的瓦砾——
一半是风吹雨打的古瓦,一半,却是簇簇新的青砖琉璃瓦。
两厢亲密无间地排在一起,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好生奇怪。”
郑菀端详道,“这城主府附近,莫非是遭了劫?劫数恐怕还不小。”
崔望看着新换的门脸,咳了一声:
“走了。”
郑菀莫名地看他一眼,许是相处得久了,某些时候,她也能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此时崔望大约是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
“无事。”
崔望抿紧嘴,“该走了。”
水云城作为唯一一座成气候的散修大城,城主府也与一般城主府有些不大相同的——起码,那些城主府,不会乱糟糟的像个菜市场。
不断的有散修们自府门口进进出出,他们衣着各异,宽袍大袖有之,儒服劲装有之,而藏头露尾不愿露出真容的更是大把。
是以郑菀两人的打扮,并没有激起旁人的注意。
“前辈,这边请。”
领路的,是位留了须颔的中年修士,他缩肩塌腰地在前边领路,只视线时不时地往崔望身上扫,脸上的疑惑浓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只要这个人不傻。
郑菀就不傻。
“你看什么?”
她好奇地看看崔望,他大半张脸都陷于斗篷的阴影之下看不真切,只隐隐可见一截弧度优美的下巴,和漂亮的喉结。
“这位前辈……”
中年修士挠了挠脑袋,“从前是不是来过云水城?”
他对那截下巴有印象,只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来过。”
崔望回答得有些快,“带路。”
“……哦。”
中年修士狐疑地收回视线,这人气质这般特别,没道理会不记得。
等到将这神神秘秘的一对儿带到设有传送阵的大厅,毕恭毕敬地将人送进去,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红漆廊柱前,中年修士猛地一拍大腿,他想起来了!
“前辈——”他拔高声儿,“三年前,您来云水城租洞天福地突破时,便是晚辈招待的您!前辈可还记得?”
“突破?”
中年修士见那带着面纱的美人儿转过头,用那一双潋滟的秋波看他,“什么突破?”
“妙法境。”中年修士被那美目所惑,不知不觉地道,“那四九雷劫,声势浩大,将我水云城的城主府都劈没了半边!幸得我城主深明大义……”
郑菀瞠目结舌,她转头,发现崔望已经走到了距传送阵只差一寸之处。
“崔望!!”
她喊住他,“你站住!”
崔望站了住。
“你三年前便突破妙法境了?”
郑菀思来想去,三年的话,只能是他自困冰雪囚笼前,这样算来……
不过几息,她便想明白了其中计较。
西余罅隙完,崔望便已经接近突破边缘。
堂堂归墟门精英弟子、十二主城大司卿,哪儿不好突破,非要来这三不管地带——水云城突破,自然不是出于安全考量。
而水云城与十二主城不大相同的,一是这满城的散修,二,便是……它、没、有、无、涯、榜。
“唔。”
崔望淡淡颔首。
“为了躲无涯榜?”
“是。”
“不想让我知道,你突破了?”
这回,崔望沉默了。
斗篷下,他那张脸谁也瞧不清,无人敢将魂识落到这人身上,传送阵前,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您可真能折腾。”
郑菀心中,崔望一向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对万事万物都显得尤为疏淡,是以,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愿意大费周章地跑到一个散修城市突破——
只为了不让她知晓他突破的事实。
崔望抿紧嘴,灰扑扑的斗篷下,一截洁白的袍摆被风吹得轻轻扬了扬。
便在这时,一道“咦”声响起,紧接着,一位面白无须的紫袍修士蓦地出现在大厅里,他歪歪扭扭地靠着廊柱,端详了崔望一会儿,才道:“道君要去风妩城?回归墟?”
中年修士蓦地揖首:
“城主。”
“先下去罢,”水云城城主摆摆手,又道,“本君劝道君直接坐去北冕门。”
“为何?”
郑菀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水云城城主掩嘴打了个哈欠:
“你们正盟如今是狗咬狗、一嘴毛,鹿厌和书御请出登仙鼓,启动十二星会,逼着归墟将道君交出,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十二星会,不在正盟发生重大之事不会召开。启动代价极大,看来鹿厌道君和书御道君是下血本了。
崔望取出传音玉符,却发现,玉符不管用了。
另一头并无人接。
他丢给守阵人一颗上阶元石:
“去北冕,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固定要去上海看诊,当天是不更新的哦。
现在替换的是昨天的,将剧情补完整了。
第142章 溯影石
近日来, 北冕门山门下的七星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正盟各派弟子一批又一批地往七星城赶,个个面色肃穆、神情凛然,这便使得一些消息不大灵通的修士们揣测万端。
“莫不是这五百年一次的兽潮提前要来?”
“兽潮要来,你还能好端端地站这儿聊?再者,要是真的来了, 跑北冕门作甚?依老夫看, 说不得, 是北冕门又出了位星宿士。”
所谓星宿士,便是那十占九皆准的神人, 星宿士一出,玄苍界人人趋之若鹜——
只可惜, 自北冕门创派以来,出现的星宿士还不够一个手掌。
“不像,不像,倒像是……寻仇。暧, 你见没见北冕门山门前,以斗辰石阶为界, 一左一右分别镇着的太白门和浩然宗修士?”
那两派修士各着门派弟子服,依阵列队而坐,一眼望去,乌泱泱看不到边,叫人看一眼便心惊肉跳。
“见着了见着了,那汹汹气势, 老实说,老子活这么多年,除了五百年前那次,就没见过哪次声势有这么大的。”
此时,这列队的太白门弟子和浩然宗弟子也正纳闷着呢。
门派将他们派出来,跟着鹿厌道君和书御道君,气势汹汹地来北冕门门口静坐,这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却没什么也没说。
“老六,你瞧见方才过去的那人没?天樽门宗掌,还有他门下一众精英弟子……”
“见了见了,现下进北冕门的,有驭兽门宗掌,墨云宗宗掌,丹心门宗掌……啧啧,就差一个归墟门宗掌了。”
“哟,来了,齐活了。”
有人一拍手,但见那太白门斗辰石阶上,一个个烫着戒疤的持钵大和尚正拾级而上。
为首那人,烫了七个戒疤,而之后一人,着墨色袈裟,玉膛大敞,容貌昳丽,眉间一朵五瓣重莲红艳艳,正赤足于斗辰石阶,旁若无人地走着。
“天罗宗宗掌,与那浮生真君也来了。暧,你瞧着,那浮生真君额头重莲,是不是又多了一瓣?涅槃轮转功已到第五转……他第四转何时过了?”
“这……倒未听说。不过你觉没觉着,浮生真君这回面上那神气,有些不大一样了?倒像是谁惹恼了他,他可是个笑面佛。”
“和合师兄,你说,我等在这守着,莫不是真要打起来?”
这和合师兄,便是太白门此次带队大弟子。
他虎着脸:
“休得揣测!门派自然有门派的考量,我等听着便是。”
“师兄纵是不说,师弟我也知道。大半月前,供奉在后山禁地属于咱们千霜师姐的魂灯灭了,之后,鹿厌道君便率着我等来了北冕门,莫不是北冕门内有那害了千霜师姐之人?”
“不对,我倒是听闻,千霜师姐是被她一直欢喜的那位道君给,咳,害了——”
“——离微道君?那不可能!”
“是啊,离微道君素来高义,再者,苍栏报上不还写着,道君与玉清门那位先天道种一块……失踪了?”
“说起来,苍栏报那攥稿人也真真是是有眼无珠,这世上,哪还有及得上咱们千霜师姐的女子?居然说玉清门那位才是名副其实的玄苍界第一美人。”
“苍栏报一向都只能看个乐,你还当真了?你能信离微道君那般清冷之人,会与一女子勾勾缠缠、没玩没了?报上不还说,溺情道君是个邪修,说陌澜镇的灭镇之祸,便是溺情道君与邪盟阴傀宗所谓,最离谱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说他美人殿里的每一副美人图内,都封着一位美人的魂灵——”
“——可见啊,这苍栏报,越来越不靠谱喽。”
正说着,斗辰石阶那儿,远远地又落下两人。
那两人俱是白衣飘飘。
虽未看清容貌,可一眼望去,便觉不俗。
男修挺拔若修竹,女修曼妙似杨柳,联袂拾阶而来。明明未有任何亲近之举,却偏偏让人看了,无端端生出旖旎缠绵之意,望一眼,便脸红心跳。
“归墟白袍,六剑……”
“天羽流光衣……”
男修与女修关注点不同,却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石阶之上。
石阶上远远走来的两人,一清冷如仙,一妖媚入骨,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前者是心折;后者,是入迷。
“这……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白衣谪仙、不染纤尘,是离微道君,离微道君!”
“那旁边带着面纱的……便是玉清门那位?真真是清艳华光,摄人心魄啊。”
“师弟,人带着面纱呢,你便能看出清艳华光了?说不得,面纱之下那张脸,平平无奇。”
“就那双眼睛,潋滟秋波风万里,似嗔还喜水连绵,便已是绝品。更别提那丰肌玉骨……”
于风尘堆里打滚,品鉴女人颇有一套的男弟子正欲继续,突觉一股寒意绕体,掐着喉咙、“咯咯咯”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看石阶,哪里还有人。
“仙踪杳杳……”
他叹了一声。
但见周围人亦如痴如醉,半天才回过神来。
静了一会,突有女修叹了一声:
“离微道君看那人眼神,真真是……”
让围观的,心也要生生化了。
“可见,这苍栏报,也未必都不准。”
“那……咱们千霜师姐,岂不是痴心错付?”
太白门门人面面相觑,再赞不出一声好来。
孰亲孰远,还是分得清的。
“罢了,这层面的事儿,也不是我等能操心的。师姐若有冤,大不了我等身死以报,若无冤,那二人好也罢,坏也罢,也与我等无关。”
“是极,是极。”
门外弟子们议论纷纷,北冕门正殿,却已呈剑拔弩张之态。
“哎,我说,咱们都大半辈子的交情了,何必、何必呢?”
太白门鹿厌、浩然宗书御选这北冕门召开十二星会,一是因为北冕门这护山阵法,是玄苍界十二门派最强,足以经得起三个还虚境修士联手一击;二,便是北冕门这井宿道君,是玄苍界出了名的老好人,与各道君关系都不差。
井宿道君挥动拂尘,分开了两方人。
“我二人,也没要如何。”
鹿厌道君近些日来明显憔悴不少,法令纹都刻薄地挂在了脸上。望着天鹤的眼睛,似淬上了寒霜:“本君便只要你归墟门将离微道君请出,给本君一个说法。本君那亲亲女儿,怎么就、怎么就……”
半月前,天鹤道君还能耐着性子与这中年丧女的老鳏夫周旋,现下,那一点耐心都在日复一日的扯皮中磨没了:“鹿厌老儿,本君瞧着,你这不像是要讨说法,倒像是要本君那徒儿,一命赔一命!”
“天鹤,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痛心!”
书御将怀中又哭晕过去的环佩美人扶到一边,“我等将儿女交到离微道君手中,便是盼着他平安回来——”
“放你娘个屁!”
天鹤道君跳了起来,“是不是还得将你那儿子放在襁褓中护着,把屎把尿当个老母鸡才算对?!”
“粗俗!粗俗!”
“当日去陌澜镇的黑铁令士,死了泰半,回来不足半数,难道个个都要老夫将徒儿交出,给个交代?交代?什么交代?你们儿女的命尊贵,要计较,其他人的,是不是也要一起计较?”
“修道界出门在外,多有风险,技不如人,死了便是,还要怪旁人没保护好你,没这个道理!”
书御猛地闭紧了嘴巴。
便在这时,天罗宗一行人从殿外走到了殿内,脚步未见如何快,却已经在瞬息走入大殿中央。
“阿弥陀佛,好生热闹。”
“澄心大师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此行,书御道君和鹿厌道君,是不是不太地道?”
“阿弥陀佛,是不地道。”
澄心唱了句佛号,“——不过,念在书御道君与鹿厌道君此时身在人间,却心陷阿鼻,天鹤道君不妨熄一熄火,暂时休战,如何?”
若说井宿道君是玄苍界出了名的老好人,那天罗宗已经完成七世轮转的澄心大师,便是最德高望重之人。
其人行事,从来不偏不倚,最是公道。
天鹤道君与书御、鹿厌,又分别落了座。
这下,正盟十二门的掌事之人,便全在这儿了。
“书御道友,你从来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为何此次如此失态?”
修士在外,难免损伤。
两万年前,正盟两大派因着门下弟子身死之事起了龃龉,接连大战几场,反损了不少弟子,后来正盟便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非有加害实据,不得寻仇滋事。
如今书御道君与鹿厌道君此行,若给不出一个理由,便算滋事了。
“自然是,有证据。”
鹿厌道君袖口一抖,便抖出一块溯影石——
留影石,可留下某时某地发生之时,而这溯影石,便要更珍贵得多了。
溯影石,顾名思义,回光溯影,可将发生在某人死前一段时间内的影像重现,媒介则是至亲血脉的三滴心头血。
修士精血,若是损了,一段时间内调理得当,便会回来。
可心头血不是。
不论何种境界的修士,一生之中的心头血都是固定十滴,一滴不会少,一滴不会多。
心头血,代表着这人生气,损一滴,便是十分之一的生机。
三滴下去,饶是妙法境修士……
天鹤道君看着书御的面色,不由有些复杂。
他这才注意到这人干裂灰败的嘴唇:
“你已经滴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