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绝大部分正盟弟子而言,第一印象便是:这个玉清门的妹妹,当真绝美。
惊艳完,便想着,若能与这美人双修一次,便是虚虚耗损些功力,被采补一番,也还是愿意的——当然,这想法也还是昙花一现。
谁的元力不是苦了吧唧修来的。
郑菀自小便活在众所瞩目里,是以沐浴着这许多惊艳、嫉妒、歆羡的目光,依然泰然处之,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她跟着领队往营地方向走,一双雾拢大眼还在新奇地左右看:此地风貌当真奇特。
一个又一个灰扑扑的大布包倒扣在地面,她看见着各式门派袍服的弟子们进进出出,有些步履匆匆,集结成队往外走;也有些满脸疲惫,慢悠悠地从外来——
这大布包让她想起凡人界某个游牧民族,听闻他们常年生活在马背,注水而居,平时并不建土屋,一个又一个的大布包,便是他们的随身家当。
二师姐站她身旁,一张鹅蛋脸满布忧虑:
“四师妹也不知……会不会来?”
郑菀虽欢喜这二师姐的温柔周到,却一点儿也不欢喜四师姐的孩子脾气,只口不对心地安慰了两句,便住口不提,便在这时,身后的传送阵白光一闪,方才还在二师姐口中念叨的四师姐踏出了法阵:“谁说我不来?”
声音娇蛮。
郑菀笑盈盈打了声招呼。
前方领队是旁峰的一位男修,玉成境大圆满修为,声音很是温和:“西余山脉,历来是分隔我正盟与外海邪修的一道天然屏障。两月前,此地发生了一次大地动,地动后便出现一道罅隙,罅隙被邪气侵染,我正盟得知,立时便召集了各派精英弟子,分派驻守,如今邪气已大部被控制住,才叫来低阶弟子协助……”
“以知微境为界,营地分内外两块,外营地由各派精英弟子所居,内营地则由我们住着,至于这儿,”领队指着内外营地交界处的一排商铺,“丹药、法器、符箓修炼所需,缺了便来这儿买,猎来的异兽若是无处卖,也可以卖给正盟,只是这样一来,折价便少了许多。”
“师兄,这儿怎么也有无涯榜?”
有人问。
“无涯榜在,我正盟便在。”
领队修士目露憧憬,抬头看向竖在营地中央的白壁,“我正盟万千修士,莫不以上无涯榜为荣。”
每榜只取境界前三,妙法境往上,低阶弟子不可见,这么一块莹光耀耀的白壁立在中央,确实会让人对榜上之人油然生出一股向往——
这些名字,以及名字背后包含的种种战绩,平素便挂在玄苍界各修士口中,成为人人的精神向往。
郑菀目光滑过许多早已耳熟能详的名字,掠过玉成境,滑过知微境,最后落到无妄境,顶头上“离微真君”四字简直如萤火曜日,熠熠生辉。
也有人提起:
“精英弟子里,也包含无涯榜上之人么?”
“那是自然,其实他们才是正盟派来的头一批弟子,精英中的精英。”
领头修士遥遥往山脉一拱,“后来的精英弟子,已是第二批了。听闻离微真君等人如今依然在罅隙深处净化邪气,也是有他们不眠不休为我等在前方隔出屏障,才有我们后方安全一隅。”
“那我们说不定会见到他们喽?”
领队修士一愣,不过大约是感同身受,并未斥责出言的小修士,“他们平素回来甚少,明玉真君、玉卿真君等人偶尔还回营地一趟——”
“——那离微真君可会回来?”
问话的,是位年轻女修,郑菀看了一眼,发觉她露出一脸……说不出来,表情跟他阿耶看到名人字画一模一样。
“听闻离微真君自来了西余山脉,便一直在罅隙深处驱邪净气,从未见其回来过。”
“从未?离微真君不需要休息的么?”
有人惊呼。
“离微真君?”
便在这时,旁边款款走过一队人,正中一位女修顿了顿脚步,她一停,她身边之人都停了,“你们在谈论离微真君何事?”
这女修露出一脸好奇,只是这好奇天真而不惹人厌,一张瓜子脸上,眸光盈盈,一袭天羽流光衣翩翩若蝶羽,看上去优雅而高贵。
“千霜真君。”
玉清门领队停下脚步,与人见了一礼。
“那位便是太白门那第一美人?”
“果真不同凡响,艳若芙蕖,甚是动人。”
“不不不,我倒发现了另一桩奇特事儿,这美人穿了天羽流光衣,怎看上去,还没旁边那位玉清门女修惹眼?”
旁边的窃窃私语,足够郑菀弄明白这千霜真君是何人了。
太白门门主之女,玄苍界第一美人。
当然,在郑菀看来,她的美貌与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一些的——而与此同时,她也想起苍栏报上,所记载的这些年来第一美人与第一新秀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连带着梦里的一些片段,也被唤醒了。
比如,西余山地龙翻身,是因为山脉里的一只麒麟兽即将出世,自然,这麒麟兽最后被崔望认主了。
而这位美人,因着剑君的一次英雄救美,从此后更是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眼看识海要被金砖砸,郑菀连忙打住思绪,不过就这一瞬,她脸色也白了一些,落入旁人眼里,便是这美人儿突然成了蔫哒哒的花儿。
绿意关切地看她:
“小师妹,你怎么了?”
“无事。”
郑菀摇摇头。
那边领队还在回千霜真君:
“不过些许小事。”
“千霜,莫与他们搭话,免得平白污了嘴,她们玉清门这些女修素来不知羞!”旁边一细眉细眼的女修哼了一声,“居然敢妄议离微真君之事!”
“花叶,莫要胡说!”
千霜斥了她一声。
“我哪儿胡说了?千霜,是你太单纯,玉清门那边早摆了地下赌盘,说赌谁能第一个取了离微真君的……”
花叶嗤了一声,“那话太脏,我都说不出!”
“花叶!”
千霜歉意地朝玉清门这边道,“门派人不懂事,请真人勿怪。”
玉清门知微境统共也没几个,领队的不过是个玉成境大圆满,哪里敢受礼,连连拱手口称不敢。
郑菀将头垂得低了些。
她最是能明白美人的心思,譬如从前,她参宴时,便不欢喜有人衣裳比她华美,做派比她高调,若来个轻狂的,她必是要拨上两句,好让对方明白厉害。
当然,这事儿她不会亲自出手,自会有得意的小跟班出面,替她办事。
她还是莫要去招了对方烦才好。
谁知她不招惹人,自然有人招惹她,那叫花叶的朝她勾勾手:“这位面生,也不知是何来历?”
第69章 西余山
西余大营人来人往, 可这两拨人, 一拨比一拨惹眼。
左边一拨人里,杵着个玄苍界第一美人,名头正不正且不说它, 可光这一身莹光润净的天羽流光衣, 便足够让人驻足。
而右边一拨人, 黄衫旖旎,个个都生得端丽不俗, 尤其里面还亭亭玉立着个年轻女修, 娇若花照水, 一派仙姿风逸,此时泪光点点、摇摇欲坠,倒显得比旁边的第一美人还堪怜。
美人相嫉。
一山不容二虎。
几乎在第一时间,众人便为这一段狭路相逢下了注解,而在或明或暗扫来的视线里, 花叶的脸越来越红, 与此同时,怒气也越来越高涨——
这些拿腔作势的玉清门女修, 个个都令人作呕。
她听那女修低眉顺目:
“晚辈是玉清门新进修士,不值一提,只是不知……真人寻晚辈何事?”
郑菀声音细细, 唇白面惨, 一副被吓坏之样, 心中却冷哼一记, 这不过是当年她玩剩下的东西。
有身份的美人嘛,当然不会主动挑事。
养这等没脑子的跟班作甚?
一来,就是情况不便时,推出来当枪使的——好比说现在。
二来,身边有这等鲁莽冲动之人在,待她出言阻止时,方能显出自己千倍百倍的善良和纯真。
所以,她硬杠回去是不明智的,郑菀才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用自己的浅陋粗鄙来衬托对方的优雅大方——
“你摆这模样作甚?”
谁知她这样反倒惹怒了花叶,“妖妖娆娆,我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男修——”
——不。
你是没脑子的女修。
“这位太白门弟子,说话便说话,何必辱人?”
花叶这话一出,成功将附近的男修得罪了,更有那暴脾气的直接往她身前一踏,地上踏出两个深印,执着法器道,“可是想要一战?”
正盟修士之间,极少打生打死,反倒是这斗法约战之风蔚然。
花叶脸色涨红:
“我不和你打!”
她柿子专捡软的捏,一指郑菀:“我和她打!”
花叶此话一出,旁边顿时传来一阵闷笑。
红瑙跳出来,双手叉腰啐她一口:
“呸!不要脸!我小师妹才守中境初期,你一个玉成境后期提出要跟她打,羞也不羞?”
郑菀没想到这素来看不惯她的四师姐会跳出维护她,心不由暖了暖。
二师姐温温柔柔地看着双手叉腰的红瑙:
“四师妹一向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那我跟你打!”
花叶也不找郑菀了,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倒不如找这个刚跳出的小矮子,修为差不多,玉清门又不擅长斗法——
“打就打!”
红瑙撸袖子撸到一半,被郑菀拉住了,她不赞成地摇头,蝶翅长睫下,一双眼儿盈盈,“四师姐,我等还未去报道呢。”
她道。
玉清门领队闻弦歌而知雅意,拱了拱手:
“真君,我等初来乍到,尚有许多事要料理……您看?”
千霜好奇的眼神从郑菀身上收回,她“啊”了一声,才缓过神,赧然一笑,先是呵斥了花叶一声,又与玉清门人道歉:“对不住,是我收束不力,只是……这位小修士也委实太好看了些。”
柔声细语,一袭天羽流光衣,衬得她更是温雅动人。
郑菀笑盈盈地看着,心想这位千霜真君看起来倒不讨厌,她还是很愿意听人家夸她好看的,只可惜玄苍界修士大都含蓄。
两厢互相致歉,打算就此别过时,却见远处白茫茫一片天际,遥遥飘来十来道寒光,寒光落于地上,才发现是一群人。
这一群人身上元光晕晕,似是才从战场脱出,近之有锐气纵横之感,郑菀认出,这十数人里,居然还有李司意和明玉。
“精英弟子!”
“他们回来了!”
“估计是换防。”
他们收剑的收剑,納云的納云,飞行法器各种不一,而营地来来往往的修士纷纷持躬肃目,朝这几人行礼。
郑菀受环境所感,也跟着行了个礼。
可这些人收了法器也不走,不约而同地回转头看向来处,似在等什么人。
突有修士问:
“莫不是在等离微真君?”
话音方落,刚才还空荡荡一片的天际忽地亮起一道白光,白光倏忽而至,落于地上,化作一道白色身影。
人人屏息凝神,看着这踏剑而来之人。
皑皑天上雪,皎皎云中月。
他着白袍、束剑冠,手中一把剑鸿照流水,茕茕孑立,仿佛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出尘之人。他长眉秀容,一双凤目往营地中央看来时——
人人都觉得,他仿佛在看自己。
“离微真君,居然真的是离微真君!”
人群开始涌动起来。
玄苍界修士都是伴随着无涯榜长大的,他们自三岁开始,便会由父母带去城池中央,去瞻仰无涯榜上之人,而这其中许多人,甚至是与离微真君一同踏入仙门的。
他们看着他一飞冲天,看着他常年霸占无涯榜,他的境界连级跳,当自己还在低阶徘徊时,他却已经跳到了所有人都够不到的高处,成为新秀传奇——
而如今这传奇走入现实,人人争相看他,看他眉眼疏离,看他眸光若雪,只觉得哪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
之前还万分矜持的精英弟子也哄了过去,人人面带微笑,带着尊敬与他打招呼。
“真君可总算从那犄角嘎达出来了!”
“都去了足足半月了吧?”
“哎,你别说,我试着往里走了走,三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
隔着重重人群,郑菀与崔望对视,他一双鸦翅长睫下,幽瞳漆黑而深邃,仿佛卷着千山暮雪,向她逼近——
郑菀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崔望神情寡淡,眉眼未动,可不知怎的,不过虚虚负手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那一池冰雪都化成了朝朝旭日,有微风徐徐,有春水缠绵。
只是这缠绵,也是一闪而逝。
可就这一闪而逝,也足够一帮年轻女修捂着酡红的脸,春水荡漾了。
“离微真君在看我!”
“胡说,他看的是我!”
一帮玉清门女修叽叽喳喳,争来争去。
郑菀还看到自己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四师姐也捂着腮帮,连二师姐也微微垂下羞红的脸。
……这可真够招蜂引蝶的。
郑菀撇了撇嘴,收回视线时,目光与一旁的千霜真君一触,递去一抹甜甜的微笑。
千霜真君若有所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可到底探究不出什么,便领着门人朝那帮精英弟子而去。
崔望收回目光,李司意却突然“咦”了一声,折扇指着玉清门方向:“小师弟,那是不是……”
“不是。”
崔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抬脚便走,白色袍摆洋洋洒洒,“休息一日。”
李司意摇了摇头,转头见明玉杵着:“傻愣着干什么?”
明玉怔怔地看着隐入人群的黄色身影,她一来,从来不回营地的离微便回了营地……
女子一旦陷入情-爱,便极为善感,强自压下心中怅然,转头问了一个问题。
“玉卿真君,若我去换骨——”她抚了抚脸,“可还来得及?”
恐怕得连心肠性情一起换了才行。
李司意摇头,指着和精英弟子待在一块,不远不近缀在小师弟身后的千霜真君问:“千霜真君可美?”
明玉颔首:
“美。”
李司意又遥遥一指跟着门人退走的郑菀:
“郑小修士可美?”
“亦美。”
“一个木美人,一个……”
李司意以他那双红粉堆里练出来的眼力道:“活的。”
有烟火气。
有人爱这清冷出尘,便有人爱这红尘万里,谈不上谁比谁高贵,可就是对了脾胃。
明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那离微的无情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司意袍袖一甩,笑了一声,“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啊,得过且过惯了。
郑菀跟着门人先去正盟的临时执事堂报道,领了个刻有“庚十三”的号牌。
“二师姐,你分到哪一队?”
“庚十三。”
“好巧,我也是!”
郑菀献宝似的将号牌翻给她看。
二师姐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没忍心告诉小师妹,分到一队,是她偷偷塞了一块中阶元石换来的。
幸好是师父给的。
“四师姐你呢?”
“丁七。”
四师姐踩着羊皮皂靴跑到了另一边。
玉清门人领了号牌分散开来,郑菀和二师姐站一块,等着庚十三队长来认领。
“低阶修士十人一队,负责警戒、守卫,不让西余山异兽出山骚扰百姓……”
“到了这个地方,所有门派修士都会被打散的,加入各个队伍,各自历练的,”二师姐小声地说,“不过我们玉清门不论到哪个队伍,都被认为是累赘……一会儿别说话,我来说。”
“恩。”
郑菀点点头。
“庚十三队队长,圭镜,”一人高马大、胡子拉杂的男修过来,玉成境大圆满修为,视线在两位玉清门女修身上划过时,眉明显蹙了蹙,“驭兽门。”
“玉清门,绿意。”二师姐道,“这是我小师妹,郑菀。”
“行了,跟我来。”
圭镜虽不大高兴,可也没为难两人,领着她们出了执事堂,进了一个小帐篷,郑菀进去,才发现那儿或坐或站了七人,两女五男,像是早混熟了,在玩一个时下很流行的叫“跃格”的游戏。
“来,认识一下,我们队新来的成员。”
圭镜拍拍手,“还有一位,明天出发时直接过来。”
“玉清门的啊,老大,你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儿,”一猴脸男修满腹牢骚道,“明天我们可是要去霄竹路守的。”
“是啊是啊,这异兽可不像人使个魅术,”另一人嘿嘿笑,“就趴下了。”
“你们少说两句会死!”
就在这时,一红衣女修猛地起身,她穿了一袭短打,皮靴抬脚一蹬就把旁边的桌腿儿给弄断了,咔啦啦一阵响完,又瞪了郑菀她们一眼,凶巴巴地警告,“别惹麻烦。”
郑菀看出来,这女修是除了队长以外身上气息最重的一人。
“照顾好你这位……”
二师姐微笑:
“这是我小师妹。”
来这儿支援的,守中境毕竟还是少的,大部分守中境可还在门派修炼。
“行,照顾好你小师妹。”
圭镜也不多说,只说了下明天辰时准时在这儿集合,别宣告解散。
“走了走了。”
一帮人溜溜达达往外走,走前纷纷看了郑菀两眼,美人好颜色,其中两位停住脚步,各自从腰间取了两枚竹牌递到她面前。
“我?”
郑菀不明所以,求助般看向二师姐。
二师姐伸将竹牌往外推:“我师妹还小。”
那两人也不强求,收回竹牌拱拱手便往外走,最后帐篷内只剩了两人。
“师姐,刚才是……”
“哦,”二师姐不以为然道,“那竹牌是门号,邀你去过夜呢。”
“……”
修士当真直接。
郑菀咳了一一声,便听二师姐道,“你与我住一道,莫怕。”
接下来的一个白天,她便跟着二师姐,将公共食舍、斗法台、商铺悉数逛了个遍,大多数修士嫌吃饭麻烦,习惯在外服食辟谷丹,是以公共食舍人并不多。
斗法台便不一样了,跟玉清门那个常年空空荡荡的摆设相比,三个斗法台满满当当,还有修士在旁压注,郑菀看了会,竟然看出些意趣。
各派修士术法不同,元根属性不同,五行之术更有相生相克之理,若能经常上斗法台与人比试,想必临战之时,不至手忙脚乱。
“小师妹感兴趣?”
“恩。”郑菀跃跃欲试,“看上去很有意思。”
“斗法台开启一次,需双方各交两枚中阶元石。”
对低阶修士而言,两枚中阶元石还是相当珍贵的。
郑菀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一日一斗法的花用,凭借自己画符的本事,还是够支撑的,毕竟正盟十二宗齐集,机会难得。
二师姐:“……”
小师妹阔绰。
商铺的东西要比风妩城的贵多了,不过郑菀还打听到有个修士自发集结的夜市,只是今日太赶,便跟着二师姐去了住舍。
一个白色小小的布蓬倒扣,她照着二师姐的动作,将后领的竹牌往蓬前一递,人便进去了。
蓬内便两张简单的长形竹榻,一面壁挂银镜,一个铜盆,清减得厉害。
郑菀看着二师姐从乾坤囊抱出两床被褥,娴熟地铺好,又在帐篷周围撒了一圈驱虫粉,施除尘诀,便盥洗上榻。
“你头一回历练,明日必定十分辛苦,还是早些休息。”
郑菀今日心绪浮躁,不想打坐,便干脆躺床上阖目休息。竹榻很硬,一翻身便嘎吱嘎吱作响,郑菀生怕扰了二师姐清净,便一动不动地硬躺着。
虫鸣阵阵里,她渐渐沉入睡眠,可不知过了多久,又突然睁开眼,清醒了过来。月色如洗,透过薄薄的布蓬,照亮长榻一角。
郑菀心有所感,猛地坐起:
“谁?”
旁边塌凉,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二师姐不知何时出去了。
蓬内空无一人,郑菀几疑自己多心,揉揉眼,却再睡不着,掀被下床,脚还未落地,却听一声:“地上凉。”
她悚然一惊,转头却见帐篷处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宽袍如水,玉面郎君站那看了她不知多久:“穿鞋。”
“崔望?”
她讶然,“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崔望固执地看着她未着鞋袜的一双赤足,“穿鞋。”
“万一我二师姐在,你也进来?”
郑菀想到这儿,生出一股邪气,抬脚一踹,便将皂靴踹出老远,转过头,气哼哼地道,“不穿!”
“ 我看到她出去了。”
崔望抬手将那绣了一对儿珍珠的浅粉皂靴摄来,丢她脚下,固执道,“穿。”
郑菀转头,干脆不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