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息忍不住大笑起来,身体颤颤巍巍地扶着长桌:“放弃?”
“我怎么会放弃?我这一生已经这样了,修为不得寸进,道侣孩子一个皆无,唯独就一个你……还有些兴味,我怎么能放弃?”
“若是放弃了你,那我活着……还真是无趣极了……你一日不从,我便关你一日。等到我死了,你也跟着我一起下去可好?”声音不大,似是喃喃自语。
莫愁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仰脖饮了下去。
傅灵佩愤愤地对着墙,不敢往两人看去,修士的感觉敏锐,若是视线落到莫愁身上,不小心被发觉异样就前功尽弃了。
楚兰阔脸上不由浮现尴尬之色——被徒弟看见这事,总有些过不去。
他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莫愁浅浅笑了笑:“为何这般看我?有话便问。”
“什么时候放了我徒儿?”
“老调就不要重弹了。自然是等我关到心里舒坦为止。”莫愁眨眨眼:“不过若你愿意与我共度一夜,我倒是愿意明天就放。”
傅灵佩在一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暗地里“呸”了声不要脸。她那冰清玉洁的师尊如何能够让这样一个女子玷污了去?
楚兰阔抿了抿唇,不理那调笑话:“我还有一问。前几日的绑架是你……”
“是我。”莫愁可惜地叹了口气:“被你看出来了?我原本就知道那处有个贼窝的。”
楚兰阔不由神情激动起来,蓦地站起,撑住长桌:“你任自己陷入贼窝,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我受伤,好受不住药力?”
莫愁啪啪地拍了两下掌,点头道:“没错!我当时并未失去意志,原本也不会被捉,只是为了引你过去才行此险招,若你冲动行事,受的伤略重些,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做了半路夫妻。可惜这一切都被你徒弟破坏了,后来我本想将计就计,将你那宝贝徒儿留下,不料你二人默契倒是足……”
“谁?!”她突然喝了一声,人转过身去,眼睛瞪大,身体却软软垂了下去,慢慢阖上的眼帘前隐隐浮现着一个青色的袅娜身影,声音弱了下去:“是你……”
意识便沉入一片黑暗里。
傅灵佩一手持着截来的大刀,看见师尊不由赧然笑了笑:“敲得重了些。”莫愁后脑勺那一记她生怕敲不昏一个金丹修士,是用了近十成力量的。
靠着师尊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猝不及防之下才偷袭成功。
“不错。”楚兰阔惊异地看着她,徒弟这一身不亚于体修的力量,寻常男子也敌不过。
一手伸过去,却发现莫愁的储物袋被她压在了身下。楚兰阔脸一红,手又收回了去,只一双眼瞅着小徒弟眨也不眨。
傅灵佩乖觉,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将手探入莫愁身下,摸到储物袋递了过去:“给。”
楚兰阔顺手接了过来。
很寻常的储物袋,袋口有一圈细碎的小花点缀增添了些女气,他不以为意,神识缓缓探入,许久,额上的汗滴了下来。
冰霜似的脸上竟罕见地增添了一层人气。
傅灵佩大气不敢出,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敢打扰师尊施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愁在地上躺得并不安稳,眉蹙得极紧,像是随时都会醒来一番。傅灵佩只得重新蹲下来,牢牢看着她,打算等她醒来再给她一记。
——在修真界,储物袋的神识不是那么好抹去的。
若是储物袋的主人不在了,那么其上的神识停留一刻后也会自动流逝。
但若主人还活着,那耗费的精力就要高出许多了。
楚兰阔金丹圆满已久,修为一直无法晋阶,空余的时间除了参悟剑道,便是专门修炼神识,所以他的神识范围极广,要比寻常的元婴初期还要厉害些。
但即便如此,要抹去一个金丹初期的神识,也耗费了许多功夫。若是化神要来抹去金丹修士的神识,不过是一瞬。
索性此处虽禁灵,但对神识却是无碍。
许久。
小窗外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天色将夜。
傅灵佩已经连着两次将莫愁从将醒未醒的状态敲昏了,以至于她脑后一个偌大的包鼓了起来——至于等她醒来后要如何的歇斯底里,却不在傅灵佩的关心范围内了。
“好了。”楚兰阔揩了揩额间的汗,一手递过储物袋,脸色有些泛白。
傅灵佩接过,瞥了眼地下的莫愁,嘴角溢血,人却还未醒。
她关切地看了眼师傅,一边灵力往储物袋探:“师尊,你可还好?”
楚兰阔席地坐了下来,神识用得过度,只觉头疼欲裂,他指腹暗压着太阳穴处,声音疲惫喑哑:“接下来,便看你自己了。徒儿,你先出去吧。”
傅灵佩吃力地在一堆绫罗绸缎和瓶瓶罐罐里翻,终于找到了那块白玉般的石头,勉力取出握在手中:“师尊果真不与我同走?”
白石刚刚入手,便觉浑身一轻。
灵力瞬即游走一圈,再不受此处的束缚。心里计算着,此处必是前世师尊殒命之处,让她就这么放着师尊一人自己离去是不可能。可既然师尊囿于旧事不肯离去,她不如将两人都打包带走——一边扛一个,她还是扛得动的。
何况,她现在灵力充盈,而莫愁和师尊都无法动用灵力了。
到别处两人再犟着去好了。
想着,嘴角便翘了起来,眼里漾起了活泼细碎的光。
“不走。”楚兰阔懒懒地靠着,只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徒儿放心,莫愁不会杀我。”
至多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傅灵佩嘴角弯起,一手驭物术使出,地下的莫愁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托起,粉色的衣带腾在本空,睡得正香。
“师尊不会想徒儿也如此待你的。”语气凉凉的,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楚兰阔原本还懒懒垂下的眼立时便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傅灵佩,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徒儿,你——”怎敢如此?
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师尊放心,我会把莫前辈也一并带出去的。”傅灵佩不愿多费唇舌,人直接过去搀起楚兰阔,手上力道不算大,却坚定。
楚兰阔见她如此不由苦笑了下,缓缓推开傅灵佩,往外走。身躯挺直,白袍在这些时日里有些脏,却不掩其风华。
傅灵佩自灵力恢复过来,感官便灵敏了许多,灵力在墙角一弹,暗门便开了,一间小门直晃晃地开着,外面是渐渐暗沉下来的光线。
驭物术托着莫愁先出去,楚兰阔在前,傅灵佩殿后,肩上是一只雪白的二尾狐狸。
“师尊?”
前面白色的身影突然顿住了,傅灵佩刚刚踏出门外,却发现一道灰扑扑的身影狗搂着背,挡在了三人前方。
是刘婶。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傅灵佩唤出从一,合为一把,执在手中。
眼前的刘婶再无一丝一毫的和蔼慈善,老而瘦,脸上的笑容像是僵硬的面具,法令纹深刻地像是刀刻过了一般,在一片灰暗中显得阴森而刻薄。
“刘婶。”楚兰阔缓缓道:“你要拦我?”
刘婶桀桀笑了一阵:“苏陵是你与这贱人所害,我怎么会任你们就这么离去?”
驭物术上,莫愁嘤咛了一声,似要醒来。
傅灵佩此时倒也不惧,只眼还看着刘婶,她修为不过筑基,但出现在此处,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楚兰阔目光落在刘婶的脸上,老人斑爬满了的一张脸,再找不到往日的一丝痕迹,他叹了口气:“刘婶,苏陵为救我而死,与莫愁无关。”
刘婶冷冷笑了笑:“怎会无关?那日他们争吵的内容,我可听得真真切切的。都是这个贱人,她口口声声说让苏陵去死,死了就可以与你在一起了。苏陵一气之下就和你出去,可怜我一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兰阔不禁晃了晃,神思有些恍惚,记忆似乎又回到了苏陵身死的那一刻——那时虽然艰险,但还不到绝境。
他张了张口,嘴里有些涩意:“此话当真。”
莫愁此时已然醒了,她揉了揉后脑勺,一个翻身落了下来:“却是如此。”看来之前的对话她都听在了耳中。
“当时确实是我让苏陵去死,也是我说要与你在一起。那时还太年轻,我原本便不是情愿嫁给苏陵,口角之下义愤所言,我没想到……”
楚兰阔握了握手,却发现手有些抖。
记忆里以前还有些模糊的场景突然清晰了起来。
自来到扶摇雪山,苏陵便有些反常,一路闷闷不乐的,开朗活泼被郑重所取代,当时自己还打趣他说有了道侣变稳重了不少。
仙人洞府也是苏陵夜里乱逛误打误撞之下发现的,可寻常修士哪里会每夜乱逛?
而在探索仙人洞府之时,苏陵更是哪里危险便往哪里去,拉都拉不住,哪里有一丝惜命的表现?
而当他发现此处艰险,非金丹所能探,回转途中,苏陵却执意要再探一探,延误了最佳出府时间;更是在两人快要逃出仙人洞府之时,苏陵突然停顿了下,而后毅然决然地推他出去,以身挡住了袭来的一击,并托他照顾遗孀,以此遂了莫愁的愿望。
整个探索途中,苏陵的反复无常和闷闷不乐,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他曾经忽略的一切违和怪异,都说得通了。
楚兰阔不禁将视线落在莫愁的脸上,心里是长久不见的豁然开朗,心头压着的巨石像是被轻轻撬开了,轻得随时可以蹦出来。
体内的灵力隐隐有所松动,顽固地封在修为上的那一层瓶颈随时可以捅破。
傅灵佩看着沉枷尽去的师尊,双眼含笑。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有这样的收获,困住师尊许久的枷锁松动了——经此一役,何处不通达?
虽然这样想,未免对不起那死去的苏陵,可若非他太过自私,只想到自己与莫愁,肆意挥霍自己的生命,将殒命之责压在师尊身上,又怎么会让师尊背负了这么多年不属于他的责任?
生命,原就该由自己负责才是。
傅灵佩重生一世,再没有觉得比生命更值得尊重的了。
那边,莫愁还在与刘婶对峙。
莫愁一身粉衫,明明是暖融融的色调,却让人无端地觉得一冷,她喟叹了一声:“我没想到,刘婶你与苏陵的感情这般要好。”
刘婶讽刺地笑了声:“苏陵是我自小看着长大,与我亲生的无异。”
莫愁笑了:“你不过是个下人,原本还是个哑巴,苏陵再尊重你,也仍然把你当做下人看待。”
“是,刘婶我就是个下人,上不了台面,勉勉强强靠着主子给的丹药修到了筑基初期就到头了。可你不也被我骗得团团转的?你看看你的手臂,臂上是不是有一道粉煞?”
刘婶猖狂地笑:“这粉煞我自苏陵殒命之时便开始培育了,用了将近五十年培育成功,三十年才真正种到你体内,今日才成功。可惜了,你魅力不够,不然你若与姓楚的行了房,他也会被成功种上。”
莫愁抬起手臂,手臂内侧靠近手掌边却有一道粉色的印子,很浅,若是不注意完全会忽略过去。她惊道:“你!你疯了!”
这粉煞,取初生婴儿的心头血为药引,九十九对青年男女的脑中髓为培基,以煞气养心头血,最终只获得一滴粉色的团雾,名为“千千结”。因培育过程太过邪恶血腥,早就为修真界所禁止。
被种下千千结之人,男女皆淫,一日不可不行房,且生下子女也都会遗传,无一例外。
千千结,无解。
莫愁惨然笑了:“也好。”
傅灵佩从后赶上,搀住楚兰阔,看着眼前的闹剧,只觉滑稽,一刻也不想呆:“师尊,走吧。”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刘婶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双膝跪地,两手朝天:“以我血,以我身,以我所有,祭阵!”
像是被刺破了的气泡,汩汩的鲜血溅得满地都是,汇成了一股溪流,往底下渗。浓重的血腥气和着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灵佩只觉天昏地转,站也站不住。
地下轰然破开一个大洞,周围的所有直往下坠。
她再顾不上其他,一手牢牢地握住楚兰阔的一臂,紧紧不肯放。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佩佩:师傅,你不会想让徒儿这样待你的。
师傅:怎样?【眨眨眼】.jpg
佩佩:就这样!【公主抱】.jpg
师傅:来吧!【羞射脸】.jpg
吃瓜群众:佩佩男友力MAX!
丁丁躲在小黑屋【瞪眼瞪眼瞪眼】
第159章 156.155.1.1.
傅灵佩打了一个盹儿。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中攥着的,是一片薄薄的衣角,雪白柔软的蚕丝袍,袍边一圈金丝剑纹。
师尊却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光线不算明亮,一片昏暗,但视野所及还算清楚。她正处在一个空旷的石洞里,石洞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但奇异的是,石洞内的的灵气浓度竟比之天元派那些元婴修士的洞府浓度都高,一个呼吸间,便觉灵力运转又轻快了不少。
若是在此修炼,以这浓度,不出六年,她便能到达金丹后期巅峰。
傅灵佩心内惊疑不定——刘婶的血祭大法将他们送来此处,可这处却如人间仙境一般,灵力既浓又纯,这完全说不通。
可惜前世她也不过是修到金丹初期,眼见历练到底有限,遇到寻常情况还好,这等奇怪的境地却完全判断不出来。其上是禁灵之地,此地灵气浓度却出奇的高,莫非此处有灵脉?
神识扫过周围,却发现又只能离身一丈了。
傅灵佩叹了一声,心念一动,重新将娇娇唤了出来。
娇娇刚一出来,就对着她龇牙咧嘴地喊:“你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也忒不给面子了。我戏还没看够呢……”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傅灵佩有点哭笑不得:“刚刚你要是在外面,就凭你这小身板,”她眯眼上下扫了扫,啧啧了两声:“到时候摔成个半身不遂,你是要躺着看美男?”
娇娇眼珠一转,皱了皱鼻子。
傅灵佩挥挥手道:“你看看此处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神识又被缩了?”
娇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大当她是万能的不成?
“此处不是幻境。旁的我看不出来。”两只毛爪子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狐狸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无奈表情。
若不是师尊此时下落不明,傅灵佩怕是要当场笑出来。
不过娇娇这一番插科打诨,到底让她心情放松了许多,她低声道:“这片衣角是我师尊的,你闻闻看。”
说着就递了过去。
娇娇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正好对上傅灵佩期待的眼神,忍不住一缩脑袋:“干嘛这么看我?”
“能闻出我师尊在哪里么?”
娇娇翻了第二次白眼:“老娘是狐狸,不是狗。”只有狗鼻子才那么灵。
“那你还凑上来?”傅灵佩失望地缩回手——之前娇娇给她惊喜太多,免不了让她产生了多余的期待。
“……”娇娇耸了耸肩,再次跳回了傅灵佩的肩膀。
傅灵佩看看四周,石洞内一目了然,确实没有藏人的地方。
以娇娇九尾天狐的幻术天赋,所有的幻境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所以她说没有幻境,傅灵佩就信。
她毫不留恋地将此地抛在脑后,一步踏出了石洞。
烟起云涌。
洞外是另一处世界。
浓重的雾气充斥着一整个天地,翻滚的怨气发出各式各样的尖啸,对着她想要发起进攻。
傅灵佩蹙了蹙眉,从丹田唤出清灵火。
经过这么多年的煅烧熔炼,清灵火早就大变样了,原本淡蓝的色泽深了一层,形状更是大了一圈,浓郁的蓝色在无边的灰雾里,美得像是一个梦,可这梦却有毒。
慑于清灵火的威力,蒸腾的怨气不甘地张牙舞爪,却不敢靠近她一丈,游移在她周围,即便只剩下本能,仍然惧怕那一抹幽蓝的破坏力。
傅灵佩身前一束清灵火,在这一片灰雾里,四处游走,急切寻找着失踪的师尊。
就在距离傅灵佩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静静地背躺在一处卧石上。
楚兰阔忍不住胸口的淤痛,闷声咳了一声,才睁开眼就发现原本还在身边的小徒弟不见了,免不了皱起眉。
以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却发现平日做起来极为容易之事他此时做来却忍不住倒“嘶”了口气。浑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身上无一处不痛——没有灵力护身,直接从高处掉落下来,砸在坚硬的石头上的结果。
楚兰阔盘膝坐了一会,等胸口一阵一阵的痛楚感淡下去一点,就想从卧石上下去——总不能让他做师尊的坐等着徒弟来找,多少有些不像话。
这一动,风向却变了。
原本还呼呼着自左向右的风,像是打了一个呼哨,从上往下灌了起来。折腾得乱糟糟的白袍更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半披散下的黑发也迎风起舞。
楚兰阔一怔,一双云霜雾罩着的眸却眯了起来,带了点光亮——他此时才发现,他坠落之地,正正好是整个地界的“通”点。
所谓“通”点,是修真界的说法,指通玄之处,凡间界通常称之为“龙脉”,凡间界一知半解的风水先生偶尔也会窥得一丝通玄之机,家族建业在龙脉之上,取得一丝皮毛就可成就一番大业。
此时,楚兰阔坐下的卧石,恰恰好久覆在这“通”点之上,这等玄之又玄的感觉也正因楚兰阔恰恰坐在其上、风向变幻之时才能察觉。
不过,他却感觉不大妙。
一丝丝的阴森泛了上来,周围的血腥煞气越来越浓。
索性此处是通玄处,这煞气绕着这卧石旋转,一时间却人性化地不敢上来。
他忍不住动了动,却发现周围的煞气如有实质般也随着他动了动。楚兰阔只得重新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他掐指算起,眉越蹙越紧,原本还一知半解之处豁然开朗。若是傅灵佩在此,便会感叹——到底,姜还是老得辣。
其上人为的禁灵之地,是为了其下的聚灵之地——所以卧石之下,必有玄机。
上禁灵,下聚灵,汇成一个完整的向阳之阵,为古时高阶修士守卫洞府、日常修炼所用,十分寻常的一个举动,许多游记并不会正儿八经地将此事记载下来,楚兰阔也只偶尔在零碎的只言片语里知晓一些。
此地禁灵与聚灵大阵取自天然,浑然一体,以先天地利而设,所以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洞府主人早已不在,这法阵依然运行得好好的。
但不妙的是,这一点却被刘婶利用了,她甘愿舍弃一身血肉灵魂祭阵,冲天的怨气将这原本的向阳之阵,变成了太阴之阵——此“通”点,不日也将被侵袭。
到时,这太阴之阵,便是真正的浑然一体,阴煞之力将会阵内之人祭炼,天长日久下来,便会神智消无,似行尸走肉。而这太阴之阵,除非有化神之力,才能破开。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守住这通玄之处不让煞气侵袭,并尽快结婴。
只有纯阳童子的元婴之力,才可与这还未成形的太阴之阵相抗衡,从内打破——想到此,楚兰阔脸不由红了红。
他必须守在此处,不能走。
索性这“通”点处,正处于禁灵聚灵之阵的交界,他一身灵力重新可以使用了。楚兰阔从储物袋中取出极品离陨丹,服了下去,以灵力带着,药力缓缓化开。
熨帖的温暖慢慢行遍全身,他喉间动了动,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灵力行了几个大周天,楚兰阔重新睁开了眼。之前落地的一身暗伤已然痊愈,灵力充盈,他重新唤出碧水剑,置于手中,肩背直直地挺着,远远看去便一株青松,压不歪吹不倒,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煞气。
煞气似是又浓了一层,比之前已是往他坐处挪了一尺。
楚兰阔微阖着双眼,脸上是不动如山的平静。
他在等,等待徒弟的到来。这种信任,不知出自哪里,却让他从没有一刻会怀疑傅灵佩的能力。
这种等待,在滚滚的煞气笼罩里,感觉被拉长了许多。
“楚哥哥……救救我……”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
楚兰阔睁开眼,在他前方十几米处,匍匐着一道粉色的身影,衣衫丝丝缕缕地盖在身上,遮不住身体露出大片细白的肌肤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原本还玉白的手鲜血淋漓,十指指甲断裂,指骨正努力地抠着地面往他那处爬。莫愁昂着头,脸上是一道又一道的灰尘血迹,额脚处一大块深色的血渍结成了浆一般,向他看来的眼里透着惊喜和不自觉的希冀。
可想而知,这一路,她吃了多少苦头。
“救……救救我……”莫愁的一只手向他伸了出来,翘起的指尖像是要握住一个希望。
楚兰阔悲悯地看着她。
“楚……楚哥哥……为……为什么……不……不救我……”莫愁的喉咙里发出“嚇嚇”的气声,长抽了一口气,血喷了出来。体内像是有什么流失了一般,她动了动,头还直直地看着楚兰阔,像是要看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