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张元处领罚。”
第206章 204.203.1.1
苏妍漫不经心地将叠成心形的纸条拨开,视线刚刚落在纸上,便忍不住嗤了一声。
她摆摆手,示意绿杨也退下,任头发随意披着,便站了起来。
古铜色的镂空牡丹雕纹灯被浅色细纱蒙着,发出幽幽的黄光,映在纸上,显得纸上那颗心更为朦胧。
“卿卿见字如晤:
一别半月,相思易惹,情思难量。只夜中明月,可堪托寄。漠困守家中,出之不易。鸳盟定誓,不敢一刻或望。许卿卿家中或有事端,切记警示。
望卿卿勿弃。”
满腹相思,尽付纸上。
苏妍拈着纸,怔怔出神。父亲之事还近在眼前,她不敢轻信男子,可心底油然而生的亲近与信任,却又让她不由信了八分。
不过,现在她在意的,不是这相思之言,而是丁漠写在最后的警示。
家中许有事?什么事?莫非是指苏母与苏父的争执?可此事不出苏府,怎会由人所探知?丁漠又是如何知晓?
她不禁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家中连日来的不太平,让她精神疲惫。想到离家之前所做的布置,苏妍心里又安定下来。
终究还是女子身份大不易,不然岂会有这事事制掣的感觉。
苏妍蹙着眉,就这么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极为平淡,庄子清净,贴近自然,每日清晨陪着宁秋散两步,偶尔捣鼓些吃食,苏妍自己都觉得自在了许多。
更别说一直郁郁寡欢的苏母了。
宁秋自来了庄子,这么日日地闲散下来,心里的郁结不自觉化开了些许,加上温泉的日日泡化,连气色也好了很多。
这让苏妍深觉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只沈家的庄子离得近,就在隔壁,沈三娘子常常送来拜帖,或者邀请一聚,两相处得极是不错。宁秋爱她的知书达理,温文婉约,常常是赞不绝口。苏妍虽与她兴趣上不算相投,但却对她熨帖的性子极是欢喜,如果不算那时不时窜出来的搭头沈誉的话,。
一连又过了半月。
这日早起,苏妍刚刚与母亲从田庄散完步回来,嘴里说着小话,便见之前一个灰衣仆从正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口。
宁秋显然也是认出他来了,按着额头道:“你不是那外院的,外院的……”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卢二狗垂着脑袋躬身敬道:“小的卢二狗,拜见夫人。”
“今日你来此,可是有要事?”
卢二狗抬头看了苏妍一眼,苏妍心里一个咯噔,转头示意绿杨上前,自己拉着宁秋转身就进了庄子,口中道:“母亲,之前儿在多宝斋打了一套首饰,出府前便吩咐过卢二狗,取到了便送到庄子来,儿让绿杨去取一下便好。”
宁秋不疑有他,也跟着转回了庄子。
苏妍耐着性子陪着母亲在院子里转了会,直到宁秋微微出汗,才送她去了正房休息。
等她快步走回侧院,卢二狗已经在院中等了一会了,浑身冷汗津津的。
卢二狗见是她,“啪——”地一声就噗通跪在了地上,磕头恸哭不已:“小姐,宁国公府败了啊……”
伏地不起。
苏妍不禁倒退了一步,一股冷意从后背直窜上脊梁骨,让她浑身发寒:“你说什么?什么败了?”
卢二狗抬起头来,发狠一般揩了揩脸,直将本来就黑瘦的面皮擦得更红,苏妍这才发觉,他眼下一片青黑,嘴唇青白,看起来极度疲惫。
“昨夜,荣小将军直接带了一队京卫营将整个宁国公府抄了个底朝天,上有谕:国公府男丁后日当街斩首示众,女子充作官奴,遇赦不赦。老国公当场一个气没上来,就去了。”
苏妍耳边轰隆隆得响,卢二狗的话不断地在耳边转:“斩首……官奴……败了……”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冷不丁哈地笑了一声,还未笑完,眼泪就下来了。
“不!这不可能!”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宁秋在李嬷嬷的搀扶些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把握住苏妍的手,连连摇头道:“末儿,你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李嬷嬷更是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混小子,居然来夫人小姐面前胡沁,来人啊,抓起来!”
卢二狗磕头磕得更狠了:“夫人小姐恕罪,夫人小姐恕罪……”
那面上的神情在场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宁秋一个不稳,倒退了两步,被苏妍一把扶住了。
她安抚着宁秋,跟哄孩子似的:“对对,这不是真的。母亲先回房,待儿将事情处理好了,再来陪您。”
宁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眼里的泪簌簌而下:“末儿别安慰为娘了。若不是知晓你向来不耐烦妆点,哪里会去多宝斋打首饰,母亲也不会好奇跟着来。”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说着,哀哀哭泣起来。
“母亲——”苏妍头疼地看了宁秋一眼,若不是之前因心神冲击太过导致她没有发觉宁秋的脚步声,不然此事未清,断然不会让母亲知晓。
“为何获罪?”
苏妍想了想,问道。
卢二狗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不肯说话,垂着脑袋在地上死命地磕,口称:“小姐你回去便知。”
“回,自然是要回的。”苏妍见他这模样,便知有什么关窍他不肯说,有心逼他,可碍于母亲在一旁,也就先罢了。
转头吩咐翠柳和绿杨收拾些细软,让她先带回,其余人留在庄上照顾母亲,等她消息。
宁秋摇头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母亲!”苏妍不赞成地看向她。
“我与你一道去。”宁秋坚持。
“可……”苏妍还待再说,见母亲神色,便知她主意已定,只得吩咐翠柳先去门房备好车马,两人先行回去一趟。
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地揪着,此事……如何会到了这个地步?
宁国公府被抄,她苏家,如何了?
揣着这样的心思,苏妍带着两个丫鬟与苏母迅速上了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地颠簸着回了上京。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副本快要结束了。大概还有五六章,驴子尽量在周末多更将这些家长里短结束了~
第207章 204.203.1.1
上京沈相府。
兰笙苑小书房的灯亮了一夜了。
红袖站在垂廊外,疲倦地揉了揉眼,因为长时间没睡一双眼熬得通红。绿招碎步走上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关切问道:“二公子还未出来?这都一夜了。。”
沈誉自昨夜起,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夜未出。
红袖向来对这妖里妖气的绿招看不过眼,见她凑前来,嘲笑了一声:“紧着你的皮!二公子岂是你能打听的?”
绿招讨了个没趣,正要走开,却听见一夜未开的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席白衣身影露了出来,即便熬了这么一夜,沈誉的脸上都未曾有多少痕迹,仍然如玉清隽,直看得廊下的两个婢子心砰砰直跳。
绿招连忙凑了过去,带起一阵香风:“二公子,可要盥洗?”
沈誉爱洁的癖好在相府上下都是出了名的,晨起必要沐浴,务必一尘不染才肯罢休。
红袖冷眼等着看绿招受挫,果然沈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长袖一挥,绿招瞬间便被一道掌风推得老远,连身体都没接触。
绿招的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红袖笑了一声,利落地走到近前:“公子可要盥洗了?”
沈誉反常地摆手拒绝,问道:“父亲可还在府中?”
“相爷一早便上朝去了,算算时间也快回府了。”
“如此。”沈誉沉吟着,一双雪山似的眉峰蹙得极紧,过了一会,脚步便快速迈过红袖往外走。
红袖疑惑地抬头看,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公子竟然连最重要的盥洗都忘了?
一边追了上去,却被沈誉阻了:“你不必跟来。”
沈誉一路穿过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直接到了二门,在外书房候了一会,大门外一阵人声鼎沸,他便知道,是沈相到了。
沈相看着这一大早便等在外书房门外的二儿子,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一边道:“你随我来。”
径直推开书房门,将朝服外袍脱下,往一旁的屏风上珍惜地挂起来,等这番动作完了,才对这候在一边的沈誉道:“坐。”
一掀袍摆,在八仙座椅上坐了下来。
“儿有事相求。”沈誉不肯坐,径直在他面前直挺挺站着。
“此事休提。”沈相仿佛早就知道他所求的是什么,挥袖拒绝。
沈誉抿了抿嘴,不甘道:“父亲还未听一听儿的请求,怎么就知道不行了?”
沈相一把站了起来,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可是我儿子,心里想什么我岂能不知?苏府名花是娇,可……”
“可你要娶到家中,可就是祸及家门了。”
“宁国公府出事,与她何干?上瑜有言,罪不及出嫁女,何况是外孙女?怎就不行了?何况我与她,还有儿时情谊。”
“不行!”沈相喝道,见沈誉态度坚决,:“这儿时情谊怕只有你这痴儿还念着,我往日观来,她怕是对你一点旧情都无!再说了,宁国公府惹圣上厌弃,不是一日两日,苏府大娘子是宁国公嫡嫡亲的外孙女,你现在凑上去,对日后的前途没有一点好处!”
“儿相信凭自己的才干,总有复起的一日。”沈誉抬头,一双眼里浸润冰雪。
“痴儿啊痴儿,世上有才干者千千万,为何只有为父走到了为府作宰的地位?无他,唯体上意耳。当天天子幼年登基,手腕了得,但因幼时经历,多疑多思。你以为为父为何受器重?皆因我沈府立足上下,不偏不倚,不结交权贵,不攀附权臣,做的是纯臣。”
沈誉失语。
“只要你娶了那苏大娘子,这一生,只要龙椅上那一位坐着,你就别再想有出头之日。你苦读多年,满腹经纶,难道都想为了一女子竟皆付诸东流?”
“儿,儿……愿意。”沈誉闭眼道。
“你愿意,我不愿意!”沈相气急,一把举起几上的著尺要打下来,举了半天还是没落下。
见幼子冥顽不灵,连连恨声道:“孽子!孽子!”
“你竟是要我沈家上下的前途都毁了才甘心!”
沈誉伏地,再抬起脸上竟都是泪:“可父亲,我这心里……舍不得。”
沈相倒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才撑着额道:“若你实在放不下,也不是不可。苏哲远那厮还有个养在外的,为父与他通通气,让大娘子假作那小妇养的,偷偷纳了进来就是了。”
沈誉抬头,心里有些松动:“可……她会愿意么?苏伯父,会愿意么?”
“莫再做小儿状,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沈相坐正身子,此时才透出一股朝堂之上的威赫来:“这你就别管了,苏哲远正值焦头烂额之际,为父递出去的顺梯,他怕是求之不得。有父母之命在,量她也抵抗不了!”
两厢得益,到这个地步——她总逃脱不得了吧。
沈誉垂下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在相府这一番父子深谈的时候,原来的辅国将军府,现在的镇国公府又上演起了全武行。丁漠一个回旋,又绕过一个围拢来的家丁,前面却又被堵住了。
荣养了的丁大将军捧着茶壶,在一旁叫好,丁漠气急:“父亲!你再让人堵着,儿子便不客气了!”
“嘿,兔崽子,有出息了,敢跟老子我不客气!你倒是不客气个看看啊!都这么多天了,还在院子里兜圈子,看起来也没你说的那么神嘛!”
“既如此,父亲便请看一看罢!”
丁漠突然站定不动,一张白玉似的脸绷得紧紧的,指尖一扬,身后的长剑蓦地出鞘,窄剑细长,在阳光下盈盈若秋水一般,一看就是把利剑。
家丁们互相看了看,眼里不由起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们这些人自幼修习丁家家传武艺,在战场上个个都能以一敌十,是跟着丁大将军身经百战过来的。就算是镇国公,面对这他们的攻势怕也坚持不下来。
这丁小公子从来不爱动剑,却早有传言说其用剑神乎其神,今日终于要见到了,个个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流光飞雪,剑势游龙。
细窄的剑身,明明不堪一击,却在对方手中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舞剑之人,举手投足,无不赏心悦目,红衣飘带,翩翩公子。
这剑,炫目。可人,更炫目。
剑在丁漠手中,仿佛突然有了生命,点、击、挑、抹,信手拈来,举重若轻,可不论袭来的是山岳还是河流,都被一击而退,再无还击之力。
这剑,已不单纯是剑,而形成了玄之又玄的一种“势”。
镇国公的茶壶落到了地上,“啪嗒”碎了。他顾不上履面的潮湿,着迷地看着院中的惊鸿照影,喃喃道:“臭小子。”
“噗噗噗——”几乎不到十息,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家丁们纷纷落在了地上,按着手哀哀交换。伤的,竟然都是左臂同一寸。入骨三分,血还在汩汩流。
丁大将军顿时跳了起来:“兔崽子!谁让你出手那么重!”一边叫过在旁边看戏的家仆们,叫上府里常年养着的军医前来医治。
丁漠垂眼:“父亲,出剑无回,儿子都忍了这么多天了!”
“怎么着?还是老子逼你的?”
丁漠不语,闷闷地看了大将军一眼:“父亲,你既然不愿帮忙,儿子便亲自去请媒人提亲!”
“你敢?!”
“儿子有什么不敢的!”
丁大将军急得跳脚:“老子在北漠就知道宁国公府豪奢太过,迟早要惹出乱子!你看,才多久就被圣上抄了个底朝天,你还要去招惹那个外孙女?”
“宁府是宁府,苏府是苏府!”
“笑话!打断牙齿连着筋!他苏哲远要不是为了跟宁国公撇清,怎么会亲自揭发着一重重一桩桩的事?那苏大娘子可是留着宁府的一脉血,你要娶了她,圣上怕她怀恨吹了你的枕头风,怎么还敢重用你?就是老子我,也要吃了挂落!”
丁漠嘿嘿笑。
“笑,还敢笑!”丁大将军一脚将鞋底的碎瓷片踢开,大阔步走上来,一个栗子便敲了上来。
“父亲您都荣养了,还怕什么?!”
“当今是圣明之君,你立了这么大功劳,他要是动你,岂不是让朝野上下寒心?至于儿子,当不当官,都不大要紧,反正有父亲您养着。”丁漠挥挥手,满不在乎道。
丁大将军吹胡子瞪眼,一时竟然拿这个惫懒货没办法。
“父亲,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默许了。”
“慢着!”丁大将军摆出在漠北打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横刀立在门前:“你要出去,便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子再怎么样,都不能看着你毁了自己的前途!”
丁漠无奈,看着面前软硬不吃的浑人,恨恨地抹了把脸,一横心,细窄的剑身横在身前,横身一吻,脖子细白的皮肤瞬间被破开了一道口子,血琳琳落落地掉了下来:“儿子不能对您如何,但儿子不能保证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
丁大将军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唯独对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儿子当心又当心。
眼见他小鸡仔的身躯脖子那破了道口子,心里就揪了起来。暗道这臭小子一点都没留手,差一点就会割到喉管了,忙不迭连声道:“哎哎哎,放下放下!放下再说!”
见丁漠不为所动,甚至手上更用劲,剑刃又往里进了一层,血更是喷了出来:“好!好!好!你要娶谁就娶谁!老子答应你,过几天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儿子,要亲自带着媒人去……”丁漠勉力站着,失血过多导致头有点晕,他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道。
“好,好,好!都依你!”丁大将军终于服软,一个脚软差点坐了下来。
丁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个胜利的微笑,一口气抽离,心满意足地倒了下去,
——还真他妈值!
他模模糊糊地想道。
丁大将军连忙唤着家丁,哭天抢地地让人来医治这悖逆幼子。
第208章 204.203.1.1
在沈誉和丁漠与家中父母斗智斗勇之时,一辆双轮马车骨碌碌地踏上了京畿之地。
苏妍看着马车里默默垂泪的母亲,无奈地递过一方帕子:“母亲,擦擦。”
宁秋哽咽了一声,接过帕子,含糊道:“末儿,对不起,母亲忍不住。”
苏妍揽过她的肩,无声叹息。
其实她也累,也乱,可看到母亲如此,却又不得不挺起胸膛去打点一切。外祖家之事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外祖父去了,外祖母二表姐她们如何了?
官奴比那些签了死契的奴婢还不如,更别说这些原本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姐,向来是最受那些腌臜之人欢迎的,平日里高攀不上,趁机买了几个回去,就算磋磨死官府也不会管。
世态炎凉,又有几个旧交敢顶着今上的雷霆之怒,去相助她们呢?
至于男丁判斩首……
苏妍闭了闭眼,不肯再想下去,心里跟煎油锅似的翻来覆去,揪在一块。
“小姐,回府还是……”卢二狗在车帘外,轻声问道。他与车把式坐在一块望风,也同他们一并过来。绿杨和李嬷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翠柳和其余人都留在庄子内。
“先去原来的宁国公府看一看。”
苏妍挑帘,一路过去,越是靠近宁国公府的地界,越萧条,连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都面色凝重,噤若寒蝉。
——看来是没跑了。
这一条街,俱是贵重之人,却家家户户紧门闭户,连叫卖的货郎都不见了。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宁国公府前面,围了一圈兵士,按着装看,应该是从京畿营特地调来的,将整个国公府围得严严实实,插翅难飞。
“停车。”
苏妍叫停马车,掀开车帘,远远地看了会,才沉声道:“回苏府。”
车把式旋身一打码头,便掉了个方向,马车得得得地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宁秋也看到了刚刚一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哭不出来了,她揪着帕子道:“末儿,母亲想去监牢探一探你舅舅们。”
苏妍苦着脸笑:“母亲,待女儿将一切打探过再说。现在也不知舅舅们是关押在京畿卫司所还是天牢内,去了也是白去。”
“对,对,末儿说得对。”宁秋没了主意,干脆全程听了苏妍的安排。
上京城的官邸离得不算远,都在皇城脚下,两轮马车轻车简从,不过一会就到了苏府门前。
苏妍搀着宁秋下了马车,守大门的小六子一溜烟地迎了过来。
“夫人小姐,你们怎么回来了?”
绿杨也从后面一架马车下了来,瞪眼道:“怎么,夫人小姐回府还要知会你?”夫人娘家出了事,可不能让这些下人生了怠慢之心。
“这……这倒不是。”小六子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睛不敢往苏妍脸上瞧,只一个劲地垂头道歉。
“我父亲还在不在府里?”苏妍突然问。
“苏大人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罢了。”苏妍不在意,扶着宁秋就往大门里走。绕过照影壁,正要进入垂花门之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李嬷嬷,你先扶夫人回秋水苑歇息一二。”
宁秋不解看她:“末儿不随我一起去?”
“我在此等一等父亲,看看有没有什么转圜之处。”苏妍面上带笑,安抚地看向宁秋,她果然平和下来,安静地随着李嬷嬷往正房而去。
苏妍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过身来,冷着脸道:“卢二狗,随我来。”
卢二狗心内一紧,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走,心里不断嘀咕着,小姐明明是个闺阁女子,长得这般绝色,偏偏板着脸的时候比苏大人发怒都让人害怕。
“绿杨你在此等候。”
苏妍穿过月亮门,径直来到西跨院便停了下来。
院中四面平坦,毫无遮拦,若有来人一眼便能看到,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你可以说了。”苏妍声音毫无波澜,看在卢二狗眼里却似夺命的阎王,他忍不住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小姐,小的不能说啊!”卢二狗趴着不肯起来。
“为什么不能说?”苏妍转了个口气,声音柔缓,
“是不是宁国公之事,是我那好父亲苏大人告发的?”
卢二狗要紧牙关,拼命磕头不说话。
“说!”苏妍猛地喝道。
“我,我说!”卢二狗眼一闭,猛地说了出来:“宁国公府获罪,起因在于舅老爷的一个新宠。那新宠是寒门举子刘生的妻子,生得美艳妖娆,舅老爷见了当街便抢回府要做妾。可没想到这刘氏是个性烈的,当晚便触柱而亡了。刘生在前日击登闻鼓,告御状,那个惨烈啊。全上京的百姓都见到了……”
苏妍默。
击登闻鼓,可上达天听,可御面岂是那么容易好见的,所以击登闻鼓之前,必受杀威棒十棍,这杀威棍可与司卫所那轻飘飘的木棍不同,实心浇筑的铜棍,一棍下去,便臀开肉绽,弱一些的,当场死亡都有可能。死了便是受不住龙威,没死,就可以等着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