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们说的没错,非常好!”
玛丽公主伸手抚了抚头顶弄乱的羽毛,“明天见,弗格斯小姐,莱、噢不,异教徒先生,但愿接下来,您还能过得愉快!光明学院欢迎您。”
柳余冷冷地看着玛丽公主带着跟班们一步三摇地走了。
而其他人除了扫来两眼,也都偃旗息鼓了,不由遗憾地坐下,重新点了一份一样的。
回女舍路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神眷者们避得他们远远的,表现得就像他们突然从人,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臭虫、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细菌,多靠近一点、都会被传染。
“莱斯利先生,您难过吗?”
柳余看着,只觉得荒谬。
“难过?”
“是的,就像刚才……”柳余顿了顿,“玛丽公主那么喜欢您,从前那些人敬仰您,可现在,他们对您,就像北极的寒冰,又冷又硬。还有布鲁斯大人,马兰大人他们——”
“——我不在意。”少年道,“他们怎么样,和我无关。”
柳余侧头看他。
绿色的林荫道下,少年莹白色的肌肤被阳光照出一层浅晕。
他一身脏污,却风姿出众,微微仰着的脸上,全是平静。
于是,她知道了,他确确实实不在意。
可为什么呢,那不是你圈养的羊羔们吗?
当他们将刺向敌人的茅刺向你时,你就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吗。
不过,更关键的是,对一个完全不在乎欺辱和排斥的人,“救赎”的戏码还怎么进行得下去呢?
柳余只能强行尬演。
“我不管!”少女气鼓鼓道:“我没法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您!谁也不能欺负您,包括您自己!从明天开始,我要一直跟着您……”
来吧,虔诚的光明信徒们,但愿你们给神准备的“惊喜”更大一些——
大到让他在乎,让他疼痛,让他再也无法平静。


第六十一章
一只灰斑雀猫着腰, 在笼子里探头探脑。
当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立马就翻了个身,翅膀张着, 肚皮朝天, 看起来死得透透的。
“斑斑?”
门口传来一道细细软软的女音,紧接着是靴子接触地面、有规律的声音。
斑斑连忙闭上眼睛,脚步声到了旁边,停止不动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
它悄悄撩起一只眼皮——
“噢, 抓住了。”
柳余就这么站在笼子前,冲它笑。
斑斑——
斑斑它脸红了。
“斑!”
他凶巴巴地冲她叫,眼皮闭得紧紧的。
[斑斑死了!你没看见!]
“恩, 现在是斑斑二号, 钮钴禄·斑斑。”
柳余将手伸进笼子,点了点它傻乎乎张着的鸟嘴儿。
“斑?”
“斑斑斑??……”
[什么是钮钴禄·斑斑?]
斑斑翻身跳了起来, 在笼子里飞来飞去,[人类雌性,这是你给斑斑大爷新取的名字?恩……勉强原谅你……噢贝比, 你这次真的出去太久了……斑斑好饿好寂寞……]
“饿?出门前, 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十天的食物;还有你的那些鸟朋友……”
左手还不是那么熟练,柳余磕磕绊绊地打开壁橱,用木勺子在袋子里舀了一点谷子, 倒谷子木勺的长柄不小心戳到了笼子, 撒了一些出来。
斑斑一阵心痛,正要张口,亮晶晶的黑豆眼就这么落到女孩空空的一截袖子上, 风一吹,那袖子就空荡荡地飘了起来。
“斑?!斑斑斑?!”
[发生了什么?]
斑斑的黑豆眼都不会转了, 渐渐的,一汪水就这么团在了眼睛里,[噢,贝比 ,可怜的贝比,你的右翅膀没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没有雄性会看上你……你再也没法飞了……噢怎么办,斑斑的心都要碎了……]
“我本来就不会飞。”
柳余敲了它脑袋一下,在灰斑雀的哭哭啼啼里,那颗一直紧紧绷着的心不知为什么竟然松了下来,“好啦,别哭了。”
她将笼子打开,灰斑雀没头没脑地扑到了她的怀里。
“斑……”
[呜呜呜……斑斑止不住……贝比太可怜了……对我们鸟类来说,失去翅膀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它意味着我们再也不能飞翔……噢光明神在上,为什么要让贝比遭遇这么可怕的事……]
柳余用仅存的那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告诉它:
“斑斑,人类和鸟类不同,失去一只手只是麻烦一些……而且,人生际遇无常,也许有一天,我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
[斑斑不懂。]
灰斑雀抬起了脑袋。
“你不需要懂,只要记得,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算糟糕。”
“斑?”
[真的吗?]
看着对方还浸在泪水里的黑眼珠,柳余笑了:
“当然。”
斑斑的小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它翅膀展开,将自己窝在柳余用左臂搭出的怀抱,小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噢贝比,你身上的味道有点不一样,很好闻……]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柳余干脆坐到床上,懒懒地靠着墙。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照得被褥蓬松而柔软,她闭上眼睛,将自己脑袋放空。
这时,她什么都不愿意想。
[……我不知道……恩,有点像原来的莱斯利先生……]
“原来的 ?你见到他了?”
柳余“唰得”睁开眼睛,难道是盖亚偷偷进了她的房间?
为什么……他怀疑她吗……
[噢……]斑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用翅膀遮住脑袋,[是、是斑斑自己从笼子里出去撞见的!噢贝比,你不能打斑斑……]
柳余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现在计较也没什么用。
何况……
斑斑没有飞走。
它一直等她。
她的眸光柔了下来:
“所以,斑斑 ,你看到什么了?”
[噢,我看到莱斯利先生了……莱斯利先生真可怜,他们都说他背叛了神灵,可斑斑觉得,他没有变……不,也许变了点……可仔细闻一闻,还是一样的……他们却欺负他,不给他吃饭,连卡洛王子都从和他一起住的蘑菇屋搬出来了……噢斑斑的心很痛……]
“他……被欺负得很厉害吗?”
斑斑的小脑袋耷拉下去,连羽毛都像没了精神:
[……是的 ,因为莱斯利先生看不见,吃了很多亏……他们会在路上设陷阱,虽然莱斯利先生躲开了一些,可那些人还会联合很多厉害的人类一起攻击他……莱斯利先生的手就是这样断的……他们还在莱斯利先生的床上尿尿,还将他的衣服用水泼湿……有一次还往他脸上泼肮脏的黑狗血……噢,这群恶魔……]
……竟然是这样吗。
被欺辱成这样 ,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吗。
柳余摸着斑斑的手缓了下来。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
斑斑突然激动起来,一拍翅膀从她怀里飞出:
[……那群坏蛋,那群坏蛋又在出坏主意,尤其、尤其是那个玛丽!那个要剪斑斑翅膀的玛丽!……贝比,贝比,你快去阻止她……真是一群恶魔,恶魔!]
柳余知道 ,斑斑必定是从它那群鸟朋友那边听到什么了。
也许是光明神那一撮光明力的关系,斑斑十分聪明,在附近的鸟类里,简直是“老大哥”一样的存在。她就曾经看到斑斑嚎一嗓子,窗外十几二十只鸟同时飞来,和它对着“唱双簧”。
她看向窗外,一只额生绿毛的小鸟儿拍着翅膀在附近徘徊,叫声抑扬顿挫,格外灵动,“叽叽喳喳”一阵,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斑斑,你的鸟类朋友也听得懂我们的话?”
柳余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猫狗大战”。
人类以为彼此间存在物种隔离,殊不知,所有的动静都被能听懂它们语言的猫和狗知道了。
如果这些鸟能为她所用……
[只有被我打过的才懂。]斑斑用翅膀挠了挠脑袋,[就是斑斑大爷拍它们一下……恩,反正就这样了……斑斑一定是神灵的宠物,才这么聪明……]
“那玛丽公主说了什么?”
柳余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一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他们,他们说要把莱斯利先生的腿打断,再推到河里……噢,在这之前还得给他泼上黑狗血,据说这个能消灭一切异教徒……]
“什么时候?”
斑斑飞出去了一会,又回来:
[明天晚上,就蘑菇屋附近那条……你跳过的那条……叫什么?噢,斑斑想不起来……]
“伯纳河。”柳余缓缓道,“我知道了。”
[贝比,你会救他的,对不对?]
“噢当然,斑斑,当然。”她弯起嘴角,笑得甜蜜而动人,“我可是很爱、很爱莱斯利先生的。”
[可是贝比……为什么斑斑觉得有点冷……]
“也许是斑斑这几天着凉了。”
柳余起身,“唰得”将窗帘拉上,“我休息一会。”
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让斑斑趴在自己的枕头,不一会儿,一人一鸟就这么睡着了。
******
第二天上午是击剑课,柳余亦步亦趋地跟着盖亚,司长们还算客气,除了车轮战式地提出挑战,倒也没有对盖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失礼行为。
而柳余则在一边自己练习。
她只剩一条左臂,不单是从前习惯的右手剑不能用了,连身体的平衡也需要重新适应。
她提着剑在场外不断地练习挑、刺等基础动作,即使大汗淋漓、手脚发抖,也从没歇息过一次——对待自己的狠劲,让司长们刮目相看。
一节击剑课下来,对她的敌视,渐渐少了些,他们认定,弗格斯小姐练剑的韧性和对爱人的专一,从某种角度看是一致的,也因此,对这个“钻了牛角尖”的残疾少女产生了些怜惜。
当然,对待“异教徒”盖亚,还是老样子。
冷漠,孤立,或者成群结队地挑战,打压——
换成另一个人,在这样高强度的挑战下,早就躺下了。
而盖亚·莱斯利,却总是从容不迫,当他下课带着金发少女离开时,甚至连一滴汗都未出。
“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司长们想。
下午是神术课,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弗格斯小姐。”
柳余才坐稳,卡洛王子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可以请您单独说句话吗?”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宫廷制服,栗色的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肩上金色的徽章在光下闪闪发亮,郑重得像是要出席自己的婚礼。
柳余纳闷地点头:
“可以。”
她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的少年:
“盖亚,我出去一下。”
盖亚并未回答,抿起的薄唇透着股冷淡和漠然,他看起来似乎漠不关心。
柳余只好走出过道,跟着卡洛王子出了教室。
清越的钟声,合着唱诗班的歌一起飘荡在殿堂,卡洛王子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时不时摩挲腰间的佩剑。
“卡洛王子,您有什么事吗?”
柳余问他,眼角的余光还往教室内瞥了一眼。
七彩的玻璃下,一身淡蓝碎花裙的娜塔西坐到了盖亚身后,她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双弯弯的眉毛担忧地蹙起。
……是安慰吗?
……确实是很善良呢。
柳余无聊地收回视线,心思却蔓延开来,脑子里却考虑着晚上的安排……但愿路易斯不要临时放她鸽子……
“我以卡洛王室的名义发誓,接下来所说的一切 ,全部发自肺腑。”
卡洛王子微微屈身,右手置于左胸朝她行了一个极其尊敬的大礼。
“我,马塞洛斯·卡洛,卡洛王室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真诚地向您贝莉娅·弗格斯,尊贵的子爵小姐求婚。您将拥有我最忠诚的爱慕,最热烈的心灵。”
“请您允许我参与您未来的生命。”
他注视着她的那双琥珀色眼里蕴满了温柔。
就在这时,刚才还安坐在教室内的灰发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冰雕一样的脸上毫无波澜:
“贝莉娅,神使来了。”
确实,授课神使已经拿着光明权杖走上讲台,他和教室内无数双眼睛一起,灼灼地看着他们。
“抱歉,盖亚,我还需要解决一些事。”
柳余头也不回地道。
紧接着又问:
“为什么?”
被求婚的少女脸上并没有任何娇羞,甚至没有感动,只是仰着头问:
“为什么向我求婚?”
“因为我爱您,弗格斯小姐。如果心可以剖开,您将会看到一颗不断为您跳动的红心。”
“不,您不爱我。”
柳余微微一笑,在对方的失神中平静地陈述,“卡洛王子,爱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您不能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就可怜我。”
“不,不是的——”
“——您不仅可怜我,您还觉得,我跟在莱斯利先生这个异教徒身后,简直是在毁灭我自己——所以,您奉上婚姻为代价,企图感化一个痴傻的女孩,救她出火坑,对不对?”
柳余想,相比较盖亚,卡洛王子更像一位圣父才对。
不过,善良并没有错。
只可惜,她为了向某人表明爱意,必须狠狠拒绝才行。
对面的少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不是的,弗格斯小姐,不仅仅是这样……当我看见您掉入湖中的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碾碎了……我爱您,这毋庸置疑。”
“可我爱莱斯利先生,也绝不更改。”
“他是一个异教徒,叛神者 !他永远无法走在光明之下。弗格斯小姐,您值得更好的生活。卡洛王室、甚至圣殿,如果您想去,我也可以陪您去……”
在少女始终保持着的微笑里,卡洛王子眼里的光灭了。
他彬彬有礼地退后一步,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温柔也一并消失了。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属于王室的冷酷:
“弗格斯小姐,抱歉,如果您坚持与异教徒为伍,那么,作为光明神最忠诚的追随者,我卡洛·马塞洛斯将不得不视您为敌。”
即使早猜到这个结局,柳余也难免感到遗憾。
这个世界的人……
她看向教室,玛丽公主、娜塔西、授课神使,其他神眷者们……
闪烁的目光,防备的姿态……
神啊。
这就是你创造的世界。
你……快乐吗?
她转过头,穿着星月袍的少年还站在门口,侧对着她的脸如冰雪般肃冷。
他一言不发,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好了,上课!”
教室内,授课神使扬声喊道。
在他们三人进入教室时,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盖亚·莱斯利,我想,您应该单独坐在最后,一个人。虽然布鲁斯大人允许您继续在学院呆着,可我想,为了大部分神眷者们的心情……您得牺牲一下。”
“不不不,弗格斯小姐,您不能——”
“——我能。”金发少女笑眯眯地坐在灰发少年说身侧,“我的心情很好,没有受影响。”
“如您所愿。”
授课神使耸了耸肩。
这一节课依然是光明弹。
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几乎激怒所有神眷者们的事。
当他们放出的光明弹,和盖亚放出的灰色球体,在空中相遇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该像焰火一样炸开的灰色球体,却蠕动着,将那白色的光明弹包裹、吞噬,而后 ,长大了一圈。
授课神使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仰着头,沉默地看着空中发出的一幕。
灰色的球体像是只怪物一样,不知疲倦地在空中追逐着光明球,而后一个个包裹、吞噬 ,等到最后一颗光明球消失,灰色的雾气几乎占据了整个天花板。
柳余也看着这书中绝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为什么拥有如此大的威力?
它能吞噬光明,那能吞噬黑暗吗?
神祇化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室内的光黯淡了。
这浓重的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一片死寂里,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站了起来。
“盖亚·莱斯利,邪恶的异教徒,这证据还不够吗?”
“布鲁斯主教为什么要留着他?他注定是一个祸害!你们见过这样的吗?即使是黑暗,也从未有过这样强大的力量。黑暗与光明消融。而这个异教徒——他不仅如此,不是吗 ?”
恐慌在教室蔓延,渐渐的,除了柳余和盖亚,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要么消灭,要么离开。”卡洛王子手指搭在腰间的佩剑,“异教徒,请您离开光明学院,离开这儿。”
“是的,离开!只是跟你呆在一个空间,就已经让我们窒息!离开!离开!”
柳余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一张张带着同样面具的脸。
面具下,是模糊的影子。
“你们都忘了吗,他曾经是前程远大的星辰骑士,”柳余一把将盖亚拉开,挡在他的身前,“布鲁斯大人还没给他定罪,圣殿还未审判 ,你们就要先审判了吗?”
“可他堕落了!越是强大的,堕落起来,就越可怕。”玛丽公主尖叫道,“噢,这真叫人毛骨悚然。”
“可你们也曾经无比地崇拜和迷恋他!”
少女执拗地站着,像只护犊的母狮子,拼命不让身后的幼狮被人伤害。
“你们都忘了吗?”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卡洛王子长剑抵到她的脖子,他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蕴满温柔,可剑尖却是冰冷而坚定的。
“弗格斯小姐,如果您再挡在我的剑前,我不敢保证,接下来砍下的,不是您美丽的头颅。”
不知道为什么,柳余有些鼻酸。
大约是……
在这之前,她曾经受到过他不少帮助。
撇除阵营偏见,卡洛王子其实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孩子。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优美的、如吟游诗人的声音在教室响起。
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意味,这只是一句中止。
灰发少年站了起来。
“马塞洛斯·卡洛,别将你的剑指向一位淑女。”
对上那双灰蒙蒙的绿眸,卡洛王子不知怎么,就想垂下头颅,向他匍匐。
他厌恶自己的软弱,反倒更加挺起胸膛:
“异教徒,你想做什么?”
一阵风刮来,将他手中的剑吹偏了。
少女纤细的脖子离开了利剑。
盖亚牵起她:
“我想,我恐怕还需要在这呆一段时间,在我找到答案之前。现在——”
他略一颔首,“告辞。”
柳余被他牵着离开,就在这时,一道“呼呼”的风声从旁边,她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黑影——
有人要袭击?
好机会。
她第一时间挡在盖亚前面,闭上眼睛——
“嘭,”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柳余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抱在了一个冰冷、又温暖的怀里。
盖亚那张清俊绝美的脸就在她面前,灰色的长发包拢住她,连同他的身体——
他用后背挡住了攻击。
地上是散架了的木片。
……椅子?
“莱斯利……先生。”卡洛王子怔怔地看着,突然愤怒地朝旁边斥责,“为什么要出手?”
“可、可是异教徒……”
“神也从未教过我们卑鄙。”
他冷着脸,长剑入鞘。
而这时,柳余已经被盖亚牵着,带出了教室。
“你受伤了。”
少年的额头被木片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不深,可在那白玉似的肌肤上十分显眼,“得擦点药。”
“不用。”
他摇头。
柳余却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啊,他们真讨厌,”她气鼓鼓地道,“这样伤害您,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贝莉娅,闭嘴。”
少女嘟嘟囔囔的嘴唇被一根手指摁住了,少年俯瞰着她,“他们只是……在遵循他们认为的秩序。”
“所以,您原谅了他们?”
“我说过的,贝莉娅,我并不在意。”
所以……不是原谅不原谅,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吗……
这一刻,柳余怀疑自己的计划还能不能成。
这个人天生没有共情能力。
他不是薄情,也不是寡义,他压根就没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