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觉得弗格斯小姐刚才的行为太过冲动, 不过如果是出于担心伦纳德小姐才那么拼命, 就十分让人钦佩了。
“……我觉得弗格斯小姐不像传闻中那样。”
“……是的,弗格斯小姐虽然看起来有点傲慢,恩 , 是的, 傲慢 ,不过并不坏,我记得第一次进蘑菇屋时, 她为了帮伦纳德小姐,还和玛丽公主起了冲突。”
“……弗格斯小姐很努力, 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努力。除了莱斯利先生以外,她的击剑课、马术课和神术课都是第一。”
“……她还拥有世上最虔诚最勇敢的爱,和专一。”
玛丽公主听了,忍不住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们都觉得弗格斯小姐很好?我不喜欢她。她最虚伪,总喜欢缠着莱斯利先生不放。”
“玛丽公主,莱斯利先生和弗格斯小姐本来就是一对!”
“那还不是她……不,我……”
玛丽公主用羽毛扇掩住了嘴,她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给弄错了。
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
到了傍晚,所有的神眷者都有所斩获,有的不动声色,有的忧心忡忡,有的自信满满。
路易斯找了块空地:
“今晚就在这休息。”
“休息?可是明天就要交……”
“夜晚的森林不适宜赶路。”路易斯点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神眷者,“你们去找一些树枝,我们得生火,馕饼罗芙洛教授分了一些给我……”
“噢!又是馕饼!光明神在上,我可以说我的肚子现在就跟馕饼一样硬!我想喝热汤、想吃烤羊肉、烤兔子……”
有人将目光集中到盖亚怀中的粉兔子身上。
柳余连忙挡住了:
“代表弗格斯家族的名义,如果您想决斗—”
那人讷讷地道:
“噢不,当然不,这可是莱斯利先生送给弗格斯小姐的礼物,当然不能吃。”
说完,还遗憾地看了一眼。
柳余:……
她将粉兔子从盖亚怀里接了过来,连将他路上摘的草一起:
“谁想吃它 ,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贝莉娅。”
少年不赞成地道。
少女却只转过头来,甜甜一笑:
“盖亚,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是不会让别人碰的。你瞧——”
她珍惜地摸了摸头顶的花环,花环上的花已经蔫了,“花环我也戴着。”
少年并未说话,只是从她手里抽了一棵草来喂兔子。
这是他路上随手摘的,草叶十分鲜嫩,粉红兔的三瓣嘴动啊动,大眼睛看看盖亚,又看看柳余,看起来十分开心。
“……茜茜看起来不像只普通的兔子。”
柳余摸摸它的脑袋。
茜茜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她怀里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却快乐地耷下来。
“是要聪明一些。”
盖亚也摸了摸。
茜茜的嘴巴立刻不动了,眯着眼享受般蹭了蹭他的掌心。
两人在这里逗兔子,那里就有一些征得路易斯的同意,去附近的小溪取水;两个女孩羞红着脸,跟教授请求 “方便”。
路易斯温和地嘱咐:
“别走太远。”
“不,不走远,我和娜塔西一起。”
“也带上我!”
“也带上我!”
又有几个女孩跟着站起,男孩们吹口哨大笑,一时间白天紧张肃穆的气氛去了不少。
等到几个少年从溪水里打到十几条鱼、路易斯教授丢下两只锦鸡后,气氛就更好了。
“十五个,都在。”
路易斯点了点人头,就找了个石头歇着。
“教授!您不帮助我们吗?”
“鱼,噢,还有鸡,”路易斯微笑,“我想,你们可以互相帮助。”
于是,平民出身的少女拎着鱼和鸡,去附近的小溪水边处理食材,而有一些则留在原地生火烧水,手忙脚乱地配合下,竟然也煮出了一锅美美的鱼汤,两只鸡则串在树枝上烤得金黄——
贵族出生的少年,有一些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属地的山林打猎,对野外生活并不生疏。
娜塔西还摘来了金色的花,装点在周围。
所有人围在篝火旁,拿上自己的馕饼沾着热热的鱼汤,饱餐一顿。
两只鸡每人只能分那么一点尝尝味,这么传递一圈下来,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很多。彼此不那么对付的,在篝火的照耀下,那张笑脸看上去也似乎顺眼了。
“……尤金,上次你酒里臭烘烘的罗拉草,其实是我加的。”
“……艾迪,你那些臭袜子是我丢的。”
“……朵丽丝,下次我们一起去塔塔镇买奥雷花。”
柳余抱着粉红兔,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年轻青涩的神眷者们,一颗心仿佛也被这热汤泡得暖暖的。
“下雪了!”
有人道。
“噢真美,美极了!”
褪去白天的满目疮痍,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宝石,圆月高挂在天边,大雪自天际纷纷扬扬地落下,柳余伸手去接。雪化在了掌心,却一点不觉得冷。
粉红兔也傻乎乎地张开了三瓣嘴。
柳余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盖亚,即使这么热闹,这个银发少年也依然一身清冷,孤坐在这一身雪里,好像这些热闹和喧嚣都都与他无关。
正要说话,却听娜塔西喊她:
“贝莉娅姐姐。”
“什么事?”
柳余转过头,娜塔西就坐在盖亚的另一边,再过去依次是卡洛王子、玛丽公主……大家都坐得很近。
路易斯则坐得稍微远一些,懒洋洋地坐在盖亚身后的大石头上。
“什么事?”
柳余又问了一遍。
她越过盖亚,去看娜塔西,发现她双颊赤红、嘴唇青紫,心想难道是感冒了,要她照顾她,不,不可能,两人可没这么好的交情……又想自己今天一共捡了十二块光明晶,肯定不会被淘汰,等回到学院,一定要让盖亚教她神语,把铁片上的字给认了……斑斑也不知道饿没饿着,不过她出门前就给了很多谷子和清水……
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却在突然间停住了 。
娜塔西的指尖微微泛黄,像是被某种汁液染成。
脸颊潮红……
嘴唇青紫 ……
柳余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装点在附近的金色花朵——
深深浅浅的金色花瓣次第绽开,美极了。
可落在她眼里,却像是收割性命的镰刀。
金环花!
娜塔西摘的是金环花!
所以她才两颊潮红,嘴唇青紫,手指还染成了黄色……
金环花会引来黑金巨蟒,剧情,小说后段的剧情提前了!
这时,一道巨大的仿佛能将所有人都盖住的黑影猛地从半空蹿出,巨大的蛇身上两只翅膀轻轻一扇,柳余脑中轰鸣,只来得及喊了一声:
“危险!”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伸手去拉盖亚,却扑了个空。
茫然中,一双金色的灯笼大的眼睛与她对视,手边是呼啦啦的如刮骨钢刀般的飓风,飓风刮过——
“咔嚓。”
一道黑影掠过。
她愣愣地看向肩膀,那里……
像是少了点什么。
又愣愣地转向头顶,那里,巨蟒大张的满是獠牙的嘴里,一截蓝色的制服袖子露在外,白皙柔美的手指上,一只眼熟的蔷薇花戒在闪闪发光。
巨蟒吞咽了一下,蓝色的袖子就消失不见了。
粉红兔发出悲怆而愤怒的一阵厉叫,跳起——
“咔嚓。”
兔头和兔身一分为二。
漫天的血洒了下来。
混杂着腥臭的口诞,浇了人一头一脸。
茜茜……死了?
柳余愣愣地站着。
她忍不住看向右边。
那边人可真多啊。
她想。
那么多人都在保护柔弱的娜塔西,卡洛王子,路易斯,盖亚,他们都将她好好地挡在身后,却没有一个人,往她这里来。
娜塔西还捂着嘴泪流满面地看向自己:“贝莉娅姐姐……你的手……”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柳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
啊,原来是我的手臂没有了。
她想,
原来是我的手臂没有了 。
巨大的蟒头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一只被血染得乱七八糟的兔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她脚下,三瓣嘴还憨憨地张着,它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似乎还没意识到,生命就彻底终结了。
一股迟来的、巨大的痛楚攫住了她。
柳余猛地弯腰,一把将茜茜的脑袋搂在了怀里。
“弗、弗格斯小姐……”人们轻轻地,像是怕吓坏了她,“蟒蛇死了。”
“是的,蟒蛇死了。”
她也死了。
梦……该醒了。
“贝莉娅。”少年站在原地,左手还停留在杀死蟒蛇的姿势,“你还好吗?”
柳余看向了他。
精灵般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蟒蛇头前,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
他只是看向自己,如冷漠的、永不动容的雕像。
真远啊,盖亚。
在她以为已经接近他、走入他心底的时候,却被一棍子敲醒了。
“这雪,真冷啊。”她朝着他笑,“盖亚,你想过吗……”
她轻轻地,
“……我也是会疼的。”
很疼很疼的。
第五十章
有飓风穿过树林, 带起沙沙的响动,雪纷纷扬扬地洒向大地,好像能将地上的一切狰狞和痛苦都掩埋干净。
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 在一片静默里, 少女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渐渐熄灭,又灼灼升起。
她终于支撑不住,往后倒了下去。
“呼啦啦——”
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 洁白的花环砸到地面,四散开来。
零落的花枝染上了血污。
少年一把踩过零落的花枝,接住了她:
“贝莉娅……”
一滴泪自少女紧阖的双目滚落下来, 落到了少年的指间。
少年愣住了。
他低下头去, 一只手摊开,茫然地“看着”玉白手心上那透明的水渍。
那水渍被篝火与鲜血映出旖旎绮艳的红色, 像是一滴血泪。
娜塔西一直看着他:
“莱斯利先生,怎么了?您的手受伤了么?”
“不,只是……有点烫。”
少年收回手, 一把弯腰将人抱起。
路易斯伸手, 试图将少女怀中脏兮兮的兔脑袋拿开,却发现她禁锢在兔脑袋上的单臂力气大得惊人,在昏迷中甚至“呜咽”了一声。
“留着。”
盖亚头也不回地抱着她, 往一旁的石头去。
路易斯收回了手。
“弗格斯小姐!”
卡洛王子终于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清秀的脸上满是懊恼,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投入卡多瑙河一样痛苦——看着失去右臂昏迷不醒的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渐渐有了泪。
“我们都有罪。”他道, “竟然忘了……”
“没有忘。”
盖亚将人轻轻地放到路易斯原来靠着的大石上,指间一抹白芒渗出, 汇聚到少女失去臂膀的伤口,那不住外流的血渐渐少了,模糊的血肉像被一块光膜封住——
血止住了。
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收回了手。
“噢,这简直是神迹!”
有人叹。
“即使这样,弗格斯小姐的右臂也永远失去了,噢,这对她来说,该多么痛苦,她那么骄傲,那么完美无缺……”
人人叹息。
他们痛心地看着地上的少女。
她苍白得像是要与这夜一同消散,失去手臂的创口狰狞而可怖,看一眼,都让人觉得不忍——像是汇聚了这世上最伟大工匠心血的艺术品,就这么砸到地上,被毁了。
连玛丽公主也叹气:
“我想,弗格斯小姐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神迹。”
她看向还在那哭泣的平民少女,她像是吓坏了,从巨蟒出现开始到现在,就没停止过流泪。
“伦纳德小姐,停住你那廉价的眼泪。你究竟做了什么?那条巨蟒为什么攻击你 ?还是……你抢了它的宝藏?”不怪玛丽公主这样问,生了两只翅膀的、比水桶还粗的蟒蛇,只在传说中出现过。
“我、我也不知道,”娜塔西茫然地、又惊恐地摇头,“它直接就朝我飞来了,并没有什么宝藏……”
“我要搜身。”玛丽公主高抬下巴,“免得你害了你的姐姐,还要来害我。瞧瞧,这些被你迷惑了心智的男人,连路易斯教授——”
“我没有。”
娜塔西下意识看向刚才护住她的三人——
卡洛王子正用那悲伤至极的眼神看着贝莉娅姐姐,路易斯则看着远处的一棵树,而尊敬的、以一己之力斩杀了蟒蛇的莱利斯先生则闭着眼睛,谁也没看。
“不是我,我没害人。”
她被玛丽公主逼得往后退,脚下踩到小石子,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娜塔西手忙脚乱地试图撑地站起,等站起时,才发现手里攥了一块“石头” ,钻石一样通透,看起来有些眼熟——
“光明圣晶?!”
玛丽公主惊愕地道。
“光明圣晶?噢,圣光在上,伦纳德小姐,你捡到了光明圣晶?”
娜塔西愣愣地看着掌心:
“……是,是的?”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这儿。
“难道那条巨蟒是为了这块圣晶?可它看起来……明明是黑暗生物。”
所有的黑暗生物都惧怕光明,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常识。这么大一块光明圣晶,对它来说并无用处。
“也许,巨蟒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
“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
“就是可惜了弗格斯小姐……这样的话,她就失去了参加神圣选拔的机会,神可不喜欢残缺……”
“莱斯利先生,布鲁斯主教给您治眼睛的药,能让弗格斯小姐再生出手臂来么?”
少年睁开眼睛:
“药没有了。”
“伦纳德小姐,”少年突然转过头,问,“您摘的花是什么样的?”
“金、金色的,花冠很大很漂亮,我在附近看见,就、就摘回来了。”
“那伦纳德小姐您是否脸孔发红、嘴唇青紫,碰到花汁的手也黄了?”
玛丽公主惊呼了一声:
“莱斯利先生,您的眼睛好了?”
盖亚并未回答,只道:
“伦纳德小姐摘的金环花,引来了黑金巨蟒。”
所有人都看向了娜塔西,这个柔弱的平民少女脸一下子白了,像失血过度那样: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花很好看,想摘回来布置一下……”
玛丽公主冷哼了一声:“我想起来,巨蟒攻击前,你突然喊弗格斯小姐,为什么?”
娜塔西无措地摆手:
“我只是想跟贝莉娅姐姐和、和解……那时候气氛太好了……”
“和解?”
“是,是的,和解。”娜塔西突然捂住脸,痛哭失声:“我想跟贝莉娅姐姐说,对、对不起,我一直偷偷地嫉妒你,我是个坏女孩……可没想到,竟然会害了贝莉娅姐姐……我有罪。”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看得出,娜塔西说的是真话。
也正因为真话,反倒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
“教授,这……该怎么办?”
神眷者们看向一旁黑发黑瞳的青年。
温和的青年 ,看着双目紧闭的金发少女,面露悲伤:
“我想,这件事应该等回去,由布鲁斯主教裁决。”
自此,没人再说话。
只有篝火的“哔啵”声在耳边响起。
“真可惜……”
…………
柳余睁开了眼睛。
天空黑沉沉的,周围还是翡翠之森的模样。
应该没过去多久。
她想,咳了一声。
“弗格斯小姐?”
柳余看着头顶突然簇拥而来、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头,出声:
“我找莱斯利先生。”
声音又哑又涩,却无比坚决。
“莱斯利先生,弗格斯小姐找您!”
有人喊。
银发少年穿过人群,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微微屈身,银发从肩膀垂落到她胸前,柳余看着他,即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那样惊艳绝伦的美貌也丝毫没打折扣。
真美啊。
可也真冷,怎么捂都捂不暖。
雪还在无休无止地下。
“贝莉娅。”少年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脑袋,目露怜悯,“你会好的。”
柳余像是被这怜悯刺痛,猛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又睁开。
她看着他,那执拗的、像是能烧出一条血路来的眼神,几乎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想跟莱斯利先生单独说会话。”她强调,“单独。”
“噢当然!”
神眷者们还记得,在危险关头发生的那一幕。
莱斯利先生放弃弗格斯小姐,救了更危险的伦纳德小姐,虽说合乎情理,可太过冷漠;弗格斯小姐还因此失去了一条右臂……
她想和莱斯利先生说话,太正常不过了。
所有人都知情识趣地往外走,留出大大的一块空地给这对曾经的情人。
“盖亚,”柳余低头看着怀中已经被搂得变形了的兔脑袋,“茜茜死了。”
“我很遗憾。”
少年道。
少女仰起头来:
“我说的,是那个被你温柔地抱在怀里,替它摘草、帮它挡风,搂着它睡觉的茜茜死了!它死了!”
她试图在这个冷漠的、永远都在高高在上的神祇化身身上,找到一丝动容。
可她失败了。
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贝莉娅,我可以再为你找一只兔子。”
少年告诉她。
他的声音依然优雅而动人,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柳余的鸡皮疙瘩,却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想起过去,他也曾任她在他怀里撒欢,答应她无伤大雅的请求,会温柔地抚摸她,会给她准备食物,还搂着她睡觉……
多么雷同啊。
而她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
她和茜茜没什么两样。
都只是他膝下、怀中的一只兔子。
而她竟然差一点就被这温柔陷阱捕捉了。
“是的,一只兔子而已。”柳余喃喃道,“随时可以更换的宠物……而已。”
“贝莉娅。”
“你救了娜塔西。”
“是的,没错。”
少年垂目,绿眸一如既往的温柔。
“为什么?因为她更危险?所以,即使这样,我死了也没关系,是吗?”
柳余问话时,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嫉妒。
她多嫉妒啊。
她也想当一个永远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珍宝,可惜,总是差一步。
“贝莉娅,你不会死。”
“万一呢?万一我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身体呢。”
“贝莉娅,我需要解决巨蟒。”
少年看着她,并未说更多。
柳余却突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
巨蟒攻击的是娜塔西,而她只是被波及的边角料。
娜塔西不重要,她也不重要。
换成另外一个人,他也会如此。
她那些所有的计较和痛苦,娜塔西和她、甚至茜茜和她——在他眼里,只是多和寡的区别。
这是神的公平准则——
理性而冷酷,甚至丝毫不需要犹豫。
“是我错了。”
柳余想,她还是错了。
她一开始就看错了,神本来就不是人:
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羊是他的宠物。
人也是他的宠物。
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人豢养猫狗,可以陪他们玩耍,高兴时逗逗,不高兴时撇到一边——可会有人跟猫和狗谈恋爱吗?
不会有。
他们物种不同,阶级也不同。
而她竟然妄图僭越,跟那些软弱的女人一样,错把神明的施舍当成了温柔,还洋洋自得、无比窃喜……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是残酷的牧场。
只有将牧羊人拉进牧场,从高高在上的地方跌下来,也沦为阿猫、阿狗,和他们这些“宠物”一起争食吃,他才可能产生“同理心”——
也才可能,被征服。
她一开始就错了。
“盖亚,你知道吗……我竟然以为你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当你抱着我睡觉,当你让我亲吻你、拥抱你,当你拒绝雷姆洛村那个女孩、当你为我改变承诺时,我其实很高兴……我以为我找到了避风的港口,可以歇一歇了……”
“贝莉娅,当然,我当然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