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妹妹是……”
“哪里是妹妹,”苏玉瑶笑嘻嘻道:“阿潇表姐都及笄了,叫阿蛮姐姐不大合适。”
柳潇潇自然当苏令蛮几人是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何况她来这,也不过一个季度做上三身衣裳,而苏令蛮一来,非但让苏玉瑶另眼相看,便是大表哥……
她偷偷觑了一眼,正要说话,却被苏和安哈哈打断了:“表妹,吃菜,吃菜!”
苏文湛偷偷朝苏和安树了个大拇指,三房的阿江嘟了嘟嘴,她这两边都不喜欢,只默默吃菜。
另一边却已经在说起苏令蛮明日入白鹭书院之事,苏政听出些苗头:“你是说,邀帖是景先生送来的?”
景春来除了授课之事,从来不管事,光光挂了个院长的名头,这事蓼氏不知,苏政却是知道的,听闻苏令蛮能让其另眼相看,不由面上凝重了些,匆匆扒了几口饭,将碗筷一撂,人便起身去了外书房。
苏棣显然也坐不住,纵大房三房夫人在管家权上有争斗,可朝堂之上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也起身出了去。
老夫人仿佛习以为常了,磨着没牙的齿慢吞吞吃那些软烂的菜,半晌才想起道:
“大媳妇,孩子们千里迢迢的过来,阿蛮又是要上书院的,我们可不能短了她,一会你让人从我这取个一百两银子送去,莫要亏待了人家。”
蓼氏哪能真让婆婆贴体己银子,忙道:“媳妇正要与您老人家说,一会我与老三媳妇一人送个一百两过去,还有碧涛苑也要再添几个人,小娘子们身边的丫鬟,回头也得记在册上,身价银子从公账上出……”
熟门熟路地将安排说了一道,旁边三房陆氏却垮了脸,心道这大嫂要做好人,作甚要将自己拉进去,既是要给,总不好只给苏令蛮一人,这样一下子便又要三百两出去。
二房媳妇龟缩着,见老夫人眼抠抠地过来,打了个激灵,忙道:“媳妇手头紧,一百两怕是拿不出来,一会凑一凑,每人给个五十两给大嫂送去。”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恩”了一声。
苏令蛮在旁听到要添人,不由皱了皱眉,她身边两个丫鬟,本就比苏蜜儿与苏珮岚多一个,若再送人来,总是大丫鬟,委屈谁都不好。
何况,回头居士来了,她还想跟着去学针灸药理,再跟个半途来的,总是不爽利,打定主意一会必是要想法子推了,只默默地捡米吃,待觉得有七八分保了,便不肯再进。
许是胖怕了,她格外听从居士的嘱咐,飨食吃得最少,苏玉瑶羡慕地看着她纤细的腰身,也放了著:“阿蛮姐姐这般瘦,阿瑶也得学着少吃些。”
苏文湛笑她:“那阿瑶百味斋里每日的点心,不如一并减了吧?”
“那不成。”苏玉瑶头也不回地道,娇嗲道:“大兄答应阿瑶的,可不能反悔。”
苏蜜儿噗嗤笑了声:“阿瑶姐姐恐怕不晓得,阿蛮姐姐从前可是……”她神秘地一笑,柳潇潇觉出点苗头:“是什么?”
“不如我来说了罢。”苏令蛮不大在意地道:“从前我胖的大约……大约有两个阿瑶这般大,好不容易瘦下来,便不敢多吃了。”
苏和安一口饭险些没吃进鼻子里,着实是想象不出来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胖成两个大是何等模样,苏玉瑶也睁大眼睛:“当真?”
苏蜜儿觉得没劲,不再说了,苏珮岚笑笑,羡慕道:“当初阿蛮姐姐瘦下来时,定州城里的人,可都是惊呆了的。”
苏令蛮并不爱谈这段过去,毕竟与之伴随的,是常年的冷遇和热嘲,转了个话题说起了旁事。
不一会,飨食完毕,老夫人与蓼氏便领着小娘子们,将序齿重新排一排,免得叫差了。
这一辈里,苏令蛮仍是排了第二,苏珮岚大些,第三,而苏玉瑶只得到了第四,接下来便是苏蜜儿,三房的嫡长苏绫江,庶次女苏洛儿。
至于苏大娘,自然还是国公府出嫁的嫡长女——至于上三年定州送来的几个,却是不再排进去了。
苏玉瑶显然对第四不大满意,可论年龄,也无可推脱,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序完齿,一窝蜂人便乌压压散了去。
苏令蛮这一日过得刺激,也带着绿萝与苏蜜儿一行人一道回了碧涛苑。
~
国公府荣禧苑内。
蓼氏散了头发,却见难得进门的国公爷敛容肃目地进来,不由稀奇道:“老爷今日不在蓉姨娘那呆了?”
蓉姨娘是最近纳的,年轻貌美,正当得宠,蓼氏从前还吃醋,现如今却是看淡了,国公爷挥挥手道:“莫说这些,不过来嘱咐几句话。”
蓼氏亲自起身,帮他将外袍脱了,服侍国公爷洗漱了,待两人全都上了床,苏政才道:
“这个阿蛮,你怎么看?”
蓼氏这才明白他今日为何丢开了貌美的姨娘过来,啐道:“不过是件小事,忙慌什么。”
“这小娘子,还有些机灵,看着也还柔顺,倒是个得用的。”
“可是宫里有动静了?”
苏政摇头,“前头那打算放一放。”
“你是说……圣人那边……”
蓼氏掖了掖被角,小声问,这些事苏政历来也只能与蓼氏谈,那些个小妾姨娘玩玩尚可,可见识终归短缺了些,他沉声道:
“威武侯上回千里驰援,将北疆定州、长郡、奉天三郡牢牢握在了手心,连着杨宰辅手中御狄彝的三十万大军,整个大梁军队除开镇国公府一脉,几乎尽握手中。”
“莫看宰辅与威武侯父子如今不合,焉知是不是做给圣人看的?”
“宰辅是圣人的皇叔,若圣人薨了……”苏政面色越见严峻:“你说是谁上位?”
“这妾身便不大明白了,宰辅这般大好的局面,为何威武侯还要承插一杠子,将与王氏的婚约给搅浑了?”
琅琊王氏属当朝世家,名贵清流,若与杨宰辅结盟,那便是如虎添翼,除开名头上不大好听,上位的可能性极大。
苏政揉了揉额头:“威武侯这人颇有些邪性,行为做事总让人摸不太透。”
如今陈郡谢氏也趟了这趟浑水,圣人手腕不弱,直接指了谢道阳作伴读,只要谢氏不想放弃这个嫡长孙,便只能将自个儿绑在了圣人的战车上,王氏又被威武侯得罪狠了……
现如今水是越发浑了。
苏政看不明白,便不欲下海,蓼氏却突得想起一事:“老爷,你可还记得,威武侯去过定州!”
“怎么了?”
“以阿蛮的相貌,试问哪个血气方刚的小郎君能抵得?”蓼氏言语未尽,苏政却猛地一拍手,想起一桩旧事,哈哈大笑:“夫人,夫人你可真是老爷我的贤内助!”
“你记着,阿蛮如今,可是我苏氏一支奇兵,慎重待之,慎重待之。”
蓼氏茫然道:“老爷这话,宫里咱不送了?”
“不送,不送,送什么?”
苏政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再坐不住,起身披了衣裳便要去寻三弟议事,被蓼氏拉了住:“这般晚了,事若不急,还是莫去了,三弟妹可不是好惹的。”
苏政一怔,又将袍子脱了下来,重新半躺到了床上,蓼氏没好气地问:“老爷要让妾身做事,好歹让妾身明白事情来由,免得坏了老爷的事。”
“也许,经此一事,我鄂国公府能风云雷动,青云直上。”
苏政只说了一句话:“景先生的故居,在姜野,上回三弟翻阅旧卷之时,发觉宰辅娶先夫人之地,亦在姜野。”
蓼氏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威武侯去过定州,威武侯的亲生母亲与景先生同出一郡,阿蛮得了景先生的邀帖。
若不以巧合论,那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阿蛮得了威武侯青眼。
甚至蓼氏已经联想到了威武侯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驰长安只为阿蛮退婚一事。
“夫人,你且记住了,世上没有绝对的巧合。纵有,那我们也需得留出空来想一想。”苏政一个泥腿子,光凭着夫人外交,便能在京畿站稳了脚跟的,当然并非与世家所传那般无用。
“我们且推一推,看一看究竟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绝对不是渣男贱女文,阿蛮也绝对不会跪舔男主~


第105章 梦魇重重
威武侯府。
空气微醺, 郁郁的燥热弥散开来, 一盏琉璃宫灯幽幽地在廊下打着转。
莫旌一肩背着藤箱, 一手搀着一白发老者匆匆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入了正院。
老者约莫六十有余, 晕黄的光下, 只能见面上纵横的沟壑, 眼中沉淀的是岁月赋予的慈蔼, 即便被拉得踉跄,也并不生气,只问道:
“你家郎君现今如何了?”
林木在廊下走来走去,眼见来人,登时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陌太医,你可来了。”
陌太医捋了捋虎须:“情况如何?”
话未说几句, 人已经到了廊下。
林木叹了一声:“此番来势汹汹,还未醒。”
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典型的儿郎房间,东墙一幅雪夜射雕图, 蜿蜒的长几, 将整个南窗都揽住了,陌太医未及细看,便被拉着穿过长长的过道, 入了内室。
一股极清幽极特别的香气扑鼻而来,似兰非兰,让人闻而忘俗, 一盏落地四足两耳青铜方鼎架在墙角,其上袅袅散着一两一锭金的龙涎土。
陌太医挥了挥手:“将窗开了。”
一身着绛紫团花蜀锦立领上襦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榻旁默默揩泪,一见陌太医便如见了主心骨似的:“陌太医,你快些看看,郎君他……又犯病了。”
莫旌放下藤箱,默默将窗开了。
陌太医坐到榻旁的矮几上,朝床看去。
只见一如芝如兰的俊俏郎君此时正昏昏沉沉地睡着,白璧似的面上此时浮满了一粒一粒的红疹,眉峰紧拢,额头密密地出了一层汗,口中呓语连连,听不大真切,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烧了多久?”
陌太医熟稔地扯开杨廷衣领子端详了一番,红疙瘩密密麻麻起了一层,手指、足间全数看过,又细细地诊过脉,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问。
“酉时三刻至现在便一直高烧不止,约莫两个多时辰了。”
妇人泪水涟涟地道,被林木劝着搀到一旁坐下:“阿娘,你就莫要瞎掺和了,太医都来了。”
宵禁落钥后莫旌只得先去了一趟宰辅府,特特取了宰辅的手谕才将将敲开宫墙,把用惯了的陌太医请来。这妇人亦不是旁人,正是林木的亲娘林妈妈,杨廷的乳娘。
陌太医显然是对杨廷这桩病症极为熟悉的,他熟稔地开了张房子让莫旌拿下去煎退烧药:“据老夫所知,郎君这病已经两三年未曾犯过了,为何今日如此来势汹汹?”
“今日可曾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刺激到他?”
——不同寻常之事?
林木眼皮子动了动,摇头道:“奴才不知。”
“这便奇怪了。”陌太医捋了捋胡子,奇怪道:“按说没什么刺激的话,不至如此?或者郎君……”
陌太医一咬牙,不顾一把年纪问:“与人有敦伦之事?”
林妈妈揩泪的手顿了顿,林木哭丧着脸道:“并无。”
“或有少年慕艾之人?”
林木摊手几乎要哭了:“太医,此乃郎君私事,奴才委实不清楚。”
便是知道,也得将嘴巴闭紧了。
思及在暗室里那活色生香的一幕,林木恨不得将自己耳朵眼睛全掩了,知子莫若母,立时被林妈妈看出了点苗头,照着腰间软肉处狠狠一扭:
“阿木!说实话。”
林木支支吾吾不肯说。
陌太医摸了摸鼻子:“心病还须心药医。”
作为太医院首座三十余载,达官贵人之中藏污纳垢之事不知凡几,他能活到如此久,全因了“嘴严”两字,所见所闻之事,从来是过眼过耳不过心。
只对着这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郎君,陌太医还是不免心软,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郎君这厌女之疾,长久下去恐不是个办法。”
杨氏一脉像跟受了诅咒似的,最年轻一辈嫡支只得两个儿郎,支脉更是在建朝之战中死绝了,若杨廷始终不能亲近妇人,那宰辅一脉也该绝了。
思及多年前那桩旧事,陌太医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孽啊。
人若当真狠毒起来,可真是连孽畜都不如喽。
林木被林妈妈训得跟孙子似的,投降道:“阿娘,当真不是你想的这回事,哪里来什么小娘子?”
林妈妈不信:“今天下午郎君接了个口信便匆匆出门,一回来便躺倒了,若非是亲近了小娘子,又如何会这般发起疹子?”
林妈妈的一针见血,让林木语塞了。
“乳娘,没你说的这回事。”
一阵沙哑得仿佛刀刃擦过磨刀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杨廷吃力地撑着床头吃坐起,朝陌太医点了点头:“陌太医,又麻烦您了。”
“郎君客气了。”
林妈妈一见,忙不迭地给他身后塞了个枕头,怨道:“郎君也莫嫌乳娘多事,就你最早发病时,也没见发成这样。”
“劳乳娘担心了。”
褪去在外的强硬,杨廷唇色发白,眼睑微垂,侧颜乖巧,仿佛还能看出幼时的一点痕迹。林妈妈心疼地抽巾子给他揩汗:“乳娘担不担心不重要,你千万保重着些身体才好。”
想到那天杀的始作俑者,林妈妈便忍不住想拔刀砍人。
“既是醒了,便没什么大碍了,一会退烧的药煎来后,一日分五次吞服,每次一碗,连服三日。小郎君心火过旺,还是莫要像以前,精神稍好些,便将药喂了鱼。”
杨廷嗜甜,素来不爱吃苦的,听闻顿时皱了皱眉。
陌太医却不管他,藤箱一背,脚步熟门熟路地往外抬:天色已晚,宫门已落钥,他还是在威武侯府待上一晚再说。
林木已经匆匆跟上去安排诸事,步子快得跟后头有狗在撵似的。
“这小子!”林妈妈好笑道,见杨廷恹恹的,伸手探了探额头,叹了口气:“郎君这么多年没发病,乳娘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
杨廷重新躺下身来,翻身朝着床内侧,闷闷道:“乳娘,你回去休息吧。”
林妈妈看着自小一不快活便不想理人的郎君,“哎”了一声:“一会莫旌拿药来,郎君莫要耍脾气不喝了。”
“哦。”
杨廷轻轻应了一声。
乳娘轻巧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杨廷翻了个身,怔怔看向窗外。
天气渐热,窗上的绡纸换作了茜素青色碧溪纱,微风徐徐,月亮的清辉透过窗纱透进,床前洒落一地清辉。
夜色温柔。
杨廷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
苏令蛮又做起了梦。
梦里,她被一只庞然大物追得胡乱逃窜,最后被一只狐狸藏在了洞中,躲过了一劫。正当她对狐狸感恩戴德之际,却惊诧地发觉自己一动都动不了了。狐狸露出了真面目,狰狞地笑着,一边将她衣物解了,拈着她光滑的皮子陶醉地道:“瞧这上好的皮子,一会剥下来,必是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先让爷爷我爽快爽快……”
狐狸皮子一揭,又变成面目模糊不清的人……
苏令蛮吓醒了。
梦中的细节已然记不太真切,却能深切地记得当时的弱小,与心底铺天盖地袭来的恐惧——仿佛亲身经历过似的。
她深深喘了口气,直愣愣看着床顶,无奈地发觉:
临上书院前一晚,自己竟然失眠了。
窗外鸟鸣啾啾,苏令蛮起得极早,每日必做的锻炼完成了将近五遍后,小八才拎着热水姗姗来迟。
“二娘子今日起得甚早。”
苏令蛮笑笑,就热水梳洗过后,便换上了昨日新买来的那套白底墨染红衣曲裾,只在袖口和腰间一道细细的红边儿,大幅泼墨似的染色技法,使得整条曲裾行云流水如一副水墨画也似,细细的红边不过分喧宾夺主,却挑染出一丝活力与朝气,使之不过分沉闷。
曲裾与襦裙不同,极之挑人。
稍矮一些稍胖一些甚至稍瘦一些,穿出来都不是那个味儿,是以这曲裾泼墨虽难得,却是羽衣坊滞了许久之物,价位一降再降,及至于流入了苏令蛮手里——否则单以这曲裾高挑的染技,价位也不可能低于三百两纹银。。
苏令蛮是天生的衣架子,细腰长腿,胸脯鼓鼓,整一条深衣曲裾便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过,如前朝走来的贵女,温文娟丽,不可方物。
小八绕着她忍不住“哎”了两声:“二娘子,你莫不当真是仙女下凡来的?”
苏令蛮听厌了,转头却见绿萝也讷讷地点了点头,极为难得地道:“约莫是了。”
苏令蛮拿着西洋镜照了几回,才堪堪见了一段,对于不能见证“仙女下凡奇迹”的时候有些泄气,嘟囔道:
“若是有能将全身照进去的镜子便好了。”
小八将帕子收了,啐道:“美得您!就你那手里这把镜子奴婢回头可去打听了,要这个数。”
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一个小拇指。
“六百两?”
苏令蛮咋舌道。
“可不?”小八将先前换下的脏衣物收了,才道:“若换成能将全身照进去的,您可不得天天守着,免得遭贼惦记去?”
苏令蛮煞有介事地点头,一挥手:“这倒是,那还是莫买了吧。”
绿萝翘了翘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能买得起似的。
“来,二娘子,奴婢今日给您梳。”
暗卫的十八般武艺,每一回现出来,都让苏令蛮不免惊叹起自己占了大便宜,她看了看头顶两侧的流苏髻,双眸弯成了一弯月牙儿:
“绿萝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个专门绾发的铺子,到时候必定客似云来。”
绿萝睨了二娘子一眼,不理她显而易见的兴奋,只觉还少了些什么,伸手在妆奁里翻了翻,只找到一块缺了一瓣花瓣的四瓣梅花钿,苏令蛮愕然道:
“这……怎么给阿娘装进去带来了?”
“去年国公府送去的花钿,按人头每人一个,到我这便缺了一瓣,我记得还为这与人打了一架,原来还没丢?”
“花钿是近几年长安时兴起来的额心饰,二娘子既不肯涂香粉胭脂,便贴个花钿应应景罢。”
说着,伸手一贴,并以胭脂笔略略描摹上几笔,那缺失的一瓣恰在额心正中,更显得肤白眼清,淑丽动人。
苏令蛮拍手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便先去与阿瑶会和吃些朝食就走,小八,你看家。”
“白鹭书院自来便有不许带丫鬟仆役的规矩,绿萝,你不如也与小八在家玩吧。”
绿萝摇头拒绝:“二娘子恐怕不知道,那些小娘子们明面上自是谁都不带,但如奴婢这般暗中盯着的还是有几个的。您还是让奴婢暗中跟着吧。”
苏令蛮想到那幕后黑手,沉吟道:
“也好。”
“不过若绿萝有事,事先与我说一声便可。”


第106章 初入学堂
白鹭书院与苏令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苏玉瑶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苏令蛮看着门口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矗立着的石狮道:“我以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所女书院, 总要特别些。”
由皇家出资、墨国师主持承建的白鹭书院,一色的青瓦白墙, 沿途但见花木扶疏、曲池重楼, 与寻常男子书院仿佛,甚至不见一角屋檐的特殊之处。
不过——
苏令蛮转念一想, 又觉得能理解了。
墨国师常叹“女子多艰”, 着意不将白鹭书院特殊化,恐怕亦是不希望女学生自己将自己看得太过“特殊罢”。
返璞归真, 反倒自然。
苏玉瑶一笑,嘴角的梨涡便显了出来:“阿瑶自小便长在长安,反倒不曾多想过书院该是何等模样,只觉得本该如此。”
话毕, 又伸手指着曲池旁隐隐绰绰露出一角的三层小重楼道:
“前方便是临溪阁, 授课的先生们无课之时, 偶或会在此半空。景先生每日辰时皆会来,午时再走。阿蛮姐姐既是景先生邀来, 自当先去拜会才是。”
苏令蛮颔首称是,眉间的梅花钿在晨间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 苏玉瑶眯起了眼睛, 突然道:
“阿蛮姐姐,你可知道恭太妃?”
苏蜜儿的亲姑姑?平阿翁幼女?
作为定州苏氏中地位最高的恭太妃的“传奇经历”, 每年都会像个裹脚布一般被上一辈反复讲述的。
苏令蛮轻笑了声:“缘吝一面。”
恭太妃去定州之时,她还在襁褓里,自然是没机会见面的。
“恭太妃若招阿蛮姐姐几人入宫觐见, 阿蛮姐姐记得千万推脱别去才好。”
“为何?”
苏令蛮不解地看着她,苏玉瑶扁了扁嘴,不肯多做解释,只随手扯了把路边的叶子在手中晃悠:“你记着便是。”
“好,我记着啦。”
苏令蛮笑眯眯地捏了她鼻子,苏玉瑶脸红红的不吭声。
经过这几日相处,苏令蛮也发觉了,她这个堂妹初看娇蛮任性,却实在是个直来直去的利落性子,纵是有看不惯,也都当面怼回去了,并不会暗中使坏。既然她说不让去,恐怕恭太妃那里却是有些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