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诧异地回头,就对上她那双充满诚意的眼眸,沈归燕勉强笑着点点头,便垂了眸子转身离开。
这宅子里的女人,好像也都怪怪的。
南院一事不追究,各房各院也就都散了。顾朝南看样子是有话想和顾朝北说,沈归燕也就识趣地道:我先回房了。
嗯。顾朝北点头,又笑道:天都快亮了,许你睡久些,不用早起。
沈归燕一笑,带着宝扇行礼离开。
许姨娘是什么来头?走在路上,沈归燕小声问了一句。
宝扇左右看了看,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开始说:许姨娘是江南许记绸缎庄东家的女儿,家里颇为殷实,因着许老爷想在京城来做生意,就将许姨娘引见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很喜欢,就纳做了姨娘。
奴婢跟人闲聊的时候听闻,许姨娘和二公子一样,在府里颇有人缘,为人和善,从来不罚下人,虽然出身不算高,但是还是挺得丞相欢心的。五小姐没嫁进来之前,府里的账目都是她在帮着夫人管。
沈归燕点头,又问:她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么?
没有。宝扇道:说起许姨娘,府里都是一片夸赞声的。本来她怀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就可以被扶正了。哪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
与人为善,未曾树敌,那就是被殃及的池鱼?沈归燕微微皱眉,沈归雅当真是不能容她到了这个地步么?连无辜的人都要牵扯进来?
轻叹一声,沈归燕回去院子里更衣就寝。天不亮的时候却又起来,吩咐姜氏与她一起熬补汤。
姜氏微微皱眉:燕窝在咱们北院打个转儿都能出事,您还送补汤过去?
沈归燕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亲自看着,再亲自送过去,哪里还会出什么差错?
嗯。姜氏别开头,看着那炉子,脸色却不怎么好:丞相已经是放弃四少爷了,连个功名都没想让他考。现在夫人一嫁进来就风波不断,丞相那边怕是更没什么好印象。咱们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沈归燕一愣,北院的日子不好过么?她没瞧出来,兴许是因为刚进来不久?
爷也真是的,马上便是新的科考了,他却半点念头都没有。姜氏蹙眉道:大少爷今年定然是要一举夺魁,二少爷已经任职不用担心,就咱们爷还是白板。夫人您得空也劝劝,让爷别总是在外面混了,好歹也不小了,总该有些建树。
让顾朝北跟顾朝东一样念书么?沈归燕想了想那痞子拿着书摇头晃脑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失笑道:与其让他念书,我倒是觉得战马长矛更适合他,那痞子,适合武,不适合文。
姜氏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道:夫人难道希望爷去出征么?十年八年见不着面,咱们怎么办?
沈归燕词穷,她也就是这么想想,又没有非要顾朝北去充军。
补汤好了,沈归燕亲自盛出来,姜氏犹自在念叨:都娶亲了,怎么也该收敛些,刚成婚,人又跑得没了影子
还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沈归燕端着补汤去南院,一路上还在想,那一院子的美娇娘,本来是应该靠着顾朝北撒娇的啊,结果被他给整得如此担心他的将来,可见那厮平日里是有多不靠谱。
双儿在南院门口站着,远远看见沈归燕来了,便迎上来笑道:还劳四少夫人亲自端来。
沈归燕将补汤给她,笑道:说了要来看你家主子,也没什么东西,就熬汤来了。
四少夫人有心了。双儿捧着药汤,步子放缓了些,小声道:昨日纷乱,奴婢也是想为主子讨回公道,若是有冒犯四少夫人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沈归燕摆摆手:谈何冒犯,你家主子到底是受委屈了。
双儿叹息一声:要是人人都如您一般讲理就好了,我家主子也不必唉,四少夫人请进。
看她神色里满是欲语还休,沈归燕会意,朝身后的宝扇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去外头说话。然后还是自己将药汤接过来,去屋子里找许梦蝶。
许梦蝶靠在床边,脸上已经是收拾过了,没有昨天那样苍白,只是还是很虚弱。看见沈归燕,眼里便带了些笑意:四少夫人。
沈归燕将药汤放在她手边,轻声道:冷热刚好,你可以先用了。
有劳。许梦蝶看了一眼那药汤,也没有让人试,端起来就喝了个干净。眉目之间,满是对她的信任。
沈归燕微微挑眉,昨日就觉得古怪,今日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更浓厚了。她之前与这许梦蝶压根就没见过面,为什么许梦蝶看她的眼神,满是熟悉的感觉?
梦蝶一看见夫人,就有种一见如故之感。许梦蝶笑着先开口了:不知夫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见如故?沈归燕干笑两声,很想说没有。不过看许梦蝶这一片真诚,还是点头道:应该是有些缘分吧。
四少夫人刚来这府里,而且看样子,是惹上了小人。许梦蝶垂了眸子道:梦蝶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梦蝶自己心里也清楚。昨日之所以说不追究,是因为追究下去,她们也不会让我们得了好。
沈归燕听得震惊,许梦蝶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这话怎么说得她背后有些发凉,她们说的又是谁?
难得府里能来夫人这样心思干净的人,梦蝶不会让夫人吃亏的。许梦蝶拉着她的手道:您是注定大富大贵的人,断不能被小人的手段给害了去。
沈归燕笑得脸有些僵硬,听着这些话,却是觉得茫然。这许梦蝶是不是没了孩子着了什么魔障?为什么说话都这样怪怪的?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沈归燕问。
许梦蝶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叹息道:是梦蝶太急切了,可能吓着了四少夫人。夫人可以当梦蝶刚刚什么都没说过,来日方长。
嗯。沈归燕本来是想来和她聊聊,因为失去孩子的人多少都会难过,能安慰两句也好。但是现在,沈归燕只想跑路。
坐了一会儿,沈归燕就找了借口离开,许梦蝶也没强留,只是送了她一袋子夜光粉。
这东西四少夫人最好随身携带,睡觉都带着最好。许梦蝶说:可以防小人的。
沈归燕收下了,放在袖子里,出来就听宝扇道:奴婢听着了好多小秘密。
什么秘密?沈归燕皱眉。
宝扇凑近她些,低声道:可真是不得了,那双儿丫头拉着奴婢说了许多事情,都是有关五小姐的。
沈归雅?
沈归燕抿唇,轻声道:是不是说归雅对梦蝶不利,那孩子,也多半是归雅害的?
宝扇瞪大眼睛:小姐你听见了?
我没听见。沈归燕摇头,不过猜也猜得到了。
沈归雅与许梦蝶有利益上的冲突,自然是不会说对方好话的。只是她有些惊讶的是,表面上她与沈归雅是亲姐妹,这几天表现得也是感情很好的样子,许梦蝶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地在她这里说沈归雅的不是?
难不成她看出来她们两姐妹间的不和了?
摸着下巴想了想,许梦蝶根本与她没怎么交流,却能看穿这些事情,那也算个玲珑的人。五个月大的孩子,丢了还真是可惜了。
燕儿。
刚走到花园,就听见一个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沈归燕嫁进来的时候就有准备,与顾朝东那绝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好歹现在两人身份有别,顾朝东还能这么温柔地喊一声,也是厉害。
上次说过了,大哥唤我四弟媳即可。沈归燕停下步子,抬头看着他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行一步了。
燕四弟媳。顾朝东有些紧张地拦住她,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痛苦:和我多说两句话都困难吗?
第24章 嫁鸡随鸡
沈归燕有些不耐烦,心里压着情绪,怎么都不轻松。顾朝东不守礼节,她却不能不守。现在他是她的妹夫,也是大哥,再单独说什么,是不妥的。
大哥有事吩咐即可。沈归燕退后一步垂眸道:归燕自当听从。
顾朝东眼神沉痛,声音都有些沙哑:我没有吩咐给你,只是想问问你现在心里可还有我?
嘴角微微一抽,沈归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未出嫁之前归燕便与大哥说得很清楚了吧?那一壶茶,没能让大哥清醒过来么?归燕已经嫁了朝北,那与大哥,便再无
你撒谎。顾朝东前进一步深深地看着她:四弟与你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们新婚之夜都没有落红。若当真是与我没了瓜葛,那你们既然已经成婚,为什么没有圆房?
沈归燕脸上一红,接着眉头一皱:落红那样的事物大哥怎么知道我与朝北没有?
顾朝东一愣,抿唇道: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嘴上一直说与我一刀两断,心里其实却还是有我的。燕儿
宝扇在后头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拦住他道:大少爷自重,另娶娇妻的是您,现在就不该再来纠缠小姐。小姐与四少爷之间的事情,也不用大少爷来操心。
顾朝东看向宝扇,低声道:旁人不知道我对燕儿的感情,宝扇你还能不知道么?这么多年了,哪次做青鸟的不是你和奉孝?现在你为何反而还拦住我?
宝扇一愣,张开的手慢慢松了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没有五小姐,小姐与顾大少爷,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曾经山盟海誓,无数的诗笺从她手里传递,那一字字一句句,看得她都动心呵。
谁曾想,现在两个人会走到这个境地。
顾朝东见她松动了,便越过她继续对沈归燕道:燕儿,四弟是个不学无术的,今年科考之后,我必然功成名就。你相信我,我定然能夺魁。
论文采,顾朝东在这京城说是第二,也就没人敢问鼎了。
沈归燕轻轻笑了一声,又退后一步道:提前恭喜大哥了,不过大哥说这个对归燕来说有何意思?归燕已嫁,大哥已娶。
你等我。顾朝东低声道:莫要许了四弟,你等我功成名就,再与四弟和离,之后我迎你过门
沈归燕冷笑:迎我过门做妾?
顾朝东一顿,继而皱眉,深深地看着她道:燕儿,你在乎名分么?
为什么不在乎?沈归燕气极反笑:那我该在乎什么?
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朝东是这样自私虚伪之人?不是曾白衣飘飘和酒而歌,说最是不负一人心,非为红妆不能描吗?现在怎么就反过来怪她在乎名分了?
一瞬间沈归燕很后悔自己幼时学的是琴棋书画,不是刀枪棍棒,不然现在定然要学着顾朝北任性一回,一脚将这混账给踹飞了去。
我是一心待你的。顾朝东痛苦地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非我所愿。燕儿,我实在不愿看着你当真与四弟在了一起
不愿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那自己就先与旁人有染,只说一声逼不得己?
轻笑一声,沈归燕看着这人,只觉得又气又怒,冷声道:我与朝北圆房也是早晚的事情,大哥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莫把归燕当成与旁人一样的人。
身份有别,归燕不可能与大哥有什么盟约誓言。这一辈子嫁了朝北,他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他。大哥的荣华富贵只该与归雅同享,与归燕没有什么关系。
行了个礼,沈归燕拉过宝扇道:换条路走。
宝扇踉踉跄跄地被沈归燕带着走,忍不住看一眼呆愣在原地的大少爷,小声道:小姐,他没追上来,您跑那么急做什么?
赶着去圆房。沈归燕面无表情地道。
宝扇:
步子越迈越大,沈归燕是气得不轻。自小的良好教养让她找不到太多的词来形容顾朝东的无耻,只能自己生气。
不仅气他的不要脸,还气自己的情意错付。
以前还一直觉得自己够了解顾朝东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看见的一直是好的一面,没见过对方歇斯底里的模样,也没见过对方痛哭流涕的模样,算什么了解?熟悉都不算,就算认识罢了。
午膳也不想吃了,沈归燕就窝在被子里睡觉,一睡就是一下午。
沈归雅听着玉梳带回来的消息,挑眉道:大少爷在花园与沈归燕说了很久的话?
玉梳撇嘴道:也不多久,不过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奴婢瞧着,大少爷对三小姐,怕还是有心思的。
轻轻哼了一声,沈归雅梳着头发道:怎么可能立马就没了心思,男人么,最惦记的就是自个儿头一个喜欢的。你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玉梳摇头:奴婢经过的时候隔得远,只依稀听见什么和离,等我一类的话。
和离?沈归雅挑眉,顾朝东因为沈归燕和她和离吗?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了?
或者,是想等着她孩子生下来,再和她和离?
放下胭脂盒子,沈归雅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古代最看重的不是伦理么?他们既然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姐想怎么做?玉梳问。
这对儿鸳鸯被我棒打了,不是很不甘心么?沈归雅轻笑一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道:那我成全他们一回便是。
玉梳没听明白,很是茫然,沈归雅却笑得十分优雅,对着镜子继续摆弄自己的脸。
京城西边,醉花阴。
夜色之下青楼歌坊最是繁华。顾朝北举杯对着顾朝南道:难得二哥有兴致陪我来饮一杯。
顾朝南笑得温和,看着他道:劳累一天了,也想来看看你平时在的是怎么个地方,今日来见,果然也是不同凡响。
醉花阴的姑娘们端坐在一边,含笑斟酒弹琴,没有丝毫越矩之处。
二哥喜欢就好。顾朝北勾唇一笑:天天看着大哥那张臭脸,也只有和二哥在一起最自在。
顾朝南饮了口酒,道:你自在的日子也不多了,娶了四弟媳,也不能天天在外头这样混。我今日陪你出来,要是被四弟媳知道了,可还得怪我。
怎会。顾朝北搂了个姑娘轻笑道:燕儿脾性最好了,知我风流,也没怪过我。娶她回来冷落这些天,不也没什么反应么?
沈三小姐那样好的人,是公子不知珍惜了。旁边伺酒的姑娘笑道:都说娶了那沈三小姐的人必为人中龙凤,公子偏生还这样不知长进。
顾朝南点头,看着顾朝北道:还曾有人说,娶了沈三小姐的人,说不定就是
二哥休要胡说。顾朝北笑容淡了些:看我也不像是那块料子,就不必为我开了祸口。
谁都知道,顾家四公子醉心美色逍遥,不求上进,只求度日。
顾朝南打量了他两眼,而后笑道:各人有各人福,你说不定以后比谁都过得好呢。
借二哥吉言了。顾朝北伸了个懒腰,又抱着一个美人儿笑得灿烂:接下来几日我要在这醉花阴里过了,二哥回去的时候就帮我带句话,说七天之后我再回去陪燕儿回门。
荒唐。顾朝南面上应了,心里还是摇头。原以为父亲让老四娶了沈归燕,会有什么特别的安排,现在看来无论是什么安排,这人也是个扶不起来的。刚刚新婚,竟然就要泡在窑子里了。
也许沈归燕那样的大家闺秀不适合顾朝北。新婚新鲜一天,后头也就腻了。
外头挂上了夜灯,顾朝南也就起身回府了,顾朝北依旧搂着美人听着小曲儿,头也没抬地敲着节拍。
睡了一觉起来,屋子里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沈归燕有些疑惑地开门:宝扇?
小姐。宝扇过来道:要吃些东西么?
睡得头晕,沈归燕摇头道:不必了,四少爷呢?
宝扇沉默。
怎么了?沈归燕看着她:直说吧。
四少爷说要七天之后再回来。宝扇闷闷地道。
七天?沈归燕挑眉:出远门了?
回小姐,醉花阴里待着呢。
泡窑子去了?沈归燕恍然,她这是才新婚呢,难不成就失宠了?
想起顾朝北曾经带她去过的那地方,沈归燕忍不住问了一句:他银子带够了没?
宝扇表情有些复杂:四少爷身上应该是不带的,追云身上倒是有一些,只是兴许不够。
不够?沈归燕皱眉:那你先派人送些去。
小姐!宝扇跺脚:您疯了不成?让四少爷身上银子不够,自己回来了才好,哪里还有去送银子的?!
沈归燕摇头道:他要是不想回来,那没银子也不会回来。
倒是别欺负了那些可怜的姑娘。
第25章 恨一个人太累了
宝扇不高兴地跺脚,看着自家小姐这坚持的表情,倒也没办法,只能去妆匣里拿了沈归燕的嫁妆银子,出去找了个可靠的家奴,当真让把银子送去。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四公子这性子,您就当真随他去么?宝扇转过头来又道:您嫁过来每天就这样待在院子里,日子该多无聊?
沈归燕点头:我早就想过了,日子不能这样过。
宝扇一喜:小姐有挽回四公子的办法么?
不是。沈归燕摇头:我是想自己还能做点其他的事情,日子也就不算白过。
宝扇垮了脸:嫁都嫁进来了,除了讨得四公子的心,小姐你还能做什么?
沈归燕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妆匣里剩着的东西道:有些事儿一早想做了,但是原先没机会。现在在丞相府里,有地位又有银子,自然要去做。什么事先不告诉你,你今天先去帮我跑一趟城南,递个信给周夫子吧。
周夫子是沈归燕幼时的老师,她十四岁之后夫子便说再无可教的,故而离开了。
宝扇垂头丧气地应了,看着自家小姐开心地写信,心里着实是开心不起来。
在这院子里,留不住自己的相公,背后不知道要被人说多少闲话,也就小姐能不在意了。
城南离这里有些远,晚上宝扇就回不来了。沈归燕也觉得无妨,自个儿在北院里找书看。
四少夫人。玉梳笑盈盈地来了,一进门就打量了一圈:宝扇不在啊?
沈归燕头也没抬:你找她有事?
啊,不是。玉梳笑道:听闻四少爷又在外头过夜了,我家小姐怕四少夫人无聊,特意摆了晚膳在东院,请四少夫人过去同享。
晚膳?沈归燕抬头看了看外头,这才发现天已是黄昏。
去东院用膳,有些麻烦吧?沈归燕起身道:不如
四少夫人不必推辞。玉梳上前,诚恳地扶着她的手臂道:自您进府,与主子两人还没能坐下来好生谈谈呢。今天大少爷也不在,主子这才请您过去说说体己话。
顾朝东不在?沈归燕放下些心。玉梳扶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气,她也懒得挣扎了,点头道那便过去吧。
哎,您随奴婢来。玉梳笑得很是殷勤,带着她一路往东院去,路上还一直说话。
主子心里也很苦的,大少爷心心念念想娶的人是您,没少给主子脸色看。这府里人多难处,主子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了。
到底是亲姐妹,主子也一直盼着您来。往日的那些个旧事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嫁人了才知道只有血脉至亲才能依靠啊。
沈归燕安静地听着,丝毫不受她说的话左右。沈归雅是怎么个人,她自己心里有一杆秤。比起旁人的话语,她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玉梳要说,她也不去打断。
到了东院,主屋里果然已经摆了宴席,只有沈归雅一个人坐着。
三姐姐。见她进来,沈归雅眼睛红了红,笑着道:还好你愿意来。
沈归燕点点头坐下,沈归雅亲亲热热地挨着她旁边道:我准备了许多菜,就怕你不来,要我一个人吃呢。姐姐以前不是最爱吃素菜么?我特意吩咐厨房将新鲜的素食都做上来了。
桌上七八个盘子,虽然肉菜少,可是这规制也不是平常该有的。
果然是掌管着厨房的,也给了自己不少便利。沈归燕淡淡一笑:大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归雅一愣,继而干笑道:就是想找姐姐说话,若是姐姐心里还恨着妹妹,那妹妹就给姐姐赔罪。若是不恨了,姐姐就陪妹妹喝一杯吧?
沈归燕轻笑,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背后被她看得发凉,沈归雅抿抿唇,镇定了一番道:我知道,抢了你的婚事,你很难原谅我,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咱们总不能一直相互憎恨下去吧?
我没有恨过你。沈归燕开口道:恨人太费神了。
沈归雅挑眉,心里有些不屑,这口是心非的女人,小时候就被沈归雅一路欺负,长大还被抢了婚事,竟然说不恨?真虚伪。
既然不恨,那姐姐为何总是与妹妹有距离感?沈归雅笑问。
沈归燕脸色平静地道:不恨你,不代表我喜欢你。
迄今为止沈归雅做的事情,实在是够让人讨厌了。不过也只能是讨厌而已,沈归燕觉得恨人太累,一直背着一个包袱。讨厌就好多了,只是会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觉得讨厌,平时的时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何必总是念念不忘糟糕的人来惩罚自己。
沈归雅轻轻哼了一声,表情阴郁了一瞬间,又恢复了笑容。谁要在这里跟她讨论恨不恨的事情啊,她反正是恨透了这个人,碍眼极了,早除早好。
那这一杯酒,就当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沈归雅将酒递到沈归燕面前:今天正好朝东和朝北两兄弟都不在,咱们姐妹喝一喝酒,也正好增进一番感情。
沈归燕看她一眼,摇头:我不喝酒。
就喝一点儿也好。沈归雅嘟嘴道:若是还想以后好好相处,那就喝点儿。
半威胁半撒娇,沈归燕觉得这半点都不像以前的沈归雅。
接过酒杯来,沈归燕拿袖子挡着,假装抿了一口,她是不敢当真喝下去的。
沈归雅还是笑得开心,夹了菜到她碗里:来吧,多吃些。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既然我当着这丞相府的半个家,自然会好好补偿你。
沈归燕垂了眸子,吃了几口东西,眼前有些模糊。
我有些困了,该先回去了。她站起来,有些摇晃地道。
沈归雅一把拉住她,道: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让你走了多可惜?姐姐坐下来再与妹妹聊聊,你不是喜欢朝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