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不提醒,朕差点忘记了。”顾朝北往自己的马的方向走:“回去见年太后。”
年太后,年氏婵娟。
文秀丽在东宫里笑得应该很猖狂吧,他今日屈服了,说明日不上早朝。那他就等着看看,明日的早朝,文太后要怎么阻拦他新政的下达。
年太后在北宫里,看着坐立不安的端文,轻笑道:“你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端文皱眉:“文太后都血洗秀庄宫了,母后您如何还能坐得住的?万一伤着了您那未出世的孙子怎么办?”

 

第122章 宫装

年太后嗑着瓜子道:“是个人都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孩子,皇帝不傻,晓得护着燕嫔的。就算护不住,燕嫔自己也该知道小心。要是这两人加起来还让哀家的孙儿伤着了…那是他们没本事,哀家用不着心疼。”
端文哭笑不得,过去依偎在年太后身边,小声道:“母后也太看得开了。”
连父皇驾崩,年太后都没有伤心多久,顶多是在屋子里摆了一块空白的木头,设了香鼎,一直供奉。平常连伤心的神色都不曾从她脸上看见过,更别说在意什么事情了。
有时候端文觉得,母后活得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年太后半阖着眼,听着端文的话,许久才轻轻哼了一声。
“看不开,不就是跟自己为难么?”
与其天天念着那些个烦心事,还不如就没心没肺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自己还能自在些。尤其在这后宫里,谁把事儿往心里去,谁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端文好像明白了些,转了会儿眼珠子,坐在一边没吭声了。
顾朝北带着沈归燕来北宫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那样诸多无聊礼节,而是径直进去,规规矩矩地跪下,喊了一声:“母后。”
沈归燕跟着跪下,总觉得今日这一声母后,喊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是因为顾朝北太正经了?
年太后怔了怔,低头就看见顾朝北一双眼,那里头的神色,像极了先皇。
“真是的,平日里总没个正形,今日突然这样,哀家不太习惯。”别开微红的眼,年太后皱眉道:“怎么了?”
顾朝北微微一笑,道:“儿臣听闻,后宫里曾有一段时间,流行过齐胸襦裙的宫装款式,是母后兴起的。”
齐胸襦裙,不束腰,下摆宽大舒适,因当年年贵妃喜爱而流行于后宫,当时先帝也十分欣赏,故而许多妃嫔都爱穿。
年太后听着,微微一愣,看着顾朝北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事情了。”
顾朝北抿唇,深深地看着年太后,不语。
从他的表情,年太后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孩子,大概是按捺不住,去查了自己的身世吧?
微微叹了口气,年太后从旁边的盒子里摸了一支木头簪子出来捏着,看着皇帝笑道:“都起来吧,后头燕丫头的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么?人都晓得护着自己的孩子,那是天生的本能,也没什么好感动的。”
沈归燕听得有些迷茫,跟着站起来,端文就下来拉了她道:“母后与皇兄有话要说,那端文就同燕嫔娘娘在门口聊聊。”
顾朝北侧头看过来,颔首道:“别离开北宫的范围。”
“不会,皇兄放心。”
她们在这里,顾朝北和年太后反而不好说话。沈归燕一肚子的问题,也正好可以问端文。
上次问了一半,端文说她不用知道那么多。现在想要知道的话,应该就可以说了吧?
总觉得方才皇帝与年太后那一眼对视,许多秘密就已经解冰了。
“你知道皇兄提那宫装是什么样子的吗?”端文笑眯眯地看着沈归燕问。
沈归燕摇头,她又没怎么进过宫,自然不知道了。
“走,我带你去看,母后这宫里还留着一件,在后院的箱子里。”端文拉着她就走,边走还边道:“本来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会也遭了毒手,没想到你倒是机灵,平安无事,那本宫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小皇侄了。”
捂了捂肚子,沈归燕抿唇,她这孩子也挺坚挺的,上回痛过一次,太医说胎像不稳,休息了几日,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稳稳当当的。
端文拉着她到了北宫的后院,进去一间库房一样的房间里捣鼓半天,拖了一件宫装出来给她看。
“就是这样的。”
沈归燕心里一跳,那宫装在胸下有个结,再往下的地方宽大无比。她突然觉得,要是穿这样的宫装,就是怀胎十月恐怕都没人看得出来。
“这样的宫装据说只在宫里流行了七个月,七个月后,年太后一场大病,再也没穿这宫装,宫里渐渐的也就没了这种款式了。”端文看着沈归燕:“你懂了刚才皇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么?”
沈归燕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说什么顾朝北是年太后身边宫女的儿子,说什么年太后与顾丞相不和,怕统统都是假的吧?倒吸一口凉气,沈归燕总算是明白,年太后为什么一直隐居后宫不作为,顾朝北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敢与文太后正面冲突了。
细数一番,年太后是顾朝北的生母,顾丞相是顾朝北的养父,户部尚书、南营兵马从事、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黑衣人,都是顾朝北的势力的话…
沈归燕抿唇,明日早朝,那就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在文太后的眼里,她有兵权,更有太皇太后撑腰。宇文长清与傅学士是她的左膀右臂,宫中御林军副统领等人也都是听从她的调遣,所以她可以掌握半个江山。
那么万一,宇文长清也倒戈相向呢?
从顾朝北登基那一刻起,文太后好像就是处于被动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未曾察觉。甚至要是不知道内幕的话,沈归燕也觉得顾朝北要与文太后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可是听了端文的话,又知道宇文长清的立场,沈归燕明了了。顾朝北这一盘棋,怕是从他知道真相开始,就一步步地慢慢布好,只等某一日收网,将先皇都未能除掉的屏风,从朝堂之上彻底除开去。
只是,有一点。今日惹恼太后,太后尚且能血洗秀庄宫。若是他日太后知道皇上乃是年太后亲生,更是杀害六皇子之人,该如何?
沈归燕拧眉,心里有了想法。
皇帝黄昏的时候才从年太后宫里出来,牵着沈归燕的手离开。
好像是把该说的都说了,顾朝北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只是眉宇间还有一丝余愁,像是在担心明日是否顺利。
“皇上。”有穿着妃位宫装的女子站在前方的宫道上,朝着这边笑着挥手。
沈归燕和顾朝北抬眸,眼前都是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庄妃。但是定睛一看,那人是沈妃。
沈寒露被文太后从冷宫里放出来了,大概受的罪不少,整个人都变得内敛。挥手之后过来行礼,十分乖巧:“臣妾给皇上请安。”
沈归燕抿唇,跟着向她行礼:“沈妃娘娘。”
“妹妹不用多礼,当心着身子就是。”声音都温和了不少,要不是这张脸没变,沈归燕还会觉得这不是她。
顾朝北看了她一眼,道:“没事的话,朕就先回去了。”
“皇上慢走。”沈寒露竟然没有阻拦,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说,抬头还朝沈归燕友好地笑了笑。
吃错药了?沈归燕抿唇回她一礼,跟着顾朝北继续往前走。坑投介血。
“旁人你不用理会,燕儿,这几日你就穿着宫女的衣裳跟在朕身边就好。除了朕的话,你谁的话都不用听。”顾朝北转头看着她,顺手将自己腰间的金牌给解了下来:“朕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视线,不过为防万一,你还是带着吧。”
已经失去了庄妃,有了教训,顾朝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归燕再伤着了。沈归燕接过令牌系在自己腰间,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嫔妾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肚子。皇上放心。”
她身上有庄妃的血债,也有四喜一家的血债,命太值钱了,哪里能轻易就给人拿去。
东宫里,文太后正是难眠,半夜也将傅学士和宇文长清宣进了宫来。
“朝里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文太后看着傅学士问。
傅学士拱手道:“太后,老臣也正想禀告最近朝中之事。顾丞相似乎有意结党营私,拉拢了不少的人,要推行新政。今日早朝皇上一允,下午的时候政令就已经制定出来了,还在刑部和户部试行,完全不顾太后阻拦之意,其心可诛。”
文太后沉了脸,冷哼一声:“哀家早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有猫腻。好一个顾丞相,替先皇照顾皇子的时候,怕是早就有野心了。如今看着时机成熟,便想教唆皇上与哀家作对。哼。”
“宇文,你为何一直不说话?”文太后想了一会儿,转头看了过来。
宇文长清摸着下巴道:“军营这边没有什么事情要担心的,微臣手里还有驻京的十万大军,随时可以从邻近兵镇调兵过来。”
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道:“文国舅手里还有零散的兵权,再有就是哀家的父亲,再过两年也该告老还乡了,手里还有二十万兵权。哀家是最信任你的,宇文将军,你觉得谁还可以提拔一下,做元帅之用?”
宇文长清垂眸,笑道:“说起人选,微臣回京之前结识过一人,倒当真可以去帮帮文国丈的忙。”
“哦?什么人?”文太后来了兴致。
“太后应该有些熟悉。”宇文长清笑道:“他也是沈家的人,叫沈归武。”

 

第123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钻石加更闪亮亮

这岂止是熟悉,简直是深仇大怨了。文太后脸色微沉,不明所以地看着宇文长清:“为什么是沈家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沈家与皇帝的关系?”
“微臣知道。”宇文长清道:“太后娘娘还没听微臣说完,这沈归武虽然是沈家的人,却从十三岁之后再也没回过沈家,听说生母已经死了,他对沈家没半点感情。要不是韩将军劝着,他直接就要换姓了。”
“这么大的怨气?”文太后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微臣举荐这个人,跟他的出身没什么关系,而是此人骁勇善战,在齐州屡立战功,而且也得了文国丈的赏识。”宇文长清道:“具体关于他家里的事情,微臣不太了解,稍后可以派人去查。”
“嗯。”文太后点头,如果是文国丈看重的人,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么说了会儿话,心里倒是踏实多了。文太后掌政,其实就是依靠傅学士和宇文长清两人。她又不能时时刻刻接见大臣,只能从这两人之处听得消息,然后动用自己的势力,影响朝廷决策。
看着宇文长清和傅学士都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太后就安心了,开口道:“明日皇帝不上朝,你们就下去准备准备,新政一事,务必要拦下来。”
“是。”宇文长清和傅学士都应了,转身离开深宫。
文太后靠在软榻上,摸着自己的护甲,想着文家的利益和皇帝的事情,灯也是点到了半夜才熄。
第二日上朝,文太后特意换了一身新做的凤袍,早早到了屏风后头。
天色刚晓,朝臣们陆陆续续赶来上朝。外头傅学士已经先站着了,拉过了户部新上任的侍郎来问:“新政的事情,如何了?”
到底是新上任的,户部这侍郎看着傅学士,哆嗦了一会儿才道:“皇上与太后的商议没给个结果,微臣还没看见新的政令。”
不是说已经开始试用了么?傅学士微微皱眉,看了远处的顾丞相一眼。
顾丞相正与几个老臣在细语,声音太小,旁人听不见。
屏风后的文太后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龙椅,胸有成竹。
大太监宣布上朝,皇帝却没来。众人正疑惑,就听见了文太后的声音。
“皇帝昨日胡言,已经到哀家宫里悔过,今日不会来上朝,哀家便替皇上下旨,新政一事废除,敢有再提者,以谋逆罪论处。”
文太后说得十分有气势,掷地有声,响彻整个朝堂。
但是,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刚开始文太后还以为他们是被吓着了,连忙缓和了语气道:“不过皇上还是有从政之心的,不来上朝,也只是在反思己之过,众位爱卿今日也可对着龙椅,将要事上禀。”
结果外头还是没有声音。
文太后忍不住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看,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傅学士和宇文长清都是一脸茫然,还有一些文家的大臣也左右看着没说话。
从顾丞相开始,一众老臣,包括六部所有官员,都是低头垂眼,跟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就跟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
傅学士觉得不安了,站出来挽回皇太后的面子,答了一声:“臣等遵旨。”
宇文长清也跟着站了出来。文家的人零星站出来几个,其余的人依旧是没动。有的人手里分明都拿着折子,却没上交给大太监。
“哀家声音太小了吗?”文太后又问了一遍。
朝堂上一片死寂。
这样的情况,从她开始上朝以来,就从来没有遇见过。文太后大怒,直接让人将屏风撤去,走到龙位的台阶之下,正眼看着顾丞相道:“丞相对哀家有意见?”
顾丞相没说话。
文太后又转头看向一边的廉将军:“廉将军,平日你声音不是最大么?听见哀家的话了?”
廉将军眼观鼻口观心,一言不发。
整个朝廷上的人,除了傅学士和宇文长清还有文家人,其余的,统统都跟完全没看见她一样。
文太后往前走了两步,一巴掌打上了顾丞相的脸。啪的一声脆响,把宇文长清都吓了一跳。
朝廷上还是没人动。
文秀丽冷哼一声,左右动手,打了顾丞相好几个耳光。顾伯庸眼睛看着地面,哪怕嘴角磕破流了血,都还是稳如泰山。
“都当哀家不存在?都当哀家是死的?”文太后当真是怒了,一甩凤袍:“宇文将军,给哀家废了这老贼右手,哀家看他是不是当真什么都感受不到!”
“是。”宇文长清领命出列,拿了自己的佩剑,慢慢朝顾丞相走过去。
文家人相互看着,议论纷纷,朝堂上的其他人都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旁边的木头人,都给哀家用手掐,哪怕用脚踹,拿刀子捅,哀家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毛病!”文太后一声令下,文家人都活动了起来,试探性地踢了旁边不声不响的大臣,见着当真没反应,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有的扯着人家的官帽,拖着人走。有的往比自己高好几级的人身上踹了不少脚印。皇太后当庭撑腰,这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时候了么?
但是不动的人,不管如何就是不动。宇文长清的长剑都举起来了,顾丞相还是没发一点声音。
“住手。”朝堂门口响起一声沉喝。
宇文长清的剑正好停在顾丞相的手上方不到一寸,适时地停了下来。朝堂上一片混乱,不少官员被人打得狼狈不堪。但是倒在地上,他们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文太后眯着眼抬头看向门口,顾朝北一身崭新的龙袍,沉着脸踏了进来。
不是说不上朝吗?怎么又来了?文秀丽心里正窝火,看见顾朝北那张沉静的脸,就更加恼怒。
迎上前去正想说什么,顾朝北却没看她,径直越过她身边,一捞袍子,在龙位上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才还无论如何都不肯动的人,现在站了出来,或者是从地上爬起来,齐齐地朝龙位上的人跪了下去,整齐的一声呼喊,响彻了半个天空。
文太后站在朝堂正中间,被这一声呼喊喊得傻了眼。
“众爱卿,平身。”顾朝北稳重地抬手。
“谢皇上。”群臣起身,顾丞相完全当太后娘娘不存在,出列便将新政的折子呈上去,恭声道:“陛下所定之政令,已经在六部开始试行,方行一日,查出贪污案件众多。我朝律例,贪一两者,流放十里,贪十两者,流放百里。六部中有人贪污近千两,当永不返京城。”
这边说完,廉将军又站了出来:“南营兵符已分十处保管,只有皇上一人可直接号令,其余人动兵,都要凑齐十方兵符才可。”
顾朝北赞赏地点头:“爱卿们辛苦了,六部可还有事要奏?”
六部官员齐齐出列,眼睛越过文太后直接看向上头的皇帝,将事务一一禀告。
文太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户部尚书顾朝东的话都快说完了。
好一个只爱美人的皇帝,好一个明日朕不会上朝。她给了顾朝北一个杀鸡儆猴,顾朝北这就当堂往她脸上甩了个巴掌,摆明了告诉她,他翅膀硬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六部的人都听顾朝北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廉将军竟然归顺了皇帝?顾朝北杀了前太子的账不算数了吗?他分明根基未稳,什么业绩都没有,群臣为何服他?
因为顾丞相吗?
“哀家有话要说。”文太后看向顾朝北,开口。
顾朝北正听着顾朝东的话,仿佛才看见她在这里一样,惊讶地开口:“母后?您不在东宫,在这里干什么?”
文太后气了个半死,她在这朝堂上已经好几年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竟然问她在这里干什么?
要不是宇文长清来扶着,文太后真是要晕过去了。眼前阵阵发黑,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道:“哀家奉先帝旨意辅政,你居然问哀家在这里干什么?你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顾朝北挖了挖耳朵,正色看着群臣道:“谁知道先帝遗旨为何?”
顾丞相站了出来,拱手道:“先帝遗旨中,没有让太后辅政这一条。并且先帝生前,也是不悦后宫摄政的。”
“哈。”文太后一声冷笑,转头看着顾丞相道:“先帝遗旨中,没有哀家辅政这一条,那又有没有让这个野种继位这一说?”
顾朝北沉了脸色。
朝臣纷纷侧头看着文太后,当初是她亲手将人扶上帝位的,现在竟然骂皇帝是野种?
顾丞相没吭声,顾朝北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文太后道:“母后是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推翻当日所言吗?”
“哀家当日所言,也只是为大局着想。现在皇帝在位不谋其政,反而胡乱修改政令,置祖宗王法于不顾,哀家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扶上来的人,也可以亲手推下去。不听话的傀儡,要来有什么用?她还不如去找个宗亲的孩子扶上来了事。坑投低亡。
“哦?”顾朝北一点也没慌,笑着看着文太后道:“太后的意思是,朕不是先帝亲生,太后当日所言,都是假的?”

 

第124章 弥天大谎

当日,文皇后与当时的太后娘娘亲自下旨:“今日寻得失落皇子顾朝北,族名明烨,乃皇贵妃年氏之子。圣上驾崩,太子薨逝,此人为皇室唯一血脉,特立为太子,丧期一过,便可登基。”
不是口误,而是下了明黄宗卷,圣旨现在还被顾朝北收着。若是寻常人家,你说一声“哦,我当时说错话了”,那可能没关系,但是这是皇家,旨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更何况是扶皇帝上位的旨意。
文太后有一瞬间的迟疑,旁边的顾丞相已经站出来道:“事关宗室血统,太后娘娘请慎重。若皇上当真不是先帝亲生,当日拥护皇上登基之人,都要连带以混淆皇室血统之罪论处。”
最拥护顾朝北登基的,可不就是她文秀丽。
文太后紧绷了脸,看向座上的帝王。顾朝北还是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好像就料定了她不能这样说,有恃无恐,看着就让人生气。
“哀家…哀家也不清楚了。”文太后甩了甩袖子,抿唇道:“但是先帝旨意,是要当初的明寻太子登基。而明烨,他出身低贱,只不过被年太后抱养,实则还是宫女的儿子。哀家以为,孝亲王之子明宇更适合继承大统。”
当年文家天下的时候,文太后的确是这样说什么是什么,先帝都不敢太过忤逆。她一时兴起要立谁就立谁,要废谁就废谁。凤袍一挥,整个朝堂上的人都听她的话。
然而现在…
座上的顾朝北轻笑了一声:“太后娘娘是认为,先帝旨意为尊,出身背景为贵,此两点朕不满足,所以不足以坐稳这龙位?”
“正是。”文太后早想过万一顾朝北不听话该当如何,那先帝的遗旨就能让他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出身背景更是让顾朝北不能服众。一旦少了自己与太皇太后的支持,顾朝北这个皇帝,绝对当不下去。
皇帝与太后迎面相对,一边笑的是吊儿郎当,一边端的是金光凤驾。
顾朝北看着这老太太,突然觉得有点同情她,起身下了龙位,一步步走下台阶,望着文太后的方向神情地喊了一声:“母后。”
文太后皱眉,这人无路可退了,难不成还要用柔情攻势?
“皇儿。”有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众人都回头,这才看见朝堂门口站着的年太后。
年太后穿的是当年她最爱的那件齐胸襦裙款式的宫装,款款进来,迎视着顾朝北,眼里满是慈爱。
那宫装宽大,走到文太后旁边站着,竟然能将文太后挤开了些。年太后收起了一贯带些嘲讽的笑容,一张脸上平静又温和:“哀家一直是不喜欢上朝的,女人么,就该守着自己的地方,何必来搀和男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