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脸,宇文颉一本正经地道:“一切都是命运。”
“是吗?”贺长安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既然是命运,您也就甭担心那么多了,该是您的,谁也抢不走。”
换句话来说,被抢走了的,也实在是缘分不够坚固的。
帝王抿唇,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把贺长安吓了个半死,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您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此生能遇你,能遇她,真是两大幸事。”
突然煽情起来,贺长安是很不习惯的,打了个寒战就嫌弃地往外走。
不过,转身之后,还是忍不住勾起嘴唇笑了笑。
是幸事吧,换成其他人,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小皇子早产,看起来皱巴巴的,很丑,花春抱在怀里看了半天,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抱错了。
“我这么好看,皇帝也好看,为什么生出来的孩子长这样?”
瑞儿笑道:“刚生的孩子都长这样,等大了就好了。”
要坐月子,仁宣宫里密不透风,花春的膳食被严格安排,床是不能下的,每天还要吃超级多的补品。
“我能拒绝吗?”眼看着人参鸡汤又来了,花春痛苦地道:“这样下去会胖成猪的!”
门口有人走进来,顺手接过瑞儿手里的碗,坐在她床边道:“若你当真胖成猪了,朕会令天下以胖为美。”
心口一震,花春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宇文颉。
不说情话则已,这简直是一说惊人啊!有前途!
看着面前这人的反应,帝王很不悦:“给你安排各种补品,都抵不上这一句话让你高兴?”
“我就是这么个肤浅的人!”花春道:“所以陛下还是用肤浅的法子来对付臣妾吧,比如夸夸臣妾,夸得越狠臣妾越开心!”
帝王沉默,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你是朕见过的世上最有眼光的女人。”
嗯…嗯?花春皱眉:“这话虽然好像是夸奖,但是怎么感觉怪怪的?臣妾有什么眼光?”
“选择跟朕,而不是跟别人,你就是很有眼光。”帝王一边说,一边舀了汤往她嘴里塞。
花春边吃边思考,当初是她主动要跟皇帝的吗?好像不是的,就那么半推半就…说起来,皇帝当时既然想着了法子要救她,为什么还会在牢房里跟她那啥啥?
第256章奇怪的梦
这问题很遥远了,虽然她很想追究一下,但是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于是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花春也就认了:“您不如直接说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来得明白。”
宇文颉一顿,抬头认真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花春:“…”
当皇帝就是了不起,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也没人敢反驳他!
暗地里翻了几个白眼,花春正想迎合两句,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
“一生孩子臣妾就忘记了,皇上,臣妾有要紧的事情求您!”
微微挑眉,帝王问:“什么事?”
“青袅走了,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二哥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肯告诉我。”花春道:“您能不能帮臣妾去打听打听?”
“好端端的,她走什么?”宇文颉有些不解:“先前燕京大难的时候她不走,现在一片太平了,她反而走了?你虐待人家了?”
“哪有!”花春咬牙,事情的因果可能和皇帝说的恰恰相反呢。
“朕有空帮你问问。”
“别有空啊,等会出去就问。”花春道:“臣妾实在很担心她。”
帝王一愣,脑海里忍不住又浮现了一些场景,有人站在他面前,他只看得见那人的裙摆,然后有缥缈的声音说:“您若是当真爱她,又为何要亲手杀了她?您若是不爱她,又何必带着大梁的国祚一起来这无间地狱呢?”
他张嘴也说不了话,只感觉胸口闷痛,却不知因何而痛。
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和青袅有些像呢。
沉默了许久,帝王道:“朕会去套长安的话的,你放心吧。”
“嗯。”花春点头,回过神来一看,差点哭出来:“你什么时候把这一罐子鸡汤都喂给我了?!”
宇文颉低头,看了一眼空空的碗:“朕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吃的?”
“啊啊啊!”花春咆哮:“我要两天不吃东西才能饿瘦回来了!”
生孩子身材本来就容易变形,还让她这么吃,要不要人活了?
帝王一声没吭,也没对她这样的决定做出什么反对的举动,只让人收拾了碗筷出去,然后起身上床,躺在了她旁边。
花春一愣,抱着这人的胳膊,久违的踏实感从心底泛了上来。
“咱们是不是已经度过了一次大劫难了?”
“嗯。”
“那以后还会分开吗?”花春怔愣地比划:“比如哪个倾国倾城的姑娘被你看上什么的,然后我人老色衰了,你就不要我了?”
斜她一眼,宇文颉闷声问:“你担心这个?”
“嗯,很担心。”花春点头:“毕竟你是皇帝,可以三宫六院。而我是女子,在这个地方只能从一而终。”
她还能算是一般的女子吗?宇文颉撇嘴:“你当真只能从一而终?”
想了想,好像也是哦,花春拍了拍手:“要是哪天您冷落我了,我可以直接离开后宫自己过日子啊!”
“你敢!”
“这是有因果关系的,您威胁臣妾也没用。”花春道:“您要是敢抛弃臣妾这糟糠之妻,臣妾就敢翻出宫墙自己过日子。”
“连儿子也不要了?”
“哦,那就连儿子一块带走!”
哭笑不得,宇文颉将她拉进怀里抱着,闭了闭眼:“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瞧瞧,男人果然还是要调教的,这说起情话来不就进步多了嘛?花春美滋滋地一笑,埋头在他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个月之后,皇后出了月子,大梁一切灾难都平息了下来,皇帝也开始富国强兵,每天上朝用心为政,下朝就去仁宣宫陪伴皇后,堪称十佳好丈夫,半点没让贺长安有下手的可能。
“宫里是没其他妃嫔了吗?”贺长安无奈地问:“皇上一天都没去别人那里?”
“有的。”秦公公躬身道:“宫里的妃嫔一个没少,甚至又有大臣送了些人进去,都在各个宫殿安置着。”
只是,皇上把该做的礼节做完了,一个也不临幸,路上虽然经常遇见,但是也未曾多看一眼。
大概是因为选进来的人没好看的?
秦公公刚开始觉得皇上可能是想讨皇后娘娘的欢心,但是讨欢心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宣布六宫不纳呢?这样专一的宠爱会让皇后娘娘更开心的,结果皇上就是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拖着。
唉,到底还是不会哄女人。
贺长安轻哼,摸着腰间的玉佩,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宫殿,低声道:“既然还有可能,那就不该放弃啊,本侯可以等着,看看这世上是不是当真有帝王能同一个女人一生一世。”
“侯爷?”秦公公吓了一跳。
贺长安转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就笑开了:“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是。”
这世上花好月圆的感情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的,很多遇不见的人,就找人将就过一辈子算了,但是他啊,恰好不太愿意将就。花春说过他值得一份唯一的感情,那他就等,等不到就把这缘分积攒到下一世,说不定老天爷会补偿他一段旷世奇缘呢?
“对了,有封信,烦请公公转交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抽出一封带着火漆的信,贺长安道:“是关于青袅的。”
秦公公躬身接过,朝贺长安行了礼,便往仁宣宫去了。
皇帝和花春在一起午睡,旁边的摇篮里放着睁着眼的小皇子,一家三口安静而和谐。
只是,床上的两个人好像都在做噩梦,小皇子睁大眼,听见断断续续的梦呓传过来。
“京华…”
“你走!”
“你听朕说。”
“臣与吾皇拜别,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噩梦都是同一个梦境里的,可真稀奇。小皇子听不懂,只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跟着叫唤,床上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却是同时睁开了眼,一个大汗淋漓,一个满目茫然。
宇文颉揉了揉眉心,伸手就将旁边的人给揽进了怀里,花春有点茫然,半晌才道:“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她这句话皇帝没听清,只抱着她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然后小声嘀咕:“为什么最近总是做这些梦,真是太奇怪了…”
第257章遗书
“最近经常?”花春一愣,侧头看他:“皇上方才…跟臣妾做的是同一个梦吗?”
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宇文颉抿唇,揉了揉眉心道:“朕梦见你我在大牢里诀别,朕有话没说完,你却不愿意继续听了。”
那还真是同一个,花春干笑,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上一世的记忆了,青袅说过,上一次的宇文颉是要杀她的,而且最后也是亲眼看着她被斩首,半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不过这梦境里来看,皇帝好像是想解释点什么。
叹了口气,花春抱着膝盖蹭到皇帝身边,眯着眼睛问:“皇上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宇文颉挑眉:“你想说你我上辈子就是认识的吗?”
可那梦境里,他还是皇帝,她也还是臣子,分明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对话没有发生过而已,说不定只是臆想出来的梦境罢了。
“呃,您还是当臣妾没说过吧。”摇摇头,花春决定放弃,上一世已经只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也只是从青袅那里听见些片段,本身是没有那段记忆的,皇帝就更没有了。反正如今已经花好月圆,那还在意上一世的恩怨干什么呢?
“继续睡吧。”打了个呵欠,花春立马又倒了回去。宇文颉看了她一会儿,勾了勾唇,也想跟着倒回去。
但是,在他躺下之前,秦公公就进来了,蹑手蹑脚地想将一封信放在桌上。
“直接拿过来就好。”帝王眼尖,开口说了一声,吓得外头的秦公公一个趔趄,连忙进来请罪:“奴才吵醒皇上了?”
“没有,本就已经醒了。”
接过信,宇文颉好奇地翻了翻,秦公公道:“这是攻玉侯让奴才转交的,说是与青袅姑娘有关…”
话还没说完,旁边躺着的花春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伸手就从宇文颉手里将信抢了过去,急忙忙地打开。
“I’vereachedsomehere,Youdid’thavetoorryaboutme.thenIanttotellyou,thatmylifeillbeoverlater.AfterIasgone,Ihopeyoucanhaveagoodlife,forgetaboutthebadthingsbefore,Iilltakethemaay.bestishes,myfirend.”
手轻轻颤抖,花春震惊地将这信看完,跌跌撞撞就下了床,抓着秦公公问:“攻玉侯出宫了吗?”
“应该快了。”
外裳都没来得及穿,花春直接就冲了出去。
“你做什么?”帝王吓了一跳,跟着下床,拿起她扔了的信扫了两眼。
“…”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文字?密语吗?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花春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贺长安刚好走到宫门附近,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二哥——”
微微一愣,贺长安停下步子回头,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人影。
“幻听了吗?”嘀咕了一声,他正要继续走,却见远处的宫殿之间有个小黑点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么远,竟然能叫那么大声?贺长安震惊了,眼睁睁看着花春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一样地冲过来,只能张开双手将她接住。
“这是怎么了?要找微臣,让人传话就是,娘娘何必跑这么辛苦?”
上气不接下气,花春只觉得眼前都是花白的,缓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牙齿打颤地看着他问:“青袅要死了?”
贺长安一顿,皱眉:“她在信里是这么写的吗?”
“她说她已经到了某个地方,让我不要担心,但是她命不久矣,让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好过日子。”眼泪跟着刷刷往下掉,花春哽咽:“她丫用的是英语,只有我看得懂。”
揉了揉眉心,贺长安蹲在她旁边,低声道:“从离开燕京开始她的身子就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出了大梁,估计…我本是想让她瞒着你的,也让你好受一些,没想到她竟然会用奇怪的文字将事情告诉你。”
因为青袅了解她啊!花春呆呆地扯着贺长安的衣袖,眼泪横流。青袅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不停地找她,所以离开大梁之后给她这么一封遗书,让她找也不成,盼也不成。
“娘娘,地上凉。”贺长安看得有些揪心,伸手想将她抱起来,但在他动作之前,旁边已经伸过来一双手,将花春直接给抱进了怀里,拿披风一裹。
“堂堂皇后,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宇文颉喘着粗气,眼眸里满是恼怒:“衣裳不穿也罢了,鞋也不穿?”
一双脚丫子上全是灰,还有不知道踩着什么划伤的血迹,看得他直皱眉。
花春扁扁嘴,转头看着宇文颉,看了一会儿,鼻子一红,“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声之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是一点形象也不要了,张大嘴,眼泪鼻涕横流,嚎得声嘶力竭,跟小时候捉迷藏以为秦袅掉进池塘里淹死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如今青袅是真没了。
她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没有为自己过好日子,就为了帮她圆上辈子的不完美吗?她是不是傻啊?跟她一起在现代受了熏陶,为什么不懂人人平等,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哭得停不下来,花春扯着宇文颉的衣领就吼了一句:“你这坏蛋!都是因为你!”
帝王很无辜,皱眉看着她,一边给她轻轻顺着气一边沉声道:“与朕有什么相干?”
“我不管!”她开始耍赖了,青袅的死实在是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她总得有个发泄的对象啊。
于是掐啊咬啊,指甲和牙齿都用上了,花春愤怒得像一头小狮子,然而兽王一样的宇文颉压根没动弹。不是因为他不怕痛,而是因为衣裳太厚,怀里的女人又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压根没感觉。
贺长安担忧地看着花春:“娘娘要节哀顺变才是。”
“我不节哀!”花春呜咽:“我难受死了!”
宇文颉抿唇,看她哭得要喘不过气了,干脆一巴掌拍在她的后颈上。
世界安静了。
“您…”贺长安睁大眼,有些哭笑不得:“温柔些啊!”
“再让她哭下去,会岔气。”抱起人往龙辇上放,宇文颉问了一声:“那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第258章心结
贺长安抿唇,将青袅的事情说了,帝王很不能理解:“不就是一个宫女么?也值得她哭成这样?”
“娘娘与青袅感情甚好。”
“那也不至于把自己身子哭坏了。”皱眉上了龙辇,宇文颉道:“传令下去,往后宫里别有人再提青袅。”
“是。”秦公公应了,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轻轻叹了口气。
花春这一觉睡得很久,不知是宇文颉的力道太大了还是怎么的,整整一天也没有醒过来。
皇帝有点慌了,连忙让御医来看,御医却说没问题,只是娘娘自己不愿意醒。
微微抿唇,宇文颉坐在花春床边,抱着小皇子直叹气。
“你母后是个傻子吧?朕没了都不一定能让她这么伤心。”
小皇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总是落在别人身上,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一下朕?”扁扁嘴,帝王颇为委屈地道:“朕为她做的事情,当真不比任何人少哎…”
若是换一个皇帝来,花春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说别的,光说她和攻玉侯之间一直有些超乎兄妹之情的东西存在,别人就该忍受不了。
但是他都没有计较,因为他知道就算有什么,也是攻玉侯单方面的,花春这死心眼的人,一旦跟了他,那就会一心一意。所以他没有问攻玉侯身上为什么会带着养心殿香囊的香气,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娶花春的妹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又将花瑕瑜给送走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计较,因为他相信这都是贺长安的感情,与花春没什么关系。
其实宇文颉也是个善妒的人,每次都能因为她与其他男人的一点纠葛而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自己调节就好了,他没有迁怒过她。
这种无声的温柔,花春发现不了,或者说没人会发现得了。宇文颉总是做这种闷声不吭的事情,所以从来不会有人感动,也不会有人察觉并回报他什么。
感情这东西,每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虽然他这种方式看起来有点傻了,但是帝王不打算换。
小皇子要吃奶了,宇文颉将他交了出去,然后起身往紫辰殿走。
这宫里什么都没变,只是立了皇后而已,但是却萧条得像是只有一个皇后了一样。他不曾说过要废六宫,实际上做的却的确是废六宫的事情。
任何妃嫔都见不了他,也无法知道仁宣宫的消息,她们渐渐会习惯生活在四方的宫殿里,谁有动作,他都会无声无息地警告,压下,若是不改,那宫里便少一个人。
这样做起来很霸道,也很简单,算是他给花京华这么多年效忠的回报,也算是他对花春的宠爱吧。
“皇上。”秦公公小声道:“吕昭仪重病。”
吕昭仪?帝王挑眉,一时间有些没想起来是谁,秦公公连忙提醒:“羲王爷送来的那位,上回还得您夸奖,说是温柔无争。”
先前跟花春闹别扭的时候身边的确是有个宫嫔,大概就是这位吧。帝王颔首,羲王爷已经被囚白马不得动弹,大梁平静下来之后他也再没了反应,本来宇文颉是一早就想将吕昭仪给送走的,但是看了看那女人温和无害,也就忘了动作,如今倒是有动静了。
“既然重病,那就送出宫吧。”
秦公公吓了一跳:“送出宫?”
“怎么?不可以吗?”帝王皱眉。
“…奴才遵旨。”
皇上这是典型的翻脸就不认人啊?先前有一段时间不还挺宠着那吕昭仪的么?连花氏问起,也只夸吕昭仪是懂事的,后宫众人都以为吕昭仪还有一丝翻身的机会呢,没想到这身没翻成,直接翻下了河沟了。
摇头叹息,秦公公下去传旨,后宫里少不得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然而浪花都打不到仁宣宫门口,花春睡醒了之后,就抱着小皇子发呆。
青袅没了,她想起来就觉得心口闷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做好事的人会有福报的吧?青袅这一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没做什么坏事,那下辈子她也该有自己的幸福了吧?
咬咬牙,花春叫了瑞儿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灵堂,将青袅的灵位供奉于白马寺,让人日夜祈福。
瑞儿遵命去办了,花春就抱着皇子继续发呆。
以后就她一个人要在这古代好好过日子了,现在她有个皇帝当老公,有个刚满月的儿子,在现代也该算是家庭美满,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帝王照常上朝下朝,花春也就每天在宫里带孩子,顺便做做瑜伽恢复身材。偶尔与皇帝有了小争执,就一个人对着仁宣宫侧殿放着的青袅的灵位碎碎念。
“皇后宫里供着宫女的灵位像话吗?”宇文颉很头疼。
“她不是宫女,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花春撇嘴:“皇上不能剥夺臣妾与朋友交流的权力。”
说得一本正经的,可她这是与朋友交流吗?弄得仁宣宫里阴气森森的。
叹了口气,宇文颉将她拉到怀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觉得朕给你的东西不够,所以还需要跟青袅说话,是么?”
花春不要命地点头,皇帝的确没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啊,爱情这种有时效性的东西,能坚持多久?万一什么时候就没了呢?她不还是只有找青袅诉苦?
黑了半张脸,帝王问:“你看不见如今这天下的形势,和宫里的形势么?”
“看见了,天下太平,宫中唯皇后独尊。”花春嘿嘿笑了笑:“皇上对臣妾很好。”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张嘴,花春耸肩:“臣妾也不知道。”
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比战争和政权斗争更可怕的存在!
“走吧,更衣。”帝王起身道:“朕带你上街去散散心。”
哎?还可以上街?花春兴奋了,连忙跟着起来去换衣裳。
从生产之后,这算是她头一回出宫,燕京恢复得比她想象中快多了,街上已经是如同往日一样的繁荣。
第259章情话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喜事。
皇帝放着大路不走,带她走了条有红绸带的小路,一路蜿蜒到了农家,就看见有一家人摆了喜宴出来,热热闹闹地在等新娘子。
“您带我来看这个?”花春挑眉:“有什么好看的?”
“也算是你认识的人。”帝王道:“看你有些烦闷,不如来凑个热闹。”
她认识的人?花春挑眉,她认识的人没几个,谁会嫁农家?
“哎,新娘子来喽~”路上传来吆喝声,几头驴子开道,新郎看起来是个不老实的地痞一样的人物,虽然长得周正,身材也高大,但是骑在驴子上都摇头晃脑的。身后的轿子有些大,竟然是八个人抬的,这在农家可算是罕见了。
花春好奇地伸长了脑袋,想看看这新娘子到底是谁,结果就见一大团裹着喜服的东西从轿子上挤了下来。
得了,不用看脸了,光看身材也知道是留香郡主。
微微皱眉,花春不解地道:“就算被贬为平民,应该也有些家底才对,留香怎么会嫁给农夫?”
皇帝没回答,只让她看。
孙留香下了轿子,前头那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正经了起来,立马过去拉着孙留香的手,瞪着旁边看笑话的人怒喝:“笑什么笑?!”
围观的父老乡亲被他吓了一跳,立马都收敛了表情,那男人转头,声音温和地对孙留香道:“咱们进去吧。”
盖着盖头的黑胖子点了点头,跟在那男人后头,迈着小碎步进了农家院子。
里头接着就是一阵欢呼,热闹极了。
花春张大了嘴,瞪着那院落半天没回过神。
真爱啊这是!竟然会有男人通过现象看本质,了解了黑胖子的好,对她这么温柔?那孙留香要嫁农家也不奇怪了。
“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花春低声道:“能幸福也是好的。”
帝王点头,伸手指了旁边的一辆马车给她看,花春顺眼看过去,就见那车帘掀开,羲王爷一脸僵硬地同样看着那农家院子。
“哎?”眨眨眼,花春惊讶地道:“他怎么来了?”
帝王微笑:“朕绑来的。”
花春:“…”
羲王爷何其骄傲,怎么可能愿意目睹自己休弃的妻子另嫁?要是嫁得好也就算了,偏生还是嫁农家,而且看起来还十分高兴的样子,还不得活活气死?
皇帝的目的大概也是要气死他的,宇文羲一张脸黑得难看,几次想冲下马车,都被旁边的人死死拦住了。
“你猜,放开他的话,他会去扰乱这一场婚事,还是怎么做?”帝王问。
花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有可能会冲留香发火。”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儿的人都大男子主义,哪怕不喜欢,曾经拥有过的女人,都不喜欢拱手让人。”花春道:“以羲王爷这种超级直男癌的性子,肯定会怪留香不守妇道。”
“不守妇道?”帝王挑眉:“人是他休弃的,另嫁而已,怎么算不守妇道?”
“男人不讲道理起来比女人还不要脸呢。”花春道:“不信您试试?”
宇文颉正要点头,花春又拦住他:“开玩笑的,别当真去试啊,人家好不容易成个亲,您总不能放狗出来咬人。”
帝王:“…”
望着那头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再看看对面羲王爷难看的脸色,花春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世上的一切应该都是有因果循环的,欠了人的始终要还,不珍惜的,也终究会失去。
看了会儿,花春拽着皇帝往街上走,两人神神秘秘地都带着斗笠,穿梭在人群之中。
“你以前说自己的心愿是国泰民安。”帝王低声道:“眼下好像实现了,还有什么新的心愿吗?”
花春认真想了想,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道:“以后的心愿就是希望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您别变心喜欢上其他人,对我坦诚一些,经常说些好听的话。”
步子一顿,宇文颉不解地转头看她:“你为什么觉得朕一定会变心?”
“因为这世上一辈子不变心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啊。”
“就因为世上不变心的男人少,你就要否定有朕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的存在?”宇文颉抿唇,捞开面前的纱帘看着她:“这对朕太不公平了。”
花春傻了,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自恋。
丫的扑克脸还会自恋?!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历史上的皇帝没有一个是一心一意的。”
“朕就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脚下一个踉跄,花春闭了闭眼,再度抬头的时候看着帝王道:“方才有一个心愿臣妾还是想收回来,您不要说与您风格不符的话了,保持一个高冷帝王的形象其实挺好的。”
“是吗?”
“是!”
“那好吧。”帝王点头:“咱们继续逛逛。”
花春跟着走,时不时侧头打量皇帝一眼,走到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宇文颉眼睛都没斜一下:“何为瞒?”
“就是我该知道你却没告诉我。”
“那可就多了。”他低声道:“只是朕不喜欢说太多话,也就没必要都告诉你。”
嘴角抽了抽,花春不乐意地道:“好歹挑两件关键的说一说啊。”
最关键的么?步子停下来,帝王转头看了一眼夕阳,薄唇轻启:“比起这江山,朕更喜欢你。”
花春一震,呆愣地抬头看着他。
这算是…表白吗?我靠,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孩子都满月了她才等来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太晚了点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还是好感动,她眼睛都要红了。
“您说话算话,臣妾很放心!”咧了咧嘴,花春笑了笑,捏紧了他的手。
宇文颉嫌弃地看她一眼:“这话朕以前也说过,还强调过,你不当回事而已。”
啊咧?花春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说过?!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在面见羲王爷和孙留香的时候,为了气羲王爷说了这么一句,可那不是气话吗!
等等,给羲王爷说过的是这句话?
脑子里灵光一闪,花春恍然大悟,后来皇帝说要说情话,结果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什么当着羲王爷说的话是认真的,就是指的这一句?
…丫的真是个情话高手啊,她还一直没反应过来!
眼睛亮亮地盯着宇文颉,花春满意地拉下他的脖子来,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这句情话我给十分!”
纱帘飘起又落下,没人看见皇帝微红的侧脸,他别开头,伸手拉着她的手腕道:“走吧,选点你喜欢的东西买回去逗皇儿。”
“哎,好。”花春笑眯眯地应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现在过得很幸福,那也就够了。
第260章生个女儿太难了(大结局)
宇文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贺长安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中间也就分开了几年时间,宇文颉的想法和个性,贺长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有语言障碍,并且附带傲娇属性,始终信奉“做大于说”的真理,常常把跟人解释的时间花在做事上头。虽然脸上表情始终不太友善,但内心倒是十分柔软。
现在想想,输给这样的人,他也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他觉悟比人家晚,下手也没人家狠,如今只能祝福,也是理所应当。
时光一晃而过,小皇子宇文巟已经十岁了,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和睦安稳,依旧是皇后一枝独秀。
这十年间,什么也没有改变,皇帝依旧会收纳秀女,封妃,朝臣们想为自己谋出路的,都会往后宫塞人,只是,当真心疼自己女儿的,是不会愿意将人送去后宫的,因为谁都知道,进了后宫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皇帝该做的面子工程都会做,但压根没实际宠幸过谁。
这样更让人恼怒且没有办法,你说你明面上废六宫,朝臣还可以联名上书施加压力什么的,但是你这立而不宠,朝臣总不可能把皇帝绑上妃嫔们的床吧?
起先,众人还会考虑从皇后那里下手,毕竟女人么,要好对付一些。
但是后来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了,谁说女人好对付的?皇后娘娘说起话做起事比皇帝还滴水不漏,要安排侍寝是吧?说安排就安排!但是皇帝总是不去,有什么办法?
头两年,大家都觉得皇帝皇后可能是新婚燕尔,加上有小皇子,感情太好了,别人离间不了,再等等就好了。
但是日子越来越久,宇文颉的态度从头到尾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连花春都觉得有点惊讶,某日跟皇帝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试探性地问他:“您不觉得新进宫的那位才人长得很好看么?”
“是挺好看的。”帝王颔首:“在朕面前晃悠了好几回了。”
“那皇上就没什么想法?”
斜了她一眼,帝王道:“天下好看的人很多,比你好看的也不少,但是朕不感兴趣。”
瞧瞧,短短几年,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是在不断进步嘿。更让花春觉得高兴的是,宇文颉不说空话,虽然话少,但说出来的一定当真。
于是她心情很好地帮皇帝改了两天的折子。
宇文巟五岁的时候,花春又怀了身子,皇帝吓得脸色苍白,左右为难。
“怎么了?”好奇地看着他,花春问:“您不想要孩子了?”
“不是。”宇文颉皱眉,好看的眉眼里全是暗光,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花春半晌没明白他是怎么了,直到晚上十个产婆涌进仁宣宫,一溜儿宫人开始重新布置宫殿,将宫里所有尖锐的桌角全部用软布包起来的时候,花春才反应过来。
这是上回的早产给留下阴影了?竟然会吓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还以为皇帝不会在意呢,皇家毕竟是子嗣越多越好。
“生个女儿吧。”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宇文颉十分认真地站在御花园的锦鲤池旁边许愿。
“您不是喜欢儿子么?”花春白眼直翻:“一早就说要儿子的,多几个儿子也不妨事。”
“朕想要女儿。”
现在才悔悟是不是晚了点啊?花春直哼哼,心下甜滋滋的,面儿上却佯装生气:“您一开始就嫌弃女儿,女儿也会嫌弃您的。”
一语成谶,后来花春duangduang怀了三胎,全是儿子,女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宇文颉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让人开始在大街小巷张贴“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横幅,然后开放朝试和科举,女子若有才,也可入朝为官。
大梁因此成为历史上思想最先进的朝代,涌现了一大批富有才华和政治思想的女人,虽然没能完全改变重男轻女的现状,但是却成为了华夏女权运动的开端。
宇文巟十岁的时候,大梁迎来了盛世之治,风调雨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皇帝与皇后深受万民爱戴,其四子各有千秋,相处融洽,可以说是合家欢乐。
贺长安一直未娶,哪怕脸上开始有皱纹了,一身风华也是丝毫不减,花春没问他不成亲的原因,贺长安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人一月见一次,聊一聊朝中事务,喝一盏茶,之后也就作别了。
皇帝做了很多年的梦,在某一天,突然将所有的梦都串联了起来,恍然记起了不少事情。
记起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命,把花春吓了个半死,跪在他床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行了,没死呢,别哭了。”轻声安慰他两句,帝王目光深沉:“等宇文巟十五岁,咱们便退位去游山玩水吧。”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花春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朕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微微勾唇,宇文颉伸手将她捞在自己怀里按住,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微红着眼睛道:“今生今世既然能在一起,那就好生珍惜吧。”
“你…”花春狐疑地推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眸光流转,帝王微微一笑:“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竟然笑了?!
花春看傻了眼,帝王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简直是一笑倾国,星眸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看得她完全忘记自己听见了什么,想说什么。
“口水要流出来了。”帝王冷哼一声,伸手帮她将下巴合上,然后眯着眼睛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对着朕脸红。”
回了神,花春掐了自己一把,没好气地道:“你要是长残一点,我说不定就不脸红了,但是这一年年的越长越有男人味儿是怎么回事啊?”
眉梢微动,帝王翻身就将人压在床榻上,低声问:“你这是在夸朕?”
“是啊,有奖励吗?”花春笑眯眯地伸手。
“嗯。”认真地点头,宇文颉顺势就深吻了下去。
床帐落下,外头下起了雪,仁宣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秦公公站在门外搓着手,呵着暖气小声嘀咕:“明年说不定真的会生个女儿呢。”
雾气在空中散开,宫殿四处垂挂着冰寒,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又是个好年头。该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苦尽甘来的人儿们,还有可以无比期待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花春到底还能不能给宇文颉生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