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起捏着飞鸽传书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道:“娘娘多等等陛下吧。”
“你告诉他了么?”初见问:“他知道我的事情?”
楚云起摇头。让人去告知,还不如等公子自己回来。
初见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了,还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告诉他我不见了吧,别让他回来看着我的尸体,肯定难看死了。”
“主子…”红锦捂着嘴,又要哭了。她这两天都要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有以前红锦姑姑的半分稳重。
“没事,不用太担心,我这会儿先去做手工,不然一会儿又该困了。”初见说着,拿着枫叶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寻了很薄的木板,用定做的小铁钉固定成小房子的形状,贴上一层又一层的枫叶,还将垫底的木板上也铺满了叶子。小人雕得最粗糙,看起来只是四个木头墩儿。整个小木屋有一张桌子的大小。
初见贴得很仔细,红锦帮忙递着浆糊,想帮忙初见是不许的,但是绿绮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睁不开的眼睛,急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不行,要睡过去了。”初见勉强笑了笑,扯过一旁的白布来将房子盖住,然后迷迷糊糊地往床上走。
两个时辰,当真是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初见在陷入黑暗之前还在想,赫连君尧骑马赶路回来的姿势,一定很帅。
…
楚云起看着笼子里的鸽子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塞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将鸽子放了出去。
他只告诉公子,尽快地过来,以免他在路上因为什么耽搁了。初见的生命流失很快,他试着用了一些药,但是她还是每天醒得比前天少一个时辰。
明天是最后的时间了。
…
“主子,有信鸽。”荆良抬头看见天上飞着的鸽子,并一箭射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赫连君尧专心赶路,头也不回地道:“念来听听。”
“是。”荆良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楚云起写的几个字:“速回,有难。”
“有难?”帝王皱紧了眉头:“落日城的瘟疫应该已经得到控制了吧?”
“嗯,连带着永元大范围内的瘟疫都得到了遏制。”萧云道:“前些日子看的报纸上都说一名奇女子带领护士队成功战胜瘟疫,百姓可以放心的新闻。”
赫连君尧闻言微笑,那小破丫头,自己夸自己真是从来不害羞。
“那还会有什么难?”荆良想了想:“该不会是沐卿和绿绮出了什么事了吧?”
帝王皱眉,云起会给他写这个的话,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会是跟初见相关的事才会这么急。可是那小破丫头好好的,哪能出什么事情?
“加快速度吧。”帝王道:“尽量在两天之内赶到。”
“是。”
…
初见醒来的时候,红锦绿绮和楚云起都在床边守着她。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我的屋子还有一点儿没做完,你们不要围着我。”初见坐起来,抹了抹眼睛,接过红锦递来的帕子洗脸。
绿绮沉默地站在一边,楚云起也是坐在门口,不断地看向远处。
“别看了,今天他回来不了。而且我们也说好了,你们一定要瞒住他。”初见一边往枫叶上抹浆糊,一边道:“你们都是忠于皇上的人,就要做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
红锦也不说话,只帮着递东西。昨天晚上谁也没有睡好,后半夜他们三个在庭院里聚集,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没有道理让娘娘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连死了都不能得到皇上的祭奠。
所以即便皇上会伤心,几人还是决定,若娘娘当真去了,会将她用上好的棺材保存起来,等着陛下回来。
初见贴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贴好了。抬眼扫了一下屋子里沉默的三个人,初见同学突然笑了笑,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给君尧写封信,没写好之前你们不要进来。”
红锦一愣,楚云起也回过头来。绿绮皱眉道:“娘娘,现在留您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初见扯了扯自己的脸,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好着呢,给我半个时辰就好,半个时辰之后再进来吧。”
几人都是沉默,没有人愿意离开。
初见的脸色也沉了一些,微微不悦地道:“你们连最后的时间都不给我么?”
楚云起皱眉,最先站了起来,看了初见许久,往外走了。红锦叹息了几声,也拉着绿绮离开,将屋子的空间留给初见。
枫叶房子已经做好了。初见看着几人关门出去,往前院走,终于松了口气。拿出一支笔在枫叶上写了一首诗,放在枫叶屋子的屋顶上。然后拿了两张银票,快速地从窗子出去,由后门走上了街。
“请搭我去城外的枫叶林。”初见上了一辆马车,将银票给了车夫。
车夫一见银票,也没有看其他的,快速带着初见去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没有宫里的好,差点将初见给抖下来。可是幸好挺快,在他们发现之前,她已经下了马车,嘱咐车夫不要与人提起她的行踪,然后走去了枫叶林的最深处。
要失踪还是失踪得彻底一点比较好。
初见想起了她那个梦,凭着记忆,当真找到了那与梦一模一样的地方。
“枫叶明明就厚得可以将我埋起来。”初见嘟囔了一声,寂静的枫叶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天色有点阴,但是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
在落叶上躺了下来,初见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躺上来了,都说了软软的会很舒服嘛。
一个时辰可能快到了,眼皮又开始重了起来。
初见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天空,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本来不想哭,却还是有眼泪从眼角滑下去,一直落进枫叶堆里。
赫连君尧,赫连君尧,若是有缘,哪怕再轮回一次,我也会找到你的。
…
“起风了。”红锦看着街道上被风吹得扬起的布帆,喃喃地道:“好大的风,叶子都要被吹掉了吧。”
楚云起不声不响地站着,觉得心里有点凉。
绿绮守在沐卿身边,看着沉睡不醒的这人,再想起初见,终于没有控制住,大声哭了出来。
哭声在这寂寥的天气里传得很远,和着纷纷扬扬下落的枫叶,落在了初见的身上。
初见很安稳地睡了,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柔和。
远处的马蹄声,像是怎么也无法靠近一样,让人等啊等,也终是听不见那一声“吁——”
终于还是看不见最后一面了。
…
帝王闷哼一声,勒住了马。
“主子?”萧云和荆良不解地停下来。
赫连君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明明正在赶路,什么也没发生,他却突然很心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您还好么?”荆良驱马靠近帝王。
“无碍。”赫连君尧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按着胸腔,右手捏着缰绳:“继续赶路,朕想快些回去。”
“是。”
回去就可以看见初见了吧?那丫头一定很得意,虽然擅自跑出宫让他很着恼,但是她当真战胜了瘟疫,稳定了他的江山。他的皇后,有足够的本事与他并肩呢。
等回到皇宫,他一定要好好拥抱她与珑惜天赐。他们是他缺一不可的宝贝呵。
“驾——”落日城,终于到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你怎舍得
连月来的努力已经让整座落日城回归了正规。瘟疫没有继续扩散,感染了瘟疫的人虽然死了十有**,但也还是有不少的人救回来了。
帝王下了马,看着人进人出的落日城,微微一笑,往城里走去。
“请问,从宫里来的人,他们住在哪里?”门口居然没有人来接他,帝王挑眉,拦住路边一个路人问。
路人笑了笑,指着城中心的医馆道:“那边。”
“谢谢。”帝王颔首,心情甚好地往医馆走。萧云和荆良牵着马跟在后面,主子要看见皇后娘娘了,果然整个人都温柔了啊。
踏进医馆,几个太医正在研究药方。看见赫连君尧,众人都是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齐声行礼。
“免了,楚太医和皇后娘娘呢?”赫连君尧问。
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有人回了一句:“楚太医在后院。”
帝王皱眉,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浓,连忙往后院走去。
“初见?”赫连君尧看着后院紧闭的房门,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房门应声而开,红锦红着一双眼睛,看见他,瞬间落了泪下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参见皇上。”
楚云起出来了,看起来很憔悴,见着他也是沉默地行礼。皇帝陛下不甚满意,他是凯旋,凯旋耶,初见都不出来迎接一下么?
“你们娘娘呢?”帝王边问边要往里面走。
绿绮也跪了出来,呯地一声跪在帝王的面前,阻了他进去的步子。
帝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目光在面前这三个人身上流转一圈儿,终于沉了神色问:“沈初见呢?”
是不是又调皮,跑去哪里玩了?
红锦一点也不想再压抑了,哭得撕心裂肺。绿绮也是一样。连楚云起都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担忧。
赫连君尧握紧了拳头,推开他们,强行进了屋子。
“初见?”
没有人。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
帝王皱眉,目光落在桌上的小木屋身上,瞬间又展开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初见那鬼机灵做的,枫叶铺就的房子啊,真美。旁边还有四个木头做的什么?大概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意思。赫连君尧围着桌子看了一圈儿,笑道:“还以为她总是笨手笨脚呢,现在却发现还是会做东西的。”
屋顶上有一片枫叶好像有字,帝王拿起来看,上面写的是古诗词里面的一首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表白什么的,最喜欢了。帝王笑了一声,温柔了眉眼,转头问红锦:“你们娘娘去哪里了?找回来,朕不生气。”
红锦哽咽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手指抓着地面,都要抓破了皮。
“娘娘她…”
帝王凝眉听着。
“娘娘她不知道去哪里了。”楚云起平稳了很久的呼吸,终于抢在红锦绿绮之前开了口。
他们找不到初见了,从那天半个时辰之后回来,他们就没有看见她了。里里外外将医馆找了个遍,又问了城里很多的人,都没有见过初见。
她是如同她说的那样,消失掉了,为了给公子一个继续活着的念想。
可是,谁也不敢去看公子现在的表情。他早回来了这么久这么久,娘娘,您怎么舍得不多等等他?这一身风尘,一心期待,要他们怎么说,才能让帝王觉得可以接受?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帝王冷了脸,看着楚云起道:“好好的人,难道就消失了不成?她爱玩爱跑,你们就不会好好跟着?这弄丢了,也不会找?”
绿绮死死压着自己的哭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红锦哭着道:“我们将整个落日城都找遍了也没有主子的影子。皇上,主子她…”
“红锦姑姑,你哭得太累,容易昏厥,先缓缓。”楚云起不着痕迹地打断红锦即将脱口的事实。初见已经做到了那个地步,没有道理让她的努力白费。
红锦明白了楚云起的意思,捂着嘴眼泪刷刷地掉。
帝王看了红锦很久。
她是他亲自挑选的人,够忠心也够稳重,平日里绝对不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这样哭着,让他心里的不安更浓。
沈初见究竟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不见?明知道他要回来了,难不成那丫头还有故意要躲着他的意思?
“萧云,先带人去找,城里城外都找一遍,实在不行,就给朕将整个永元翻过来找!”帝王沉着声音道。
“是。”萧云领命而去,红锦等人还是跪在地上,只顾着落泪,没有多说一句话。
赫连君尧拿着手里的枫叶,抿唇。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沈初见你个小破丫头,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既然都这样写了,为什么又要消失不见?
等他找到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要告诉她说到做到,写到也要做到,哪有半路偷跑的道理?
红锦跪了一天也不觉得累,只是眼泪掉干了,嗓子很疼。萧云已经带人出去找了一天了,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帝王看着那木头房子发呆,突然转头问了红锦一句:“这些枫叶是哪里来的?”
红锦一愣,随即道:“是娘娘从城外的枫叶林采回来的,娘娘…很喜欢那里。”
赫连君尧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要往城外走。红锦只是叹息,他们找过了,枫叶林也没有主子的踪迹的。
…
叶子都要掉光了,路上铺着的枫叶更厚。赫连君尧踩在落叶上小心地走着。看着这铺天盖地的红色枫叶,不禁想起那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捡叶子的样子。
他不想去细想为什么红锦的表情那么悲伤,也不想去问楚云起阻断了的话背后,红锦想说什么。他只想找到他的初见,他觉得她会在这里。
已经这么多年了,从她突然从天上落下来,落在书院的蜻蜓湖里开始,已经这么多年了。赫连君尧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第一次看见,他面无表情地用游丝缠住她的手。第二次看见,她被起床气很浓的自己给丢出去老远。第三次、第四次…他本来已经打算好的人生,突然就闯进来这么一个女子,跟白痴一样的没个边际,却总是能逗他笑。蠢的、聪明的,都是她。
她能为了食物出卖自个儿,也能为了他献上她亲自做的食物。沈初见的一生都是食物的好朋友,他是该庆幸自己比食物重要呢,还是该觉得这丫头的人生太过单蠢了呢?
偏生是这么一个人,陪他度过了这么些日子。心头的白月光都被她渐渐磨得淡了。他是有节操的人,喜欢一个人因为嫌麻烦,是不会改变的。结果被她那么蹭啊蹭磨啊磨的,最后居然老实的就把一颗心给了这小破丫头。
沈初见,你要对得起我,你可知道赫连君尧要动一次心是多么的不容易?既然你都成功地拿下了我的心,就不能离我太远,不然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人没有心,是会死的。
咯吱。
落叶里好像有东西。
帝王停住了步子,低头来看。目光先是茫然,继而皱眉,低下身子,刨开了枫叶。
一支很熟悉的白玉簪,他经常见着它,情动之时亲吻初见的头发,也曾看见它耀武扬威地立在她的发间。
帝王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捡起发簪,顺着将这一片的枫叶全部刨开。
“沈初见!”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帝王脸上的血色褪尽,看着枫叶堆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初见,手突然就颤抖起来。
“你在跟朕开玩笑么?”许久之后,帝王笑了一声,伸过手去将初见抱了过来。像以前那样,他坐着,她倚在他的怀里。
“怎么会睡在这里,你是傻的么?”赫连君尧捂紧了她,伸手探了探呼吸,还有微弱的气息。
他正想松一口气,怀里的人却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可以安心了一样,身子软软地垂了下去。
“初见!”他慌了,连忙抱住她的身子,站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他一定会来,你要等。
很久很久以前,初见拿这句话勉励过自己。这两天,同样也是如此。她的男人终究是没有辜负她的等待,很快找到了她,要带她回家。
这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起伏的心跳归于安静,初见在睡梦里的意识,也终于完全消失了。
“轰隆——”天上响起了巨雷,帝王脚步一顿。
怀里的人开始冰冷了,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满足的,像孩子一样的笑容。
赫连君尧愣愣地看着她,拥紧她,却好似,再也没有了生气一样。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初见,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的,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帝王怒红了双眼,瞪着怀里的人,很生气很生气。
初见的身体无力地低垂着,被秋风一吹,更加凉得快了。
帝王抱着她,僵硬了很久,突然泪流满面。
沈初见,我一骑红尘,不是要换你在我怀里冰冷!你究竟是有多恨我,才会在这种时候留我一个人?
“啊——”一声咆哮响彻天地。
天色阴沉,很快便有极大的雨落了下来。
第两百四十二章 回归正轨
楚云起和荆良在医馆等了很久,直到外面落下瓢泼大雨,两人才拿了伞要去找帝王。但是刚走到城门口,远远地,就已经看见了赫连君尧抱着初见一步步走回来的影子。
他走得很慢,就像那样大的雨打在身上也一点不痛一样。眼眸被雨淋得低垂,身上的白袍解下来包裹住了怀里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沉重。
“主子?”荆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帝王怀里的初见是柔软的,低垂的手和往后仰着的头看起来更像是…
倒吸一口气,他转头看向楚云起。
云起无声地叹息,没有想到帝王还是找到她了,这样的结局,当真是无能为力的。
“公子,要回去么?”等着赫连君尧走近,楚云起低低地问了一声。
帝王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没有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楚云起的心却凉得厉害。
公子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此时停在他的面前,也是带着戾气的。他在怪他,但是却没有力气开口问真相是什么。
为什么初见会死?他不顾一切地赶回来,是想好好地抱抱她,抱抱自己的小破丫头。为什么他们会只给他一具尸体?不,连尸体都是他自己找到的。
为什么会这样?他计划好了将来,甚至连天赐登基之后边境的安宁问题都解决了,为什么却没有预料到,初见会这么离开?那他计划好的余生,要同谁过?
他很累,抱着初见的手都已经僵硬了,心也很累,被掏空了一样。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国都去,给她一个温暖的地方。这雨太冷了。
“娘娘…”红锦和绿绮终究还是看着帝王将自家主子抱回来了,只是,前些天还笑着的人,这会儿已经青白。绿绮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红锦想上前去看看,但是明显赫连君尧不想让人靠近,连看着她们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她们是他选来照顾初见的人,现在,是她们失职了。
红锦无声地跪下,朝初见的尸体磕头。
磕着磕着,泪就湿了地砖。
…
皇后娘娘薨逝了。
永元举国哀殇,百姓们前一刻还看见报纸上说皇后娘娘微服去到落日城,与众百姓一起战胜了瘟疫。后一刻,却听闻皇后娘娘病逝了。
茶馆里说书的声音戛然而止,街上卖艺的人花哨的动作也突然停下。酒楼里的笑声、青楼里的歌声,统统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全部安静了下来。
国都的门缓缓打开,赫连君尧抱着初见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众护卫,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躺着一直未曾清醒的沐卿。皇帝陛下衣裳都未曾换过,这些天带着初见,手未曾松,只一言不发地赶路回来。大雨之后曾发过高烧,可是楚云起根本无法靠近他,只能看着他抱紧了初见,继续赶路。
大街上的百姓都吓了一跳,瘟疫消除,国都的门禁也解开了,却不想一打开迎接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很狼狈,衣裳不知是浸过多少次水,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再束起,就这么慢慢地往前走着。
然而,他的风华不少半分,抱着怀里的女子,眉眼间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初见,我们回家了。”
许久未曾开口的帝王,喃喃地对怀里的女子说了这么一句。
街边不明情况的百姓,突然就觉得想哭。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街道两旁的人全部跪了下来。许多看过报纸的人认识皇上,但也有不认识的,只是莫名地就想跪下,为这两人让开一条路。
帝王仿若未见,只低头在初见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抱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走。
“那是嘉德帝,抱着的是皇后娘娘沈氏。”
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就传开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任何的声音,都是跪在路边,默默地送皇后娘娘一程。
孤儿院的人都出来了,孩子情绪不容易控制,看着曾经温柔地给他们发果冻的人如今苍白地被人抱回来,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哭了,跪在路边随着赫连君尧的步子一起跪行,不敢上去看,只是哭着。
孩子们这一哭,百姓们都忍不住了。他们的娘娘是多好的人啊,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却去的那么突然。皇帝陛下看起来好难受,但是他一点也不表露,只看得大家更加难受。
立后的那天举城狂欢他们还记得,皇后娘娘对皇上那惊世一吻他们也都还记得。那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女子,也是他们公认能配得上皇上的女子。他们愿意为她庆贺,为她祝福,却不曾想下一次举城一起,却是为她送葬。
皇帝陛下怀里的女子好小好普通的模样,他们没办法想象那么一个女子是如何一手做出这么多男子都办不到的事情的,他们也不知道她背后经历了什么。但是跟立后一样,今天,全城的百姓也是自发地走上街头,跪下,愿娘娘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