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王下朝了，刚坐在龙辇上打瞌睡，宫道就被人堵了。
“王。”玉凌双泪眼朦胧，身段柔软无骨地跪伏在路中，一声呼唤情意款款。
淳于西顾没休息好，心情有点恶劣，只睁眼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不耐烦：“什么事非得爱妃跪在路中间给本王说，多一会儿都等不得？”
玉妃一惊，敛了几分哭意，起身道：“臣妾知错，只是…只是王这是往凤鸠宫去，臣妾来得晚了，哪里还有机会说话。”
昨晚半夜弃她而去，是同王后呆在太后那里一晚上的。虽然有几分情非得已，可是毕竟还是呆了一晚上。这会儿一下朝就往凤鸠宫走，谁知道是不是被王后打动了？她这会儿若勾不走王，等会儿哪里还有机会。
淳于西顾深吸一口气，带了几分笑意，睨着下面的人道：“算了，昨晚本王是委屈你了。来，上龙辇来吧。”
玉妃一愣，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走到龙辇一旁，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了龙辇。
淳于西顾笑得更开了，看着玉妃低垂着的如玉一般洁白的脸，似真非真地道：“古班婕妤有却辇之德，本王还以为爱妃会效仿一二，拒绝本王呢。”
心里一沉，玉凌双抬头看了看君王的神色，不知道他这是怪自己还是怎样。可是妃嫔乘坐龙辇是天大的恩宠，她干什么要拒绝？王不也是个不按规矩的性子么？
想到这里，玉妃笑了笑，柔荑放上君王的手背，撒娇道：“臣妾只是小小妃嫔，又不是王后，为何要那么贤德？班婕妤却辇之德，最后还不是被别人给夺了恩宠去？臣妾才不要做她。臣妾想占着王的心，能亲近就亲近。”
大胆而直接的小女儿论调，引得君王笑了两声，目光也柔了一点，道：“好个能亲近则亲近，你惯常是这样没负担的。罢了，这会儿去你宫里坐坐吧。”
玉凌双眼眸微亮，侧头靠在淳于西顾的肩上，笑得柔情：“多谢王怜爱。”
淳于西顾只笑不语，看了凤鸠宫的方向一眼，吩咐周全转方向去忘忧宫。
本来还想继续试探看看王后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过宫人，昨晚没有人去龙吟宫。那么久还该去问问浣衣局，看看是否有衣裳送出。但是玉妃这一打岔让他想起来了，还是先不打草惊蛇了。
昨晚看了东方离一晚上，现在一闭眼就是她的脸，这后遗症真是，啧，有些烦人。
玉妃最擅长歌舞，多看看美人儿，兴许就不会在看见那张脸了。
小离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喊了一声采枝，小丫头很快地跑进来替她更衣。
“娘娘，您身子有点烫。”采枝碰着小离的肌肤，心里一惊，连忙去摸额头。
“天啊。”触手温度有些吓人，采枝低呼一声，旁边的小宫女赶紧去传太医。小离身子晃了晃，又重新倒回床上去。
迷迷糊糊的，旁边是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记得昨天自己好像尽力把淳于西顾身上的寒气赶走，却是法力不足，也不知道西顾生病没有。
采枝的声音渐渐远了，小离觉得周围突然很安静，有熟悉的味道从远处慢慢飘过来。
“小离。”温柔的声音呼唤了她一声，眼睛不自觉地就睁开了。
茫茫白雾，有着了火红衣裳黑色皮甲的男子走了过来，温热的手掌抚在她的额头上。
“炎帝哥哥。”小离眼睛一亮，忍不住喊了一声。
“你啊，在人界也还这么傻。”炎帝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却温厚而好听：“别让自己再受伤了，我会心疼。”
小离眨眨眼，甜甜一笑：“我没事的，等我…”
“我过了天劫，就可以去看你，等我吧。”炎帝说完，在小离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炎帝哥哥！”小离惊呼一声，竟然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雾消失，面前是绣着凤凰暗纹的花帐，庄归之正按着她的手腕，细细地诊脉。
“娘娘。”采枝担心地看着她，将她额头上掉落的帕子去重新拧了水：“您躺下，太医在给您看病呢。”
小离困惑地看着庄归之，后者温和一笑：“娘娘这是着凉了，发了高热，吃几贴药就可以了。多喝水多休息。”
采枝连连点头，一旁的宫女进进出出，忙着关门窗和倒水。
“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刚才梦见什么了？”庄归之放开小离的手，也不离开，就坐在床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小离问：“炎帝哥哥…娘娘叫了很多次呢。”
小离一怔，接着脸一红，低声道：“那是…”
怎么就叫出来了呢，那是天上的上神，能这样告诉他么？小离微微懊恼，自己太依赖炎帝哥哥了，怎么都改不掉。
“娘娘不想说也没关系，微臣也不会去告诉王的。”庄归之闷笑两声，起身转头去写药方。
真有趣，看起来很喜欢王的王后娘娘，心里还有其他人么？啧啧，这么让人开心的事情，真想和西顾那小子分享啊，可惜了不能说。
“今天一天娘娘就不要出去了，正好王估计也不会过来，好好休息吧。”庄归之说完，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一旁的宫女，背起药箱就走了。
小离躺下，盖着厚厚的被子发呆。
采枝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叹了口气替小离把被子盖好，然后守着。
“生病了？”淳于西顾挑眉看着小六：“本王没生病，倒是她生病了？这身子是有多娇弱？”
小六摸摸鼻子，无奈地道：“王后女儿家，估计是厢房湿气重了，生病也很正常，王要去看看么？”
“本王哪有那闲工夫。”淳于西顾哼了一声，咬了玉妃递过来的葡萄，半眯着眼道：“那今晚本王留在忘忧宫吧，正好补偿爱妃。”
玉妃捏着一串儿葡萄，含羞一笑，眉眼婉转。
时机刚刚好呢。
小六张口想劝，被小七眼神拦了回去。急什么啊，王是个什么样的主儿，你我不是不知道。看着不关心，昨晚翻墙的不知道又是谁！
瞥一眼悠然自得的王，小六淡定了，乖乖守着就好。
白天什么事儿都没有，夜晚的时候，君王去芙蓉帐暖了，凤鸠宫果然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王后的寝宫，守卫是有的，但是今天恰好就薄弱了些。有几个守卫都偷懒去了，只留了三人守着凤鸠宫正门。
刚过一更，几道黑色的影子就从侧院的围墙飞身而入，悄无声息地往主殿潜去。
无月之夜，带着杀气的眼眸闪闪发光，小离高热未退，睡得纯熟。
采枝守夜，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却顺风飘了过来，只觉得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子倒地，黑色的影子就破门而入。
为首的刺客小心翼翼地靠近凤榻，掀开花帐，就看见一张美丽安静的脸，带着潮红，安静地睡着。
“真美啊。”旁边的刺客感叹了一声：“这么美的美人儿，杀了好可惜。”
“闭嘴！”刺客头子瞪了那人一眼，然后举起刀，犹豫两下就要往睡着的人的脖子上砍。
大力砍下，旁边的人都以为要美人溅血，有些不忍。却哪知，刀刃像是碰见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拿刀的人虎口生疼。
“怎么回事！这里有光！”一个人指着小离脖子上的东西，惊讶地喊了一声。
红色的光芒，从羽毛项链里倾泄而出。锋利的刀刃被死死挡住，半分也前进不得。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拿刀的人不信，举刀再砍，那红光却更加凶猛起来，直将几个人都给扫飞了出去。
“妖…妖怪啊！”跌落在地，动静大了，外面起夜的太监听见，连忙大呼刺客。
门外的守卫冲了进来，却撞上几个连滚带爬往外跑的刺客。
“妖怪啊！王后是妖怪！会发红光的妖怪啊！快跑！”
寂静的夜晚这么一吼，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以我九世之命，还你一世恩情 第二十七章 妖怪
这一声妖怪，巡逻的侍卫听见了，熟睡的宫人也惊醒了，人心惶惶，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就看见黑衣人冲出来，撞翻几个侍卫，跑不见了。凤鸠宫主殿的门口倒着几个宫女，里面的情况谁也不敢进去看了。
“王！王！”凤鸠宫的宫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忘忧宫外大喊，被几个宫人拦住了。
“怎么回事？外面吵什么？”淳于西顾眸子微睁，半撑着身子起来，胸膛上还缠着玉妃雪白的手臂。
“回主子，凤鸠宫好像出事了，宫人前来报信。”太监总管周全低声回答。
出事了？西顾心里一沉，连忙披了衣裳起来：“出什么事了？”
“奴才不知。”周全推门进来替君王更衣，后面的玉妃抱着被子坐起来，有些哀怨地道：“总是这个时候出事，昨儿是，今儿也是。王后是想与臣妾过不去么？”
淳于西顾边穿衣裳边看了玉妃一眼，勾唇一笑：“玉儿别生气，本王去看看，会回来的。”
昨儿也这么说呢！玉妃嘟着嘴，不满地哼哼两声，煞是可爱的模样。君王看着，也有几分心软。扣上扣子顺带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出了门去。
“小六，什么情况？”一出忘忧宫，西顾就皱眉问。
小六捏着佩剑走在君王身边，低声道：“属下只听见有人喊‘有妖怪’，具体什么情况，属下也不明白。”
“有妖怪？”西顾脚步一顿，眉头皱得更紧：“大晚上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六摇头，只能跟着主子快速地赶去凤鸠宫。
宫人们衣衫不整地围着凤鸠宫外面，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禁军来了，围出一条路来，让王通行。
“这里的大宫女呢？”淳于西顾看着灯都没亮的主殿，挑眉。
“被人下了迷药，昏过去了，在厢房里安顿着。”小七冷静地回答：“一更的时候有刺客闯入凤鸠宫，不知发生了何事，过了一会儿几个刺客就冲出来说有妖怪。”
淳于西顾嘴角微抽：“刺客人呢？”
小七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那侍卫呆呆地道：“我们都…注意妖怪去了，刺客趁乱跑了。”
君王停下步子，在主殿门口站定：“难道刺客不该是重点么？你们就注意刺客喊妖怪，而把刺客放走了？”
侍卫连忙跪下磕头：“卑职有罪！”
淳于西顾揉揉额头，看着外面这一堆人道：“你们当然有罪，大半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吵醒本王不说还放走了刺客！什么妖怪，刺客喊来分散你们的注意力，你们还当真信了…”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王，表情有些惊恐。
“怎么？本王话说重了？”淳于西顾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的表情：“都这么看着本王干什么？”
小六张大了嘴，有点哆嗦地看着后面黑漆漆的门里慢慢出现一个一身长裙披头散发的东西，话都说不出来了。
西顾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盯着面前的人道：“你们倒是给本王说话啊！”
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放到了他的肩上，淳于西顾一愣，侧头就看见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黑发半掩，鬼魅一样地看着他。
“啊！”惊叫一声，君王退后三步，靠在门板上震惊地看着那东西。
这是什么？！凤鸠宫真的闹鬼不成？
“王…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小离虚弱地抬着手，张口问了这么一句。
“王后？”小六哆哆嗦嗦地看着那白衣女子，定下神来看清楚了，才发现真的是王后：“您怎么…”
怎么是这副鬼样子的？
小离拨弄了一下自己没有束起的头发，看着惊魂未定的淳于西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吓着你们了么？我在睡觉，被吵醒了就起来看看。你们把我当鬼了么？”
西顾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喘了两口气，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离一圈儿，目光落在她没有穿鞋的脚上，皱眉。二话没说先把人扛起来丢回主殿的床上去。
“点灯！”
“是。”
黑漆漆的宫殿重新亮了起来，小离滚回床上去，拿被子重新把自己盖好，有些虚弱地道：“刚刚出了汗，明天应该不会再生病了。对了，刚刚吓着你们了啊？”
淳于西顾坐在床边，看了小离好一会儿才道：“半夜那样子出来，是个人都会被你吓死。刚刚来了刺客，估计也是被你吓着了，直喊有妖怪呢！”
小离眨眨眼，很认真地摇头：“我不是妖怪。”
小六小七和一众宫人都进来看着，王后娘娘眼神清澈，还在病中，自然不会是妖怪。
“刺客这样喊，果然是为了逃走。”小六摸着下巴猜想：“凤鸠宫怎么会来了刺客？”
小七轻笑：“自然是有人派的。”
“这个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只是谁会想杀王后娘娘？”小六咕噜了一句。
淳于西顾看着小离困倦的脸，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你先睡吧，本王会查清楚谁要害你的。”
小离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又继续睡。发生了什么她不太明白，但是淳于西顾在，那就放心了。
“人都下去，留两个在这里守夜。”君王吩咐了一声，然后披着衣服打算回忘忧宫。
“王，妖怪的事情？”有侍卫上来问了一句。
西顾不耐烦地瞪了那人一眼，沉声道：“什么妖怪，这样的流言不许再传！分明是刺客看花了眼，或是他们的脱身之计。你们可亲眼看见哪里有妖怪了？”
“这…”侍卫噤了声。
君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到凤鸠宫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扭头再看了里面一眼。然后才慢慢出去，往忘忧宫而去。
喧哗的一夜渐渐平静，小离睡得很好，第二天起来，高热就退了。
“娘娘，奴婢该死。”采枝跪在下面磕头：“昨晚闯入了刺客，奴婢没能好好保护娘娘，请娘娘恕罪。”
小离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什么刺客？昨晚不是只有王过来了一趟么？”
采枝一顿，知道娘娘这是睡一觉就都忘记了，接着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小离换了衣裙，坐在梳妆台面前让宫人梳头：“那该怎么办呢？”
采枝跺脚：“哪有什么怎么办的，娘娘您应该立刻去见太后，这是有人要害您啊。派了刺客不算，还要诋毁我凤鸠宫有妖！万一传得让众人相信了，娘娘您这名声可怎么办！”
小离顿了顿，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去找太后有什么用？说我们这里有妖怪，那让她们都来这里好了。都来亲眼看看不就可以了么？”
采枝一愣，想了想，展颜而笑：“娘娘聪明！咱们今天办个筵席，让后宫众人都来凤鸠宫用膳，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难得自家娘娘会聪明这么一回，采枝兴奋极了，立刻就让人吩咐下去，给各宫请柬。
小离眨眨眼，张了张嘴。那什么，她想说的其实是谁怀疑这里有妖，谁就来看看就是了，办筵席干什么啊…
身子刚好，还要继续喝药调养，小离叹口气，任由采枝去折腾了。人坐在贵妃榻上，还在想昨天梦见的炎帝。
那是真的，还是只是她在做梦而已？
炎帝哥哥最偏袒她了，但是因为那一次失误，两人都有惩罚。本以为这一世都要看不见他了呢。他若真的会来，那就好了。
小离想着，微微笑了笑。
忘忧宫。
“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还是一点事情都没起来？”玉妃冷眼看着下面跪着的若香，寒声问：“你可对得起本宫这么信任你？”
若香低着头，叹息道：“奴婢不曾想王会那么相信王后，去的几个人给的消息说，这王后的确是有古怪，脖子上冒出了红光，刀都砍不下去。您说，正常人会这样么？”
玉妃眼神一抖，伸手压着心口：“真有问题？那是她后来伪装了没让人发现？”
“奴婢想应该是。”若香正色道：“王后娘娘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玉凌双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善后的事情你处理了么？”
若香颔首：“一个没留。”
虽然留着那几个刺客传播流言是挺好，但是万一被抓住，后患无穷，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了。
玉妃满意地点头，眼皮一抬，就看见有小宫女拿了请柬进来。
“娘娘，凤鸠宫给四宫十二院都送了帖子，要晚上去凤鸠宫一聚。”小宫女跪下，双手呈上请柬。
若香连忙站起来，将请柬拿过，递给玉妃。
“去凤鸠宫一聚？”玉凌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白：“所有人都去？她打什么主意？”
若香干咳一声，玉妃连忙收起惊恐之意，抿唇道：“本宫知道了，会去的。你先下去吧。”
“是。”
“娘娘，大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若香盯着请柬，低声道：“现在不少人怀疑王后有什么问题呢，晚上再出点什么事，恐怕王后的位子东方离也就坐不住了。”
以我九世之命，还你一世恩情 第二十八章 夜宴 （拓姐钻石加更）
玉凌双捏紧了帕子，啐道：“王后的位子，哪里是这么容易可以撼动的。东方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族，你当王昨晚为什么那么无条件地相信王后？”
能选了个人直接坐上这王后之位，东方家的地位也占一大部分。东方岳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毕竟也曾是正三品的御史。现在东方伯玉在朝，甚得丞相器重。东方家门生遍布，是百年的名门望族了，非一般宅门可比。
若香愣了愣，看着自家娘娘镇定了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有了主意。
“那依主子看，该如何？”
玉妃抬手擦了擦嘴角，精致的眉眼安静下来，像一湖荷花，别具清佳，雅致如画。
“良妃的教训不是在那儿放着么？一宫之主的身份，哪能轻易掉了去。”沉吟片刻，玉凌双缓缓开口：“咱们不动手，放些风声出去，有的是人要帮忙，急什么。”
东西南北四宫，卧虎藏龙不知道有多少，王后的位置只有一个，东方离那样漏洞百出的人，能扛得住多久？她还怕自己活得没有她长不成？
“主子说的是。”若香想了想，也破颜笑了，退到一旁去，不再说话。
玉凌双往窗外望了一眼，捻起朱丹抹唇。既然有筵席，那还是要去的。是人是妖，有什么蹊跷，总是会露出尾巴来的。
淳于西顾逗着画眉，眼睛都不眨，漫不经心地问下面跪着的嬷嬷：“前天晚上，当真没有人往本王宫里送衣裳？”
跪着的嬷嬷恭声回答：“王的衣物，浣衣局都有记录，前天的确是没有。”
草条儿顿了顿，一戳，戳得画眉扑棱起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君王唇边带笑，眼神却渐渐凉了，靠着椅背，若有所思。
“王，王后的生平，都在这里。”小六将一叠东西放下，退到一边。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调查起王后来了？
“恩。”淳于西顾伸手拿过那些东西，慢慢地看起来。
东方离，东方家次女，为姨娘所生，地位不高。但凭借其自小聪慧，深得其父东方离和长子东方伯玉的宠爱。能识五书，通天文地理，出口成诗。坊间对其偶有歌颂之词，称为诗童。十二岁不慎落水，但庆幸没有丢掉性命，只是昏睡了两年。
昏睡了两年。
淳于西顾挑眉，修长的手指抵着这一行字，觉得有点蹊跷。
“昏睡两年，还能刚好醒来，被立为王后？”低声喃喃一句，手里的东西被放在一旁的火盆里烧了。君王表情有些苦恼，一抬眸，很忧愁地看着小七道：“怎么办啊，本王觉得这王后隐约有些危险啊，本王的直觉一向很准。”
卫小七摸了摸腰间的玉带，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您觉得王后有问题么？”
淳于西顾歪着头，没心没肺地一笑：“若是没问题，你给本王用半柱香变一套衣裳出来？”
小七沉默。那天的事情的确是太过蹊跷。可是王后…他也有直觉，她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王。但是自家主子这疑心一起，怕是说什么都不信了。
“若是有问题，她藏在王的身边干什么？”小六很疑惑：“就不怕牵连了东方家？”
御书房安静了一会儿，淳于西顾盯着笼子里的画眉鸟儿想了想，嘴角浮上一丝古怪的笑意：“说不定，她不是东方离呢。”
小六和小七都是一怔。
“女诗童，出口成诗，精通天文地理，你们觉得，这像是那傻子王后能干的事儿么？”西顾的手指紧了紧，捏着草条儿，莫名地心情有些差：“那傻子没这本事。”
那张笑得让人一看就讨厌的脸，总是傻兮兮的做错事情的东方离，一直是在骗他么？
骗他做什么呢？想要荣华富贵？她已经有了。想要他的命？她有很多次机会动手，却从来没动过。那么是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心就凉下去了。果然，不会有人白白地来说，要帮他完成什么事，帮他拿到想拿到的东西。东方离也是会骗他的。
他差点就想相信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