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袭没有理他,自绝顶崖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好几次,她拿着剑站在他窗前,终究,都还是没有进去。现在,她想做的不过一件事,这件事做完了,她也便隐退江湖了。
风城启难,她不知道歌儿是否还喜欢他。但是,若不替她出这口气,她心里会很不舒服,十分不舒服。她会恨自己当初,如何就将歌儿一个人给放在了宫里,那么放心地放在了他手里!
所以这一关,他过得了就过,过不了,生死都无关紧要。
一路上,各种阻碍接踵而至,防不胜防。守天刚开始还以为是独孤紫袭给的考验,却不曾想,她只是单纯地想置主子于死地,毫不留情。
不周山很高,常人爬上去都很累。三人虽然武功都不弱,但是一路这么折腾下来,也是难受的。
当风城启难终于站在伏羲宫外的白玉场上时,衣摆上已经渐了不少的血,有他的,有其他人的。不伤人,就会伤己,这话一点没有错。若是平时,那些人哪里近得了他的身!
不过,看着那白石铺成的广场上的陈设,帝王还是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守天眉头皱得死紧,看着那场上陈列的刀壁箭筒和火海,以及尽头处的伏羲宫大殿,不由地低喊一声:"主子,您..."
风城启难摇头,抬了眸子看向那慢慢走出大殿的女子。她再未穿过紫衣,依旧一身素裙,站在远远的门口朝他微微颔首。
"燕王陛下大驾我伏羲宫,可是有事?"独孤紫袭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透了这几十丈的距离,清晰地传进了风城启难的耳中。
他低笑,眸里尽是痛色,但却站得笔直,朗声道:"你既知道我为何而来,又何必多问?"
离楚歌出宫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多以来,他每次派人来这不周山,哪一次不是为了歌儿的下落?燕国之大,他寻遍了也找不到她,国又初稳,分身乏术。若不是他终于将燕国托付给了两个弟弟,他如今也站不了这里。
这些所有,对面的那个人怎会不知?
可是独孤紫袭依旧不肯告诉他歌儿的下落,他又逼不得,杀不得,只能亲自来这里。但看她的态度,是不是也就是说,歌儿也依旧不会原谅他?终究是他当初伤透了她的心罢。
"燕王既然来了,我也不能太过隐瞒。"独孤紫袭轻勾了唇角,眼神冰冷至极:"只要陛下从你站的地方走过来,紫袭必然告之歌儿下落,绝不隐瞒。"
风城启难神色未动,眼眸深处却飞快地划过一抹光亮。看着那刀山火海,铁石锋壁,竟半点犹豫也没有,抬步便往前走。
"主子!"守天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臂,白术则是直接挡在了他面前,沉声道:"您不能去。"
风城启难看着面前白术低沉的脸色,竟低叹了一声。他看着他的眸,问:"白术,若那头是你心所系之人,你走是不走?"
白术一愣,接着沉默。没错,若那头是他心所系之人,他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而帝王之心,恰也是这般罢。
缓缓松开守天捏着他手臂的手,风城启难飞身落到了第一段的刀壁面前。
刀壁,两面墙相对而立,墙上插满了尖刀,中间的空隙不大不小,恰好可以容得一个女子通过。只是,若是男子,必被万刀划身。
独孤紫袭沉默地看着帝王朝刀壁走去,当第一把刀划破他的手臂的时候,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风城启难面无表情地走着,任两旁的尖刀划破他的手臂、身体、甚至在脸侧,也留下了浅浅的一痕。血流了下来,渐渐的,染了一路。身后,有人急着想冲进来,他低喝了一声:
"在外面等我,没有命令,不得擅进!"
守天愣在原地,看着帝王的玄衣被染成更暗的颜色,却只能生生忍着,不去打烂那该死的刀壁。
前面还有一长段路,风城启难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脑子里,浮现的是最开始楚歌在接天湖里,抱着上官取露朝他游来的场景。
当时的月色那样朦胧啊,可是,他分明看见了她苍白的脸色,却置之不理,只将上官取露救上了岸,任她一人在广阔的湖水里,自生自灭。
当时的她,可有他现在的感觉么?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七十三章 知爱晚,深情迟不迟?
一步一步地前行,有刀重复地划在一处伤口上,鲜血喷涌。帝王只沉默地走着,最后一步跨出刀壁,两条手臂已经快不能看了。
血流得太多,风城启难皱眉,从怀里拿出预备着的止血丸吃下。前面的东西还有很多,他得留着命,全部走过去才行。
独孤紫袭眼眸深沉如海,看着帝王朝第二段路走去。他的身上很狼狈,甚至那完美的脸上都有了伤痕。可是他的眼神,似乎却越发坚定了起来。
前面是箭筒,六个木桩,两两对立,木桩上面是可旋转的木筒,筒上依旧安满了箭尖朝外的箭。中间空隙还是不大,估计是让人走过去,箭筒旋转,箭会从人的两边刺入。
帝王轻笑。独孤紫袭还真是打着置他于死地的主意来的呢。可惜,在见到歌儿之前,他绝对不会死。
抬步往前走,风城启难侧了身子慢慢走进箭筒之间。尖锐的箭头随着他动而旋转,瞬间刺入了他的前胸和后背。越靠近箭筒之间的中心,箭头刺得越多,越深,并且因了旋转,伤口慢慢被扯裂。
很痛,这种痛无法回避。帝王眉头紧皱,想起了那夜他与歌儿圆房之后,他无意间看见她背后的那道很深的伤口。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堵成一团,怒成一团。她却笑得冷冷清清地说:"被墙上的钩子什么的给挂的。"
他气她不说实话,却在听了实话之后,更加心痛万分。
当时的承恩殿,她分明笑得从容,却只怕,是比他现在还痛的罢?而他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想一想,她如何会见死不救呢?静贵人流产让他有些慌神,所以完全忽略了她僵直的身子。以至于,那次,她是对他那样失望了的。
从第一对箭筒中间出来,接下来是第二对,第三对。
"燕王,你可以放弃的。"独孤紫袭淡淡地开口:"这样过来,你说不定就没了命,知道歌儿的下落也是无用。"
帝王恍若未闻,慢慢地走过第二对箭筒,任血流了一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始终护了自己心脉,一步步地,继续往前走。
守天跪在原地,无法抑制地落了泪。白术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利刃一次次刺进帝王的身体。身侧的手握得很紧。
当第三对箭筒上的箭刺进心口,风城启难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独孤紫袭,轻声道:"还有一关,你记得,要说话算话。"
独孤紫袭沉默。看风城启难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至死方休了。只是,今日就算他过了她这一关,也不一定能使歌儿回心转意罢。
心口处的伤口不深,但是却极痛,清楚地扯着人的神经。他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或者说,他基本是很少受伤的。可是今天,他还当真是偿还了他这二十年来每一次该受的伤。
只是,若能抚平歌儿心里的痛就好了,他宁愿自己伤得重些,再重些。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当初自己是一剑刺进她的心口过罢,还是因为上官取露。明明那时候他已经爱上她了啊,他爱上了。可是,为了逃避,他自私地选择了伤害她。她当时的眼神很冷罢,冷得他心里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许久都没有暖回来。
血洒在地上,风城启难没有去看,而是慢慢地走近下一关,
下面一段是火海,帝王浑身是伤的站在这一片火前面,脑子里不断闪现楚歌的脸。笑的、怒的、平静的、娇俏的、苍白的、失望的。每一张脸都是那样深深地在他的心里,旋转、重合,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张清冷至极的脸。
她脸上面无表情,淡淡地道:"阿萧,若有来生,我左楚歌,必不再爱你。"
心里猛地一痛,风城启难弯腰喷出一口血来。眼神里,带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只能是他的!他说过了,休想!她休想就这样忘记他!除了他,谁还能消除她心里的所有伤痛?
左楚歌、歌儿,我若以命相还,你舍不舍得,回头一次?这一次,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再也不回避自己的心,再也不伤害你分毫。那么你肯不肯,原谅我?
火海之中是滚烫的木炭,上面有一根铁杆,灼灼的热气直将空气染得荡漾。风城启难抿唇,慢慢地,朝那铁杆上走去。
"够了!"一身红衣的男子飞出,拦住了想过火海的帝王。他眉眼之间满是疲惫,却还是含了凛然的怒气:"独孤紫袭,差不多就算了,你若真要了他的命,也不见得左楚歌会开心!"
独孤紫袭看了风城启难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进入了伏羲宫大殿。殿门,却没有关上。
白术神色一松,赶紧和守天上前,企图扶住帝王。却哪知,风城启难浑身都是伤,根本扶不得。
月流离侧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取了药丸塞进他嘴里,然后道:"燕王,你应该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补偿的机会。总不至于如我,虽然近在咫尺,但是,终究会孤独终老。
风城启难扯唇一笑,道:"你好歹与她近在咫尺,只是再不敢跨出一步而已。"
言罢,抬步慢慢地绕过火海,往伏羲宫大殿而去。
虽然他没有过最后一关,但是,独孤紫袭看着面前一脸沉寂的帝王,再想到另一个妖孽万分的男子。斟酌了一下,告诉了他楚歌在江南。
只是,江南之大,无缘对面不相逢。他若能找到,那便看歌儿的态度了。若不能,那么也与她再无相干。
帝王眼眸一亮,转身便想走,却忘记了自己那一身的伤。眼前一黑,便倒在了白术和守天的怀里。血染了白术一身,也染红了守天的眼。
风城启难,他是帝王,从来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却不想,真的就为了一个女子,舍命至此。
月流离安排了房间和药材给帝王,再回到大殿之时,殿里已经没有了独孤紫袭的影子。
她回房间去了罢?月流离这样想着,心里却止不住地慌乱了起来,连忙跑向独孤紫袭的房间,用力推开。
干净简洁的房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月流离不死心地翻遍了房间,然后出去问手下的人:"副宫主呢?"
有人喃喃地回答:"副宫主走了。"
月流离不怒反笑,低问一句:"走了,是什么意思?"
手下沉默。副宫主刚刚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带的东西不多,却也是背着包袱的,看那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的了。
月流离狠狠抓住那人的衣襟,怒喝道:"走了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啊!好好的,她怎么会走?!"
一身红衣无风自舞,看着沉默的手下,月流离红了双眼。
独孤紫袭...我连近些看着你,这样也不行了么?
他好羡慕燕王,若是独孤紫袭说一句让他去走那些炼狱,然后会原谅他,不,不用原谅,允许他一直这样陪着她就好。他也会二话不说便去走的。
只是,因了步祈,他们再也不可能了。步祈是知道今天这种情况的罢,所以当他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说的是:"救我,不然她永远也无法幸福了。"
可是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
风城启难昏迷了三天,也幸得白术还在身边,好歹将命保住了。但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好全,这个样子,也无法骑马。
可是帝王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守天备车,赶赴江南。
一年多了,帝王的表情难得再次鲜活了起来。守天虽然不愿,却也还是去准备了,尽力将马车内弄得舒适柔软。以免再次伤了帝王。
马车奔驰,风城启难手里捏着一支精致的玉箫,沉思着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
歌儿走的时候,将这当初他送她的约定之物丢在了桌子上。他看着的时候只觉得万念俱灰,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作废了罢。
可是,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梳妆台上一个精巧的漆木印花盒子,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又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那里面本该放着一块坠子,不是多么名贵的玉质,甚至有些粗糙,上面写了两个字。
歌、城。
你倾一世长歌,我为你以心为城。当初在夏日行宫,他笨手笨脚地刻下这两个字,装作不经意地赐给她,不过是为着让她明白,无论以后他对她如何残忍,其实,还是始终放不下她的。
可是,似乎她不懂。也罢,是自己过分地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又怪得了谁?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找到她,拼尽一生,让她幸福。
江南好风光,湖水三月长,多少痴情少年自红墙之外踏马而过,听得墙里佳人笑。墙头马上是春心初动,相约黄昏是一往情深。然而若两人一再错过,知爱晚,再回首,深情迟不迟?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七十四章 有缘千里,无缘对面
心宁得体地笑着,一身男子装束,将订货单收回了怀里,朝身后的菱角使了眼色。菱角便将银票递给了对面的工坊东家
那东家笑得谄媚,搓搓手接过银票,道:"怎么要慕容府的管事亲自来,我们工坊...本就是给'珍珠绫罗坊'供货的,您只要说一声..."
"罗掌柜的客气了。"心宁看着他闪烁的眼神,笑道:"是我底下人办事不周到,才让你们做东西的速度不快。抑或是,觉得同样的东西卖给其他店子更好。"
罗掌柜心里一惊,脸上还是笑着,应道:"怎么会...管事多想了,为你们供货是我们工坊的荣幸啊,哪里还有其他什么..."
心宁只看着他,淡笑不语。她亲自画的图样,成品却在对面的千巧楼也有卖的,她该以为是巧合么?若不是这地方只有这一家工坊技艺最好,她还会在这里平心静气地同他说么?
额上不知不觉就流下了冷汗,罗掌柜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对上心宁的眼睛。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可是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摄人,此时静站在那里,竟也让他心里万分慌张。
"我相信罗掌柜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心宁微微一笑,带着菱角转身走了。
"三天后,我来取货。"
罗掌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伙计凑上来问:"掌柜的,那货..."
"你还敢提!"罗掌柜眼睛一瞪,斥道:"还不快让她们赶工!千巧楼的单子我们不接了!"
心宁同菱角慢慢地走着。不言留在府里看着小奶包了,凤盛骆说是有事,等会儿回来。处理完工坊的事,她们两个也就闲了,总归店铺都有得力的人在看着,不用操太大的心。
"菱角,我们去万福楼吃点心罢。"心宁看着不远处的街道,眼睛突然一亮。
这里最好的点心楼就是万福楼了,比之宫里的手艺也不差,心宁几个都最喜欢去那里吃。而且,这离她们的主店铺并不远。
菱角点头:"顺便给不言带些粉团儿蜜回去罢,她一向爱吃。"
"也好。"心宁拉着菱角走上万福楼的二楼,那掌柜的已经认得她了,连忙上来招呼,道:"管事的,今儿又和菱角姑娘出来,也不怕你们夫人怪罪么?"
心宁挑眉,假装深情地看了菱角一眼,对那掌柜笑道:"男未婚女未嫁,夫人怎么会怪罪呢?您说是不是?"
菱角叹息一声,自然是被调戏惯了,只举杯喝茶。主子出门办事因为身份不方便,就扮作了男子,假称是慕容府的管事,慕容夫人的弟弟。总归脸也平凡,女扮男装也看不出太大破绽。加上主子一换上男装就特别肆无忌惮,也没多少人怀疑。
突然想起自己原来一点一点地告诉主子要如何在宫中一步不错的礼仪,菱角扶额,自从出了宫,别说主子,她也没再把规矩放在眼里。以前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白教的,还累着自个儿。
心宁点了四碟儿点心,两盏好茶,然后再让掌柜的送几份粉团儿蜜去慕容府。她们的位子在窗边,侧头就可以看见下面的珍珠绫罗坊。
可是恰好,小儿上糕点来的时候挡住了心宁的视线,菱角也没注意到,就在这一瞬间,守天从店铺里出来,上了马车,继续驾马前行。
"主子,您要的东西。"守天将怀里的东西递给车里的白术,白术再递给帝王。
风城启难睁开眼,收了内息,接过白术手中的一支簪子。那簪子有淡淡的紫色,开了一簇小小的星月花,花心吐蕊,长长的流苏吊着珍珠垂了下来,莫名地,让他觉得很熟悉。
刚才马车路过这家店子,他随意看了一眼,就看见摆在柜台上的盒子里的这支簪子。也说不上为什么,他让守天去买了来。
掌柜的好像有事不在,伙计也不知道价格。守天直接给了一百两的银票,那伙计才犹犹豫豫地把簪子给他了。
风城启难拿着它看了半晌,还是放回了白术手中的盒子里。他身上的伤太重,有白术的药也是好得缓的,这江南又大,一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她。
以前她就说过想出宫,可是一个女子,出宫能做什么?
帝王眉头不展,马车继续往下一个城镇而去。
吃完点心,心宁也没有去店铺,直接和菱角回了慕容府。刚进门,不意外的,就听见某小奶包哭得震天的声音,不由地嘴角抽搐。
看来凤盛骆还没有回来,若是他在,小奶包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跑进房门,心宁接过小奶包晃了晃,佯装恼怒地瞪着它道:"你娘一不在就哭成这个样子,都三四个月大了哎!"
小奶包两眼含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男子衣服,长得很像自己娘亲的人,傻了。黑溜溜的眼珠儿呆滞了半晌,终于再度嚎哭起来。声音之大,直将一旁的团喜和不言哭得没办法。
不言跺脚道:"别闹了,还是把夫人叫来!"
团喜点头:"管事,您哄不好它的,让夫人来罢。"
心宁:"......"
兔崽子,一看就是重女色的,同样是她,换了男装就不行了?!心宁在菱角笑意满满的目光中忿忿地回屋换装。又忿忿地穿着女装回来,抱过小奶包低吼:"这样行了罢?"
小奶包无辜地看着自家娘亲,眨眨眼,咧开嘴,笑了。
心宁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见有下人进门来,道:"夫人,主店铺的掌柜有急事要见您。"
急事?心宁挑眉,将小奶包递给团喜,到一旁矮榻上坐了,道:"让他进来。"
主店铺的掌柜办事稳重,人也忠实,所以一向没出过什么差错,心宁好奇地看着面前神色不安的掌柜,倒不知出了什么事。
"夫人,我..."掌柜有些愧疚,喃喃道:"我下午不在店子里,让人把您做的簪子送到不周山去的。结果店里的伙计不知道,误把那当货品给卖掉了。"
心宁一愣,随即想起是当初自己做的那一支紫色星月流苏簪,本是要送给独孤紫袭的。
"也罢,你不用太紧张,卖了便卖了,算紫袭与那簪子无缘罢。"心宁看着紧张的掌柜,安抚道:"这点小事,不必你这样过来的,回店铺罢。"
掌柜的松了口气,朝心宁行了一礼便准备下去。
"主子。"菱角突然皱眉,唤了她一声。心宁侧头,便看见菱角一脸沉思,眉头不展。
"如果奴婢没记错,那流苏儿上面的珍珠..."
不言和心宁都是一怔,接着便想起来了,那珍珠,是随手从匣子里拿的几颗。而那匣子,是宫里带出来的!
"掌柜的!"心宁连忙喊住掌柜,问:"伙计们可有说过是卖给哪家小姐了?"
掌柜回头,想了想,道:"说是一位公子买走的,应该是路过而已,还赶着马车。"
路过?心宁松了松眉,应该,运气没那么差吧?
???
傍晚的时候,凤盛骆回来了,带着一股清冽的泉水气息。心宁看了他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这人笑得跟平时一样,半分破绽也没有。
吃完饭,团喜抱着小奶包回了房间,心宁则坐在大厅里喝着茶,凤公子倚在门边看月亮。
他的一头银发没有束起来,漫散在身前身后。和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心宁觉得,真该把他丢到月亮上去。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心宁看了他半天,突然问。
凤盛骆回头,笑得百花齐放:"啧啧,楚儿,你这是关心我么?"
心宁端庄地斜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他旁边,捏起他的一缕银发,轻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被杀鸡的给溅上的血。"
月光下,银色的发梢上,有一抹鲜红的血迹。凤盛骆看了半晌,认真地道:"这肯定是杀鸡的血,我回来的时候可是在寒泉里泡了许久。"
"哦?"心宁唇角一勾,看着凤盛骆,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上面,有一些新鲜的血。
"你干什么?!"凤盛骆脸色一沉,抓住心宁的手细看,却发现不是她手上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宁拿帕子擦了血迹,道:"你一回来我就看你不太对劲了,说罢,为什么要泡了寒泉才回来?"
凤盛骆眼角一抽,无奈地道:"楚儿,哪有徒弟管夫子的事的道理?我总归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放心罢。"
只不过是扶摇楼的一些琐事罢了,处理完了如今也就好了。只不过他总不能一身杀戮之气地回来,会吓着她们的。北部的楼众叛变,扶摇楼的长老都以为他死了,正想将大权南移,若不是他今日赶回了北部单枪匹马收服了楼众,今日扶摇楼就得大乱。
不过,他不希望这些事打扰心宁平静的生活。宫廷或者血腥,都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