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前头有人!”身后的玄奴喊了一声,韩朔一愣,抬眉看过去。
东边的支路上,有一个人勒马而立,轻笑着看着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万魂归一谷,江山有定数
韩朔一震,他们隔得太远,只看得见那女子额间金色桃花钿,一身绯色绣桃宫装,巧笑嫣然。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调转马头,往东边的山谷里跑去。
是她么?韩朔心里跳了跳,不经思索地便策马追了过去。
她怎么会来?怎么会,还对他笑?韩朔有些迷惑,然而心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膛,哪怕只是幻象,他也想去看看,再看看。
“太傅!”秦阳和裴叔夜都吓了一跳,连忙策马去追。凭空冒出贵妃娘娘,怎么看都是有问题吧?然而一向睿智的韩子狐竟然就这么傻地追了过去!
“太傅,小心有诈!”裴叔夜急声道:“那不可能是娘娘!平白出现女子冒充娘娘,为的就是要引您上钩啊!前方必有埋伏!”
马蹄声声,韩朔哪里还听得进去。前头绯色的身影跑得极快,这里地势险峻,他怕,很害怕就这么又放走了她。
秦阳急得低骂出声,回头招呼一干将领:“都跟上,往东边走!”
尘土飞扬,十万士兵都跟着往山谷进发。
韩朔盯着前头的影子不放,追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拉近了距离。
“停下!”他沙哑地喊了一声。
绯色的身影顿了顿,一咬牙,又奋力往前冲,前头就是山谷的一半了。
韩朔眼眸一沉,策马与那人并驾,而后翻身而起,落到她的马背上,将人困在怀里。
“你…”
不对。刚拥入怀,韩朔就皱起了眉头,她不是潋滟。
“让您失望了么?”赵氏转过头来,侧脸依旧与潋滟极为相似,然而这声音,却分明不是她。
韩朔勒马,一把掐上赵氏的脖子,眸子里满满都是杀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望更多些。
“你做什么冒充她?”
赵氏被掐得喘不上气,使劲掰着韩朔的手:“放开我…”
那张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韩朔咬牙,将她摔下马去。
“太傅!“身后的人都追了上来,看见地上的人,裴叔夜吓了一跳:“贵妃娘娘?”
“不是她。”韩朔冷冷地拔剑,指着赵氏道:“说吧,你目的何在?”
赵氏咳喘了好一阵子,看见后头黑云一般的军队,有些胆怯:“我…我只是奉人之命,将你们引来这里罢了。”
韩朔心里一沉,环顾四周。这里也是山谷,要引他们过来,那便只能是…
“小心!”秦阳听得山上的动静,惊呼了一声,连忙策马前行几步。
无数的巨大岩石从山上滚落下来,后头的士兵不少被砸中,瞬间没命。韩朔策马避开,岩石不断滚落,他们瞧不见后头的形势,估计不少人被砸中。然而更可怕的是,岩石将山谷里的路堵住了,前行不得,后退不出。
“太傅!”裴叔夜白了脸色:“您小心些!”
惨呼声四起,山上突然冒出新都的士兵,举箭而射。他们身处低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往后退!”韩朔气沉丹田,怒喝了一声:“去告诉后面的人,不要再进山谷!”
地上的赵氏站起来,匆匆忙忙地想往树林里跑。然而韩朔却踏马拦住了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一剑穿心。
“太傅。”裴叔夜知道韩朔是当真生气了,不过现在情况危急,只能先离开这里再说。
“往后面走,我们掩护您。”
“不必。”韩朔挥剑挡着上面射下来的箭,寒着一张脸道:“我掩护你们,都赶紧后退!”
“子狐。”秦阳皱眉。
“我的罪业,我来担。”韩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们道:“这一步,是我大意走错了。这万千灵魂的罪业,都应该我来承担。不用护着我,在见到他们之前,我不会死。”
秦阳咬牙,裴叔夜无奈地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往后跑。一众士兵死伤无数,几乎只能逃窜。岩石阻路,退的速度也无法太快,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秦阳胳膊上中了一箭,咬着牙想骂,却忍住了。韩朔冷静地开路,放了信号烟,后头的人都连忙退出山谷。
短短一个时辰,十万士兵,进谷五万,死伤两万。
冲出包围的时候,众人都很沉默。韩朔立马站在路口,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路,血流成河,全是因为他一念之差。
两万士兵,也许便是两万个寻常人家的支柱,生生的血肉,都因为他一个人,葬送在了这里。
袍子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腰侧也有箭头擦伤的伤口。旁边的人都已经下马各自包扎,他却觉得动弹不得。
“太傅。”裴叔夜叹息一声,站在他马前道:“下来先处理了伤口,再整顿军队,往西边走吧。”
举报 回复 作者:TianyaChocolate 来自:iPhone客户端 时间:2014-01-28 10:38:12
@蓝色康桥2010 2014-01-28 09:32:16
全力顶楼主!!!!!潋滟不是真要害狐狸吧!!!她能放下心吗?不喜欢皇上了,总感觉抓住了狐狸伤害不了潋滟的软肋,总是要潋滟说怎么打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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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皇上都是纵容着潋滟的,基本上她想干嘛就干嘛。潋滟不仅是狐狸的软肋,也是皇上的呀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1-28 10:38:34
他沉默。
“您不必…太过自责。”裴叔夜斟酌了一番,轻声道:“人难免有失…”
韩朔竟然笑了,苍白的脸线条僵硬,带了些怒意和悔意:“太岳,你何必这样说?在我这个位子上,今天这样的错误,是绝对不该犯的。你们都可以有犯错的时候,我却不可以。因为我一错,便是千万条人命。”
裴叔夜低头,无奈地叹气。
韩子狐慢慢下马,接过玄奴递来的金创药和白布,随意将自己腰上的伤口包起来。
“是我忘记了…”
周围起了风,韩朔的声音散在风里,几乎要让人听不见。
秦阳包好手臂,侧头看过来。
“是我忘记了,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什么。当真以为奔过去,与她解开了误会,便可以安乐一世了呢。”
低哑的笑声听得人心疼,秦阳皱眉:“子狐,又不是兵败,不过中一次埋伏,你这样沮丧做什么?”
韩朔没答他,看着来来往往整理武器和清理伤员的士兵,沉默。
他怎么也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这一天?瞧吧,用这样大的代价来唤醒自己,不可惜么?
“禀报太傅,后方十余万大军在渡河之时受了埋伏,不过死伤极小。”
“报,谢将军率领的后方军已经行至罔山,离我军不过十里。”
“报,士兵清理完毕,死伤两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剩余八万余人,已经整军完毕。”
韩朔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闭上双眼。
空气里的血腥味久久地散不开,让人窒息。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秦阳觉得,以前那个韩子狐好像又回来了。冰冷果断,心怀天下的韩子狐。
“往西边,连夜赶路,直往新都。”韩朔镇定地下达命令:“此一处山谷,定为‘万魂谷’,待我军凯旋之后,韩某必亲自向他们赎罪。”
“是!”众人齐应,韩朔转身上马,最后看了那山谷一眼,策马前行。
“驾!”
曾经有谁说过呢,相爱不难,要抛却重重阻碍在一起,却是难上加难。
她曾深爱他的时候,他没有看见。等他发现自己是爱她的时候,两人之间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走到一起去了。
情的转机仍在,但是这命运,终究是替他们提前写好了结局。
韩朔紧紧捏着自己的心口,望着前方的路,想着那一头,她到底会是以怎样的表情,在等待着自己。
万魂谷一战,新都之兵几乎无损,而韩朔之军大损两万。消息传回新都的时候,帝王很开心地抱着潋滟:“爱妃很厉害。”
潋滟看着战报,有些高兴,却不怎么笑得出来:“他当真中计了。”
司马衷一怔,继而点头,无奈地笑道:“聪明如韩子狐,也落下了这样的陷阱。也许…在他心里,爱妃也是很重要的吧。”
潋滟低头看他,轻笑:“皇上说这样的话,可是不太妥当。臣妾是您的妃嫔。”
帝王拥紧了她的腰,闷声道:“虽然朕很不愿意承认,可是如果你们不是立场相对,怕是能很容易地在一起。爱妃你现在,应该也能更幸福。”
潋滟抿唇。
“爱妃是朕的妃嫔没有错,但朕常常在想,若是将你还给韩朔,你会不会更快乐。”司马衷犹豫地说出这句话,不意外地感觉到了抱着的人要挣扎,他连忙道:“爱妃听朕说完。”
潋滟皱眉看着他。
“朕知道那不可能,也知道爱妃你与他势不两立。”司马衷叹了口气:“朕也…也舍不得放你走。只是偶尔看见你走神,会觉得难受。”
“皇上。”潋滟揉揉额角,沉声道:“您的这些念头,还是消了的好。臣妾是万万不可能再与韩朔在一起的。偶尔走神…也不是,不是因为他。”
司马衷抬头看着他,眉眼间似乎是有担忧,像水墨一般地散开。
“如今您该关心的,是如何应对他这二十万大军,而不是臣妾。”潋滟笑了笑,将战报展到他面前:“您瞧,他们这是被踩了尾巴,气势汹汹地往新都来了呢。收集到的箭矢虽多,也只够一场征战之用。皇上不必在意臣妾,还是与几位将军多商议一二。”
帝王站起来,佯装叹息地道:“家有贤妻,当真是半分不能不理朝政。罢了罢了,朕去找楚将军。”
第一百七十五章 茶香送君征,行之妄随军
潋滟笑着屈膝:“恭送皇上。”
帝王踏出蒹葭宫,脸上的笑意散去,低垂了眼眸,停顿了一步,微微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的人已经转身,纤纤素手,摆弄茶盏。
她向来是在这江山谋划之中的,他想要她,韩朔亦是。然而他们两人,谁又有十分把握,能给沉心她想要的东西呢?
韩朔中计,兵损十万,定然是清醒了。虽不知前段时日他到底为何生病,为何又会轻易中计。但这一次之后,他对沉心的心思,定然会压在沉重的江山之下。
而他,而他。祖宗基业,千里江山,他背负的东西不比韩朔少。若是有一日沉心同江山放在天平两端,他会怎么选?
清楚地知道答案,司马衷笑得有些苍凉,转身往议事殿去了。
大军压境,毕卓请命出兵抵抗,将与韩朔战于顿丘。临行之前,他来见了一次潋滟。
潋滟在庭院的石桌上放了香茶,看着面前一身铠甲的人,微笑道:“这算是本宫,第二次送将军出征了。”
毕卓抿唇,眼眸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两年了,他恍惚间觉得潋滟还是当年的模样,手提两壶酒,笑吟吟地站在打铁铺面前,要同他饮酒。
“娘娘这些年,快乐吗?”他缓缓坐下来,看着她,心口温热。
潋滟怔了怔,对上毕卓眼里的光芒,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些不得了的情愫在里头。
会弁如星,战场上下来的男儿,难得还有他这样的清冽之气。潋滟别开头,有些狼狈地答:“说什么快乐不快乐,日子不是照样过么?”
她怎么从未察觉,毕卓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毕卓笑了笑,他身后站着的是休语,背对也看不见他神色,终于也就放纵了自己,流露出了一些一直压抑着的东西。
“臣当初允诺,鞍前马后护吾主,一剑霜寒十二洲,想的也是这样一来,娘娘也能高枕无忧,平安喜乐。”他轻轻叹息:“但是臣自从回来便发现,娘娘您这样聪明,却半分不会给自己找好日子过。”
起初他是疑惑的,疑惑贵妃如何会亲自来请他出山。疑惑这位娘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现在明白了,她就是个傻瓜,劳心劳力,都不过是为皇室。而她的贡献,是半分不会被写进史书里的。
“这样的天下,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本宫又哪里能过得上好日子?”潋滟笑着转了话:“就盼着将军这一战,能凯旋而归。如此一来,天下的好日子,也才能有个盼头。”
毕卓深深地看着她,手里还捏着头盔,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张口便道:“娘娘可以远离这世俗尘嚣,寻一个您喜欢的地方归隐,活得自由潇洒,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样比盼着这天下太平,要简单太多了。”
潋滟挑眉,惊讶地看着他。
“恕臣直言,江山白骨,铁血争斗,女子向来不过是陪衬。这是男人的战争,娘娘没必要陪谁坚持到最后。”毕卓呼吸有些急,眼里充满了心疼。他总觉得,潋滟太累了。
“将军…本宫觉得您还是先喝口茶。”潋滟伸手替他添盏,有些疏离地道:“刚才的话,本宫会当没有听见,也希望将军看清自己的身份。”
毕卓一震。
茶香在鼻息间散开,抚平了人些许躁动。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长舒一口气:“臣失态了。”
潋滟笑了笑,又突然正了神色,问:“若将军一日领军远征,当作何准备?”
毕卓抬头,瞳孔微缩。
若公子一日领军远征,当作何准备?
他笑了,哑着嗓子,像两年前那样回答:“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无充足之准备,必不出征。”
潋滟微笑,又问:“若将军一日用兵,当如何对敌?”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不逞匹夫之勇,不打…无把握之战。”声音里带了笑,却有了哽咽。
“最后一个问题。”潋滟站起身,慢慢地将茶倒进他的杯子里:“将军如今,可还记得当年之志?”
毕卓缓缓起身,站得很直,接过那杯子饮了一口,答她:“臣愿有一日,能鞍前马后护吾主,一剑霜寒十二洲。多谢…娘娘成全。”
潋滟笑了,如同三月里的桃花尽开,拱手同他行了一礼:“将军好走。”
毕卓捏紧了头盔,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身上的盔甲许是太沉了,他几乎要迈不动步子。
身后的女子安静地站在桌边看着他。
最后想说的话,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苦笑一声,跨出了蒹葭宫的大门。
不说也许是对的吧,身份有别,他这多余的感情,不过是给娘娘平添了困扰。
抬头看着前方,天气晴朗,大军,也该出征了。
“爱妃,这一仗有些难打。”司马衷看着地图,拧紧了眉头。
潋滟捧着茶放在帝王的手边,看着图上放着的标石,抿唇道:“毕将军领军不过八万,要与十万人对抗,的确很难。”
韩朔行军至顿丘,十万人紧随,十万人做后援。顿丘一处也算是对他们这方有利的地势,加上毕卓深谙用兵之道,想拖住他们些时日,应该是可以的。怕就怕韩朔不按常理出牌。
“醉回只要能拖上一月,新都的部署也就能完全到位了。”帝王拨弄了一下标石,叹息道:“若是不能,朕再增派援军。”
新都正在修建防御工事,弓弩长剑也都在赶工。若有一月的喘息之机,守住新都,便有把握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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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齐赵三王,予了新都共计十万人,却没有要亲自来勤王的打算。”帝王看着图上的楚地,淡淡地道:“老奸巨猾,想作壁上观。”
潋滟笑了笑:“他们肯出兵,便是还当自己是司马家的人了。不过诸王到底是要为领地的人考虑,怕被牵连,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王的世子死在了洛阳,到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现在肯不计前嫌,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帝王侧头看她,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爱妃若是男子,当不输张术。”
有勇有谋,可惜生做了女儿家。
“说起先生,臣妾好久没看见他了。”潋滟撑着帝王的肩膀,低头看着他道:“他去哪里了?”
司马衷拍拍额头,抱歉地道:“朕忘记告诉爱妃了,张大人这次要随着毕卓一起去。他说要给毕卓当军师。”
“什么?!”潋滟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子:“他怎么没有同我说?”
先生又不会武,跑战场上去做什么?军师又不缺他,不是还有江随流么?
“他说只有他知道韩朔的弱点,最懂怎么牵制他。”帝王无奈地道:“朕也担心过他的安危,他说他无妨。”
“怎么会无妨?”潋滟恼了:“都不敢来同我说,他定然就是知道自己身无武艺,上战场会有危险!”
“爱妃别急。”帝王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你实在不想他去,朕现在下令召他回来。”
潋滟咬牙:“晚了,先生那样的人,定然会告诉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老头子!”
贵妃娘娘气得不行,另一头的马车上,张术却同毕卓聊得很欢。
“所以说不必迎头而上啊,你我这次的任务,不过是拖住韩朔的大军。”摸着胡子,张术笑眯眯地道:“韩子狐那小子,平生只有一个弱点。”
“哦?”毕卓好奇地看着他:“请先生指示。”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你都不懂么?”张行之叹息一声:“潋滟是他的业障,从小到大都是。只不过现在发生了什么老夫也不知道,也不明白韩朔心里如何想了。等到了地方,你我去试他一试便知。”
毕卓垂了眸子,低声道:“业障么?他对娘娘,可当真是狠心得要命。”
张术哈哈大笑:“那孩子别扭,倒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没见过娘娘狠起来的时候,半分不输他。这两个人就像两只斗羊,角都尖,一遇上就爱斗。斗得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好好相处,也就不懂温柔了。”
毕卓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在下倒是觉得,娘娘和皇上相处要轻松得多。可惜了她的孩子流掉了,不然生下来,也许是个可爱的小皇子。”
张术笑意一僵,轻咳了一声,没接这话。
他这次出来,当真是来帮毕卓的。因为帮他,也就是帮了潋滟。他曾许诺过,要保潋滟不败韩朔的。
只是,张术现在心里有犹豫,因为潋滟那孩子与韩朔羁绊太深,皇上不是没城府的人,等大业完成之后,他当真还能不计前嫌地接受潋滟么?
他心里是没底的。
这江山最后到底落在谁的手里他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宫里那丫头该何去何从。
“将军,敌军在顿丘十里的地方扎营了。”外头有人禀告。
“知道了。”毕卓回神,张术也笑道:“不算远,我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误入藕花深处,争渡惊鸥鹭
“嗯。”毕卓随口应了一声,可立马发现不对,扭头看着张术:“先生刚刚说什么?”
张术捻着胡须编小辫子:“我说要去找韩朔,二十里路不算远。”
毕卓吓了一跳:“韩朔身在敌军,先生贸然前往,万一…”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张术笑道:“你安心布军,其余的事情交给老夫即可。毕将军,您是娘娘看重的人,也当明白何为轻,何为重。万不可为情意连累,做错了决断。”
情意…毕卓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他的情意,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不必深究。”张术哈哈一笑:“老夫不过是个观棋者,观棋不语,真君子也。”
这些个小年轻的心思,他这过来人哪有不知道的。
毕卓沉默。
八万大军驻守顿丘,布八卦回旋之阵,守要塞之地。战报传回新都,司马衷正拥着潋滟午休。
帝王侧身靠在床头,一面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一面接过东西来看。
张术说,有迂回之法,能拖得半月,剩下半月,便要毕卓之军硬扛,大抵不过八日,便需要援军。
算计得很是精准,司马衷笑了笑,爱妃的人,当真都是可用之才。
怀里的人似乎是有些热,翻了身想滚去床里头睡。帝王连忙将战报甩回新的首领太监德公公手里,然后展开扇子,将人重新抱回来,给她轻轻扇着。
德公公看着帝王这模样,连忙往外走。胡将军说得没错,皇上的心呐,当真是叫这贵妃娘娘给掏走了。
帝王静静看着潋滟安睡的脸,她这一觉似乎睡得不错,眉心没有再蹙,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安详得如初生的婴儿。
腰被她抱着,身上难免会起什么反应。司马衷揉揉眉心,默念佛经一百遍,而后躺下,拥着她继续睡。
怀里的人,是他心爱之人。他们总是同塌而眠,要是说他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帝王心里很清楚,沉心现在还没有心甘情愿地跟他,他便不能强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