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虚几乎是立马转身就要跑。
“站住!”额上青筋跳了跳,江玄瑾扭头看他,“你跑什么!”
乘虚这叫一个想哭啊,他能不跑吗?撞破这种事,万一被主子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哆哆嗦嗦地转回身子来,乘虚捂着眼睛道:“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撑起身子离开床榻,江玄瑾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是你想的那般。”
“属下明白!属下什么都明白!”乘虚连连点头。
明白个鬼啊!江玄瑾气得耳根发红。
“哈哈哈——”床上的李怀玉笑得上下不接下气,抓着被子直捶床板。紫阳君的一世英名啊,今儿就毁她手里了!
冷冷地看她一眼,江玄瑾捏着拳头问:“要把白家人请回来陪你聊天吗?”
笑声一窒,怀玉咳嗽几声,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盖好被子:“不用了。”
想了想,又问乘虚:“你方才说,收拾什么?”
乘虚捂着眼睛道:“主子吩咐,白孟氏既已入狱,咱们也该回江府去了。婚期将近,再在白府做客于礼不合。”
要走了啊?怀玉脸一垮,很是舍不得地看向江玄瑾:“那再亲一个呗?”
江玄瑾扭头就走,连带着把乘虚一起给拉了出去,省得听她胡言乱语。
李怀玉又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五月二十一就是婚期,江玄瑾一回江府,白府这边也就开始准备婚事了。只是,如白梁氏威胁的那般一样,李怀玉没如她们所愿去给白孟氏求情,府里给她使绊子的人自然就很多。
“这算个什么?”拿过刚送来的嫁衣,灵秀眉头皱成了一团,“也太普通了些。”
简单的红绸,简单的鸳鸯图案,虽说没什么差错,但要穿这一身去江府,不是显得小气寒酸了吗?
怀玉看了看,问:“谁准备的啊?”
“自然是白梁氏,如今夫人入狱,老爷又忙于政事,这些琐碎的事情便都由家里长辈接手。”
那就不奇怪了,怀玉想了想,道:“且放着吧。”
白德重虽说是大义灭亲送白孟氏进了大牢,但白孟氏受罚关押十八年,他心里肯定也难过,这会儿要他管这些琐事也太不厚道。只要能进江府,怎么进去的、排场如何,李怀玉当真是不太在意的。
然而没过两天,白德重竟然来看她了。
“身子可好了?”他一脸严肃地问。
怀玉点头:“能下床能走动。只是身子还虚。医女说好生养着也就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白德重叹了口气,“家里虽逢变故,你的婚事却也不能马虎。为父不太懂如何筹备嫁妆,你比你二姐先出嫁,便先用她的嫁妆吧。”
一听这话李怀玉就笑了:“二姐肯定不乐意。”
“为父会让人另外给她准备,她有什么不乐意的?”白德重皱眉,“都是白家的女儿,嫁妆上头,为父也会一视同仁。”
他这回是当真想通了,珠玑逢此生死大难,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眼下别处也没法弥补,就只能多给些嫁妆。嫁妆是最能彰显女儿在娘家的受宠程度的,白孟氏给璇玑准备的应该正合适。
李怀玉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朝他道:“爹,要是二姐找我麻烦,您可得罩着我。”
什么罩?白德重一愣,眉心又拢起来了。
他本是揣着一颗慈父之心来的,打算好生关怀珠玑一番,结果一听她说的没规没矩的话,骨子里教训人的习惯就又醒过来了。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话?”他瞪眼,“是闺阁小姐该说的吗?”
自然不是,都是江湖上的人说的。就梧作为一个江湖上有名的飞贼,亲口传授了李怀玉众多江湖黑话,导致她这宫里长大的姑娘,有着一身江湖的痞气。
白德重显然很不欣赏这份痞气,不管是丹阳长公主还是他自己的女儿,撞见了都得说教一番。
“《女诫》言:女子有四行,其二便是妇言。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你自己看看,做到了吗?”
怀玉很诚实地摇头:“我没做到啊。”
“没做到还不改?”白德重眼睛瞪得更大。
长叹一口气,李怀玉认真地掰着手指跟他讲道理:“爹,您看啊,这世上的姑娘有千百种,若统统用一本《女诫》诫成一个样子,那紫阳君娶我与娶别人有何区别?”
白德重一噎,皱眉想了想。
不等他想清楚,怀玉又接着道:“您看齐家姑娘《女诫》学得好不好?整个京都的人都夸她温柔贤淑呢,紫阳君为什么不娶她呀?就是因为他不喜欢那样的姑娘。他既然不喜欢,我作为他要娶的人,又为什么要学呢?”
这话好像挺有道理?白德重陷入了沉思。
李怀玉继续胡说八道:“您有两个女儿,要是都一模一样的,那有什么意思?二姐温柔端庄了,那我就活泼大方嘛,各有千秋多好。”
沉吟许久,白德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眉毛一横,怒道:“你在胡扯些什么?为父是让你不要说不当之语,你说到哪里去了?”
李怀玉挠挠头:“咱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吗?”
“不是!”一拍桌子,白德重道,“在嫁去江府前,你还得好生学学规矩!”
怀玉垮了脸。
规矩她又不是不会,只是懒得遵守而已。她多想像就梧那样随心所欲纵横江湖啊,可惜没机会,不能飘零于江湖,还不能放肆于朝野,真是太憋屈了。
不过看白德重这气得要命的模样,她想,就当替白珠玑尽孝了,给这老头子省点心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李怀玉难得地乖巧,走个路都迈着莲花小碎步,给白德重请安,也是收敛着爪牙温温柔柔地颔首躬身。
白德重很满意,他觉得朽木也是可以雕一雕的。
然而这天,李怀玉刚请完安准备回南院,就被白珠玑给堵住了。
“二姐有事?”捏着兰花指,她很是斯文地问了一句。
白璇玑阴着一张脸,语气很不好地道:“你竟然跟爹说要我的聘礼?”
怀玉心平气和地道:“不是我要的,是爹做的主。”
“你若是不要,爹会做这样的决定?”白璇玑眼神凌厉地道,“我的嫁妆是母亲给我准备的,你凭什么来抢?”
白孟氏偏心她,给她的嫁妆又多又好,攒了挺久呢。现在竟然要让这个傻子捡便宜,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怀玉掩唇一笑,依旧温和地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二姐要是不高兴,就去找爹说。”
说完,侧过身迈着莲步就要走。
然而,白璇玑并没有打算放过她,见她想溜。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同我一起去找爹说!”
长长的指甲掐着她,有点生疼。
李怀玉转过头来,方才还笑得端庄的一张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我对你和颜悦色,你是不是就把我当软柿子了?”扯开她的手往旁边一摔,怀玉伸手一推就将这柔弱的姑娘推撞到后头墙上,抬脚就踩在了她身侧,冷声道,“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那换个说法?”
“你的聘礼就是老子抢的,怎么了?”
白璇玑被她吼得一愣,也不唧唧歪歪了,靠在墙上傻傻地看着她。
也不怪李怀玉粗鲁啊,粗鲁有时候就是比斯文好用。伸手拍了拍白璇玑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她痞笑:“当初你冤枉我偷你的聘礼,我说什么来着,你可还记得?”
——白璇玑,你今日最好给出证据,证明我偷的是你的嫁妆。不然,我保证偷完你的嫁妆,半根丝绦也不会剩!
想起当时她说的这话。白璇玑震了震,又心虚又气愤,死死看着面前这人,很想像以前一样,让人把她押住打一顿!
然而,现在白孟氏已经不在府里,白珠玑也不是以前那好欺负傻子了。
捏紧了手,白璇玑恨声道:“你现在得意,别以为以后能一直得意,风水都是会轮流转的。”
“哦。”收回腿,怀玉点头,“那就等风水转到你那儿去了再说。”
言罢,扭头就走。
灵秀一直在旁边看着,本来还担心自家小姐被欺负,结果见小姐反把别人欺负了一顿,当下就乐得直捂嘴。
“小姐好厉害!”
斜她一眼,怀玉没好气地道:“你也不盼着我学规矩些吗?方才我可是没规矩得很。”
灵秀连忙摇头:“奴婢现在明白了,对这种人没必要规矩的,吃亏!”
怀玉很是欣慰地道:“孺子可教也。”
这世间温柔的人本就容易吃亏,待人人都好,却不会得人人好待。遇见蹬鼻子上脸的。还会仗着你的温柔得寸进尺。
李怀玉一向觉得,只要做的事不是错的,那态度凶得像个坏人也无妨啊。虽然这样的后果就是容易被人当成真的坏人,可是有啥关系?能省很多麻烦,行事也顺畅。至于别人怎么评价她,重要吗?
“太重要了!”
宫门口的马车旁,江深一脸严肃地吼出这四个字,苦口婆心地劝面前的人:“这可是你头一回娶亲,到时候多少人要来观礼,你说喜服重不重要?”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摇头:“不重要。”
“你可不能这样!”江深急了,“我已经与织锦阁的叶掌柜说好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你过去。”
“二哥,我还有事。”江玄瑾道,“国事重于家事。”
“别跟我说这些,老爷子说了,现在你的婚事才是天下最大的事!”说不过,江深伸手就推,直接把他推上了马车。
江玄瑾脸色不太好看,皱眉盯着他。
江深被盯得头皮发麻,先让车夫启程,然后再小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眼瞧着临近婚期了,你还没去试过婚服。万一不合身来不及改,婚礼上穿着不是叫人笑话吗?”
“再说了,要成亲的人,试婚服应该很高兴才对啊。你在白府住了那么久,想必也是当真喜欢白四小姐。既然喜欢,哪能对婚事这么不上心?”
江深的嘴皮子功夫一向不错,可惜对江玄瑾半点用也没有,不管他怎么说,被拦着没能进宫的江三公子都始终沉着脸,浑身都是戾气。
乘虚在车外听着,心想二公子也是不容易,他家主子这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哄好的。
到了织锦庄,江深已经被自家三弟的眼神冻得不敢说话了,忙不迭将他推进铺子里,看他跟着人去更衣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真心疼那白四小姐。”他朝乘虚感叹,“等嫁过来,就要天天对着三弟这张棺材脸了。”
“二公子您多虑了。”
“嗯?”
想起那白家那位厉害的姑奶奶,乘虚满脸惆怅地道:“等她嫁过来。您怕是得心疼咱主子。”
啥?江深愕然,看看他,又回头往织锦庄里看了看,摇头道:“怎么可能呢!”
旁观者迷,当局者清啊!乘虚叹了口气。
房间里。
江玄瑾死皱着眉盯着面前掌柜捧着的喜服,很是嫌弃地道:“太艳了。”
掌柜的愣了愣,不明所以:“您是说这花色?”
“颜色。”
“…”哭笑不得,掌柜为难地道,“君上,喜服都是正红色的啊!”
“谁定的规矩?”
“规…规矩,倒不是谁定的,只是…”伸手指了指后头挂着那几件喜服,叶掌柜赔笑,“大家都是这样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江玄瑾微微一怔。
那边最前头的架子上挂着一件大红的嫁裙,金绣的并蒂的莲花从裙角一路开到腰际,被吉祥云纹腰带一收,抹胸上反开出一朵华贵无比的牡丹来。那牡丹绣得极好,层层叠叠的,与外袍衣襟上绣着的花纹相衬,端的是华贵大气。
看了一会儿,江玄瑾问:“这是给谁家做的嫁衣?”
叶掌柜拱手笑道:“倒不是给谁家做的,咱们庄里也做成衣生意,但一直没个镇店宝,故而小人专门请了三十个绣娘,绣得这一套花开富贵并蒂莲,打算放在店里压压场子。”
说着,觉得紫阳君的眼神不太对劲,连忙补充一句:“这是不卖的。”
“不卖?”
“不能卖啊!”

外头的江深和乘虚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换好衣裳出来,还以为他不满意喜服。正打算进去看呢,却见江玄瑾自己出来了。
方才还气息阴沉的人,眼下不知怎么了,不仅眉目舒展开了,还很温和地回头朝后头的叶掌柜颔了颔首。
江深不解地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还穿的这身?”
抚了抚身上的青珀色袍子,江玄瑾道:“喜服我试过了,挺合身,不用改了。”
江深瞪眼:“你在里头试了就完了?也不穿给二哥看看?”
看他一眼,江玄瑾道:“麻烦。”
江深这叫一个气啊!他好歹是他二哥,亲二哥!被他冷眼相待就算了,连喜服都不穿给他看?
“主子,这是什么?”瞧着那叶掌柜苦着脸递来十几个沉重的大锦盒,乘虚不明所以。
“喜服?”江深扭头看了看,有点疑惑,“怎么这么多?”
一般男子的喜服,四个盒子装一套也就够了,这倒是好,十几个!堆到乘虚手里,将他脑袋都挡了。
“没什么。”江玄瑾云淡风轻地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还有事,二哥就自己寻车回去吧。”
江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气得靠在柜台上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有个这么记仇的弟弟?”
柜台后头的叶掌柜哆哆嗦嗦地道:“我才是招谁惹谁了…”
乘虚将锦盒搬上马车放好,朝车夫吩咐:“回去宫门外头。”
车夫点头正想应,却听得车厢里的人闷声道:“先去一趟白府。”
嗯?乘虚不解:“您不是还急着进宫办事?”
江玄瑾沉默良久,然后道:“也不是太急。”
乘虚:“…”不是太急的话,到底是为什么把二公子吓成那样啊?
哭笑不得,他坐上车辕吩咐车夫:“听主子的,去白府。”
“是。”
马车走得颠簸,车上堆着的锦盒摇摇晃晃的,江玄瑾冷眼看着,突然有点恼。
怎么就想起给人买东西了呢?还是这种东西!这样送过去,会不会显得太殷勤了?
可是,白珠玑娘死的得早,她又是个笨手笨脚的,准备出来的一定没有这个好看,与其到时候丢他的脸,不如现在就去挽救一下。
但…她要是不喜欢这个怎么办?
平静冷漠的一张脸,下头藏着的心思却是波澜起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又有点恼怒,整个路上都没能安定下来。
于是,李怀玉在院子里活动手脚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影子在院门口晃了一下。
“什么人?”她下意识地呵斥一声。
没人应她。
疑惑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怀玉想,也许是哪个路过的家奴吧!于是没再看,继续活动手脚。
可没一会儿,那影子又在门口晃了一下。
戒备地皱眉,怀玉叉腰:“何方宵小?”
还是没人应她。
眼珠子一转,怀玉不动声色地继续伸展手臂,一边伸一边往院门口挪。
当那影子第三次晃过来的时候,她反应极快,猛地就扑出去将人抓住。大喝道:“贼人哪里逃!”
江玄瑾一脸冷漠地垂眸看着她。
对上他的眼睛,李怀玉愣了愣,抓着他衣襟的手立马松开并替他抚平褶皱,笑着道:“怎么是你啊?”
轻哼一声算是应她,江玄瑾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怀玉不解地跟着他看过去,就见一个人抱着一堆叠得老高的锦盒,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
“咦?这是乘虚啊?”好奇地绕过锦盒看了看后头,怀玉哈哈大笑,“你家主子也太狠心了,怎么让你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
乘虚脸抵在锦盒上,咬牙道:“不狠心,属下抱得动。”
抱得动归抱得动啊,但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站这么久?都已经到了地方了,主子到底是为什么晃了这么久还不进去啊!
心里呐喊不已,乘虚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
看他可怜,怀玉连忙拉着江玄瑾往院子里走,边走边笑着问他:“几日没见,想我不想?”
江玄瑾漠然摇头:“不想。”
怀玉瞪眼:“那你今儿过来干什么?”
“路过。”
“…”一把甩开他的手,怀玉怒而叉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手在空中一晃,没着没落的,江玄瑾自己收了回来。看她一眼,他伸手拿过一个锦盒,塞进她怀里。
“什么东西?”
江玄瑾一本正经地道:“买路财。”
古怪地看他一眼,怀玉伸手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叠着的大红的绸缎,金绣的瑶池春晓牡丹被叠在最上头,华丽高贵,栩栩如生。
这是…嫁衣?
愕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她抬头看向江玄瑾。
面前这人扭头看着别处,下颔有些紧绷,虽然瞧着没什么表情,但好像有点紧张。
“今日二哥让我去试喜服。”他道,“试的时候看见这东西了,二哥说挺适合你的,我便拿来给你看看。”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要,就送给灵秀,她以后嫁人也用得着。”
有些哭笑不得。怀玉歪着脑袋看着他:“灵秀要是用不着呢?”
“那你便扔了去。”心里一沉,脸色也是一暗,江玄瑾拂袖,转身就想走。
然而,步子还没迈开,手就被人抓住了。
一手抱着嫁衣盒子,一手使劲扣住他,李怀玉咧了嘴,脸上的笑意越扯越大:“你这个人,送个东西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
“…”身子僵硬,他缓缓回头,皱眉看着她。
“要我教你吗?”
怀玉眨眼,然后立即学着他的模样,粗声粗气地道:“今日二哥让我去试喜服,试的时候看见这衣裳想起了你,觉得你穿定然好看,所以我便买来送你。你可喜欢?”
说完仰头看他,眼里似是划开了一池春水,恢复原本的嗓音低声道:“我可喜欢啦!”
可喜欢啦!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江玄瑾怔然地看着她,手被她抓在手里轻晃。刚刚还紧绷着的身子都被晃得松了下来。
这人可真是会胡说八道,他想,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算好看,衬得上那一朵牡丹花。
北魏之人多爱牡丹,他之前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攀慕富贵。但眼下瞧着…这花其实也还不错。
“要我穿给你看看吗?”怀玉笑嘻嘻地问。
江玄瑾回神,甩开她的手便道:“都说了是路过,我还要进宫一趟。”
“啊呀…”怀玉有点懊恼,不过一转脸又笑起来,朝他挤眉弄眼地道,“那,就洞房花烛夜再看!”
“…”不知羞!
轻哼一声,江玄瑾大步离开,步子走得很快,活像是有狗在追一般。怀玉瞧得直乐,连忙招呼灵秀来,帮忙把其他的锦盒都搬进屋子里去。
“你听过一句话吗?”
在李怀玉搬东西搬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开口问了她一句。
一听这声音,她都也不回地就道:“陆掌柜,有话就一次说完。”
陆景行摇着扇子坐在她房间的窗台上,斜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想说完,你也得静下心来听才是。”
灵秀目瞪口呆地看看他,再看看窗外:“您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收拢扇子翻身进屋,陆景行翻手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糕点塞进灵秀手里,“来得匆忙没走正门,还请灵秀姑娘帮忙望个风。”
什么“来得匆忙”,就算不匆忙,这人也从来没走过正门好吗?怀玉翻了个白眼,挥手让灵秀接了糕点出去,然后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啊?”
凤眼安静地看着她,陆景行道:“玩火者,必自焚。”
微微一愣,李怀玉皱眉:“你跑来一趟,就是来咒我的?”
“不是咒。”陆景行叹息,“是提醒。”
方才他在旁边瞧着,要不是知道她揣的是什么心思,差点就当真以为这是一对即将成婚的相爱之人了。李怀玉动没动心他不知道,但江玄瑾那样子…
若是一朝真相大白,他怕她承担不起后果。
“放心好啦!”怀玉好笑地看他一眼,“我做事之前都是仔细思量过的,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将来等他发现我在骗他。至多不过想要我的命,可我已经死过一次,还怕什么?”
没好气地摇头,陆景行道:“你真是我祖宗。”
“孙子乖。”毫不客气地占了口头便宜,怀玉收拾好嫁衣,又问他,“事情办得如何?”
陆景行抿唇:“尚算顺利,江玄瑾已经暗地里重审过福禄宫的几个宫人,不过…有个事情很奇怪。”
“什么?”